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反派炮灰雄虫后[虫族]》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清晨的阳光从窗棂中斜斜地照射进来,光柱落在柔软的床上,为床上的少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白皙的皮肤因为酣眠而透出红晕,鼻尖沁着薄薄的汗,他睡得极其安稳。 不久,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笃笃。 笃笃。 “陆少爷,您起了吗?” “……” “少爷,您该吃早饭了。” “……” 陆墨睁开眼,翠绿的眼眸在日光下泛着一层浅浅的金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纯净。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假如忽略他眼中的生无可恋,那确实很美好。 【攻略小助手提醒您:您的人渣指数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提升指数为0,请您再接再厉。】 陆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半天后吐出一句话:“我真的怀疑这是bug。” 【攻略小助手绝不会有bug】 陆墨缓缓地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在床上痛苦地扭成了一条蛆。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当一个渣渣了,他都这么努力了!他怀疑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 三年前陆墨来到这个世界,着实被这个世界的设定震撼了一整年。 这里的人类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地球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们真正的原型却是体型巨大的各种虫子。 虫子自然是没有男女之分的,这里只有雄虫、雌虫以及亚雌。雄虫的数量极其稀少,和雌虫的比例几乎达到了惊人的100比1。 这样的比例放在人类社会里必然是要引起巨大动荡的,但在虫族世界里却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虫族倾尽全力供养雄虫,每一只雄虫都是虫族的珍宝,哪怕是一只基因等级低弱的雄虫,待遇都比B级以上的雌虫要好。 而穿成一只贫弱雄虫的陆墨,系统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 【请尽全力扮演好一只渣雄虫,完成剧情后将视您的渣渣值给予奖励,奖励可尽数带回您原本的世界。】 陆墨被那丰厚的奖金迷晕了眼,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996,再也不用为老板的别墅添砖加瓦,他整个人都迸发出了无比的热情! 做渣渣?我超会的! 抱着这样的热忱,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渣渣的道路上努力了三年。 ……结果却极为惨淡,无论他怎么渣,换来的都是虫子们极其感激的目光。 这里的雌虫,好像都有那个大病。 陆墨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床头的镜子映照出他的模样。 黑发的少年长得优雅俊秀,天生一张笑唇让他即便没有任何表情,也显得十分亲昵。 那双冷翠的双眸里浮现出不满,似乎是对这样的外形很不高兴的样子。 紧接着,镜中的少年昂起下巴,微微一眯眼睛,所有的亲昵荡然无存,只剩下轻蔑和傲慢。和其他所有被娇惯坏了的雄虫一样,霸道、不讲理、自以为是。 纯纯的熊孩子模样,让人看了就生气。 …… 陆墨点了点头,觉得今天的状态格外良好。 是能狂赚他个三千渣渣值的状态。 他跳下床,穿着毛茸茸的拖鞋打开门,门外是一只穿着管家制服的高大雌虫,看见陆墨后恭敬道:“少爷,该吃早饭了。” 雌虫推着早餐车,热气腾腾的面包配着奶油浓汤,让人闻了食欲大开。 傲慢的小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管家,眼底浮现出一层阴骛。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碗来,下一刻脸色大变,猛地将汤泼到了管家身上! “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雌虫当即单膝跪了下来:“请主人责罚!” 汤其实已经不烫了,反而是细心妥帖地保持在了最好喝的温度,这才没有烫伤管家。 粘稠的汤水一路从管家的脸上流到衣服上,弄脏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一看就能感受到那种极其不适的触感。 陆墨不忍地别开了脑袋,觉得真是太渣了太渣了,自己都开始生气了。 他在心里期待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卓有成效?】 渣渣秘诀之一:毫无理由地找茬!就是跟你过不去! 攻略小助手毫无反应。 雌虫也毫无反应。 没、没有关系,他还有后手! 陆墨抿起唇,歪着脑袋,朝雌虫露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我的管家先生,要我说呀,你想哄我开心,倒不如——” 他伸出手,猛地将管家拉入怀里,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倒不如用你这身体来哄我开心,如何?” 话一出口,连陆墨自己都忍不住扭曲了一下脸。 管家是从原身雄父那一代开始,就为这个家族工作的,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尊敬的长辈。 渣渣秘诀之二:职场骚扰!油腻上司! 渣渣秘诀之三:对亲切的长辈下手!毫无人性! 这两个秘诀融合在一起,杀伤力简直堪比核弹,连系统都为之惊叹。 【陆墨,你进步堪称神速。】 陆墨咬着牙,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颤抖着探入了管家的精神海中。 在这世界度过三年,他也暗暗学习到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常识。比如说他现在的行为,只有极其亲密的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类比一下可以看成是地球上的亲吻。 他忍住心里对自己的作呕,对管家笑道:“您的精神海可真是有趣呢。” 管家大惊。 看着雄虫迅速苍白下来的脸色,管家痛心不已。 居然是……精神力疏导! 虫族生来就拥有精神力,但雌虫的精神力虽然深厚,却无法使用,久而久之随着年岁的增长,精神海越发狂乱,却得不到疏导,最终就会影响到雌虫的身体状态。 没有伴侣的雌虫平均寿命要短百年左右,就是这个原因。 只有能使用精神力的雄虫,才能为雌虫疏导,这不仅是寿命长短,被疏导的雌虫精神海不再狂暴,他们能体会到难得的安宁。 只是……这样的疏导对于娇嫩的雄虫来说,负担太大,每次疏导他们都会疲惫不已,有的甚至会陷入昏迷。 因此,只有极为受宠的雌虫,雄虫才会勉为其难地为其疏导精神力。其他雌虫,只有捧着大把大把的钱,才能勉强求得一些落魄雄虫,为其疏导精神海。 少爷……总是如此,嘴上恶劣,心里却比其他雄虫柔软得多。 管家伸出手按住了陆墨,眼神坚定道:“少爷,不可如此,您不应该这样。” 【叮咚!收到拒绝,渣渣值加十!】 陆墨当时那叫一个喜极而泣啊。 看着管家抗拒的表情,陆墨怎么可能停手?那必须是加大力度。 他的精神丝在管家狂乱的精神海里疯狂自由泳,上下其手——说起来管家真的很厌恶这事,精神海里好像在刮飓风,陆墨的精神力被迎头痛击,几乎找不着北。 但是被奖励迷晕了眼的男人绝不会放弃! 遇到飓风团,他勇敢地搏击;遇到涡流,他奋勇当前;哪怕是滔天巨浪,也阻挡不了他疯狂滑动的小桨。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大海终于慢慢地停歇下来,变得风平浪静。 陆墨往后一倒,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流了一身。 调戏人还真、真是个力气活呢…… 管家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墨,沉声道:“少爷,下次请别这样了。” 陆墨傲慢地抬起下巴,冷声道:“不该你管的事少管,爷腻了,还不快滚。” “……是。” 陆墨:“……” 看着管家退下的身影,陆墨张了张口,心痛不已。 不是,我都这么渣了,你应该痛骂我!最好再痛打我一顿啊! 不要怜惜我是朵娇花,你就应该把我这种万恶的封建地主挂在路灯上吊死啊!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唉。 陆墨蹲在地上,生无可恋地捡起方才被他打翻在地的面包,一口咬下去半个,外皮酥脆内芯柔软的口感让他眯起了眼睛。 真好吃呀。 就在这时,从来很冷静很理智的系统突然在他脑海里警铃大作! 【注意!前方高能来袭!】 【剧情主要人物即将登场!】 【请宿主整理好妆容,以最饱满的渣渣人设面对!】 陆墨:什什什什什么—— 这都过了三年了你才告诉我原来还有剧情?他这啥准备都没有啊?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在乍亮的天光中,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陆墨的方向坠落而来。 “轰————” 如同爆破一般,流星轰然坠落到陆墨眼前,掀起的气浪将陆墨吹得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随身携带的雄虫保护机制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柔软的气囊弹出来,将陆墨整个包裹住。 但陆墨还是晕了一下,雄虫的身体和地球人强度差不了多少,对于雌虫来说堪比抚摸的力度已经快让他脑震荡了。 “什么东西……” 他艰难地从气囊里探出脑袋,对上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一个浑身血气的高大男人,从地板上的深坑里站了起来,他穿着修身的制服,俊美的脸庞满是戾气。 他冷冷地看着陆墨,下一刻,雪亮的刀刃抵在了陆墨脖颈边。 “雄虫?” 男人脸色阴郁:“滚。” 【叮咚!!!!!】 【被强力辱骂!渣渣值增加一百!】 【受到生命威胁!渣渣值增加一千!】 【渣渣等级突破!初级奖励包已发放,请宿主稍后在背包里查看!】 陆墨:…… 陆墨:!!! 浑身血气的男人此时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如同行走的大金块,让他浑身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您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吗? 下一刻,行走的金矿闭上眼,倒了下来。 陆墨连忙伸出手,接住了大金矿。 男人的脸抵在他的脖颈,触感细腻滚烫。 陆墨一怔,他闻到一股血与铁锈的气味,他一直以为这是男人身上的血,靠近了才发现,这似乎是男人信息素的味道…… 他抱着大金矿,低声道:“求你了,千万别死。” 我的业绩全靠你了。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倒在陆墨怀里的,无疑是一只成熟的雌虫。 他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庄重,以陆墨三年来的见闻判断——即使虫族外形奇特,他也从未在这附近见到过银发红眸的特征。 但帝国的贵族族谱里,也不曾有过类似的特征。 假如不是这样,光是凭这古典优雅的外貌,陆墨就要以为他是哪只贵族雌虫了。 雄虫个子不太高,陆墨此时还是一只没有经历过蜕变的小雄虫,臂展不长,只勉勉强强地抱住了雌虫。 与其说他抱住雌虫,看起来倒像是他趴在对方怀里似的。 一种突如其来的安心感包裹住了陆墨,和对方肌肤相接触的地方,都是如此地熨帖,叫他不舍得放开。 陆墨低下头,鼻尖在对方的脖颈处蹭了又蹭。 听到声音后匆忙跑上楼梯的管家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高大的银发雌虫浑身是伤地昏迷过去,而他家向来——至少表面上——刻薄冷淡的少爷,安静地靠在雌虫身上,像一只刚出生的考拉。 管家不由得沉默了。 陆少爷实际上并不是老爷们的孩子,他被老爷们发现时,只是一颗孤零零躺在战场壕沟里,濒临死亡的蛋。 不知在战场上待了多久,洁白的蛋壳都被血和沙包裹,看起来像是一个哑弹。 还在蛋里的雄虫需要更多的安抚,假如安抚不够,就会变成少爷这样敏感脆弱的性格,甚至会患上肌肤饥渴症。 患有这种症状的虫族,会极度依恋于和其他虫族的接触、拥抱、亲吻…… 可他有自己的骄傲,从来不肯表现出自己的软弱,而是借着那副傲慢的外表,别别扭扭地靠近其他虫,只为了获得一些安抚。 管家叹了一口气,看着陆墨的眼神更加慈爱了。 …… 【被慈爱地注视了,渣渣值扣十分!!】 陆墨:…… 他猛地抬起头,心里流着血泪,悲愤地盯着管家:“滚!!” 他容易么他?? “少爷。”管家蹲下来,摸了摸陆墨的狗头,“您想要他吗?” 从第一眼看到这只雌虫时,管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银发是克莱因虫的特征,也是整个虫族唯一的银发种群,血统最为纯正的克莱因虫则拥有一双鸽血宝石般的双瞳。 但这份美丽带给克莱因虫的,却是灭顶之灾。 他们的精神力和□□,都是其他虫族最好的养料。雄虫吞噬克莱因虫的精神力,蜕变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甚至有可能开启第二次蜕变;而雌虫吞噬克莱因虫的□□,则会大大增加怀孕的几率,最为神奇的是,诞下的几乎都是雄虫。 从古至今,克莱因虫都是高等虫族圈养的奴隶,生来就是其他虫族的肥料。 管家垂眸看着银发的雌虫。 不知这只克莱因虫,是如何活下来的…… 但不管如何,如今他流落到此,少爷想要吃掉他,那也是他命中注定。 “少爷,”管家又问道:“您想要吃掉他吗?” 日光从破碎了的屋顶照下来,笼在陆墨的身上,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管家依靠在门框上,眼神晦暗不明。 陆墨茫然地看着管家。 吃掉雌虫。 吃掉雌虫? 下一刻,他一个机灵,福至心灵。 难怪! 难怪他的渣渣值这么难提升,他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点。 在虫族社会里,雌虫对雄虫几乎是无底线包容的,这是雄虫特有的权利。 但权利永远伴随着义务,雄虫的义务就是虫族的繁衍生息。 换言之,只要他不履行这个义务,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在虫族里他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渣渣。 陆墨眼神明亮,郑重其事地朝管家点了点头:“我懂了。” 花天酒地逢场作戏招引狂蜂浪蝶在这里是行不通的!那样只会让虫族称赞他!表扬他!甚至还要将他列为英雄父亲! 他想成为渣渣,就要做一只忠贞不二的雄虫! 少生优生,渣渣一生,最好一个都不生! 陆墨看着怀里的雌虫,嘴角缓缓扬起:就是你了。 他站起来,将管家推出门,心情极好地调侃道:“接下来的场面极其血腥,闲杂虫等速速退避。” 厚重的门缓缓合上,管家心情复杂地盯着那个银发的雌虫。 命运就是如此奇怪,雄虫生来养尊处优,雌虫生来就是无足轻重消耗品,而克莱因虫的命运更是悲惨。 但……他忠于陆家,他只会以陆墨少爷的利益优先,一只雌虫的性命,在他心里还不及陆墨的蜕变来得重要。 当门即将完全合上时,银发的雌虫突然微微侧过脸,一双冰冷的鲜红双眸直直刺进了管家的眼底。 管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应该……不会有事吧? 毕竟克莱因虫,哪怕是雌虫,也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假如管家再谨慎一点,并不这么急于让陆墨去吃掉雌虫,假如他肯去查一查家族里摆放的陈年书籍,他就会知道现在的事态有多么危急了。 克莱因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这话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那些贵族们享用克莱因虫时的姿态越是优雅,背后隐藏的现实就越是血腥。 克莱因虫从爬出蛋壳的那一刻开始,禁锢便开始了。他们被注射药剂,打断脊骨,成为一团只能等死的肉。 未经过蜕变的【克莱因肉】药效有限,但没有虫愿意让他们成长到应有的姿态。 毕竟,一个纯血的、完全长成的克莱因虫,是不可能被控制住的, 而现在,房间里的雌虫,就是一只完全成熟的,危险至极的纯血克莱因虫。 …… 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贫弱的雄虫了。 在帝国的中心都市,已经连续十几年没有诞生D级以下的雄虫,甚至还出现了不少A级的雄虫。 所有虫都期待着传闻中的S级雄虫再度现世,认为这是母神再度眷顾了虫族。 ……什么母神眷顾,不过是一只只靠着吞吃克莱因虫而诞生出来的高级雄虫罢了。 凌从成年以后,便不再掩饰他那显著的银发红眸,无论他走到哪,都能感受那些贪婪的目光,那些虫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想象如何将他分食。 他只是养精蓄锐,如同一只安静的蜘蛛,在周围布下看不见的丝线,等待着猎物自己一头扎进网里。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还未成年的雄虫用胳膊架着他的肩膀,吃力地往床上挪动。 接下来的流程,凌几乎已经熟背于心。 雄虫会伸出他们那孱弱的精神力丝线,探入他的精神海,一点点抽取精神力,好让他们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坚韧。 但贪婪又无知的他们并不会发现,那些吸取的精神力虽然甜美,里面却混入了剧烈的毒素。 等他们能发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毒素破坏了他们全身的神经,让他们动弹不得,只能目呲欲裂地看着本应不能反抗的克莱因雌虫手执长刀,将他们带向永眠的死亡深渊。 “唔……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雄虫稚嫩的声音响起,好像在同谁说话一样。 凌在心里冷笑一声,何必惺惺作态呢? “不,我没怂,我不可能怂。但是我现在未成年。”雄虫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个硬件条件可能还不允许我这么做——这不是狡辩!” 雄虫一边说,一边用微凉的手指将乱发从凌脸上拨开,然后似乎是扯着袖口的布料,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汗。 虽然凌很能忍耐,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样舒服很多了。 但一向淡漠的心理却泛起了一丝烦躁的涟漪。 这个雄虫在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太过贫弱,甚至不知道如何抽取精神力吗? “……而且,”雄虫嘟囔道,“老实说,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太好看了吗?” “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紧接着,凌的脸颊上传来一阵极轻柔的触感,像是用羽毛拂过蒲公英那样轻的力度,然后他听到雄虫极为惊叹的语气。 “他是真的!” 凌:…… 凌很讨厌别人谈论自己的外表,他们总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银发和红眸,仿佛在打量一块肉的成色。 但奇异的是,这只小雄虫的语气,他并不讨厌。 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他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一只看似单纯但城府更深的雄虫,他在试探自己,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才可以更加安全地吞噬自己。 毕竟……这样的亏,他已经吃过一次了。 一个黑发黑眼的雄虫又浮现在凌的脑海里。 他装得那样逼真,凌几乎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他说雌虫和雄虫是平等的;他说他会保护凌;他还说,这一生都只会爱他一个。 可是到了最后,那雄虫连雌君的身份都没有给他。 黑发黑眼的雄虫,把爱分割成了很多份,凌也只是其中一个。 可是—— 他想要全部。 他没有安全感,克莱因虫是最缺乏安全感的虫族。从那个雄虫迎娶另一个雌虫开始,凌就再也不想要了。 宋简书,让他觉得恶心。 若不是他们还未曾结契,凌一定会选择自爆,拖着宋简书一起下地狱。 只可惜,他们不曾结契。 凌一想起往事,原本和缓的情绪急转直下,他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只想杀了这只磨磨唧唧的小雄虫。 借着被褥的掩饰,凌无声无息地从腰间抽出刀,刀尖对准雄虫的胸口,蓄势待发。 而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还是昏迷着一样。 陆墨看着这张漂亮到虚幻的脸,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这并非出于爱慕亦或是占有欲,而是单纯的被颜值震撼到了。 紧接着便生出了一丝怯意。 他深吸一口气,朝雌虫俯下身—— 然后轻轻地碰了一下雌虫柔软的唇瓣。 “你是我的雌君了。” …… 银色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陆墨几乎是呆愣地看着雌虫睁开眼,鸽血宝石般的双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陆墨:“……” 诶诶诶诶!!!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这是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眸,色泽虽然鲜亮,却覆盖着一层坚硬的外壳,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些锋锐的杀意都被一层层覆压,掩藏在最深处。 凌平静地和陆墨对视。 雌君。 他面不改色,心里却震荡不已。 一个雄虫或许可以拥有十几位、几十位,甚至上百位雌虫,但雌君的位置自始而终,都只有一位。 即使是完全忠诚于虫族的个体,也会在爱情的驱使下,生出小小的私心。 雌君的超然地位,就是虫族社会在维持整体繁衍的任务下,与虫族所有的个体之间,达成的一个妥协。 没有任何雄虫会在成年之前,就将雌君的位子许诺出去。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只雄虫经过蜕变后,能够达到多高的基因等级。 历史上就记载了一位出生时才D级的雄虫,经历了无数奇遇,居然完成了史无前例的五次蜕变,成了一个近S级的雄虫! 若是早早就将雌君的地位给了不够强大的雌虫,只因那年少时的一时冲动。等到年岁流逝,感情淡薄,雄虫一定会在日后痛悔不已。 凌垂下眼眸,银色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思绪。 如若……这只雄虫足够聪明。 聪明的雄虫一定能察觉出他的身份,或许从头到尾,雄虫都一直在演戏。 该杀了的,该杀掉的。 凌握着长刀的手心却微微汗湿,长年累月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他,见过了太多欺骗和伪装。当他无法分辨时,直接动手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时为什么犹豫了呢? 这里地处偏远,对方又只是一只低弱雄虫,做掉是最保险的选择。 可是…… 一想到对方那拂在自己脸上,比微风更轻柔的力度,凌刚坚定的心又微微动摇了起来。 【从小娇养大的猫咪,长大后总是觊觎着外面的自由】 【但从街上捡来的伤痕累累的野猫,却分外地粘人】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撬开雌虫冷酷的心,但要珍惜—— 假如伤害到了他,雌虫将会筑起更加厚重的心防。 凌看着少年雄虫因为局促而下意识捏着被单的白皙手指,终于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抬起头道:“你要我当你的雌君,为什么?” 假如这个雄虫心怀恶念,他想要取得凌的信任,他就一定会伪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 完全像一个被他的外表迷倒,情窦初开的乡下小雄虫,尊重雌虫、眷恋伴侣、热烈而勇敢。 这样的类型曾出现在无数的雌虫梦里,没有雌虫能拒绝这样的雄虫。 凌的食指在刀锋上摩挲,利器顺畅地切开他的指尖,渗出的血液很快泛起血腥味,他表面上漫不经心地看着雄虫,心跳却越发激烈了起来。 假如对方真的表现得那样完美,他的刀锋就会毫不犹豫地捅穿雄虫的心脏。 他再也不会被欺骗。 …… 在这一刻,陆墨的大脑里转过了庞大的思绪。 没错,他是要忠贞不二,这样才能换来虫族社会的指指点点。 但是,忠贞不二的雄虫对于雌虫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是要社会的指责,还是枕边虫时时刻刻的怨愤和杀意? 陆墨,他全都要。 “你要搞清一件事。”小少爷眯起冷翠的眼,傲慢道,“你掉进了我的地盘,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东西了。” “从身到心,我将要支配你的一切。” “你不可违抗。” 陆墨伸出手,戳了戳雌虫柔软的脸颊,将他戳得歪了歪脑袋:“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这里的风评并不好,我要的可不是简单的顺服。” 唯有雌君,才能和雄虫结成血契,从此互享精神,互通心意。 “懂了吗?”陆墨邪魅一笑,“你敢有二心,我就直接杀了你。” “……” 红眸的雌虫微微睁大眼,茫然无措地看着陆墨。 大、大概是被吓到了! 【宿主演技进步神速!】 陆墨自己都觉得磕碜,从胳膊到腿上鸡皮疙瘩一片接一片,整个人都跟摸了电闸一样麻。 造孽啊造孽,这社会本来雌虫就不好过了,他还说了这么一堆反社会的言论,一定会在雌虫心里留下巨大阴影的。 他拧过头,掩饰掉眼里的心虚和愧疚,狠声道:“婚礼很快就会举行,你除了乖乖成为我的玩具,没有别的选择。” 想了想还不够带劲,陆墨俯下身,琢磨了下力道,呲着牙用力地咬上了雌虫的耳垂。 犬牙深深陷入,紧接着溢出了些微的铁锈味,雌虫的身体微微一抖,一声不吭。 鲜红的齿印留在白玉般的耳垂上,鲜明无比。陆墨俯身,声音如同恶魔低语:“这是我的印记。” 言罢,他终于心满意足,悠悠地离开了房间。 他在雌虫内心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快乐地等待这仇恨生根发芽,然后将他吞没。 厚重的木门再一次合上,室内又恢复了静谧。 过了清晨,日头变得越发明亮,如熔金般的光芒从屋顶漏下,将银发雌虫整个笼住。 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他垂首在日光里坐了很久。 然后终于从被褥里拿出手,张口咬住了伤痕累累的手指。 一抹淡淡的红霞从他的脖颈攀上,渐渐晕染了脸颊,连红色的眼眸都泛着光。 血契,是双向的。 雌虫永远属于雄虫,雄虫也永远地属于雌虫。 克莱因虫天性里缺少的安全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靥足。 …… “少爷。” 刚一出门,管家就关切地迎了上来,他疑惑地看着陆墨:“结束了?” 陆墨矜持地点了点头。 管家迷茫道:“您这么快?” 陆墨:“……” 【被质疑能力不行,扣五分】 陆墨真的好想哭啊。 他好想放声大哭求管家放过他,救命啊。 但是他不行,他不可,渣渣雄虫冷酷无情,渣渣雄虫没有眼泪。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撇了管家一眼:“我要和……” 陆墨卡了壳,方才他演得过分投入,却连雌虫的名字都没有问。 “我要和那只雌虫结婚,你准备一下婚礼。”陆墨颔首,“我的婚礼不能简单,越隆重越好。” 管家瞪大了眼:“什么——” 难道那只克莱因虫没有死?更可怕的是还引诱了少爷? “对了。”雄虫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刻,回头道:“还有一件事。” 管家怀着最后一丝近乎祈求的希冀,竖起了耳朵。 雄虫脸上勾起一抹近乎恶劣的笑容:“要按雌君的规格来办,这可是我一生唯一一次婚礼。” 管家腿都软了。 陆墨这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宣告:从今以后,他都不再会娶别的雌虫了。 若是其他雌虫也就罢了,那可是克莱因虫。一定会给少爷带来无数麻烦的。 “少爷,我绝不允许!少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爷,老爷他们也一定不会允许的!他们唯一的遗愿就是要让我好好照顾你,你——” “闭嘴!” 黑发绿眸的雄虫不耐烦地大喝一声,一字一句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管家绝望的神情和呜咽的悲鸣,在陆墨脑海里都变成了一声声令人喜悦的系统提示音。 【渣渣值加一】 【渣渣值加一】 【渣渣值加十】 他激动得握了握拳头。 在走了三年的弯路后,他终于走上了正道! …… 而在遥远的某一个星球上。 这里是虫族的帝星,某一个繁华的星舰港口上。 黑发黑眼的雄虫方才还言笑晏晏,突然眉头微皱,捂住了胸口。 “您怎么了?” 宋简书勉强地笑了笑,温和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憋闷。” 看到这个笑容,对面高大的雌虫不由得红了脸,在心里疯狂尖叫: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雄虫啊啊啊啊我的母神啊!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想成为他的雌虫,雌侍就够了!雌奴也行啊啊啊! 只要能和宋简书在一起,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气氛:“雄主,我们走吧。” 来人是一只强壮高大的军雌,肩上的军衔显示他的职位并不低。宋简书看着他,脸上却露出有些忧愁的苦笑:“温格,凌真的会原谅我吗?我怕……” “他怎么敢?” 一想到这事,温格就来气。 他一直看凌不顺眼,只不过是救了小时候的宋简书一命,就成为了宋简书心中的白月光,可明明他才是陪伴宋简书长大的雌虫! 果然是没什么教养的雌虫,雄虫本身尊贵无比,像宋简书这样的雄虫更是举世罕见,对待所有雌虫都是尊重、温柔的态度。 他和其他的三个雌虫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宋简书心里占了一席之地,哪个对宋简书不是小心翼翼视为珍宝的? 结果凌这只雌虫,居然还敢对宋简书摆黑脸,甚至直接逃跑了? 温格真的想劝宋简书算了,但宋简书那样温柔,怎么可能放心凌就这样不告而辞? 换成别的雄虫,凌早就被折断翅膀,用鞭子抽上几百下才能勉强平息雄虫的怒火了。 ——真是被宠坏了。 似乎是看出了温格的怨愤,宋简书收敛了笑容,认真道:“温格,凌在我心里很重要。” “……好,我陪你去找他。” 但在上星舰之前,宋简书的心脏又快跳了一拍。 他捂着胸口,脸色阴沉下来。 好像有什么掌握中的东西,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握……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不管如何,要先把凌先找回来。 “温格,能快点吗?” 温格背对着宋简书,心情更加低落。但这是不对的,宋简书已经尽可能地平等对待他们了,这都是凌的错。他这样在心里劝慰自己一番,还是应道:“好,雄主。” 星舰骤然加速,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 第4章 第四章【修】 第四章 大多数的雄虫,日常就是晒晒太阳吹吹风,躺在那里等着雌虫的服侍。 严格来说,亚雌的手感比雌虫要好很多,不少雄虫会娶一两只亚雌放在家里。 但亚雌的功能性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们的能力远不如雌虫,和低等级的雄虫不相上下。这样的虫,自然是无法在社会上获得足够的报酬。 再怎么糊涂的雄虫,也不会娶一堆不事生产的亚雌,他们清楚得很。 雌虫带来财产和后嗣,亚雌不过是玩物。 只有极少数幸运的亚雌才能被雄虫挑中,而其他竞争失败的亚雌,在成年后既无收入,又无依靠,大多数就成了虫族社会里的流浪儿。 他们背着包袱,在各个下级星球之间辗转。 而陆墨所在的星球,便是一个极落后的星球。 这颗星球也曾经年轻过,空气清新水源清澈,飞鸟唱着青色的歌,在长风的依托下跨越山海,送去轻盈的祝福。 但现在它已经很老了。 黄昏时刻,巨大的红色太阳覆盖了半个天空,锈红色的大气层中充满了凶暴的辐射粒子。 天空枯黄干燥,大地荒芜开裂,这是一颗濒死的星球。 昔日繁华崭新的城市如今也已破败不堪,几近废弃的港口迎来了今天最后一辆星舰。 舱门一打开,无数穿着破旧神情疲惫的亚雌蜂拥而出,他们的眼底还燃着些许希望的火焰,但注定要湮灭在这颗濒死的星球上。 陆墨静静地依靠在窗边,俯瞰整个城市。他所在的高楼位于整个城市的中心,它是如此地金碧辉煌,当夜晚来临时,它将会成为整个城市里唯一的光明。 而就在几步之遥外,就是遍地的贫民窟,那里充满了暴力、赌博和谋杀。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陆墨近乎迷醉地想——多么美妙的景色,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这里是流浪虫的栖身之地,他将这些流浪虫收进他的血汗工厂,让他们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地为自己工作。 九九六都是小意思,日夜班都安排上!流水线开动起来!他们越是辛勤工作,陆墨的财产就越是丰厚! “啊,你看这个酒杯,”他举起杯子,用梦幻的语气吟唱道,“像不像扎死万恶资本家的断头台?” 系统的语气更加梦幻:【简直就像是玛丽女王的断头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陆墨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鸡汤,“吊死在路灯上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 系统激情澎湃:【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陆墨感动到热泪盈眶。 一切都好起来了!! 然而他们展望的未来再如何美好,也需要长时间的布置和引导,眼下触手可及的渣渣值也不能放过。 这触手可及的渣渣值,指的自然是那只浑身戾气的雌虫。 他一出现,就立马让陆墨停滞了三年不曾动过的渣渣等级得到了突破,陆墨终于拿到了眼馋已久的初级奖励包。 闭上眼,一个精致的蓝色包裹静静躺在精神海中。 用精神力轻轻触碰,伴随着欢快喜庆的音乐声,五颜六色的奖励撒了一地。 白色物品:【初级精神力恢复剂】X99 【初级体力增幅剂】X99 【初级敏捷增幅剂】X99 蓝色物品:【星球地理图鉴】X1 【物种百科图鉴】X1 紫色物品:【剧情人物情报】X1 陆墨:【没了?】 系统:【……】 【这是我给过的最丰厚的奖励,】系统幽幽道,【假如你见识过以前的我,你现在一定会痛哭流涕的。】 且不说那两个图鉴是多么bug的东西,光是那些增幅剂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只可惜陆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耸了耸肩,打开了那个闪烁着莹莹紫光的【剧情人物情报】。 在众多黑色的人物剪影中,只点亮了一个其中一个,红眸银发的雌虫手执长刀,冷冷地直视前方。 陆墨吹了声口哨:“酷——” 系统默不作声,假如它也有表情的话,那么一定是忐忑不安的。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个名叫宋简书的穿越者,和所有的虫族文发展如出一辙,他秉持的自由平等尊重观念对这里的土著民雄虫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无数的雌虫被他的魅力俘获,而他也娶了数位优秀的雌虫。 凌就是其中一个,在不久的将来,他会被宋简书的魅力彻底折服,成为他的雌侍。 ——这就是系统给陆墨这么丰厚的初级奖励包的原因。 很多宿主遇见九死一生的险境非但不害怕,还兴奋异常,但要是让他们发现看上的对象心有所属,好家伙投诉都是小事,还有的干脆跟系统打起来了。 系统只希望这些奖励能堵住陆墨的嘴,让他千万不要闹起来。 陆墨看着情报,他完全没发现系统反常的沉默,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深深爱着宋简书?】 系统:【是。】 陆墨:【生死不渝的那种?】 系统开始慌了:【……是。】 陆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绝对不会爱上我了?】 系统绝望地闭上眼:【是。】 陆墨收起书,深吸一口气:【卧槽,简直太棒了。】 【……】 系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陆墨神采奕奕道:【你想,他的心上虫可是世界上最善良美好强大的雄虫,他对雄虫至死不渝,可是这时候他却被逼嫁给了一只最不上台面的雄虫——没错就是我陆墨。】 系统沉思:【你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无比痛恨,无比怨愤,恨不得杀了我!】陆墨大手一挥,凛然道:【事不宜迟,这就去逼他动手。】 尽管见识了大风大浪,但系统还是不由得被陆墨的不要脸折服了。 他由衷称赞道:【在我带领过的那么多宿主里,你的卑鄙无耻也是首屈一指。】 陆墨微微一笑:【过奖过奖。】 …… 凌躺在柔软的床上,头顶的天花板上还有修补过的痕迹,这里的修补匠手艺不算高明,那一块屋顶显得十分突兀。 就像出现在这里的自己一样突兀。 床上还放着一个做工精贵的通讯仪,上面不停地传来消息。 【凌,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 【我很抱歉疏忽了你……但我不能离开你。】 【我这就来找你。】 凌看着这几条消息,神情冷淡。 在宋简书身边的数只雌虫中,他是年岁最长的一个。 宋简书时常抱怨他不懂情趣,自尊心又太傲,从来不肯放下身段讨好宋简书,不像一个雌虫。 刚开始凌还会有些不知所措,每当这时候宋简书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轻声道:“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呢?” 如今回想起来,凌才从那笑容里察觉到一丝恶意来。 仿佛让他因为挫败而伤心这件事,是什么好玩的趣事一般。 久而久之,凌也习惯了宋简书的抱怨,不再当回事。甚至当宋简书和其他雌虫调情时,凌甚至会违背克莱因虫的天性,强行压制住想要杀了其他雌虫的冲动。 若是一天之前的他,看到这些消息,一定会觉得十分喜悦。 毕竟这是宋简书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上心。 但现在的凌却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厌恶都没有了,就好像那是一只陌生的雄虫而已。 【凌,你看见的话……回我一句好吗?】 凌面无表情地拿起通讯仪,食指和中指轻轻用力,将坚硬无比的通讯仪夹了个粉碎。 伴随着碎裂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开门声。 凌抬起眼,只见黑发绿眸的雄虫穿着修身的礼服出现在门口,冷冰冰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 看到雄虫的那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从凌的脚底升起,在万分之一秒内蹿过了凌的全身,攀到了头顶。 心跳的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无名指甚至能感受到突突跳动的血管,面颊上涌起一阵烫意。 雄虫的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傲慢,凌却觉得他是如此地吸引自己。 他无法否认,这张脸在虫族的审美里并不算有魅力。和宋简书稀有的双黑比起来,他勉强只拥有了一头蜷曲的黑发,逆着光还会泛着酒红色。 眼睛不够圆润,而是锋锐的狭长双眸,翠绿的双瞳暗暗沉沉,让人想起冰冷的蛇。 鼻子不够纤弱小巧,薄唇不像宋简书那样,如同花瓣般粉嫩红润,抿起时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可接近。 但看着这张脸,凌却无法否认,他是如此地吸引自己…… 他几乎是狼狈地撇开头,担心眼神会出卖自己的心思。 一想到对方脸上可能会露出的惊讶和戏谑,凌就觉得自己宁愿连夜离开这个星球。 成年雌虫特有的矜持和稳重让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他轻声道:“没做什么?” “哦?是吗?”雄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凌在一瞬间感到了手足无措,狼狈至极几乎想要张开翅膀迅速逃离。 但雄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浑身如坠冰窟。 “你是宋简书的雌虫吧。” 第5章 第五章【修】 第五章 宋简书是一只很有名的雄虫,星网上随便放出一个视频就能引来数以亿计的点击,时常出现在宋简书身边的他,被认出来的迟早的事。 但凌没想到这么早。 确切来说,凌并不能算是宋简书的雌虫,宋简书不曾与他结契,也没有同他公证过,凌最多只能算是…… 一只曾经爱慕过宋简书的雌虫。 可那又如何? 在雌雄比例为100比1的如今,只要雄虫想,自然有大把大把身家清白,连感情经历都是一张白纸的雌虫捧着丰厚的身家凑上来。 凌并不打算为自己辩白。 他的这个性格曾经被下属诟病过,对方翻着白眼道:“你以为你是苦情虐剧里面的雌虫主角吗?老大啊,现在不流行默默奉献这一套了,你做再多雄虫不知道,除了急死观众还有什么好处?” 凌的回答就是——把成堆的文件砸在对方头上:“滚去把这些垃圾处理掉。” 刚成年的雌虫目瞪口呆:“我又不是清洁工!!” 凌慢条斯理地看他一眼:“那难道我是?” 好友幽幽道:“你是清洁工头子。” 并非是什么默默奉献的性格,只是凌的经历告诉他,很多时候别人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真相。更多的时候,别人比他更清楚真相—— 解释换来的,往往是更加猛烈的攻讦。 好友看着他沉默的侧脸,一边往文件上啪啪盖章,一边嘟囔道:“无论如何,至少要说出来。” 凌单手托着下巴:“你又知道我没说过?” “……诶?” 那一刻,凌不确定自己的神情,是否泄露了什么,好友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十分诧异。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漆黑阴暗的地牢里,神情愤怒的克莱因幼虫抓着长官的衣服:“那只雄虫不是我杀的!!” 冰冷刺目的手术灯下,迷迷糊糊的克莱因幼虫躺在解剖台上喃喃道:“我没有生病……” 庄严肃穆的审判庭上,面无表情的成年克莱因虫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叛逃。” 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们只是想要捕获一只珍贵的克莱因虫而已。 长年累月下来,凌早已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陆墨抓着他的领子,凌慢慢转过了头。 这只雄虫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力量贫弱却又傲慢无比,是一只随处可见的低等雄虫。 但凌在这一刻却无比地希望,假如先遇到的是他就好了。 只可惜,他希望的事,从来就没实现过。 …… 雌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连陆墨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杀伤力居然这么大,他甚至还有一堆后手没有放出来,渣渣值增加的速度已经让他头晕目眩。 他咽了咽口水,爪子发麻。 要、要不然今天就到此为止…… 雌虫的眼神空茫,原本漂亮如鸽血宝石的双眸此时却失去了神采,乍一看简直像是盲了一般。 他茫然地环顾一圈周围,却并没有找到足以支撑他的东西。 他沉默地站起来,与陆墨擦肩而过,径直要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雌虫的声音嘶哑:“去找……宋简书。” “不准!” 陆墨白皙的脸庞因为怒火而浮现出红晕,他一把抓住凌的手,用力一扯。 雌虫高挑的个子被雄虫这么一扯,居然踉跄着就失去了重心,歪歪斜斜地就要倒下来。 他瞪大红眸,左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了一下,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径直压在了陆墨身上,两人跌在了地板上。 陆墨:“……” 千钧一发之际,凌在空中调整了重心,和陆墨交换了位子,成了陆墨缓冲的肉垫。 陆墨抽了抽嘴角:他方才好像听到雌虫后脑勺磕到地板上的声音。 那可真是极其响亮的一声啊,听得陆墨的后脑勺都在隐隐作痛。 嘶…… 但是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 陆墨用手支撑着自己,微微抬起头,对凌露出了天真而残忍的笑:“宋简书很受雌虫欢迎吧?” “和我这样的雄虫一点都不一样呢,”他用手指勾起凌鬓边一缕银发绕啊绕,“我呢,基因等级很低的,检测出来只有D级哦。” “是个废物雄虫啊。” 他歪了歪脑袋,蜷曲的黑发一抖一抖,凌的目光忍不住被那黑发吸引过去。 “我知道你等级很高,A级……不,应该是S级雌虫,只有宋简书那样的雄虫才配得上你。” “可是我偏要碰。” 这么近的距离,陆墨居然没能从凌的脸上找到任何瑕疵。 他心里涌起了巨大的罪恶感,一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一边喋喋不休道:“我猜猜你们到了哪一步……” “谈婚论嫁?” “登记在册?” “还是……已经偷偷结契了?” 凌垂着眸,一言不发。 “哇哦……”陆墨将脸埋进雌虫的脖颈,呢喃着说出了他这辈子最罪恶的一句话。 “人、妻啊。” “我最喜欢人、妻了呢。” 在这一刻,陆墨觉得,心里的某样东西,好像发出了“砰”的一声,粉化成灰,然后随风逝去了。 系统:【是你的节操呢,宿主。】 陆墨露出了圣洁的微笑。 他紧贴着凌的胸膛,对方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幅度很轻,但他们距离这样近,陆墨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抬起头,大约是跨越了生命中某一个重要的阶段,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紧紧盯着雌虫的脸道:“等我们结契,你再也不要妄想宋简书会看你一眼。” “你注定只配跟我这样的废物雄虫在一起。” “……” 雄虫恶狠狠地扔下他的宣告,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凌在地上躺了许久。 原本冰凉麻木的手脚一点点被回流的血液冲刷,带来麻痒的刺痛。 没有在底层流浪过的经验,永远无法想象真正恶毒的语句。 这只还未蜕变的雄虫,恶狠狠地骑在他的胸膛上,说话的气势如同张牙舞爪的猫咪。 他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足够了吧? ……还轻得很啊。 凌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上修补的痕迹,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突兀了。 雄虫看着自己的眼神明亮干净,和凌从前看过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看过各式各样的眼睛,蓝色的、绿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全都饱含着恶意。 后来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满满地承载着温暖和善意,同情和希望,当时还很年轻的他一头栽进去,却不知经过伪装的恶意,比直接的恶意要更加可怖。 而这双眼睛恰好相反。 看似淬满了恶毒和狠厉,却虚浮得很。只要轻轻一拨就能看见隐藏在深层的——凌不知该如何形容,但那一定是很温暖的东西。 “……” 他缓缓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唇线抿紧绷直。 耳朵却渐渐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 ………… 陆墨关上门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起初还尽量保持着大摇大摆的悠闲步伐,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狂奔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像有疯狗在后面追着他咬似的。 啊啊啊 啊啊啊啊 救命啊。 他用被子紧紧包住自己,给漫天神佛磕头。 “我有罪。” “我是个渣人。” “我应该被抓起来,警察叔叔我自首,我破坏了社会的和谐和安定。” 【……】 系统看不下去了,安慰道:“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 陆墨喃喃道:【快说】 系统:【你的渣渣值增加了。】 陆墨精神一振:【那、那更好的消息呢?】 系统:【只增加了一点点。】 陆墨:“……” 陆墨是哭都哭不出来,他语气幽咽好似死人一般:“这叫好消息的话,我现在被卡车创死一定是天大的好消息。” 【往好处想,】系统理直气壮:【这说明你其实并没有特别伤害到那只雌虫,对象的心态也是评分的一部分哦。】 陆墨小心翼翼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被我伤害多了,人麻了。” 系统:“……” 陆墨:“好了你不用说了!!” 陆墨从小到大做过的最恶劣的事,就是放了朋友鸽子,在网吧里鏖战了一个下午,而朋友也傻乎乎地等了他一下午。 这件事直到十年后都时常会在午夜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让他抱着头撞墙一晚上不得安眠。 而现在又多了一件。 他崩溃地往床上一倒,低声道:“我休息了。” 系统:【好梦。】 事实证明,陆墨不配好梦。 他在梦里被狗追了一晚上,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狗,追得他在梦里哭爹喊娘,醒来以后都觉得自己浑身没一块好肉。 他滚下床,气息奄奄地穿好衣服。 系统不忍心道:【要不我们今天再休息一天?】 【不。】 陆墨一脸破罐子破摔之后的无所畏惧:【我完全不在怕的。】 随后,他完全不敲门,毫无礼貌地打开了凌的房门。 “起来,我们去登记结婚。” 第6章 第六章【修】 第六章 让我们把时间拉到半小时之前。 凌的作息向来规律,哪怕昨晚很晚才睡着,早上还是雷打不动地醒来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钮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通讯仪。 军部配备的通讯仪,工作专用。 一打开通讯仪,满屏的消息滴滴滴滴个不停,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是如何咬牙切齿地发出消息。 【老大,老大你去哪儿了?】 【老大,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军队那帮老虫有多折磨吗?】 【老大,老大,这么多文件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不是武官吗?】 【老大,我开会给你发消息被发现了,现在我要写八千字检讨。】 【老大,救命啊。】 林林总总密密麻麻,略微估计一下约有上百条,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个小时。 估计一有空就在给他滴滴滴。 凌删掉所有消息,给好友兼下属发了条信息。 【拦住宋简书。】 通讯器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疯狂地滴滴滴起来。 【卧槽老大,老大你终于活了啊!】 【不是,老大你说晚了啊,宋简书早就坐上星舰找你去了啊!】 【老大,你还在吗?喂?喂?】 【艹!!!】 …… 【凌:辱骂上司,检讨书再加五千。】 …… 且不说通讯仪那边会是如何地兵荒马乱鬼哭狼嚎,凌跟着陆墨来到室外。 一辆流线型的黑色悬浮车停靠在宽敞的庭院里。 凌一看这车,不由得有些讶异。 这种车型在帝都里十分常见,但不代表它非常大众。恰恰相反,它的价格是一般的虫族都无法承担的。 购买它的,一般都是等级十分高的雄虫,就这样还要加上他们众多雌侍带来的身家,才有宽裕的钱来养车。 陆墨只是一只D级的雄虫,而且目前来看也没有任何雌虫,他是如何买得起这辆车的? 但不管如何,陆墨看来是绝对不缺钱的。 筹码又少了一个。 凌的眼角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陆墨:“……” 他清晰接收到了雌虫眼里的失望。 他不禁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老伙计,买这车完全是为了凸显他骄奢、淫、逸的性格,后来更是在出厂配置上增加了无数高昂的设计,一辆车顶他工厂整整一个月的利润了。 所以这只雌虫在失望什么? 失望我没有开着龙辇带你去结婚吗? 呵,雌虫。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 “是,雄主。” 陆墨自觉地爬到副驾驶座上,完美符合他是个废物点心的人设。 悬浮车缓缓启动,快而流畅地提速,可见开车的人技术实在是好。 与此同时,车里的广播自动开始播放今天的新闻。 陆墨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让他在意的新闻。在这个荒芜的星球上,每天发生的事大多大同小异。 不是争夺地盘,就是旅客偷、渡,偶尔也会报道一些雄虫家族里流露出来,记着们道听途说编纂出来的花边新闻。 唯一让陆墨提起一点精神的是第三个新闻。 一辆最新型号的星舰于今日清晨坠落到本星球,上面还有一个受伤的高级雄虫和他的雌侍。 哗,高级雄虫。 陆墨穿越后还没见过真正高级的雄虫,基于他本身弱鸡到和前世人类毫无区别的身体,他贫瘠的想象力止步于【高级雄虫那一定能用精神力来取快递吧】。 凌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了,脸上出现一丝凝重的神情。 陆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样,这车开着还可以吧?” 凌:“还行,操作比星舰简单。” 陆墨:“……” 他愤怒地揪紧了安全带。 呵,雌虫!! 然而。 凌并没有注意到雄虫的心情变化。 因为他是一只钢铁直雌。 不是,因为他被广播吸引了注意力。 高等雄虫和他的雌侍……这个组合让凌联想到了宋简书。 实际上,他还没有和宋简书结契,雄虫便无法通过精神共鸣来感受到他的位置。 茫茫宇宙,虫族的足迹遍布十几个星系,更别说他可能迁跃出了虫族的领域,若说这只高等雄虫就是宋简书,那未免也太过离谱。 他还不至于相信【命运的指引】、【爱可以创造奇迹】这种只会出现在三流小说里的东西。 但一次又一次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宋简书这只雄虫,总是能凭借惊人的运气,在无数的可能性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这只雄虫就是宋简书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 凌的判断力,在虫族浩浩荡荡的军队中,也是出了名的精准。 尽管他很希望这一次的判断落空,但正如同前文所说,他希望的事,从来就没实现过。 这只受伤的高等雄虫,确实是宋简书。 此时此刻,在医院的最高级病房里,宋简书全身都涂满了这个医院里能提供的最好的药,脸色苍白地躺在柔软的病床上。 但这些都是虫族对雄虫的过度保护。 宋简书身上的伤再晚来医院一点,他就自己好了。 真正伤势严重的,应当是躺在隔壁病房,全身骨骼碎裂,昏迷不醒的军雌,温格。 他们在迁跃途中遇到了狂烈的宇宙风暴。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处处充满危险,但这种灾难的排名也是首屈一指。 和它平平无奇的名字不同,遇上了就几乎九死一生。 温格几乎是拼了性命,才勉强操纵着星舰迁跃到出风暴,躺在安全舱里的宋简书平安无事,温格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将他推进安全舱之前,向来沉默寡言的平凡军雌,用今生最缱绻的声音说道:“雄主……” “我用生命爱着您。” 在那一刻,宋简书发誓,他会用一辈子记住温格。 所幸…… 所幸温格没有事,不然他一定会痛悔不已。 他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去找温格,却被医生拦住了,在完全痊愈之前,他不被允许走出病房一步。 虽然他很焦急,但也只好作罢。只好趴在窗户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的景色。 医院处于整个城市最中心的区域,这里同时也汇集了这个破落星球上最尊贵的一群虫族。 一听到有高等雄虫迫降,所有的雌虫都跑出来了,他们开着这个星球上难得一见的车,浩浩荡荡地堵在医院门口。 宋简书毫无兴致地吐了口气。 这个星球里,最高等级的雌虫也就勉强B级吧,到达A等级的雌虫都可以肉身突破宇宙,不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辆车从空中一掠而过,宋简书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这辆车的外形,不禁微微睁大眼。 在这种星球上,还会出现这种车? 他对这辆车印象深刻,只因在过去,凌也送给他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他追问凌多少钱,银发红眸的雌虫只是笑笑:“随手买的,不值钱。” 直到前几天他因为凌出走心绪不宁,不慎开着车撞上了路边的商店,整辆车都报废了。这时他想再买一辆,才终于知道了这辆车的价格。 简直是天价。 一辆车就可以掏空温格带来的全部身家,这就是凌所说的不值钱? 宋简书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辆车,直到那辆车在某一处停下。 他想看看从车里下来的是什么样的雌虫。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下来的是一只黑发绿眼的雄虫。 雄虫有着一张极其冷冽俊美的脸,和宋简书几乎是走了两个极端,若是放在地球上,一定是受万人追捧的神颜。 但在这里,并不符合虫族的审美。 正当宋简书要移开视线时,从车的另一边迈出了一双穿着军靴,线条修长肌肉流畅的腿。 …… 陆墨没给凌好脸色。 ——虽然他之前也没给过。 但现在更加冷酷了。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呜呜泱泱的人群,这些雌虫实在是太过激动了,陆墨闻到了比平常要激烈数倍的虫腺信息素味道。 他甚至闻到了浓烈的螺蛳粉味儿信息素,简直不给人活路。 好容易挤进空荡荡的婚配登记所,陆墨黑着脸,大马金刀在柜台处坐下。 工作人员颤巍巍递给他一张离婚登记纸。 陆墨气得拍柜台:“我是来结婚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是一只柔弱的亚雌,在这个星球上亚雌能找到工作实属不易,被陆墨一吓,瞬间就白了脸,连忙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恐吓无辜路人,渣渣值加一!】 陆墨脸色稍霁,拿起笔在上面埋头登记起来。 亚雌度过了惊恐后,终于鼓起勇气,为我们尊贵的D级雄虫引导流程。 “先生,这里填写的是雌虫名下的财产,请您不要填写您自己的财产。” 陆墨恼羞成怒:“……我就显摆一下!!我有钱怎么了?!” “先、先生,那您看这里,是否允许雌虫出门?以及是否让他继续工作?” 陆墨一愣。 假如是世界的主角宋简书,一定会选择让雌虫出门工作,这是尊重。 多么体贴动人的爱情! 他若是做了与宋简书同样的选择,那么一定不会在凌身上得到渣渣值。 他看了凌一样,雌虫安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但假如他申请剥夺凌的工作…… 他会得到一只永远黏在他身边的雌虫。 系统适时地出声了:【宿主,以我的判断,他一定会变成斯德哥尔摩症患者的。】 然后爱上你,每天都在疯狂地扣你渣渣值,扣到你家徒四壁,扣到你抓心挠肺。 陆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在这个时候,凌想起了一件往事。 倒也不算是往事,是一件不远不近的旧事。 宋简书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显眼的,凌看过他的档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是一只没有神智的雄虫。 基因评定勉勉强强摸到了D级的边缘,若是再弱一些,连虫族都会选择将他安乐死。 毕竟这样的基因延续下去对虫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时虫星的智脑中心,将温格匹配给了痴呆的宋简书。 ——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宋简书那堪称命运之子的能力,初显端倪了。 毕竟温格虽然算不上最顶级的雌虫,却也算是十分优秀。他进入军部仅仅数年,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靠着实打实的军功,迅速地一路升职。 被匹配的时候,已经是上校。 一旦匹配给痴呆雄虫,为了照顾雄虫,他会被剥夺军衔,从今禁锢在家里,前途再无希望。 凌当初也斡旋过此事。 温格的雌父是他的老师,正是这位可敬的雌虫,在凌被指控背叛时,坚持要证明他的清白。 若不是他,那时羽翼不够丰满的凌,牢狱之灾是跑不了的。 而表面上的牢狱,实际上……他会被秘密地送去某个地方,一如所有的克莱因虫。 哪怕是为了报答老师,他都得将温格捞出来。 没想到,温格竟然拒绝了。 …… 凌歪歪斜斜地靠在柔软的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毫不顾忌地交叠在红木桌上。 黑色的军帽歪歪斜斜盖在他的脸上,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他咬着一截烟,烟灰很长,颤颤巍巍的要掉不掉。 他整齐精致的军服此时松开了几颗,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在军部所有雌虫的印象里,凌向来是一个捉摸不透的雌虫。 他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是这幅模样,吊儿郎当,军服也不好好穿,走起路来没个正形。 今天来这里串门,明天去那里讨烟,完全看不出他就是虫族五大军团长之一。 唯一庆幸的是,他对于工作还算上心,这只雌虫似乎有无限的精力和体力,其他军团长需要五个副官才能忙完的公务,他只需要一个副官。 ——至于这位唯一副官的抱怨,并不会被理会。 异常显眼的银发红眸,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意。 可是在很偶尔的时候,这只雌虫会露出异常深沉的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眼望不见底。 有士兵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那是在战场上。 连续三天三夜,异兽鲜红的血液将那头银发染成猩红色,他手执长刀,站在高高的尸山上。 血色的夕阳在他身后氤氲。 在战场时像个疯子。 下了战场像个痞子。 而现在,温格又从这位军团长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 他坐在阴影里,银发顺着手臂迤逦而下,他沉静地看着温格,仿佛一尊雕塑。 不知站了多久,那长长的烟灰终于支撑不住,掉落在军团长纯黑的军服上。 “温格,你的父亲很失望。” 他的声音冰冷,毫无波动:“为什么?” 温格只觉得自己的脚好像变成了泥土做的,他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真正的顶尖雌虫,就是具有这么恐怖的压制力。 “因为……”温格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爱他。” “……” “愚蠢。” 凌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错愕,荒诞,甚至感到了一丝可笑。 “你要知道,”凌向他指出,“哪怕你们已经结婚,我也能毁掉记录,你的过去依旧清白,可以找一只真正优秀的雄虫。” “他很优秀!” 凌:“……” 温格居然在这一刻突破了他的压制,几乎是恼怒地喊道:“即便您是军团长,我也不允许您这样污蔑他!” 凌估计自己当时的脸色应该很精彩。 从错愕,到疑惑,最后笑了出来。他坐直身子,将腿从桌子上收回来,摊手道:“好的,随您自己的大便,温格上校。” 这破事他是一下都不会管了。 被剥夺军衔,从此禁锢在家里,也不干他军团长的一毛钱关系。 但没想到,第二天温格依旧穿着军服出现在了军团里。 凌笑咪咪地凑过去,小声道:“怎么?被退回来了?” 温格用那张严肃的脸看了他一眼:“军团长,请自重。” …… 后来,凌才知道,那只雄虫竟然选择了让温格,他唯一的雌侍回到军部,而不是在家里服侍他。 ……还不错嘛。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雄虫哩。 他叼着烟若有所思,一回头就看见一只漂漂亮亮的双黑雄虫,安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朝他温柔地笑。 “您就是军团长吧,我来接我家雌侍回去了。” 吧嗒一下,凌的烟就掉了下来。 …… 现在回想,所谓的一见钟情,到底掺和了多少算计。 “凌,你喜欢我么?” “不知道。” “那我们换个说法吧,你看到我同别的雌虫说话,会生气吗?” “……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就是喜欢我啦!” 双黑的雄虫快乐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眼角眉梢都是满溢的开心。 他停下来,对凌歪了歪脑袋:“我也喜欢你哦!” 哦,原来这就是喜欢。 凌看着宋简书的双眼,压下了心里最后一点疑惑。 既然所有人都说他爱上宋简书了,那他应当的的确确是爱上了宋简书。 毕竟他从来不懂什么叫爱。 …… “我在叫你呢!” 凌从回忆里抽回思绪,脸色不太好。 他同陆墨都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可他比陆墨高了一头,大约是不高兴仰视他,陆墨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喂,我问你。” 凌点了点头。 他好像失去了以前那样笑的能力,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要将小雄虫抱起来,让他双脚悬空恼得脸庞通红,手舞足蹈却毫无办法。 可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明明……心里已经很欢喜了。 陆墨抬起下巴:“你一个月能赚多少?” 凌估计一下,报了一个数。 陆墨:“……” 很、很好! 陆墨将登记表一拍:“让他出去工作!” “既然是我的雌虫,你就得好好地赚钱,给我带来丰厚的财产。”陆墨摸着登记表畅享未来,又转头问亚雌:“他要是私藏钱怎么办?” 亚雌作为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他的鄙夷几乎快要憋不住了:“有监管的。” 雌虫不可以出门工作,待在家里服侍雄虫是雌虫的天职。只有极度落魄的雄虫,才会要求雌虫出门赚钱。 但雌虫们很少愿意这样,他们只是选择了雄虫,不代表他们厌弃他们的事业。 真正关心雌虫的,哪怕是顶着名誉受损的风险,也要给他自由。 但是眼前这个雄虫嘛…… 看着满脸贪婪和得意的黑发雄虫,亚雌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完全是最最最不入流的废物雄虫啊!!! 这么强大的雌虫,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一只雄虫呢?一定是被骗了吧! 在亚雌极其同情的注视下,一丝极其微弱的笑容掠过凌的嘴角。 只是一掠而过,如同燕尾掠过水面,一忽儿便消失了。 他看着陆墨,雄虫借着袖子的掩饰,偷偷在裤缝上抹了一把手汗。 凌:“……” 一缕轻笑再一次掠过了他的嘴角。 “确认无误了吗?” 陆墨又确认了一遍登记表,尤其在【雌虫婚后是否保留职位】那一栏确认了好久。那股认真的样子让人无法怀疑——他的的确确就是个low货。 然后才谨慎地将登记表交给了工作人员。 亚雌悲悯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雄虫啊…… —— 悬浮车停靠在地下停车场。 此时万人空巷,大家都跑出来围观雄虫,停车场里满是车,凌和陆墨的车边不合规矩地硬是挤进了一辆车。 陆墨嗤笑了一声:“不懂规矩的贱民。” 他的笑容发自内心,就连系统也在旁边拼命给他拍巴掌,呱唧呱唧。 【宿主进步神速!】 他好像突然开了窍,就在刚刚甚至在一个无解的绝境面前,开创了生的道路。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牛比。 陆墨懒洋洋地指着车:“你把他开出来。” “是,雄主。” 酷炫的黑色悬浮车缓缓升起,陆墨瞪着空中敞开的车门:“该死的贱虫!你是想要我摔断腿吗?!” 他捡着不干不净的话肆意指责了一通,直到车慢慢在他面前停下,他才歇口气,伸出了D级雄虫尊贵的手:“扶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清冷的笑。 【渣渣值加十!】 【受到来自主角的轻蔑,渣渣值加一百!】 系统的声音异常高昂,情绪异常饱满:【攻略小助手提醒您:前方即将受到主角的强烈指责,请以最饱满的姿势迎接大量渣渣值的到来!】 卧槽? 陆墨猛地一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黑发黑眼的俊秀青年,身上还有未拆干净的绷带,正愤怒地看着他们。 他背脊挺直,让人想起傲然的青松,又像那皎洁的明月。 陆墨倒抽了一口气:“嘶……” 兄弟,味儿很冲啊。 第8章 第八章 第九章 陆墨其实对宋简书挺好奇的。 他在这世界呆了三年,深知雌虫们的脾性。 或许是虫族的特征,或许是血液里流着服从的天性,他们每一个个体都忠实地履行着【要将种族延续下去】的义务。 无论他做得多么恶劣,雌虫们都能为他找到合理的理由,理所应当地忍受着陆墨的恶意。 而在凌的简短情报中可以看出,宋简书是一个坚持自由平等的雄虫。 陆墨倒想看看,他是如何拧转这群堪称冥顽不化的雌虫思想的。 “我都看见了。” 宋简书上前一步,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怒火:“你刚刚在登记所里做的事,我都看见了。” 陆墨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怎么,你要来教训我?” “雌虫的去向本来就由雄虫决定,”陆墨不屑道,“我只是让他出去工作,做的有什么错?” 宋简书怒骂道:“你只是把他当成了赚钱的机器!” 陆墨眨巴眨巴眼睛:“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剥夺他的职位,让他呆在家里老老实实伺候我?” 宋简书一脸鄙夷:“你把他当什么,他是自由的!” 陆墨:“……” 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吗? 好像有点傻的样子。 宋简书的目光在悬浮车上打了个转。 他之前还奇怪这荒星上的人,如何买得起这种昂贵的车,但是在看到凌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 一定是这只雄虫哄骗了凌,让凌给他买了车。 他怎么能让凌就这样落入一只居心险恶的雄虫手里呢? 想到这里,他朝凌的方向伸出手,温柔道:“凌,不要再同我赌气了。你也看到了吧,这只雄虫他根本不爱你,他甚至没有想过你的意愿。” 陆墨站在原地,抖了抖腿。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极细微的声音。 并且这声音不是从哪里传来的,而是从他精神海里传来的声音。 陆墨:【你在干什么?】 系统神神秘秘地说:【你别乱动,保持好你的流氓笑容,我现在开着直播呢!】 陆墨:【啊?】 就在这时,一个新开启的直播间的封面,挂上了三人对峙的图片。 宋简书的脸就是虫族网络的流量密码,不少直播间都会挂上他的照片,把虫骗进来。 这种小把戏虫族都见惯了,但总有虫不死心,顽强地点进每一个直播间。 但这一次是真的。 “卧槽!!!” “是真的宋简书!!!” “救命啊他好帅啊啊啊!” 一时间,发现这个宝藏直播间的观众奔走相告,弹幕一层叠一层,把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直播间的热度就跟爆炸了一样。 陆墨愣了愣,恍然大悟。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呢! 虽然雌虫们的脑子都有那个大病,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全虫族最受欢迎的宋简书! 他只要不停地挑衅宋简书,欺压宋简书,把他那副小人嘴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得一览无余—— 那渣渣值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样一想,陆墨马上有了主意。 他倨傲地抬起下巴:“宋先生,要我说,您真是虫族的耻辱。” “自古以来,雄虫是天,这雌虫就是地,天就该压着地,雌虫就该听雄虫的,此谓雌德。” 陆墨一挥手:“雄虫要是太惯着雌虫,那可就要反了天啦!”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里的弹幕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又刷了起来。 “确实如此。” “没有办法的事呀。” “毕竟是从古至今的规矩呀。” 宋简书气愤地瞪大了眼:“腐朽不堪!!”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自古以来?”宋简书骂道,“他们也是虫!哪有虫生来就低虫一等?难道他们是不会哭不会痛的石头吗?” “真正低等的是我们这些躺着吮吸他们血肉的雄虫!” 宋简书痛心道,“我们雄虫,从出生以来就享受着最好的条件,最好的待遇,可我们又做了什么呢?” “欺压雌虫,以伤害雌虫为乐,还有你——” 他指着陆墨的鼻子道:“你是其中最恶心的一种,你的冷酷和无情简直到了极致!” 他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辞下来,直播间里逐渐出现了附和的声音。 “对啊……” “凭什么啊?我们也是虫啊!” “我早就受够了雄虫的欺压,我的哥哥就是被雄虫杀死的!” “不愧是我们永远的小奶糖!宋简书实在太棒了!话说他对面那个雄虫是谁啊,看着就恶心。” …… 【渣渣值加十。】 【渣渣值加五十】 【渣渣值加五百】 陆墨扬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您到底是哪个乡下来的雄虫呀,真是没有见识。”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说出口,直播间的弹幕又刷了起来。 “哈哈哈,他自己才是乡下来的雄虫呢,他恐怕还不知道,宋简书是A级的雄虫吧!” “一个D级的雄虫嘲讽A级的雄虫……” “哈哈哈,宋简书的保留节目,他又开始了!快,我等不及要看打脸了!” 宋简书一愣,眼里浮现出好笑的神情,轻声问道:“我吗?” 陆墨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是呀,您这么不懂规矩,以后出去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想了想他又道:“为了不辱没您家门的声誉,我可得好好教育您一番。” 镜头适时地打在了陆墨的脸上。 他倚靠着车,从窗户里指着凌:“看见了吧,S级雌虫!!可是那又如何呢?我虽然只是D级的雄虫,但只要我还是雄虫一天,他就得跪在我面前一天!这是规矩!” “您既然也是雄虫,自然也不能忘记这一点,再高贵的雌虫,也是饥、渴无比的。只要尝过雄虫的滋味,他们就再也离不开雄虫了。” 直播间里,黑发绿眼的雄虫那洋洋得意的表情被放大,引得一片怒骂。 “这虫到底是谁?!三分钟内我要知道他全部的信息!” “怎么会有这种普信雄虫,就算雄虫珍贵,S级的雌虫也不是他能碰的好吗?” 但眼尖的虫已经发现了异样。 “等下,这只雌虫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还有第二只银发红眼的雌虫吗?” “……艹?” “还有那辆车啊啊啊啊啊!!你们没认出来这是最新型的悬浮车吗?我攒了三个月的钱都买不起啊!” “我也认出来了……” “什么什么,这只雌虫怎么了?” 眼看着弹幕走向要歪了,陆墨必须要把话题拉回来。 他伸出罪恶的手,而目标是凌的衣领。 天知道他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自己的壳子,他的灵魂在虚空中翻滚,在嚎叫,在给看到这一幕的所有观众磕头。 砰砰砰。 对不起,我这样的渣渣不配活在世界上。 但他的壳子还在忠诚地履行他的职责,他要将这一场大戏推上巅峰。 宋简书一定无法忍受,自己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去占凌的便宜。 果不其然,在他的手碰到衣领的一瞬间,宋简书再也忍不住怒气:“住手!!” 在这一瞬间,时间好像拉长了。 宋简书的动作如同慢放一般,陆墨甚至能看见拳头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自己的左脸袭来—— 这一拳过来,以他D级雄虫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力道。 轻则面部骨折,重则脑震荡,甚至有可能落下永久的后遗症。 就比如说毁容。 【坚持住!】 系统呐喊道:【这一拳,值一千万!】 陆墨:…… 他闭上了眼睛。 阿门。 “砰——” 巨大的□□碰撞声在宽敞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陆墨睁开一只眼,宋简书的拳头几乎就挨着自己的脸。 并非是对方在关键时刻心软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宋简书的手。 挡在陆墨面前的,是凌。 …… “卧槽!!你们看清他的动作了吗?!” “不愧是S级的雌虫啊,哪怕等级稍微低一点,都无法做到这样的动作。” “是啊是啊,假如是我,我会选择推开那只雄虫,但这样雄虫也有可能因为我的力道太大而受伤……他居然是从车的另一边绕了一圈挡住了那么近的拳头?” “而且我要提醒你们一点,宋简书的等级也很高,他的速度和力道堪比B级雌虫。” “我受不了了!我要大声说出他的名字!!军团长我的军团长!!” 宋简书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凌,你居然帮他?你要帮这种雄虫吗?” 凌的余光瞄到陆墨的身影。 此时的陆墨好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方才他的眼神,透露着的完全就是四个字。 了无生趣。 心如死灰。 连递过来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 或许陆墨没有发现,他的皮肤很薄,薄到只要稍微沮丧一些,眼尾就会发红。 他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是啊,我就是要帮他。” 凌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教了,宋简书。” 宋简书看着他,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难道你甘愿跪在他的脚下吗?” “——那我跪在你脚下如何?” 凌定定地看着宋简书,“宋简书,你说得这样好听,你娶了温格以后,是怎么做的呢?”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星网上的直播间热度一飞冲天,但在这个荒芜落后的星球上,狂热的雌虫们挤在破败不堪的道路上,他们并不知道心心念念的雄虫,早已偷偷离开了医院。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一个A级雄虫的。” 脸色苍白的雌虫身上还残留着深入血肉的伤痕,但他却无暇顾及自己伤痛,诘问道:“简书他本来就受了伤,你们却没有照顾好他,假如他出了什么事……” 在他对面是白白胖胖的院长。 院长生了一张和善的脸,他还处于壮年期,脸上总是有着健康的红晕,看起来像是个滑稽可亲的吉祥物。 但此时他脸上的红晕尽数褪去,五官都因为惶恐而紧缩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迭声道,拿着手帕的手还不断地哆嗦,颤巍巍地擦着脸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这是我们院方的疏忽,这个责任我们是不会逃避的,当时负责照顾宋先生的雌虫是新来的,还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 温格冷厉的目光掠过在场所有雌虫的脸。 他久经沙场,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路攀上,假如不刻意收敛,连寻常雌虫都会感到不适。 更何况这里更多的是柔弱的亚雌护士。 来自军雌的威压,让房间内所有亚雌,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无法承受地低下了头。 而其中一个脸色异常苍白的亚雌,更是呆呆地站在角落,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睡……醒来后宋先生就不见了……” 这正是宋简书的拿手好戏。 通过精神力的诱导来催眠他人,而不管是精神力还是体力都格外脆弱的亚雌,更是无法抵抗。 温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假如简书出了问题,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房间的雌虫面面相觑。 温格刚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只是脸色苍白,但内里还是残破不堪的,需要好好休养。 但此时没有谁敢阻拦他。 温格径直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他同宋简书结契之后,精神力也随之有了链接,虽然不如雌君那样的血契来得紧密,但足以让他感知到宋简书的方向。 感知告诉他,宋简书现在十分安全。 但他仍旧后怕不已,万一自己没能及时醒来呢?假如宋简书遇到了危险呢? 他加快脚步,当他进入停车场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宋简书,你说得这样好听,你娶了温格以后,是怎么做的呢?” 宋简书昂起头,他纯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我不会剥夺他的军衔,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只军雌,我怎能阻挡他实现梦想的脚步?即使……” “即使这样会让我名誉受损,我也在所不惜。” 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给他来了个特写。 宋简书看起来是如此地善良而纯洁,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观众,都不禁为之深深地感动。 【妈呀……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雌虫吗?他是天使吧!】 【呜呜呜我真的好想哭,要是我的雄主也能这样就好了】 宋简书维持着温暖而悲悯的眼神,朝凌伸出手,“凌,很抱歉一直没同你解释,请你原谅我的任性,假如你想指责我的行为——会让你在结婚后一同蒙羞——我也无可反驳。” 宋简书垂下头,露出了沮丧而脆弱的神情。 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时,凌总是变得异常温柔。 哪怕是正在别扭,凌也会毫无理由地原谅他。 应该说所有的雌虫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宋简书,直播间的弹幕又密密麻麻刷过去一大片。 【快!!快抱住他!!我命令你快抱住他!!】 【军团长!!你不能这么残忍!】 …… 凌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简书,对方因为沮丧而低下了头,柔顺的黑发都像是失去了光芒。 好无聊。 每当宋简书沮丧时,凌都会觉得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他习惯了忍受身体上的疼痛,却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抵抗内心的疼痛。 无论当时有多么繁忙,他都会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笨拙地尝试着讨宋简书开心。 譬如开着星舰迁跃三个星系,只为买到宋简书早上提起的一只宠物。 ——但如今看着这样的宋简书,凌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地波澜不惊。 不,也不能完全算是波澜不惊,在平静的心绪中,有一股淡淡的厌倦正在逐渐升起。从前最喜欢的黑发,如今也成了他看不顺眼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凌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力道,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低头一看,黑发绿眸的雄虫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威胁道:“你已经是我的雌君了。” 但凌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对方蜷曲的黑发上。 早上出门时,他记得雄虫站在镜子前,拿着一盒发蜡,愤怒地和头发战斗了半小时有余——噗。 好想摸一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啊!” “我明白,雄主。” 凌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声咳了咳,这才掩饰住了笑意。 ……唔,好像他并不是讨厌黑发。 他只是现在看宋简书不顺眼罢了。 当凌看向宋简书时,他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变得如此冰冷。 “宋简书,你别装了。” 他失去了耐心,不再想跟宋简书纠缠:“你做的和陆墨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简书瞪大眼睛:“你、你把我同他比?” 居然把他和一个这样、这样低等的雄虫对比!他可是A级的雄虫! “你怎么会这样想?”凌嗤笑道:“你怎么配和陆墨比?” “你忘记了吗?温格可是隶属于我的军团,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能阻拦他的脚步,可你又做了什么呢?” 宋简书张开口:“我——” “——你,”凌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和他接成血契,这导致他的等级停留在了A级。” 宋简书争辩道:“可是他原来连A级都没有达到……” 凌挑眉道:“这么说他还要感激你了?感谢你一个B级雄虫和他结契,终于让他在珍贵的蜕变期后,原本应该大涨的等级,仅仅只提升了一点?” 宋简书张口结舌:“不、不是……” “打住,我不和你说这个,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何事?” 凌笑意盈盈地看着宋简书,鲜红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语气分外柔和:“你说陆墨把我当成了赚钱的工具,那么亲爱的宋简书,宋先生。” “我怎么记得,军部每月发给温格的工资,全都进了你的账户呢?” 宋简书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凌的脸上是他一贯的笑容,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到背上涌上一丝寒意,他第一次发现,往日里毫无架子的银发雌虫,居然是如此高大。 他讷讷道:“那是温格坚持的……” 凌歪了歪头:“哦?自愿的?” 似乎是找到了理由,宋简书有了一些底气,他看着凌的脸,忍不住看痴了。 他知道凌好看,但从来不知道凌居然这么好看。 像一头野性难驯,危险至极的花豹,但只要他想,这只花豹就会乖乖在他面前躺下,露出柔软的肚腹…… 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颤抖。 宋简书忍不住上前一步,柔声道:“是啊,他自愿的,就像你送给我的那辆车一样,你当时也是愿意的,不是吗?” “……” 凌眯起眼睛,红眸里酝酿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但他的神情却越发柔和了,他一字一句,声音缱绻如同在恋人耳边低语:“确实如此。” 宋简书痴痴地看着他:“是啊。” 凌看着宋简书的眼神,已经和看着死人没有区别。 ……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温格已经是肝胆俱裂。 曾经跟随军团长出征的他,对凌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第一次看到时,凌独自屠掉了三万头异兽。 第二次看到时,已经是五年之后,凌从夜色中披着一身血气,和温格擦肩而过。 第二天新闻里报道军部里三位上将遭到刺杀。 而现在,是第三次。 在这一瞬间,温格清楚地看到了凌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不要!!!” 温格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敏捷的速度,他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拔出自己的匕首朝着凌掷去—— 但即使是这样,也注定来不及了。 温格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匕首与凌擦肩而过,牢牢地钉在了一边的车身上。 宋简书死定了。 雪亮的长刀势如破竹,带着泠泠的杀意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影,尖锐到刺痛耳膜的破空声正是死神到来的预告。 “当!!!” 长刀劈裂了宋简书衣领上的宝石,宝石在巨大的力道破碎成灰,但刀锋却精准地停在了宋简书的脖颈处,连血痕都没有出现。 温格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缓缓跪坐了下来。 他很确信,凌是想杀了宋简书的,但不知为何,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连宋简书都不能改变军团长的本性。 他看向银发的雌虫,后怕地喘息。 你在那一刻,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你该庆幸一点,我如今有了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凌将刀收回刀鞘,“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宋简书这才明白,方才自己差一点就魂归西天了。 他全身抖得像筛糠,靠着墙滑坐下去。 凌俯视着他,声音柔和:“但我奉劝你,以后别来招惹我,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克制的。” …… 陆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事,他几乎无法反应过来。 似乎是他的脸色太差,凌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滑过了一丝懊恼:“雄主……” “你别怕,我只是……不小心……” “我吓到您了吗?” 红眸里闪烁着暗暗沉沉的光。 早知道就应当再小心一点,明明还有更加隐晦的手段,让宋简书消失得无影无踪。 “雄主,我——” “我的车啊!!” 陆墨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老伙计,心如刀绞地喊道:“我的车啊啊啊啊啊!!” 锋利的匕首钉入车身,尽数没入,裂出蛛网般的伤痕。 凌:“……” 温格:“……” 宋简书:“……” 陆墨好想放声大哭啊! 城门失火啊! 殃及池鱼啊! 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这一刀扎在车上,痛在陆墨心里。 没有哪个男人不爱车,陆墨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辗转反侧了一个月,终于下定决心下单了这辆车。 又是如何坐立难安地等了三个月,才将这辆小美人接回了家。 只可惜,红颜薄命—— 上天竟对他如此残忍。 他霍地一声站起来,冷冷地盯着宋简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赔钱。” 和宋简书柔和俊秀的容貌比起来,陆墨的长相堪称冷冽,他虽然基因等级很低,个子在雄虫里却是难得的高挑。 眼下他逼近宋简书,眯着眼几乎是盛怒地俯视着宋简书时,让宋简书下意识退了半步。 虽然他马上就止住了脚步,但气势已经弱了三分。 这让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愤怒来,面前陆墨的脸在他眼中变形,逐渐变成了记忆中无数人的模样。 进入更年期的大妈班主任:“宋简书,你趁早给我退学,学校容不下你这种人。” 粗野的房东把他推出狭小的房东,朝他破口大骂:“快滚,老子又不是做慈善的!” 没有教养的小学生指着他鼻子哈哈大笑:“臭要饭的!” …… 宋简书的脸色青白,眼睛里喷出怒火,这怒火扭曲了他的脸庞,显出了惊人的丑陋,让人几乎想不到他原本是个极美貌的雄虫。 陆墨抬高了声音:“怎么,你难不成想赖账吗?” 宋简书看了一眼凌,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惊讶,连忙用手捂住脸,勉强压住了怒火。 他又恢复了和善的表情:“当然,我会赔偿您的。” “这还差不多。” 宋简书低下头,好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思索。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凌的,但现在凌被这只低等雄虫哄骗蛊惑,一时没法清醒过来。 得想个法子,告诉凌谁才是真正值得他倾心的雄虫。 只消一瞬,宋简书就想到了法子。 陆墨一听他要赔偿,总算是消了一些气,他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那么现在我们就来算算合适的赔偿——” 宋简书打断了陆墨的话,“但我只会赔偿给这辆车真正的主人。” 陆墨皱起眉头,搞不懂宋简书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他略微加重了语气:“阁下,我不懂您的意思。” 宋简书笑了笑:“虽然我是个——正如您所说,我是个乡下来的雄虫,但我也知道这辆车的昂贵,就连很多B级雄虫都无法支付价格吧。”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您应当是一只D级雄虫。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半点冒犯您的意思。” 他的视线移向了旁边的凌:“恰好我与这位雌虫有点渊源,所以容我大胆地猜测,这应当是属于这位雌虫的财产?” 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他会赔偿的决心,也委婉地提醒了凌—— 醒醒吧,你和他还没有结婚呢,他已经把你的东西当成了自己的。 快清醒清醒吧。 同时,他还隐晦了展现了一下自己对凌的主权。 此时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怎么会有这种渣虫,得是有多无耻,才会在结婚之前就理所当然地就把雌虫的财产占为己有?】 【大部分雄虫都是这样啦,你们是没见过更渣的,哄你结婚,把财产骗走之后又一脚蹬了你。】 【军团长你快清醒清醒啊!这种雄虫配不上你的!】 …… 【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宁愿跟这种雄虫结婚,也不肯和宋简书在一起呢?】 【恋爱中的雌虫,总是这样可悲,唉。】 …… 就连温格都忍不住,这只擅长忍耐,向来沉默寡言的雌虫低声道:“凌,你是在生气雄主因为我而冷落了你吗?” 陆墨:“……” 温格低垂着眼:“都是我的错,但你不可以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假如你仍旧在意的话……” 温格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我可以退出。” “不行!!”宋简书紧紧握住温格的手:“这是我同他之间的事,你总是这样自我牺牲,我不允许!” 陆墨:“……” 他看得出来,温格是真心实意的,但越是真心实意,就越让他心里觉得卧了个大槽。 大哥,你好像真的有那个大病。 他实在忍不住,悄悄地看了一眼凌,凌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陆墨小声道:“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凌点了点头。 陆墨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脚底一路攀爬,瞬间爬到了头皮,整个人都在微微打寒颤。 就算渣渣值再诱人,陆墨也不想再从凌身上榨取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悲惨的雌虫。 “好了,少说废话,快点把钱赔了我好回去。” 陆墨心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耐心,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俩虫,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您是没理解我的意思吗?” 宋简书冷冷道:“我只会赔偿给这辆车真正的主人。” 陆墨:受不了了。 他怒极反笑,“啪”的一声折断笔,将本子一扔,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宋简书大踏步走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格拦在宋简书身前:“雄主!!” 宋简书眼里却流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喜悦,他按住温格的肩膀:“不用担心,我自己来。” 弹幕已经是一片欢腾。 【哦哦哦!!我最喜欢的场面,它马上就要来了吗!】 【可怜的D级雄虫,他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 【我记得上次那谁,也是个B级雄虫吧,到现在说话还不利索呢!】 【点蜡,允悲。】 陆墨在宋简书面前站定,眯着眼沉声道:“在开始之前,我对你有一个小小的忠告。” 陆墨的精神海中,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宝物缓缓飘起。 初级精神力恢复剂确认使用 初级体力增幅剂确认使用 初级敏捷增幅剂确认使用 最多可叠加三层buf,是否使用? 确定使用。 初级精神力恢复剂X3 效果提升至180 确认使用。 初级体力增幅剂X3 效果提升至180 确认使用。 初级敏捷增幅剂X3 效果提升至180 确认使用。 …… 力量瞬间填满了身体,但同时身体却变得轻盈无比,陆墨捏起拳头:“假如不想被打掉牙齿,那就给我咬紧牙关吧。” 宋简书满脸轻松:“我想,我可以把这句话还给你——” 话音未落,陆墨的拳头已经锤在了宋简书的脸上,发出令人齿冷的骨骼碎裂声,宋简书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自信满满的神色,下一刻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宋简书的身体狠狠砸在了墙壁上,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萎靡地跌倒在地。 “雄主!!” 温格飞扑过去,甚至不敢触碰宋简书,小心翼翼道:“您没事吧?” 宋简书却没有理他,他惊骇地瞪着陆墨:“你……” 地下车库里没有阳光,只有雪白的人造光,黑发绿眸的雄虫背着光,脸色晦暗不明。 凌微微睁大眼,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捏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虫子。 他指尖一抖,这只小小的虫子就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上爬,爬进了他的袖口里,摇晃了一下尾巴消失不见了。 …… 陆墨缓缓收回拳头,长出一口气。 宋简书目呲欲裂:“你作弊!” 陆墨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作弊了?” 宋简书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你明明只是一只D级雄虫。” “对啊,”陆墨慢条斯理,好整以暇:“不会吧,不会有B级雄虫打不过D级的吧?你不会是假的吧?” 气得宋简书又吐了一口血。 陆墨神清气爽。 他摸着胸口感慨道:【原来,这就是当渣渣的快乐吗?】 系统:【同乐同乐】 “方才忘记同你说了”陆墨笑眯眯在宋简书面前蹲下,“这车是我自己买的,诺,你看这是什么?” 一本精致的合约书在宋简书面前打开,陆墨用两根手指提着合约晃阿晃:“我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靠雌虫活着呢。” 陆墨实际上并不知道,凌曾经送了一辆同样的车给宋简书。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在宋简书听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讽刺。 他抬起眼,嫉恨的眼神几乎要将陆墨扎成对穿。 “我想这赔偿也要不回来了,我也大方一点,就让您拿回去当医疗费吧。” 陆墨昂着头,抬头挺胸,活像一只打了胜仗,啄秃了整个鸡舍所有公鸡脑袋的大将军,嘚嘚瑟瑟地朝凌走去。 凌还在看着宋简书,陆墨瞪着他:“还看着他干什么?!我警告你,三心二意的雌虫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银发的雌虫眼底含笑,看着他骄傲的小雄虫:“是,雄主。” 陆墨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他还沉浸在快乐里,他一打响指:“走,上车。” 凌摸了摸下巴,眼里滑过狡黠的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陆墨纳闷道:“什么?” 凌歪了歪脑袋看向宋简书,宋简书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出现了一丝欣喜:“凌,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您实在是想太多了。” 凌和善道:“您还记得吗?我有一辆车借给您使用,您看现在也方便,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呢?” 宋简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那车,已经毁掉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震惊,昔日A级雄虫惨遭D级雄虫痛打! 观众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回事? 宋简书毫无疑问是一只货真价实的A级雄虫,曾经也有虫质疑过这一点——毕竟越是高等的雄虫,容貌就越是接近雌虫,一样的冷峻,一样的凶悍。 但宋简书却是个例外,若说他的长相,和亚雌也没有区别,在虫族们的审美里,用绝美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因着这一点,不少高等雄虫看不惯宋简书,时常来挑衅他。 这几乎成了宋简书的招牌,网上每一个流传的视频里,几乎都有这么一场“压轴大戏”,看得观众们直拍大腿,爽得不行。 但这次发生了什么? 按照常理,应该是有眼无珠的炮灰小反派,不知死活地前来挑衅宋简书。 宋简书一忍再忍,善良的他不愿伤害对方,但炮灰却以为这种善良是懦弱,变本加厉想要伤害宋简书。 宋简书只是善良,却不是懦弱,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只出了一招,就将无知却傲慢的炮灰打了个狼狈不堪。 最后,在炮灰惊恐的眼神中,宋简书朝他伸出手:“我是A级雄虫哦。”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事态的发展却完全超乎了所有观众的预料。 屏幕里那只狼狈不堪的雄虫,真的是宋简书吗? 他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半边脸青紫肿胀,看起来是如此地落魄。再如何好看,也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美貌,在系统那来自主神空间清晰度高达27540p的摄像头加持下,观众们连宋简书脸上的每一根爆开的血管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再怎么疯狂的宋简书雌侍粉,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昧着良心舔宋简书的颜。 【……我心里的神话破碎了。】 【何止啊,他刚刚被打飞出去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我是A级雄虫哦。”】 宋简书的粉丝遍布虫族十数个星系,这么庞大的数量,自然是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其中很大一部分完全是慕强,这一类粉丝平日里最为活跃招摇,各个地方都能看到他们出没的身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宋简书和其他雄虫比较。 虽然令其他虫族头疼,但他们也确实地为宋简书造了声势。 本来宋简书只要一路顺风顺水下去,不断地变强,不断地展现实力,这群粉丝就会一直忠心地追随下去,成为他一声荣耀的一部分点缀。 但现在却横空杀出来一个陆墨。 以区区D级雄虫的身份,完全地碾压了宋简书。 而清清楚楚看清了这一切的慕强粉,就会在尘埃落定后,转而变成陆墨的慕强粉。 并且加大回踩的力度。 【笑死了,我一直以为宋简书那辆车是他自己买的,成天在那嘚瑟,原来是借的啊!】 【他刚刚还在说那只D级雄虫,他自己还不是一样,贻笑大方了啊!】 尽管这几条消息很快淹没在了茫茫的弹幕之中,目之所及,都是支持宋简书的观众。 但它们正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导火索,有一点火星落在了上面,越发灼热。 …… “您还记得吗?我有一辆车借给您使用,您看现在也方便,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呢?” 凌好整以暇道:“您当初说要还给我,请问是什么时候呢?” 怎么还得了! 宋简书牙都要咬碎。 屋漏偏逢连夜雨,要不是因为凌出走,他也不会走神;不走神就不会出意外,车就不会坏;车不会坏,他就不会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温格难以置信地看着凌。 他不明白,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军团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之前哪怕雄主同他亲密一点,凌的身上都会散发出骇人的威压,温格完全是硬抗下来的。 论对宋简书的爱……温格并不比凌少多少。若不是舍不得宋简书难过,他们之间早就动手了。 现在他看着凌平静的眼神,温格敏锐地察觉到了:凌对雄主已经没有半分爱恋。 但同时他却发现了另一件让他恐慌不已的事。 宋简书对凌的兴趣,却在迅速地高涨起来。 温格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嫉妒,嫉妒的火舌将他的心放在铁锅上炙烤,让他痛苦不已。 他不由得说出了下面的话:“军团长,送出去的东西你怎好要回?” 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送的?车主写得宋简书?还是我做了转让手续?——都没有罢。” 他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温格道:“我只是暂时将车,借给了我们坚持原则、尊重雌虫的宋简书而已呀。” 当初宋简书拒绝他的礼物,凌几乎是恳求般地求他收下,当初有多么难过,现在想来就有多么可笑。 温格:“你这!!” “……还给他。”宋简书低低的声音传来。 温格:“雄主……” “还给他!!” 宋简书痴痴地看着凌:“凌,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想着你,早上出了车祸……” 凌不冷不淡地看着他,对温格他还笑得出来——尽管是嘲讽,但面对宋简书他几乎连话都不想说,冷淡道:“确实,应该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转过头去:“车坏了就还钱,钱不够就借,麻烦快点。” “好……”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大喝传来,从门口闯进来一群穿着制服的虫族。 凌几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到处,到处都能看到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雄虫保护协会成员呢? 他失了力气,颓唐地往车上一靠,每次遇到这群虫,他就得饿一天,应付询问,应付调查。 “雄主,你饿么?” “……” 无人应答。 凌疑惑地转过头,这才发现黑发绿眼的雄虫低着头,露出的一弯侧脸白得吓人。 他轻声道:“雄主?” 陆墨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快走……” 从刚才开始,系统像是疯了一样,尖叫鸡一般地嚷叫: 【被宋简书的粉丝激情辱骂,渣渣值加一百】 【被宋简书粉丝诅咒,渣渣值加一百】 【渣渣值加一百!】 【渣渣值加一百!】 …… 【叮!恭喜渣渣等级突破!二级奖励包已发放,请宿主稍后在背包里查看!】 【叮!基因等级上限开放至C级!】 他来不及高兴,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击倒,摇摇晃晃勉强才站稳了。 “快走。” 但这一切都被宋简书尽收眼底。 突然爆发的D级雄虫,然后突然虚弱下来的模样,现在又急着离开,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这只D级雄虫,一定是使用了违禁的药。 他像是找到了必胜的秘诀,心脏跳得飞快:“不准走!!” 雄虫保护协会的虫在他身边半跪下来,对于这只享誉虫族的雄虫,他们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宋先生,你感觉怎么样了?” “不,我没事!”宋简书急急忙忙道:“快去检查他,他一定作弊——不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你们快去帮他呀。” 陆墨此时已经是靠在凌的身上,靠他自己是站不住了。 “……快走。” 雄虫的身体很轻,向来如此。 凌轻轻用手环绕着陆墨,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满是冷汗的额头。 他好像突然闻到了潮湿的雨水气息。 在炎热的夏日午后,总会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瓢泼大雨,浩浩荡荡仿佛全天下的水都从这里倾倒了下来。 在屋檐下,在屋檐下的石板上,在石板上的小草鞋里,有一只红色的虫子。 虫子有着纱裙般的羽翼,折叠放在身后,比起倾盆大雨,它是如此地弱小。 但它又是如此地强大。 在它宽阔的脊背下,有一只小小的,漂亮的绿色虫子。绿色小虫紧紧地依附在红色虫子身上,瑟瑟发抖。 小小的凌蹲在走廊里,好奇地看着这一对虫子,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然满溢上来。 他伸出薄软却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笼在了两只虫子头上,挡住了不慎溅进来的雨水。 …… “你最好放开他,雄虫的情况很危急!” 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正要伸手拉陆墨,下一刻却感到背后一凉,血脉里优秀的直觉让他猛地一撇头——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银发红眸的雌虫盯着他,瞳孔缩成一点。 死神举着镰刀,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你冷静一点,他必须得到救助,否则他会死的!” 雌虫却充耳不闻,长刀垂下,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越过那条线。 宋简书不甘地咬了咬牙,这个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我们打个赌如何?”他看着将近昏迷的雄虫道:“你接受检查,我就赔偿你们的一切损失。” 陆墨苍白的脸上双眸紧闭,眼睫却颤了颤。 “当然,”宋简书狠笑道:“前提是你没有任何问题。”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焦灼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黑发绿眼的雄虫缓缓睁开眼,苍白的薄唇靠在凌的脖颈上,开合间微微触碰着凌的肌肤。 “我……” “答应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陆墨就倒了下去。 所幸雄虫保护协会拥有丰富的救助经验,加上这里正是医院的地下车库,不出二十分钟,陆墨就躺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凌站在窗外,明净的玻璃窗映出雄虫苍白的脸。细密的冷汗在陆墨的额头上凝结,他看起来如同一团随时会融化的雪。 凌伸出手,修长的指尖隔着玻璃窗,虚虚地描摹着陆墨的脸。 宋简书也已经被送去医治了,他被陆墨打得太重,但凡等级再低一点,他都会当场晕过去。 饶是如此,被送进医疗舱时,宋简书也已经意识模糊。 当透明的舱盖缓缓盖下时,温格听见宋简书声音微弱地说:“让凌过来……” 这微不可闻的四个字,却让温格如遭重击,一时竟无法理解宋简书的意思。 这位可敬的上校大人,在战场上向来以骁勇善战而著称。他的坚韧和果敢,为他赢得了一枚又一枚的勋章,也在他身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但若是以为他只是一条只懂得前进的军犬,虽然善于战斗却愚笨有余,那就大错特错了。 与此同时,他又有着狐狸一般敏锐的嗅觉,能让他轻易地察觉到,战场上细微的风向变化。 正是如此他才能屡次在绝境中开出生路,带领着士兵为虫族夺回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果实。 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在一瞬间,压垮了温格坚实有力的臂膀,让他不住地打着寒噤。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凌的身边,本想传达宋简书的意思,话到嘴边却变了样。他说:“他是D级雄虫。” 这实在是很冒犯的一句话。 假如这话不是温格说的,假如听到这话的并不是凌,那么一定会引起规模不小的冲突。 凌了解他的下属,并没有生气:“他确实是。” 温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不出他的特别之处。”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只雄虫,和其他的雄虫分明没有区别。只消不过十分钟,就能看出他和其他雄虫并无区别。一样的傲慢,一样的颐指气使,一样的天真残忍,而他甚至连基因等级都很低。 可是为什么,凌会对着这样的雄虫,流露出这样眷恋的眼神呢? 为什么军团长看起来,要比从前柔和得多? 温格忍不住道:“他让您很快乐吗?”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爱是不张狂。 这是每一只雌虫从小到大都接受的教育,雄虫不可能只拥有一只雌虫,雌虫不可以生出独占雄虫的心思。 温格一直恪守着这样的原则。 尽管他时常痛苦,总是忍耐,但爱本就如此,一半甜蜜,一半酸苦。 “您为何不回答我?”温格一叠声问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凌看着温格,这个向来坚毅的下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这样地急切,眼里甚至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求救的讯息。 就像被困在了没有边界,没有出口的永恒迷宫里。 凌低下头,从衣服的内襟里摸出一根烟叼上,却并没有点燃,只是浅浅地咬着。 他说:“温格,你——” 他靠在墙壁上,用眼神一个个点过走廊里行色匆匆的雌虫,轻声道:“这只雌虫,那只雌虫,所有的雌虫都是一样的。” “你们恪尽职守,你们忠诚又坚毅——你们是高尚的,所以你们是痛苦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 凌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呢……我很久以前就有病了,医生判断我是个反社会的性格,是个道德败坏的分子。” 温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迷茫不已。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凌耸了耸肩道,“我道德败坏,他呢,他……他或许得送进雄虫改造所里。你永远想不到他对我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凌鲜红的双眸里因为回忆而泛起柔和的光,如同春日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小湖。 他总结道:“总之,我们是烂锅配破盖,绝配。” 温格低声道:“我不是很懂。” 凌只是转过头,看着病房里的陆墨,声音缱绻:“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但即使注定要被母神抛弃,他也只想和陆墨一起,在地狱的火焰里快活。 “还有,你有没有闻到……” 凌犹豫地吸了吸鼻子,温格疑惑地看着他。问他:“闻到什么?” 凌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股潮湿的雨水气息,好像越来越浓重了。 ———— 而此时的陆墨正处于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 他虽然昏迷着,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中,他并不感到恐惧,有温暖明亮的光点在黑暗中游荡。光点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当它们偶然地汇聚在一起时,陆墨就会想起自己第一次乘坐星舰的经历。 彼时他站在透明的舷窗前,被壮阔美丽的宇宙震撼到痛哭流涕。 【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身体。】系统的声音在黑暗中传递,变得空灵而渺茫,【距离改造完毕还有三十分钟。】 陆墨:“……” 他伸出手——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伸出了手——碰了碰围绕在他身边的光点。 光点像一只幼兽般,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陆墨感受到一股欢快的情绪传递给了他。 他不禁挑了挑眉:“所以我因为摸、了自己而感到非常愉悦?” 系统:【……】 系统头疼道:【麻烦您收了神通吧。】 陆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很隐晦了,你别害怕被锁。】 系统冷冷道:【希望你时刻记得,我现在的人格还没有成年——你迟早要被锁我警告你】 陆墨耸了耸肩。 唉,人生总有遗憾。 说话间,这些光点从漫无目的地旋舞,逐渐变成了有规律的形状,一小群一小群的光点汇聚成细细的溪流,而后溪流互相交融,汇聚成江河—— 千万条江河在面前无声地奔涌,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却又如此平静。 当它们终于在世界的中心汇聚时,一股强烈的白光刺破了黑暗—— 陆墨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柔美的脸,亚雌医生安抚道:“你感觉如何?” 陆墨使劲眨了眨眼道:“还行……就是有点热。” 亚雌医生一愣:“热?” 陆墨感受了一下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医生,我知道对于您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并且是一件有关虫族繁衍的重要大事。甚至我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都是对您高尚职业操守的污蔑。但是请原谅我,毕竟还有一个人格没有完全成年的非生物在默默监视着这一切,所以我能说的就这里为止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医生迷茫地眨了眨眼:“……您想说什么呢?” 陆墨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道:“我他妈的好像在疯狂散发信息素啊医生!” 亚雌:“……” 十秒钟后,医生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飞奔着跑出了门口,看着在走廊里站着的两只雌虫道:“你们谁是陆墨先生的雌虫?” 凌不露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我是,怎么了?” 医生松了一口气,雌虫在就好。 他抓住凌的手就往房间里走,温格想要跟上,被医生一推,拦在了门外。 亚雌医生朝他呲牙:“闲杂虫等不得进入!” 假如说刚才只是气息变重了,这个房间里简直就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凌甚至怀疑自己一脚掉进了水里。 雄虫低着头坐在床上,露出一点侧脸,已经被染上了深深的红色。 “您怎么了?” 凌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低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红眸中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陆墨烦躁地扯着衣领,听到他的声音后抬起头,眼尾因为不得抒发的沮丧而变得通红,看起来十分地委屈。 他朝凌伸出手:“凌,我好难受。”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虫族的种族特征,有时候很是古怪。 越是强壮的雌虫,他们的欲、望越是浅淡,最顶级的S级雄虫,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迎来他们的情、潮、期。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或许是因为孕育虫蛋所消耗的能量太大,而资质越高的虫蛋,所需要的能量越多。为了避免被消耗殆尽的情况,高等雌虫的身体机制会自发地抑制情、潮、期。 譬如凌,有传言他记录在档案上数十年了,依旧清心寡欲,毫无动静。 而雄虫则恰恰相反。 越是强大的雄虫,他们的欲、望就越是高昂,如今帝都的A级雄虫圈子中,记录在册拥有雌虫数最多的,甚至达到了三百七十二名。 但雄虫稀少的今天,哪怕是等级低微的雄虫,也被要求尽可能地娶雌虫,以便在适合繁衍的年龄多多诞下虫蛋。 很少有雄虫知道,这样的行为会给他们的寿命带来巨大的折损。 这是他们的义务。 ………… “我好难受……” 当亚雌医生按下机关后,原本宽敞明亮的特等病房,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雨水气息,过于湿重的浓度,让人闻到时不由得联想起气势磅礴的雷雨夜。 但其中却又微妙地夹杂了一丝血和铁锈的气息。那是来自硝烟弥漫的荒野战场,被烈风从生死边界带来的,灼热的不详气息。 在狭小的室内,这两种气息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潮水冲散了血腥味儿,又被染上一分热烈的灼意,暧、昧地在房间内流淌,晃动,正如同一室散发着暖香的温水。 陆墨眯起眼,床头亮起一盏小小的,橙黄色的灯。 借着这灯光,他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很是熟悉的感觉。 他朝自己靠近,灯光依次照亮他有着双排扣的精致长靴,包裹在厚实布料里修长紧实的双腿,再照到瘦窄有力的腰线——就到此为止了。 陆墨不满地发出了一声气音。 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轻笑道:“雄主。” 陆墨在黑暗中睁大眼:“你过来。” 于是他朝陆墨弯下腰来,陆墨可以看见他的脖颈,像天鹅一样;尖峭的下巴有着优雅的弧度;挺直的鼻梁上渗着微微的汗。 最后是一双格外漂亮的红色双眸,盛着暖黄的光,像是被撒上了一层金粉。 凌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他一手按在陆墨的肩膀上,另一手绕到脑后,解开了早上刚刚束起的头发。 银色的长发顿时如流水般倾斜而下,落在了陆墨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陆墨下意识地想要往后仰,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顺势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缩。 “等下……”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吃掉了他剩余的气息。 雌虫抱起来的手感很好,他乖巧地坐在陆墨的腿上,却小心地没有坐实,高挑的身躯恰好让陆墨抱了个满怀。 而陆墨的双手环绕着雌虫窄瘦的腰,两人就像是被打造出来的一般契合。 直到一分钟后,陆墨几乎要因为窒息而昏迷过去,雌虫才终于放开了他。 雌虫俯下身在陆墨耳边低语,声音带着笑:“你别紧张,记得呼吸。” 陆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脸颊微微发烫。 雌虫被他一瞪,呼吸不由得一窒,然后拉起了陆墨的手:“雄主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陆墨的手被牵引着,伸入军服的褶皱中,他感受到薄薄衬衣的触感,和衬衣下温暖的皮、肉。 “你、你还没有完全蜕变。” 雌虫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发着抖,“所以我们只能初步结契,可是……” 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陆墨的手,挑着眼皮看陆墨。 “你要不要摸摸我的羽翼?” 空气里传来“唰”的一声,陆墨看到雌虫背后伸出两对巨大的透明羽翼。 这是很漂亮、很漂亮的羽翼,漂亮到让他想起传说中的精灵羽翼。 逆着光可以看到上面细微的磷粉,折射出幽蓝的光,但稍稍变一下角度,光芒就会转变成另一种色调。 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看去,这羽翼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模样。 陆墨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 “唔——” 雌虫发出低低的,长长的声音,无力地倒伏在陆墨肩上。 凌从来没想过,那支撑着他战斗,坚硬又锐利的两对羽翼,竟然如此不堪…… 陆墨碰到它们的一瞬间,凌几乎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 看着雄虫好奇的眼神,凌不由得伸出手,盖住了自己的脸:“算了,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唔——” 凌震惊地瞪大眼。 雄虫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不肯放开,反而微微张开口,抿住了凌的羽翼末梢。 他没有完全清醒,眼神纯洁又天真,一个劲儿地盯着凌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准走……” “等、等等!”凌朝陆墨伸出手,却在空中无力地坠落下来,勉强抓住了被褥。 时间还很长…… ———— 三个小时后。 亚雌医生眼巴巴等在门口,等呀等,等呀等,都快等睡着了,紧闭的房门终于咔哒一声开了。 只有雄虫独自出来了,亚雌医生讷讷道:“诶、诶?” 陆墨伸出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很累了,不要打扰他。”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不是很累,他是快死了。】 陆墨眼睛一亮:【那我的渣渣值……】 系统:【想都不要想,他顶多是霜死的。】 陆墨很遗憾:【行吧……】 “哼。”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鄙夷的冷哼吸引了陆墨的注意力,他转过头,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隔壁病房的宋简书也已经醒了。 他半边身子都打满了绷带,看起来像是木乃伊一样滑稽,陆墨没忍住翘起了半边嘴。 宋简书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生吃了一样。 但最终对方还是忍了下来,对亚雌医生温声道:“怎么样,现在能检测了吗?” 宋简书看得出来,陆墨和凌并没有结契,一切还来得及,只要自己能及时把对方掐灭在摇篮里,就不会出问题。 亚雌医生点了点头,从一边拿出专业的器材,对陆墨道:“请在这边坐下,衣袖捋到小臂以上。” “好。” 雪亮的针头扎入陆墨的手臂,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小瓶里。 宋简书嘴角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陆墨单手撑着下巴,忽然道:“宋简书,你拿得出那么多钱么?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有钱,那辆车一个月也就赚回来了,你要是输了——” 他眯起眼睛笑:“温格的财产还能剩下多少呢?怕不是要倾家荡产吧?” 哼,想诈他。 宋简书当然不会上当,他冷冷道:“我倒是要提醒您,私自使用违禁物品,还伤害了另一名高等雄虫,数罪并罚,你就算是雄虫也要被送进改造所里去。” “有道理有道理。”陆墨颔首道:“那不如我们再加个赌注?” 宋简书一愣,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看着陆墨自信的表情,他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越是心虚的人,越喜欢装出冷静的样子。 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宋简书:“但说无妨。” 陆墨的指节在桌上点了点:“假如我赢了,你就把你帝都的居住权给我吧。” 看着宋简书疯狂闪烁起来的双眼,陆墨幽幽道:“怎么,您是怕了吗?” “怎么会呢!” 宋简书一咬牙:“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拥有的东西里,您随便挑一样带走。”陆墨的左手在空中有规律地一收一放,“工厂、现金、矿场开发权,随您挑。” 宋简书死死地瞪着陆墨:“你确定?” 陆墨往后一靠,靠在了宽阔的椅背上:“绝不反悔。” 宋简书的眼神疯狂地闪烁起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墨,似乎想从他那滴水不漏的悠闲表情中看出一点纰漏来。 这或许会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之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一边闷着头做检测的亚雌医生满脸是汗,他端起样品就要去检测房,却被陆墨按住了手。 陆墨笑着瞥了一眼他的手:“医生,您的手怎么在抖呢?” 亚雌下意识看了一眼宋简书,对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原本想拖时间,拖到检测结果出来。短短的时间内,他了解到这个亚雌医生是他的忠实粉丝,一定会暗示他结果的。 “快啊。”陆墨吹了个口哨,“您可得快点下决定呢,这血也是会失效的,我可不想再受一次罪啦!” 宋简书的眼神来回梭巡,惊疑和不确定,笃定和忐忑,这截然不同的表情在他脸上来回变化,冷汗刷刷下。 温格担心极了:“雄主,要不然算了吧……” 宋简书狠厉地睨了他一眼,正要发火,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陆墨皱眉道:“你笑什么?” 宋简书纯黑的双眸紧盯着陆墨:“你说什么东西都可以么?” 陆墨点头:“确实。” 宋简书伸手一指:“那我就要他。” 他指的方向,正是凌所在的房间。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做梦!!!” 黑发绿眸的雄虫几乎是暴跳如雷,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方才脸上的淡定已是荡然无存,他目呲欲裂地狠狠瞪着宋简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宋简书,你敢?” 薄薄的医用绷带按在他右臂的针眼处,此时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崩裂,泌出的血珠浸染了绷带。 血珠从绷带的边缘渗出,顺着他的胳膊一点点往下流,看着煞是骇人。 看到这一幕,宋简书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 果然刚才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都是装出来诈他的,要是被这等把戏骗到,那可就中了空城计了! 一旦戳到对方的软肋,这把戏也就唱不下去了。 他冷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绿眸的雄虫一愣,像是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压下脸上的震怒,佯装冷静:“怎么会呢?我是怕您付不起这代价啊……” 陆墨笑道:“您想啊,这帝星的居留证可不是有钱就能拿到的啊,您何必因为跟我置气,就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开玩笑呢?” 宋简书像是即将登上领奖台的胜利者,放松地靠在了宽阔的椅背上。 他细细地打量着陆墨的神情。 这可怜的D级雄虫,他还在努力维持着冷静。但不管是僵硬的笑,还是因为紧张而皱起的眉毛,都十足地凸显了他内心的惴惴不安。 宋简书的几乎是享受着这个可怜虫的不安。 就像花豹捕食猎物,那濒死的哀鸣,永远是最好的佐料。 “我答应您的赌约了。” 身上的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痛了,宋简书终于感到了靥足。他微笑着对亚雌医生道:“医生,快去进行您的工作吧。” 医生微微红着脸,端着器材小跑着就进了检验科。 而将这一切忠诚记录下来的直播间,此时弹幕已经是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方才直播莫名其妙断掉,已经让观众们气得快要发疯了,有擅长信息技术的虫尝试过黑入系统,想要揪出直播的ip地址。 然而这个神秘的直播间—— 它出现时的悄无生息,它消失时更是无踪无影,黑入系统的虫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简直荒谬。 幸好三个小时后,这个直播间又连回了信号。 此时此刻,正是“屏蔽词与哔哔声齐飞,键盘共唾沫一色”。 【艹!!果然是有问题的吧!!】 【宋简书好帅!好有魄力!】 【谁说的,我还是支持这个低级雄虫,宋简书那些传闻恐怕都是编出来的吧!】 【←前面的你是雄虫吧,眼珠子都要滴出血了,嫉妒宋简书就直说,别搁那阴阳怪气。】 【医生出来了!!】 弹幕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屏幕中的医生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拿着报告,低声道:“检测结果出来了。” 说完,他就走向陆墨,想要将报告直接递给陆墨。 “等等。” 宋简书坐直了身体,笑容温柔,“医生,这位先生是我的好友,我十分关切他的身体,能否请你将结果也念出来给我听听?” 真正的大餐,怎能狼吞虎咽?必须要好好品味才是。 他会将陆墨一点点崩溃的样子永远保存在心里的。 “……” 亚雌飞快地瞥了宋简书一眼。 宋简书:“嗯?怎么了?” 假如他能再仔细一点,就能看出医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犹豫。 陆墨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医生,您就听他的吩咐吧。” “我们的宋先生,可是相、当、地关心我呢……” 医生没法子,只好听从这两只雄虫的吩咐,打开了诊断结果。 “诊断结果:激素水平,正常。” “干涉实验,无检测到目标药物。” “干涉实验,无检测到怀疑药物。” “干涉实验,一切正常。” “血液成分检测,无异常。” “血液分离检测……” 随着医生一声声的复述,宋简书的脸色也一点点地变化着。 从开始的笃定,到之后的怀疑,再到错愕、惊诧、不敢置信,最后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最终结果。” 亚雌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一切正常,陆墨先生不曾使用任何违禁药品。” “你说谎!” 宋简书难以置信地站起来,一把将亚雌推搡到一边,从他手里抢过了检测报告,颤动的双眸迅速地上下浏览起来。 然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检测结果,任他看一千遍一万遍,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陆墨,没有使用违禁药品。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仿佛有暴风呼啸而过。 “确认完毕了么,宋先生?” 宋简书机械地转过头,眼睛赤红:“你是故意的。” “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呢。” 陆墨端坐于椅子上,笑意盈盈:“确认完毕的话,您是否该这赌注,以及之前答应要赔偿的费用,一起支付了呢?” 他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道:“首先是我的车,您的雌侍实在是给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哪怕修补了也不一定能恢复原貌。” “所以第二条呢,就是弥补一下我的精神损失费,毕竟我可是把它当老婆养的呢。” “当然啦,凌的车也不能忘记,您说那辆车毁了是吧,所以还请您赔偿一辆新车——车险也不能忘了哦。” “——差点忘了,还有运费呢,这荒星上可没有那种车的修理厂,这来回运费您也得承担。” 陆墨将手指一收:“粗略估计需要三亿八千一百二十万又三千八百联盟币,商人讲究个吉利,我给你把零头饶了——” 他笑得眉眼舒展:“三亿八千一百二十万,支持现金和数字银行,盛惠盛惠。” 温格睁大了眼:“三亿八千万??” “……” 陆墨叹了一口气:“未经许可,您不能把一百二十万给去了啊。” 温格犹豫地看着宋简书:“雄主……” 三亿八千一百二十万。 温格在战场上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积蓄,也只够付那八千一百二十万的。 宋简书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一种名为屈辱的火焰在他心里熊熊地燃烧着,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名为复仇的毒液从空中倾倒下来,顺着他的口鼻,缓缓流入他的五脏六腑。 大地在他脚边裂开一条阔大的口子,拉住他的影子,拖拽入永恒黑暗的深渊。 他的财产。 他的尊严。 这个世界给了他那么多的温暖美好,他是多么想要回报给这个世界同样的美好啊。 但偏偏出现了这个名叫陆墨的恶棍,将一切美好在他面前撕碎,也带走了他前世死也不愿放弃的尊严。 宋简书复又睁开眼,道:“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这一次是他输了,他要将今天的耻辱刻在心里,然后—— 以此为动力,获取更多的,更强的力量。 到时候,他要将这个毁灭了他尊严的雄虫,狠狠踩在脚下。 三亿八千一百二十万转到了陆墨的账户上。 宋简书从怀里掏出金色的徽章,那是帝星的居留证。陆墨伸手,宋简书却死死地捏住了徽章。 陆墨:“您是什么意思呢?” 宋简书怨毒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放开了手。 终于将想要的东西都拿到了手里,陆墨的心情格外舒适,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就在这时,温格突然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陆墨皱起眉:“你们要反悔?” 系统兴致勃勃:【打起来打起来!!】 陆墨:【……】 但温格却摇了摇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军团长……” 陆墨一挑眉:“嗯?” “我是说军团长,他说您对他说了一句话。”温格定定地看着陆墨:“请问,您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呢?” 他或许是看走了眼,这只雄虫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低弱,但温格依旧无法理解,为何他能让军团长如此地迷恋。 陆墨:“……” 雌虫的表情十分严肃,而陆墨记得有关凌的简短情报上,记录着这样一条信息。 宋简书的第一个雌侍温格,就是凌忠诚的部下,这让凌越发痛苦。 陆墨瞪大眼。 他懂了! 他明白了! 如此忠心的下属,一定是害怕凌在他手里受到虐待,所以来试探自己的! 系统:【宿主我友情提示你,凡是剧情的主线人物,从他们身上获取的渣渣值会更加丰厚——这一定是个刷渣渣值的好机会!】 陆墨也很激动,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一点头:【机不可失!】 系统:【失不再来!】 黑发绿眸的雄虫傲慢地瞥了温格一眼,他那素来讥诮的脸上,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是不是很爱宋简书啊?” “他落到我手里时,还叫我滚呢。”雄虫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他那种竖起全身的刺防备的样子,真是可爱呀。” “可是那又如何呢?”雄虫舔了舔下唇道:“一个被其他雄虫占了身、子的雌虫,再怎么优秀又有什么用呢?” “他再也回不到宋简书的身边了,而且——” 雄虫的神情残酷,如同啃噬着活物的恶灵:“等我同他结了血契,他哪怕再抗拒,都会在血契的作用下爱上我——爱上我这个毁了他一生的恶魔!!” …… 温格连身体都颤抖起来了,只能重复道:“血契?” 雄虫大笑着扬长而去。 温格却仍旧停在原地,他大受震撼,眼里几乎要流出泪水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浓烈的情感。 雄虫眼里满满都是对军团长的偏执,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永恒不变的信念,除此之外再也容不得别人的插入。 难怪…… 他身体晃了晃。 难怪军团长对宋简书没有半点留恋。 这同温格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他无法认为这是所谓的爱,这绝不是。 但—— 比爱情,更让他向往。 温格闭上眼,安静的房间里,他只听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击打胸膛发出的声音。 温格想,【您已经找到了值得您一生守护的雄虫】。 就在这时,温格听到清脆的一声。 就像是水晶碎裂的声音,他睁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 陆墨离开房间,迎着灿烂的阳光,给自己今天的行动打了一百分。 他朝阳光伸出手,澎湃的心情在胸中激荡,真想抒发一下情怀。 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到头只会说卧槽。 憋了半天,陆墨一甩手,咏唱道:“啊——我真伟大。” 他美滋滋地想:他今天,一定赚了不少渣渣值吧!! 【叮!】 伴随着水晶破碎的声音,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宋简书的主角光环回收完毕。】 【目前回收进度:百分之五。】 【啊?】陆墨一愣,【光环?】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快拿走快拿走快拿走!] 他现在已经很难赚到渣渣值了!要是主角光环再一套,他这辈子都别想赚渣渣值了! 系统:[……啧。] 变聪明了嘛。 它不情不愿道:[收藏系统开放,得到收藏品:主角光环碎片x1] 陆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宋简书却觉得心口一跳,不由得捂住了心脏处。 ……又来了,那种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雄主?”温格关切地看着他。 宋简书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微修】 第十五章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偌大的庭院里,管家指挥着仆从来来回回,侍弄着绿意盎然的花圃。 这个星球上最珍贵的资源之一,就是洁净的、可饮用的水源。 锈红色的大气层环绕着这颗星球,云层中充斥着狂暴的宇宙风暴粒子,伴有极其强烈的辐射。 每当下雨时节,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危险——尤其是这颗星球上的住民,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都是亚雌时。 既没有雌虫强健的身体,也不像雄虫那样受到严密的保护,他们只能尽量蜷缩在简陋的屋檐下,虽然那只是破铁和木头搭建成的,几乎不能称为“家”的一个避难所而已。 落下的雨水会污染水源,污染大地,若是长期饮用这种被污染的水,身体很快就会发生病变,病人一旦生了辐射病,寿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拿钱去买干净的水。 100ML的水,价格是十点联盟币。 一个成年亚雌一天需要的水大约是1000ML。如此一来,光是一天的用水,价格就高达一百联盟币。 一百联盟币,在帝星或许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但在这里,却几乎是普通亚雌辛勤劳作一天的全部报酬。 因此,像医院这种不仅薪酬高,还包食宿的工作,是无数亚雌争破了脑袋也要得到的职业。 可惜稍微像样点的工作都有数千亚雌来抢,甚至还有身体强健的雌虫,落选的那数千亚雌,就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天天衰弱下去。 ——然而对于有钱的雄虫来说,这些都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明媚的阳光下,一座座洁白的大理石喷泉里,清澈的水流高高喷向空中,落下时拍打出白色的水沫,如同美丽的珍珠。 水雾在空中激荡,折射出小小的,美丽的彩虹。 如此珍贵的水资源,在这里竟然被拿来当喷泉使用。 而如此骄奢、淫、逸的主人公,自然就是如今坐在庭院某一处,神情忧郁不已的绿眸雄虫。 他伸出手,感伤地从喷泉里掬了一把水。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定。”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切换成了清澈的童音,声音比泉水还要甘甜。听到的人如同身处神圣的大教堂,唱诗班的圣童唱着天籁之歌,治愈着每一个受伤的心灵。、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啊—— 水晶般的泪从陆墨的眼角滴落,他忏悔道:“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 “假如没有听你的鬼话,我就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没有来到这个鬼地方,我就不会欠下这么多良心债;假如没有欠下这么多良心债——” 系统幽幽地道:“那你现在就是一具清清白白的尸体,而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活人。” 陆墨:“……” “好吧,至少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系统安慰他道:“虽然你的渣渣值都扣光了,但你得到了三亿联盟币呀——甚至附赠了帝星的居留证!” 陆墨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手心里,垮下了肩膀。 虫族世界里的虫好像都有那个大病。 昨天直播的录屏已经传播出去了,但结果却跟他预料得完全相反。 他在直播里是那样的大放厥词,如此地耀武扬威,系统也是如此地捧场,渣渣值增加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迷醉感受。 假如要让陆墨来形容,那就像他坐在ATM机前,机器源源不断地吐出成堆成堆的钱,而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张开口袋接好这天降之财。 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好,陆墨终于在一声声的叮咚声中迷失了自我。 他打宋简书时那个自信,那个膨胀,那个嚣张,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而现在看到见底的渣渣值,那种懊悔,那种痛苦,那种虚弱,让他简直想给昨天的自己一拳。 那段直播放出后,预料之中的全民声讨并没有到来,心心念念的渣渣值反而快扣光了。 【卧槽好帅!好有魄力,我喜欢!】 【是啊是啊,更何况我本来就喜欢强壮一点的雄虫,以前都不敢说来着……】 【他一笑,我就快高、潮、了。】 …… 三亿联盟币也无法抚慰陆墨的心。 这就好比玩游戏,游戏里坐拥无数金币,也改变不了游戏外他依然是个穷比的事实。 唯一庆幸的是,即使渣渣值快要扣光了,渣渣等级并不会消失,已发放的奖励也不会收回。 而陆墨记得,昨天他获得了系统发放的二级奖励包。当他闭上眼睛,只见精神海里漂浮着一个散发着莹莹紫光的包裹。 他正要打开包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穿过草丛时发出的声音。 但问题是,这里不是什么野生动物园,这是他家。 陆墨站起来,悄无声音地绕过花坛。他伸手拨开挡住视野的树枝,只见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趴在喷泉边,他将头埋进喷泉里,大口大口地喝着。 陆墨:“……” 等下,这么喝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根植于陆墨的灵魂深处,那古老的华夏天性在疯狂地咆哮—— 水不烧开是绝对不能喝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过去将那个小孩提溜了起来,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破旧的兜帽长袍,黑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他被陆墨提着后脖颈,四肢软软地垂在空中,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陆墨。 陆墨有点惊讶,小孩有一双银色的眼睛,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暗精灵来。 但这里是虫族的世界,也不可能会有暗精灵,小孩大概只是拥有一些稀有的虫族血脉而已。 而他脸上抹着一些色彩奇异的油彩,陆墨怎么看都觉得…… 仿佛是哪个原始部落的虫族穿越来的,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说啊!哑巴了吗?!” 雄虫冷翠的眼眸里燃烧着阴冷的怒火,他姿态高贵——那是长久以来的养尊处优带给他的傲慢。 小孩即使懵懵懂懂,也明白这只雄虫看自己的眼神,和看蝼蚁没有区别。 自己偷偷喝了圣洁的水,本来想着最多只喝一小口——哪怕只是舔一小口也好,但一尝到那甘甜的滋味,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呜…… 按照部落的规矩,自己一定会被杀掉的,会被木棍捅穿肚子,在太阳下暴晒三天死掉的! 好不容易逃出来,就这么死掉了吗…… 害怕和惶恐涌上心头,小孩努力想要憋回去。 雌父是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自己作为他的孩子,怎么可以因为区区死亡而掉眼泪呢?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战士们的样子,英勇地说:“阁下,我是不会畏惧死亡的!请您像对待真正的战士一样对待我吧!” 陆墨:“……” 其实,只是喝生水的话,也、也不至于死……噗。 小孩的眼眶红红,泪花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偏偏用力瞪大了眼睛好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实在是很努力,连圆圆的脸都鼓了起来,活像只小黑猫似的。 陆墨实在是快要装不下去了,他强忍住去揉小孩脸的冲动,将小孩扔在了地上。 小孩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倒是一点都没痛的样子,他仰着脖子呆呆傻傻地看着陆墨:“阁下,虽然我还未蜕变,但我已经是骄傲的战士了——” “咳咳。” 傲慢的雄虫不自然地蜷起左手,放在脸侧挡住嘴角,轻轻地咳了咳。 “快滚。”他用另一只手朝小孩不耐烦地挥了挥,“哪里来的没教养的野孩子,这里也是你能进的地方。” 他说话的姿态优雅,是小孩所没见过的,这让小孩的心理不由得生出一分敬意来。 虽然雄虫先生看起来很弱,但派头比部落里的战士还大呢。 他紧张地用手指拧着衣角,结结巴巴道:“那、那莫,吾就不再打扰阁下的清净,以秋天第一束成熟的麦穗向您致敬!” 说完,他笨拙地朝陆墨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仪,然后就慢慢地退到了围墙边。 围绕着陆墨庄园的,是一圈精钢制作的铁栅栏,坚韧无比。陆墨好奇地看着小孩,只见他贴着栅栏,不知怎地手脚一缩,就顺畅地从极狭小的缝隙里挤了过去。 陆墨:=口=! 真是猫啊!! “等等。” 小孩离开的脚步一顿,恭敬地朝陆墨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雄虫捡起地上的皮制小包,小布包很精致,上面画满了粗犷却有趣的图案。他用力一掷,皮质小包就越过铁栅栏飞了过来。 部落的小战士蹦跶两下,显露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活泼,这才将小包抱在了怀里。 雄虫不耐烦道:“把你的垃圾带走。” 小孩长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墨。 雄虫先生不但高尚地放过了偷喝圣水的自己,甚至还大发慈悲地允许他带走一些!! 摸着小包里鼓鼓囊囊的水——那是他之前忍不住贪心而打捞走的圣水。 他深深地朝陆墨鞠躬:“愿母神保佑您,阁下,您实在是太慷慨了。” 【叮,渣渣值扣一。】 【希望你明白,这不是因为我只想扣你一分,是因为你只剩一分了。】 陆墨:…… 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了呢qaq。 …… 当晚,用完餐以后。 管家正襟危坐地对陆墨说:“少爷,我想也是时候跟您谈一下有关于子嗣的问题了。” 这原本应当是由雄虫教导给雄子的,但陆墨的情况特殊,管家便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他感慨万千地看着陆墨,不知不觉,少爷也到了该考虑子嗣的时候了。 “雄虫的职责就是繁衍生息,少爷您认为,一只雄虫应当拥有多少只雌虫呢?” 陆墨冷冰冰地说:“一。” 一边顺手整理餐具的凌动作一顿,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耳朵微微红了一些。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那您难道只想要一个后嗣吗?” “谁说的?”陆墨一挑眉:“我要生一百个。” 管家无奈道:“那您就不能只娶一个呀。” “哼。” 陆墨扬起下巴:“一百个,都要凌生。” “卡啦——” 凌手里的餐叉打了个滑,发出刺耳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让系统都感觉渣了,渣渣值加一。】 陆墨的心情终于好了些,他得意地站起来,扬长而去。 “凌,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 凌站在厨房里,背脊僵硬,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直到客厅里不再有一点声音。 他缓缓捂住了脸,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 生…… 生一百个??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哗——” 暖黄的灯光下,从蓬蓬头里冲出的热水带着氤氲的雾气,将墙上的明镜染得模糊不清。 依稀只能看见一个白皙的高挑身影。 下一刻,一只手在镜面上抹过,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张脸。 凌的外貌生得堪称艳丽,只是他性子冷漠——哪怕在他还未遇到宋简书时,脸上常挂着笑——那时敏锐的军雌也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冷意,不太好亲近。 后来他索性连笑也没了,这张脸虽然还是漂亮,旁人却越发地不敢靠近他。 浴室是个神奇的地方,水雾很奇妙地缓和了这一点,凌白皙的脸被热气烘得红润,连向来浅淡的唇色也丰润了一些。 一滴水珠从他眉梢落下,顺着颧骨滑到下颚,然后滴落…… 竟然有些活色生香的意思了。 凌垂下眼睫,伸手关掉水,拿起浴袍穿上,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打开了通讯仪。 一个光屏凭空浮现,投影出一个金色卷毛的雌虫,神情激动:“老大!!老大!!” 凌面无表情:“什么事?” “视频!网上那个视频!”小金毛手舞足蹈,“那个地下车库里的视频!” 凌和他的副官相处多年,尽管副官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他也很好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点头道:“对,是我。” 金毛:“那——那——” 凌:“那确实是我的雄主。” 金毛张大嘴,僵硬地往后一倒,倒进了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是真的啊。”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假如非要比喻的话,那就是“眼看着自家漂漂亮亮的小金猪放着一大片萝卜地不拱,偏偏拱了一颗最恹不拉几的小白菜”那样复杂。 凌挑了挑眉:“没事我挂了。” “等等,等等!” 金毛连忙制止了凌的动作,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老大,你图啥呢?” 一看那就是一只等级极低的雄虫,哪怕老大深受情伤,也不能这么将就啊。 凌不置可否:“我什么都不缺。” 权利、财富、名声,他都有。 想到这里,凌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陆墨那辆车,想起了宋简书赔给陆墨的那三亿联盟币—— 只可惜他拥有的东西,陆墨似乎也不需要。 看着凌的眼神,副官明白已经覆水难收,他翻着白眼道:“好吧,我算是明白什么叫爱情使虫盲目了,你已经又聋又瞎,无药可救。” 他恨恨道:“但你总得有个说法吧?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凌:“喜欢需要理由吗?” 金毛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得卡了壳:“呃……一般是有的。” “好吧。”凌若有所思道:“我会试着去找的。” “……” 金毛副官的眼神逐渐绝望。 救命啊! 救命啊! ———— 而此时,在陆墨的房间里。 他闭上眼,打开了漂浮在精神海上的二级奖励包。 初级奖励包是蓝色的。虽然从里面开出了一个紫色品质的奖励,但系统说那是它大发慈悲塞进去的,没有第二次了。 而这个二级奖励包是紫色的,不出意外的话,最高应该只能开出紫色品质的奖励。 伴随着熟悉的欢快音乐,散发着各种光芒的奖励爆出来,散落一地。 蓝色物品: 【中级精神力恢复剂】X99 【中级体力增幅剂】X99 【中级敏捷增幅剂】X99 【初级精神力增幅剂】X20 紫色物品: 【传奇武器】X1 以上是全部掉落物品。 陆墨惊呼:“何等的慷慨!我哪怕随便下载个页游,新手包都能让我一刀999呢!” 系统:“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少比比了,不然扣你渣渣值。” 陆墨撇了撇嘴,仔细查看着那个唯一的紫色武器。 那是一把很精致的细刀,刀身细长笔直,上面雕刻着繁复华丽的暗纹。 陆墨认得这样式,那是盛行于唐朝军队的战刀,也称“唐横刀”。 他用精神力轻轻一碰,下一刻空着的右手上一沉。再睁开眼时,一柄沉甸甸的唐横刀静静地躺在他手上。 黑色的刀身在灯光下华光流转,质感华贵,光是用眼睛就能看出这刀的不凡。 系统:【啧。】 上一次它给出的实在太多了,事后那是越想越亏,越想越气,这一次他就往里面塞了最特殊的紫色物品。 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开出高级魔法书、天级道法口诀等物品。 虽然很强,但抱歉——在虫族世界观里无法使用,充其量就是花里胡哨的垃圾。 还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开出顶级兵器,比如陆墨手里这把。 但凡换一个世界观,修真、魔法之类的世界观,所有宿主都求爷爷告奶奶千万不要开出兵器,兵器虽好,但他们自己都能炼出来。 系统记录在案的,五十个开过这个奖励包,没有一个开出武器的。 没想到偏偏给陆墨开出来了。 你说他欧吧,百分之十的劣质物品都能给他开到。 你说他非吧,偏偏这个奖励包里,只有这东西是有用的。 ——并且,相当有用。 它不情不愿道:【恭喜宿主,开出传奇级武器一把……】 就在这时,陆墨“咦”了一声。 只见一阵金光从刀柄的末端亮起,逐渐向上蔓延,直到金光将整个刀身覆盖—— 一道天籁般的女声响起: 【恭喜陆墨先生,传奇级武器成功转化为史诗级武器,请用它开辟出更加光明的未来吧!】 陆墨:“诶?” 系统:【……】 它彻底麻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出现,开出的物品有极低极低的几率,再一次升到高阶。 但系统还是第一次看见传奇级物品还能再升级的,这几率堪称无限接近于零了! 它怜悯地看着陆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卡车创了。】 陆墨一愣:“为什么?” 系统幽幽道:“寿命抽卡不可取。” 陆墨:“……” 他把玩了一下那把漂亮的唐横刀,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多了一个注释。 【可成长性:S】 武器……也能成长的吗? 假如系统知道陆墨的想法,它能气得当场解体。 可成长系的武器稀缺到什么程度? ——稀缺到哪怕只是一把蓝色品质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这还是金色品质的。 幸好系统并不知道。 陆墨将刀收回精神海,这才想起一件事。 他离开房间,径直朝凌的房间走去。 进房前一定不要敲门。 一个渣是不可能尊重别人隐私权的。 陆墨一转门把手,打开了门:“凌,明天去订礼服——” 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陆墨看着凌,银发红眸的雌虫背对着他,似乎是刚洗完澡。 浴袍也不好好穿,只用一根细细的带子在腰间捆住,松松地堆着,露出宽阔紧实的背。 那背上满是陈年的伤疤,但一点也无损于这具身体的完美,反而多了一些战损的性、感。 凌一手握着湿淋淋的长发,听到声音怔怔地扭过头,侧脸如同沾了露水的花。 陆墨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快跳了一拍。 “雄主。” “你、你——” 黑发绿眸的雄虫脸上爆红,他惊慌失措地指着雌虫,瞳孔颤抖。 憋了半天,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灵魂一般,一叠声道: “淫、荡!” “不知羞耻!” “水性杨花!” 凌从善如流:“可我对自己的雄主淫、荡,又有什么问题呢?”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轰”的一声。 就像是火山爆发那样,陆墨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他用尽力气:“呸!不要脸的雌虫!” 说罢就猛地拍上了门。 凌愣愣地看着紧闭的门,缓缓放下手里的头发。 副官也看傻了,干巴巴道:“……哇哦。长官,你的雄虫居然是纯情系的。” 这年头还能找到这种雄虫? 多少雄虫还没成年就见过了惊涛骇浪,假如换一个雄虫,这样的场景几乎是见怪不怪。 甚至可能还要嫌弃凌身上的伤疤碍眼。 副官缓缓吐出一口气:“还真是稀有物种呢。”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一条缝。 雄虫并没有进来,他站在门背后,清了清嗓子:“嗯……凌,明天记得去订礼服。” 凌:“是,雄主。” 那门缝就快速地合上了,随后是一阵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听得出这脚步是如此地凌乱。 凌:“……” 他缓缓捂住脸,低低地闷笑出声。 这种雄虫,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陆墨跑回房间,一头栽进柔软的床褥里。 系统干巴巴地安慰他:【虽然气势不足,但至少把台词念完了。】 尽管你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大傲娇,但总比调头就跑要好。 陆墨闷声道:【今天凌有更多恨我一点吗?】 系统不忍道:【……大概是有的。】 “我就不明白了!” 陆墨一锤床板坐了起来,愤慨激昂:“我对他不够坏吗?” “我强取豪夺他!我暴打他的白月光!我威胁他!我利用他!我简直是一个□□裸的人渣!!” “这还不够,我甚至把他当成一个下蛋的机器——一百个,一百个你敢信?”陆墨一想起这事就倒抽冷气,“好家伙我当时自己都佩服我自己,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 系统连连表示赞同:【确实确实。】 陆墨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可能,是他还在伺机而动。】系统谨慎地分析:【他可是军团长,忍常人所不能忍。】 陆墨挑起眉:“哪怕我让他永远不能和宋简书在一起?” 系统:【是的。】 “……” 陆墨捏着下巴,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当初没有认真思考的细节一点点浮现在他脑海里。 虫族的世界和人类不同,他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强行棒打鸳鸯,凌就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但这是不对的。 他必须抛弃人类的思维,用虫族的思维来看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他突然福至心灵,狠狠地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我明白了!” 系统漫不经心:【嗯?】 “我步骤出错了!”陆墨说:“你想啊,雌虫以雄虫为尊,可我先一步成为了凌的雄主,那么他想要忠心的对象就成了我!” “在这种情况下,我对宋简书做什么还有用吗?完全没用啊!” 系统:【……】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出问题的样子。 它只好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简单。” 陆墨往后一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放松身心:“宋简书这会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能做的只有一个。” “让他回想起他真正的爱情,从而背叛他的天性,愤怒地击杀我。” 系统:? ———— 第二天,系统就明白陆墨的意思了。 从一起床开始,陆墨就开始不停地作妖。 宋简书体贴是吧?那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公主病。 原定八点钟去挑选礼服,陆墨五点就爬起来了。 他径直闯入凌的房间,一脸阴寒地盯着凌的睡脸。 说来也怪,凌警惕性那么高的一只虫,硬是顶着陆墨的死亡凝视,睡得结结实实。 等了十来分钟,陆墨眼睛先不行了。 他拧住凌的脸:“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陆墨,又睡了过去。 陆墨:??? 他暴跳如雷:“你这只贱、虫,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雄主的面前还如此放肆?” 下一秒他被拉近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凌用下巴顶着他的肩窝,含糊道:“我知道你很急,但还很早……” 陆墨:“……” 他愤怒地一掀被子:“起来,给我做饭!” 明明家里有厨师,还是荒星上手艺最顶尖的厨师,但他就要凌在五点这种鸡都没起的时间,爬起来给他做饭。 凌用鼻子在他颈边蹭了蹭,无奈道:“好吧,但我做的并不好吃。” 要的就是这一点。 陆墨眼神闪亮——这样他就能无理取闹,让凌一遍遍地重做了。 他爬起来:“先说好,我可是很挑的。” 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好。” 可真是任性又爱撒娇的雄虫,可他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在六点不到的陆家庄园里,袅袅地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凌端着盘子,放在了桌上:“雄主,请用餐。” 陆墨轻哼了一声,先是观察了一下凌端来的食物。 这是一盘看不出原材料的粘稠淡黄色物质,他嗤笑一声:“你这是做的幼崽奶昔?” 凌若有所思:“确实很多幼崽都喜欢。” 陆墨再闻其香,可除了极淡的蔬菜香气以外,什么也闻不出。 他嫌弃地用勺子拨拉一下,终于纡尊降贵吃了一小口。 “……” 凌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雄主,您觉得如何呢?” 陆墨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那就吃一口再辱骂凌吧。 再吃一口。 ……最后一口! 直到将最后一点东西咽下,陆墨慢吞吞地用餐巾抹了抹嘴:“难吃死了。” 系统:【……】 他居然真的能说得出口。 凌诚恳道:“请雄主给我弥补的机会,让我再试一次。” 陆墨觉得可以,他已经过瘾了,这次一定可以狠狠地将盘子砸在凌的身上。 十分钟后。 “雄主,请让我再试一次。” “……去吧。” “雄主,我还可以再来一次吗?” “……可以。” “雄主——” 陆墨抱着肚子,打了个嗝:“算了,我已经要被难吃吐了。” 凌眉眼弯弯:“好的,那么请下次再指点我的手艺。” 陆墨点头,虚弱道:“扶我起来。” 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愧疚的神色:“都怪我的手艺太差,让雄主勉为其难地指点了这么多次。” 陆墨瞪了他一眼,开始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着装。 衬衫上缀着价格昂贵的蕾丝,雪白的袖口用天蓝的宝石扣好,保证没有任何纰漏。 然后是布料厚实制作精良的外套,由管家亲手打理,穿上后甚至连一丝褶皱都不会出现。 最后是擦得铮亮的鹿皮靴子,不要忘记带上领结——区别于拉链式的领结,要特意打歪一点。 陆墨看着自己,满意极了:【斯文败类。】 系统给与了肯定:【衣冠禽兽。】 这种气质,格外符合他们今天要做的事。 凌回房间里换了衣服,然后咬着发带从房间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他那过长的银发。 他的动作比陆墨熟练得多,一看就是常年同这些礼仪打交道的。 看到陆墨后,他眼睛一亮:“今天的着装很适合您呢。” 凌的衣襟还未扣好,露出精致的锁骨,隐隐能看到坚实的肌肉。 假如说陆墨此时还是精致少年的漂亮,那凌全身都散发着成熟大人的独有魅力。 宽肩窄腰,眉眼凌厉英挺,但不管是天生浓长的眼线,还是唇瓣上一颗唇珠,细节处显露出几多性、感的妩媚。 陆墨不自然地将眼神移开,脸颊微红:“……成何体统!” 凌动作微顿,漂亮的红眸盯着陆墨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 在高傲的雄虫马上要发怒时,他适时地转开了话题:“雄主,您的车送去修理了,如今还没送回来。” 管家适时地道:“备用的车已经停在外面。” 陆墨不屑地道:“不要用贫民的思维来揣测我。” 他昂首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骄傲又漂亮的小孔雀,凌没压住嘴角的笑,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像某种醇厚的乐器声。 陆墨不满道:“阁下,您觉得我的发言有何不妥么?” 凌终于破功,他压着肚子,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颤声道:“不,没什么,我只是——” 他朝陆墨眨了眨眼:“只是敬佩于您的财力雄厚而已。” 【得到了完全德不配位的奉承,渣渣值加一】 陆墨:“……” 他们驱车来到这座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 但他们径直从所有的高定礼服店门口开过,最后停在了一个装饰艳丽的店前。 有点常识的虫族都知道,这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针对于雌虫用的,惩戒用具。 宋简书不是温柔体贴吗,恐怕这些东西他家里都不曾出现过吧。 光是站在门口,陆墨就能看到里面琳琅满目奇形怪状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他满意极了。 凌怔怔地看着这些东西,脸色逐渐发白。 陆墨激动极了:“看!!有效果!” 系统也很感动:【是我小看你了!】 凌此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团。 雄主,这是什么意思? 是了,他想起来了。 陆墨曾说过让他出门工作,但他身为军团长,职位在帝星。 陆墨的家在荒星,他怎么可能去帝星?所以才要买下这些东西,便于远距离地控制自己。 “进去。” 他听到雄虫冷冰冰的声音。 凌低着头,那双鲜红的眼眸中,却逐渐燃起阴暗的火。 ——你说过,让我永远都不能离开你的。 陆墨,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俗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方案是有了,但具体该如何实施,陆墨还是有些不太熟练。 早上明显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在别人都不知情的时候,一人一系统合计了半天。 奈何一个是生长在红旗下的祖国花朵;一个虽然见得够多,奈何实在太过恶毒。 当系统用那软萌的童音说出“那就把凌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最后再这样那样,你看如何”的时候,陆墨忍不住蜷缩起了脚趾。 有一种痛,叫做听着都痛。 陆墨蹙着眉头:【我觉得不可。】 系统不服气道:【有何不可?】 【我要的是渣渣值,可不是他的命。】陆墨没好气道,【再说了,可持续发展你就是不懂。一下子把凌搞死了,杀鸡取卵对我有什么好处?】 系统小声bb:【你太低估一个S级雌虫的承受能力了。】 能够肉身穿越宇宙的种族,宇宙里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这就是他们如今站在这里的原因。 系统通过它强大的功能,在三秒内浏览了整整十个T的虐身虐心文学,终于给陆墨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既不会真正伤害到雌虫,还能时刻让雌虫处于被监控的恐惧之下,担忧着随时会到来的惩罚——很快就会变成神经病的。】 而神经病,最是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其他人。 陆墨点了点头,激情澎湃:【请为我挑选一根最漂亮的路灯。】 【放心吧。】系统摩拳擦掌,【第一章的时候就给你挑好了。】 善哉! …… 荒星上雄虫罕见,老板的顾客大多是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给自己用,给其他虫用,都有。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只雄虫,那可真叫一个容光焕发。 他觉得自己的宝贝们终于遇到了正确的虫,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只要略一打量,就能明白这只雌虫的等级绝对在A级甚至S级。 银发的雌虫抱着胳膊,靠在橱窗边,一双长腿交叠,低头时长发在腰处摇晃。 他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老板都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和骨骼都在战栗,皮肤起了一片一片的鸡皮疙瘩。 他不敢再看,连忙转回了视线。 雄虫就眼熟了。这星球上雄虫总共就那么几只,而陆墨是其中最有钱的——最关键是,这些钱都是他自己的。 但是…… 老板炸了眨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墨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D级雄虫那样孱弱。 自从等级提升至C级以后,陆墨原本有些混沌灰暗的眼睛,稍稍地亮了一些,除此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极难察觉的微小变化,乍一看似乎还是他,但整体来说却显得昂扬了许多。 他本来长得阴郁,如今却显得冷冽了起来。 、 陆墨的目光扫过货架和橱窗上摆着的东西,在暧、昧的灯光下,就连冰冷的金属器械都带上一份诱、惑。 他随手拿下一个,在手里把玩着靠近了凌。 “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雄虫的脸上露出天真而残忍的微笑:“只要把这个带在你的脖子上,哪怕你离我有一个星系那么远,我都能找到你哦。” 凌的瞳孔一缩。 这里距离帝星,正正好好是一个星系的距离。 【叮,目标人物杀意值暴涨百分之十,恭喜渣渣值增加一百点!】 “哦,还有这个。”陆墨的指尖拈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珠,“这个东西是监控哦,全天候不停的,你不管是干什么,都会被我一览无余。” “……” 【叮,目标人物杀意值暴涨百分之五十,恭喜渣渣值增加五百点!】 “还有还有!”陆墨欢快地拿起一个平平无奇的遥控器,“只要把控制器放置在你的神经中枢里,我就能通过这个遥控器控制你的一切——” “怎么样,你喜欢哪个?” 【叮,目标人物杀意值暴涨至百分之九十九,恭喜渣渣值增加一千点!】 冰冷的杀意几乎已经凝固成实体,空气里流动着分外危险的血腥味。 老板已经快跪下了。 他是一只B级的雌虫,在这颗荒星上几乎已经是顶尖的雌虫,他从来没有感到到如此恐怖的杀意。 这杀意像一把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又像冰冷的水泥,将他浇筑在原地,连逃跑都做不到。 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那只雄虫竟然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看着雄虫背后几乎要露出獠牙的影子,老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下一刻自己和店面一起化为灰烬他都不会感到一丝奇怪的!陆少爷的脑袋到底是哪里缺了根筋吗?! 陆墨从未感到如此亢奋过,肾上腺素让他的心跳无比剧烈,让他几乎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他看着凌饱含杀意的眼神,整个人都跟过了电一样爽。 他在反派的路上勤勤恳恳三年了。 三年啊,知道他这三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每天清晨都跪在床头向神祈祷,求神忏悔他的罪过;每天都要在心里默背刑罚大全,想象他该以什么样的模样死去。 但是,没有任何人想要将他绳之以法!就连指责都不曾有过! 无论陆墨如何暗示明示,都只会换来对方或感激或幸福的眼神。 再这样下去,他的社会主义价值观都要崩坏了! 凌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正义使者。陆墨垂下眸,掩饰掉眼里的解脱和安心,像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一般挑起凌的下巴,邪魅一笑: “看,这是什么?” 凌的眼睫颤抖。 他又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梦靥中。 这梦靥陪伴他已经有数十年,时常在他耳边低语:“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你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从遇到陆墨后,梦靥暂时地退却了,他终于得到了安宁。 他惊奇地发现,原来视线并不总是弥漫着血色,他看到的一切总是模模糊糊像老旧的胶片,上面残留着无数的斑点。 原来,是可以看得这样清楚的。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一辈子呆在这个荒星上。即使这个荒星对他来说,就像困住鲨鱼的玻璃缸,他也不愿离开。 “为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破碎,干枯嘶哑:“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墨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鄙夷道:“真不知道你对宋简书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摊开的手心里是一枚精致的徽章:“他啊,没用到把这个东西都输给我了呢。” 那是帝星的居留证。 凌怔怔地看着陆墨白皙的手心,混混沌沌的脑海中仿佛有暴风过境,将一切都卷得乱七八糟。 不是……要把他推开的意思吗? 流浪多年的猫总是没有安全感,即使对它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只要你一打开门,它哪怕正在酣眠,也会从梦中惊醒。 你要离开吗? 你要把我丢出去吗? 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需要多久才能愈合? 或许,只有将它关在密不透风的笼子里,它才会感到安心。 雄虫抬着下巴,神情是不可违抗的威严:“你以为光是那些就够了吗,我说过的话从不允许有纰漏,你永远都无法逃离我。” 明明是一句扭曲而又诡异的话,凌却觉得方才空落落的心在一瞬间被填满了。 请您多说一些吧。 请您时时刻刻看着我呀。 凌颤抖着咬住了食指,觉得有什么不可遏制的东西快要满溢出来。 他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清明,在这一刻彻底被吞噬掉了。 自己真的病了,无药可救。 凌握住陆墨的手,在雄虫疑惑的眼神中道:“我知道了,雄主。” 【叮,目标人物杀意值降至百分之零,请下次再接再厉!】 陆墨:诶??? …… 不是,不带这样的。 不应该啊。 不对劲啊。 陆墨瞬间兴致全无,无精打采地带着一堆东西和凌离开了店,老板抖抖索索地站在门口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永别。 直到他们坐在高定服装店里,陆墨倨傲地说:“这只是为了不辱没陆家的荣耀,本少爷才会勉强带你来的,像你这种贱、虫,本来只配赤、身、裸、体跪伏在地上伺候本少爷。” 店里的雌虫走来,将冰镇后的饮品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散发着冰雾,看着就沁人心脾。 陆墨顺手将杯子塞进凌的手里:“赏你沾我的光。” 店员看了看陆墨,又看了看凌。 凌朝他眨了眨眼睛,店员心领神会,同情地看着他。 【您的雄虫好像有那个大病。】 陆墨不耐烦地赶凌去试衣服,随便指了一张图片就让他过去了。 临走前,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原来雄主喜欢这种的。” 陆墨:“……” 他在心里敲了敲系统:【我刚刚指的哪张?】 系统:【我还在看书,没注意。】 【别看了,看了也没用。】陆墨凉凉道,【已经没有人能将我绳之以法了。】 【不要灰心,】系统安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陆墨叹了一口气。 他又开始作妖:“进去都多久了!!还不出来!” 说罢,他站起来疾步走到试衣间里,闯了进去。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磨磨唧唧的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高档的服装店里,试衣间的门口也有两位强壮的雌虫服务员。他们不仅强壮,还极有眼力。当陆墨带着凌进入店的那一刻,两只雌虫就记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雌虫在里面试穿,雄主闯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陆墨不耐烦地打开门,嘟囔道:“你这只贱、虫,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陆墨向来知道凌漂亮,但不知道他能这么漂亮。 凌的银发又长又厚,平时疏于打理总是披散着,最多用发带束在脑后。如今那银色的长发被仔细地挑出几束,打成了细细的辫子,上面缀着真正的鸽血宝石,压在了发量惊人的长发上。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这礼服同寻常的婚服不同,更像是一件礼仪用的军服。 金丝编制的绶带从肩膀一直垂落到腰间,挺括的面料勾勒出凌干净而美好的腰线。 他戴着白色的手套,拿起了一顶同样挂着宝石和银线的军帽,却不急着戴上。 “雄主?” “咳咳。”陆墨轻轻把门关上,又摆出了一副臭脸:“还行吧。” 好帅!好酷! 他挑剔地打量着凌,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只贱、虫,穿上一身好衣服,居然也像模像样的。” 对不起这身衣服配不上你!! 最后,陆墨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勉勉强强配得上我吧。” 对不起我这么渣也配不上你!!真的对不起! 凌不自然地撇过头去,在陆墨看不见的那半侧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忐忑,当雄虫闯进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想着要不就这么从窗户逃走算了。 但出于另一种微妙的情绪,让他止住了动作。 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要服从雄虫的命令,这是雌虫的本质。 ——骗人的。 他什么时候是一个正常的雌虫了? 当雄虫打开门时,凌清楚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恍惚。而当雄虫别别扭扭地说着他那些陈词滥调时,凌终于在他闪烁的眼神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陆墨看着他,只看着他。 这张让他从前厌烦的脸,总是招来瞩目,引来无数的危险。凌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庆幸的一天。 他终于找到了能让陆墨在意的筹码。 凌垂下眸,眼神暗暗沉沉,危险至极。 即使看似浅薄,但只要耐心培养,仔细浇灌,最终会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网,将雄虫牢牢地困在网中。 …… 雌虫侧过脸,他低眉顺眼,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竟显出了一丝脆弱感。 陆墨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低下头,四目相对。 陆墨的手指摩挲着凌的唇瓣,将那浅淡的唇色擦得嫣红,他低声问道:“宋简书,他碰过你吗?” 凌的眼睫微颤:“……没有。” “我不信。”陆墨恶狠狠地说,“你那样喜欢他,恐怕是哪里都给碰了吧?”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陆墨的手指一路沿着凌的唇瓣往下,划过微微颤动的喉结,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了凌的胸膛。陆墨的神情冷酷如同毒蛇,冷冰冰道:“这里住着谁呢?是宋简书吗?” “凌,我好嫉妒啊。” 手指下的胸膛一颤,陆墨自然没有放过这么明显的反应,他歪了歪脑袋道:“被我说中了吗?真是不乖的雌虫。不乖的雌虫需要一点惩罚……” 下一刻,毫无防备的雌虫被猛地一推,径直跌坐在了椅子上,雄虫强硬地抬起他的脸,压了下来。 “唔……” 雨水和血的气息交融,陆墨的五指穿过凌编织好的长发,不让他离开。 好舒服。 漂亮的凌像是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随着陆墨的动作,顺从地打开牙关任由陆墨肆虐。 陆墨能清楚地感受到,凌的唇瓣是那样柔软,舌尖颤抖着与他相碰,细腻的脸颊微热,像是易碎的暖玉。 即使在心里谴责着自己的行为,但陆墨却又忍不住沉迷下去。 他终于连三观也要崩坏了…… …… 一分钟后,两人终于分开,陆墨撇过头咳嗽。 他还是第一次和人亲吻来着。 凌靠在椅子上,胸膛微微起伏,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神情看不真切。 陆墨用手抹去嘴角的水光,扯住凌的衣领,威胁道:“打开精神海。” 凌的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连手指都僵硬了。 “快点。” 凌无意识地看了陆墨一眼,红眸里尽是茫然和无措,里面藏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惊惧。 但他没有从陆墨的脸上发现任何怜悯,他只是冷酷地说:“听见了吗?” 凌的脸色已经白得和雪人没有区别,他终于失去了力气,颤抖着打开了精神海。 陆墨深吸了一口气,伸出精神力探入了凌的精神海。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他进入过很多雌虫的精神海,但从来没有一个——一个雌虫的精神海,像凌这样狂暴。 打个比方,他就像是茫茫深海上一叶孤舟,在小湖泊里都有翻到的危险,此时却要面对滔天巨浪。 浓厚的黑色云雾翻涌,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只有混沌狂暴的一切,都在咆哮着,翻涌着。 陆墨:…… 他刚刚到底是对凌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凌这都能忍住不杀他吗? ……不愧是军团长呢。 陆墨硬着头皮,冲进了这滔天巨浪里。 他必须要竭尽全力,才不会被这巨浪撕成碎片。 就像往常做的那样,他要从这咆哮的巨浪里找到最薄弱的地方,以此为突破点,消除一切的风暴。 但这实在是太困难了,陆墨光是稳住自己都很艰难了。 【精神力消耗百分之五十。】 陆墨无视了系统的声音。 【警告,精神力消耗百分之八十。】 他躲过迎头的巨浪,在一次又一次的夹击中勉强存活,渐渐地似乎找到了一些规律。但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消耗得飞快。 【警告,精神力消耗百分之九十。】 陆墨深吸一口气,明白光凭他如今的c级精神力是完全不够用了。但又不舍得放弃,他已经隐隐找到了那个突破口。 转瞬之间,他已经有了决断。 【中级精神力恢复剂确定使用精神力恢复百分之十】 刚刚充盈了一点的精神力转眼又被消耗完,陆墨面不改色地使用一瓶瓶药剂,精神力在反复地补充和消耗。 【中级精神力恢复剂确定使用】 【警告,精神力已消耗……】 …… 在反复的过程中,陆墨的脸色越来越差,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 那个最终的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他一口气使用掉十瓶恢复剂,精神力瞬间涨到了几乎溢出的状态。 陆墨的精神力如同一柄坚实无比的矛,迎着几乎覆压天地的巨浪,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掷了过去!! 如同定海神针入大海,一瞬间海晏河清,咆哮的巨浪悄无声息地消逝,天空恢复了清朗,一切回归了最初的平静。 陆墨浑身冷汗,无力地倒伏在凌的肩上。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揪住了凌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的精神海也被我玷污了,你心里的位置,迟早也是我的。” 说罢,他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和系统在心里拍了拍巴掌。 【干得漂亮。】 【太棒啦宿主!凌这次的痛苦指数飙升哦,渣渣值给你加了一千!】 【好耶!】 …… 凌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回。 打开精神海,或许对其他雌虫算不了什么。他们打开精神海,由雄虫梳理一番,是最快活的事。 但对凌来说,这是最痛苦的回忆。 被吞噬却无能为力,被宰割却无法反抗,明明还活着,却被一口口吃掉。 凌缓缓收拢手臂,抱住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小雄虫。 精神海明明恢复了平静,但他的眼底却泄露出更多的狂热。 这只雄虫是他的,谁也不能动。 若是有觊觎的…… 凌用脸慢慢地蹭着陆墨的脸颊,即使在昏迷中,陆墨也皱着眉嘟囔了一声。 “痒……” “陆墨,你是我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陆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还头痛欲裂。 他艰难地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像一块玻璃球落在碗里颠簸,找不到北。 没过三秒,他抱着脑袋又躺了下去。 “我这是怎么了?” 【叮!攻略小助手提醒您:您的精神力等级已提升至C级,请再接再厉!】 陆墨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之前并不是C级?” 【您真是可爱。】 系统这次切换了冰冷的机械音:【是谁给了您已经C级的自信呢?】 陆墨:“……” 系统,我恨你没有心。 “不是,”他纠结道:“之前你明明说我突破到了C级。” 【更正一点,】系统冷冰冰地说:【等级上限开放至C级,您还需要依靠自身的努力来到达C级。】 陆墨:“……行吧。” 【呵呵。】 即便陆墨现在晕晕乎乎,也感受到了系统几乎快溢出来的不满和嘲讽,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尊敬的系统先生,我又是哪里惹到您了?】 【你居然还有脸问。】系统鄙夷道:【是谁将我关进小黑屋?是谁让我独自面对黑暗?是谁抛妻弃子——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竟然比不上一只和你认识不到七天的雌虫?】 陆墨张了张嘴:“我们在一起也不过三年……” 系统愤怒地抬高声音:“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一定要扣光你的渣渣值,除非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还能勉强原谅你。而且这完全是出于我的善良,你需要弥补的远远不止这么多……” 看来系统真的很不满。 陆墨迷茫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脑子里似乎有很多碎片一掠而过,却看不清抓不住,只有茫茫一片白雾。 “看看你做的好事!”系统甩出一段影像,拍在了陆墨的脸上,“我被关进小黑屋了你知道吗?” 陆墨漫不经心道:“你的语气仿佛我搞大了你的肚子。” 影像徐徐展开,一段雪花屏过后,陆墨看到了自己,他怒气冲冲地打开了试衣间的门,闯了进去。 他粗野地将凌按在了座位上。 他蛮横地亲吻了凌—— 他强硬地打开了凌的精神海!! “……” 陆墨缓缓躺下来,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热意瞬间攀上他的脸颊,被子里闷热窒息,陆墨揪着被子压在脸上,无声地呐喊:他都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 “现在认识到你的错误了吗?”系统生气地说:“你——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宿主,居然在一个未成年人格的系统面前做出这种事,你们一定是那种会在小孩子面前大肆亲热的夫妻,呸,真是不要脸。” 夫、夫妻?? 陆墨的大脑都在颤抖,回荡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晕了。 没——没错,凌确实是他的雌君,也是他唯一的雌虫,和他的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当他亲吻凌的时候,对方柔顺地随着他的动作,任他施行…… 陆墨结结巴巴道:“我、我真是个人渣。” 系统:“……” “咳咳。”系统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快,勉强道:“看来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来。” 陆墨痛心疾首道:“凌那么痛苦,但我现在却觉得高兴得不得了,我真是个人渣。” 完全没有在认真反省的样子。 系统冷冷道:“渣渣值减十。” 陆墨惊呼:“为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传来凌的声音:“雄主,您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凌轻轻打开房门,脸色恹恹的雄虫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倨傲地说:“真是不懂规矩的贱、虫,竟然抛下昏迷不醒的雄虫,独自出去快活。” 凌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尽力压住嘴角:“雄主误会了,我并非独自出去快活。” 陆墨挑起眉:“嗯?” 凌低声道:“是和管家一起出去快活的。” 雄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系统:【……】 后遗症看来还没缓过去,脑子不太好使了呢宿主。 凌在床边坐下,他将手上端着的碗递给陆墨:“雄主,请用。” 陆墨不满地看他一眼:“你难道看不出我现在虚弱至极吗?你真是一个不称职的雌、雌君。” 说到雌君两字时,他不由得结巴了一下,脸上飘过两片可疑的红云。 凌愣了一下,这才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粘稠的食物。 他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拈着勺子时,石制的勺子衬得他圆润的指甲盖更是如同艺术品一样。 陆墨顿时就理解了纣王的快乐,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快乐,没有人!! 他低头就着凌的手吃了一勺,细腻粘稠的温和甜味就在口腔里扩散,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凌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好吃么?” “好吃呀。”陆墨喟叹道,下一刻他冷不丁地抓住凌的手,死死盯着凌的眼睛:“你也是这么喂宋简书的吗?守着他,爱着他,给他做饭,服侍他——” 凌撇开脑袋,声音颤抖:“雄主,您……” 在陆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瞳孔因为兴奋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战栗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 陆墨却感受到了这战栗,他毫不犹豫趁胜追击:“你不愿服侍我,不愿靠近我,我偏要你服侍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话音落地,凌猛地抽走了手,他动作快得出奇,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瞬间已经冲到了窗边。 陆墨:=口= 这是要跳楼也要离开的意思吗?效果真的这么好吗?!! 凌的右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左手用力拉开窗帘:“谁?” 霎时间,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陆墨用手背挡住一些光,眯起了眼睛。 一张圆圆的小脸紧贴着窗户,黑色的斗篷在空中飘摇,当他看见陆墨时,不由得眯起了银色的双瞳,雀跃道:“尊敬的陆墨阁下,您醒啦!!” 他手里攥着一小把白色的花,在风中轻轻飘摇,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这里可是五楼。 陆墨白着脸冲过去拉开窗户,拽着小孩的斗篷将他拉了进来。 他将小孩扔在地上,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又进来了?你这下贱的小崽子,我要将你押送到警备大队去。” 小孩睁大双眸,眼里浮现出崇敬的光。 陆墨阁下果然非常了不起,他和这里所有的雄虫都不一样,没有雄虫能像他这般神气十足。 这种情感在小孩天真的心灵里反复冲刷,陆墨不算高挑的个子在他眼里变得越发光辉灿烂。 小孩连忙爬起来理了理斗篷,严肃道:“吾深刻地为您的身体感到担忧,于是为您摘来了祝福的花,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他掂着脚,努力地抬高手臂,想要将花别在陆墨胸前的口袋上。 陆墨全身僵硬—— 他完全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幸好凌及时帮他解了围,他从小孩手里接过花:“感谢您的关心。” 小孩长大嘴,愣愣地看着凌。 凌拿着花,手指微微用力,红眸暗暗沉沉。 陆墨是他的。 一切想要从他手里抢夺陆墨的…… 极细微的杀意在房间里慢慢累积,摇晃,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带着一丝压抑。 小孩看了看凌,又看了看陆墨,脸色突然涨红,结结巴巴道:“您,您就是陆墨阁下的雌君吧!” 凌:“……” 陆墨猛地被口水呛到,脸色涨红。 雌、雌君什么的! 小孩却没有发现这微妙的气氛,他眼神闪亮:“不愧是陆墨阁下,您的雌君实在是吾见过最强大的战士,你们一定会繁衍出众多的后代,愿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祝福你们!” 他再一次确定了,陆墨先生一定是最了不起的雄虫。 “你虽然莽撞,但总算是拥有不俗的礼节,”黑发绿眼的雄虫抬起下巴,高傲道:“我勉强认可你是我的客人,为了不辱没家门,我也应当拿出礼节。” 他想了想道:“请您赏光在我的庄园里小憩一日。” 小孩神色紧张,恭敬地回礼:“恭敬不如从命。” 陆墨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背。 从醒来开始,他就觉得尾椎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一样。 他敲了敲系统:【我是不是长痱子了。】 系统:【我看你大概是要长尾巴了。】 陆墨:【……我是猴子吗?】 系统嗤笑了一声。 陆墨愤怒地抓了一下背,被凌握住了手,低声道:“不要用力,会抓伤的。” 凌的手心温热,陆墨触电一般缩回手,低声吼道:“没点规矩的贱、虫,真是越发淫、荡了。” 心里却在流泪。 淫、荡的是我。 凌一碰他,他就想到他亲吻凌的时候。 凌的嘴唇柔软温热,缭绕着血的浅淡气息,偏偏又乖乖地让他为所欲为。 陆墨叹了一口气,他的尾椎好像越来越痒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你说什么?!!” 空旷的大厅内,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久久回荡。 宋简书错愕地看着他一直以来都无比尊敬的雄虫,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这样愤怒。 他底气不足道:“凌一定是被那个雄虫欺骗了……” 站在他面前雄虫有着极俊美的外表,高大的体型是雄虫里极为罕见的。 除了宋简书这个异类,所有的雄虫等级越高,外表也就越接近雌虫。而这只雄虫,无疑是A级无限接近于S级的高等雄虫。 高等雄虫的眼睛原本是金色的,但如今却变成了浑浊的黄色,这代表他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这样的雄虫,无论是什么要求,整个虫族都会无条件为他奉上,除了一个—— 克莱因虫。 已经成年的克莱因虫,若是他决意反抗,哪怕自己是近乎S级的雄虫,也没法从他手里讨到好处。 若是凌选择自爆,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只克莱因虫。 那么他的等级就会永远地停留在A级。 那只克莱因虫几乎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财富、权利、雄虫,都无法成为他的软肋。 宋简书的出现带来了希望。 他惊喜地——近乎狂喜地发现,那只克莱因虫竟然被宋简书吸引了。 再如何强大的虫,一旦有了弱点,那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于是他接近宋简书,笼络宋简书,一点点耐心地取得宋简书的信任和崇敬,让他视自己如同第二个雄父。 宋简书这只雄虫他了解,优柔寡断,怜悯心泛滥。 他不断地制造机会,让宋简书[碰巧]地遇见各种各样深陷泥潭跌落尘埃的雌虫。 和他预想得完全一样,宋简书没有办法抛开这些雌虫不管,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他们。 雌虫如何能忘得了,一只将他们从深渊中救赎他们的雄虫呢? 他们卑微地祈求宋简书的爱,假如宋简书不再垂怜他们,他们的后半生都会活在痛苦里。 而宋简书那样善良的一只雄虫,自然是不忍心的。 而且—— 雄虫本就应当娶雌虫,他们繁衍得越多,虫族就越强盛。 这是多么美满幸福的结局!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克莱因虫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忍受这样的结局。他们贪婪,他们嫉妒,他们从来都是疯子。 眼见得凌眼里的阴郁一日日越发浓重,眼见得他在战场上越发疯狂,眼见得他逐渐陷入偏执中不可自拔…… 这个布置了一切的雄虫明白,他注定会杀掉宋简书,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一刻,这只坚硬顽强的雌虫,才总算是断掉了。 ——本应该是这样的。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筹谋了数年的计划,突然因为一个极可笑的理由,马上就要面临破产,这如何能接受?! 他已经很老了,已经没有再等下去的时间了。 宋简书疑惑地看着先生。 他从来没见过先生这么愤怒的样子,先生总是这样强大,什么事也不会让他有半点失态。但为何……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雄虫缓缓吐出一口气,和蔼地道:“简书,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只强大的雌虫能带给你诸多助力。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宋简书点了点头。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虽然爱无法比较,但他也清晰地感受到,离开了凌,他的生活几乎是变成了一团糟。 以前各种习以为常的事,如今都变得如此艰难。被陆墨拿走的三亿联盟币几乎掏空了他的家产,温格如今又在修养没有收入,他的日子突然变得异常艰难。 虽然其他雌虫都纷纷表示他们的财产也都是宋简书的,但是…… 宋简书闭了闭眼,那些和凌带来的相比,都不过是九牛一毛。 “现在还来得及。”老雄虫循循善诱,“他们只是登记了婚姻,那只D级雄虫还没有成年,他们一定还没有结契。” 宋简书微微睁大眼:“您是说……” “凌还爱着你。”老雄虫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一瞬间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清澈:“他不会拒绝你的,你只要和他结契,他自然会回心转意。” 宋简书神情迷离:“您……您说得对,我一定会带回凌的。” 老雄虫微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祝福你。” ———— 同一时间。 陆墨一个激灵,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他尾椎一直在痒,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痒,这种痒不是停留在表面,更像是从骨肉深处生长出来了什么东西一般,不碰就痒,碰了就痛。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就比如说作妖。 系统毕竟身经百战,理论知识无比丰富。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以后,他们不气馁,他们不焦躁,终于在今天又想出了第二个策略。 系统:【你知道比渣男更让人厌恶的是什么吗?】 陆墨:【老师您请讲。】 系统:【那就是过于粘人,无时无刻不想在你身边晃悠的巨婴。】 陆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系统鼓动道:【想想看吧,你是一个努力的雌虫,在努力完成这个月的业绩,一旦完成你的职位很有可能得到提拔,你的前途也会一片光明,你正在为了你和你男朋友的将来——】 【是雄主。】陆墨纠正道。 【好吧——你正在为了你和你雄主的将来奋斗的时候,你忙到不可开交,你忙到焦头烂额,你的巨婴雄主却每隔五分钟都给你打来一通消息。】 在吗?为什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对我的爱就只有这么多吗? 快回我电话! 陆墨:…… 好烦。 他已经感同身受地觉得好烦了。 系统:【心动不如行动。】 陆墨一挥手:【来了!】 他径直冲到凌的房门前,仔细地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凌似乎正在和谁说话,说着一连串陆墨听不懂的术语,大概正在远程开会布置着什么任务。 正是时候。 他一把推开门,开门的声音吸引了凌的注意力,他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雄主,您有什么事吗?” 这一声雄主,让屏幕对面的各个军雌都面面相觑。 他们平时事务繁忙,虽然之前地下车库那个视频很火,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看过。 眼下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军团长,什么时候有了雄主? 宋简书?不可能,那只雄虫是出了名的懂事有礼,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军团长。 那会是谁呢…… 所有军雌都屏息凝神,眼巴巴地盯着屏幕,试图一窥军团长那突如其来的神秘雄主。 “都几点了,你是想饿死我吗?” 傲慢至极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一只修长的手指戳着凌的脸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都三点了,你就是这么服侍你的雄主的?” 军雌们惊愕地睁大了眼。 军团长很有钱,巨有钱的那种,有钱到只要他愿意,随便嫁给哪只雄虫都没有雄虫会拒绝。 他一定会请来最好的厨师,为雄虫烹饪最美味的饭菜,但这只雄虫却宁愿饿着,也要吃军团长亲手做的饭? 雄虫娇生惯养,军雌们见到过那些一不顺心就会大发脾气的雄虫,而这只雄虫……得是饿了多久了? 凌也是一愣:“你没有吃饭么?” 黑发绿眼的雄虫愤怒地捏住他的脸,使劲往外拉:“你——你连我吃了没有都不知道!一定是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教训你了,你这只卑微低贱的雌虫,真是要反了天了!” 军雌们忍不住捂住了脸。 这只雄虫,是在向军团长大人撒娇吗? 他们从前总是羡慕军团长和宋简书感情那么好,相处是那样地和谐,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也不为过。宋简书甚至还会亲自为军团长下厨,当时可真是让他们酸死了。 但…… 但是他们也好想要雄主对自己撒娇啊!! 就这样蛮横地,不容置喙地要进入自己的生活,毫不讲理,毫无理智,一心只有自己的雄虫…… 不不不,不能想了,这是罪过! “抱歉,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凌示意道:“晚上再联系你们。” “什么,你还想着晚上?我警告你,你最好把我放在第一的位子,否则我一定要让你尝尝——” 啪的一声,军团长那边的屏幕黑掉了。 军雌们竖起耳朵:尝尝?尝尝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出现在所有军雌的心中,但他们并不知道这种激动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原地打滚嚎叫。 “你们有没有发现……” 某只军雌犹豫道:“军团长从前有打理过他的头发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 第三军军团长凌,出了名的带头不遵守规则,从来没见他好好穿过外套。那头长发是如此特别,以至于很多虫族都效仿他留了长发。 但他们都知道,凌完全是因为懒得剪,才养成这么长的…… 唔…… 想着想着,又开始激动了。 要镇定!虫族的军雌要镇定! 突然,军团长的屏幕又亮了起来,他匆忙道:“三天后是我的婚礼,你们有空可以来。” “凌!” 雄虫已经气到声音低沉,军雌们只看见那只手蛮横地拉过军团长的下颚,将军团长拉出了屏幕以外。 暧、昧不清的水声响起,军雌们睁大了眼睛,椅子上好像长了刺,让他们坐立不安。 足足过了一分钟,凌才回到屏幕里,他浅淡的唇色变得嫣红,冷淡道:“待会儿把坐标传给你们。” 屏幕黑掉了。 军雌们捂着心口,呼吸急促。 好、好霸道! 好蛮横! 好无礼! ——好羡慕啊!! 三天后的婚礼,他们一定要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关于地下车库的视频,或许还有虫记得,那视频的来源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直播间。 它出现得毫无预兆,消失得猝不及防。 中间曾断过三小时的直播,可试图摸到直播间ip地址的虫,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他们被这个直播间弄懵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复杂的防黑程序! 这在一瞬间激起了黑客们的好胜心。假如说刚开始是为了宋简书,到后面就成了他们和程序的斗智斗勇,宋简书都不知道被他们忘到哪儿去了。 越是博弈,越是能感受到这个程序的结构之精妙,逻辑之严谨,能做出这个程序的虫,绝对超乎了这个世界的现有水平! 到底,到底是谁! 短短几个小时根本不够他们研究的,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看到了一点点皮毛,从这皮毛里他们窥见了更加深厚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深渊的存在。 当直播间消失的时候,这些黑客几乎都要发疯了。 他们忍不住揪着自己的头皮嚎叫,这些平时深居简出,代表着虫族信息技术顶端的大佬,纷纷躺在地板上默默流泪。 毕竟谁也无法接受,自己长达数百年的常识,忽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翻天覆地,他们没疯掉已经是很理智了。 但实际上,这是系统从三千小世界里,科技点最高的世界里,随手拿出的一个小程序罢了。 当然,这一切痛苦都被转化成了渣渣值,算入了陆墨的成绩里。 ——然后马上又被扣光了,但这件事是后话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出现的变化,黑客们坚信这直播间一定会再次出现,他们几乎是夜以继日地研究着窥见的那一小片深渊,同时盯紧了网上的动向。 功夫不负有心虫,在隔了短短数天以后,那个直播间又出现了! 除了黑客们,还有一群对宋简书念念不忘的粉丝,他们始终记得这个神秘的直播间。 因此,在仅仅开播数分钟后,这个神秘直播间的热度,又瞬间冲到了顶峰! ——— 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庄园。 就像其他庄园一般,一栋栋漂亮的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漂亮的花圃中,洁白的喷泉高高地喷出美丽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的微型彩虹。 虫族领地庞大,这样的庄园随处可见,虽然漂亮,但也只是漂亮而已。 弹幕上纷纷有虫感慨。 [看起来挺普通的,大概是个有钱的雌虫吧,不过也没有钱到哪去。] [确实,我有个朋友去年当上了少校,买了一个比这还要漂亮的庄园。] 还有虫不满道:[宋简书呢?我们要看宋简书啊!] 直播间的标题写着“婚礼倒计时”,这让所有宋简书的粉丝心情十分复杂。 在他们心里,只有虫族二皇子那样优秀的雌虫,才能配得上宋简书。 温格上校那简直是走了大运捡漏,即使不服,但也没有办法。 他们虽然也幻想着嫁给宋简书,却也明白自己的平凡。 进入这个直播间前,几乎所有的雌虫都想看看,到底是多么优秀的雌虫,才能成为宋简书的第二位雌虫呢? 没想到,就这? 一时间,所有的弹幕都变得酸溜溜了起来。 [还不如我家。] [宋简书怎么老喜欢捡垃圾。] …… 就在满屏酸柠檬的时候,一条不和谐的弹幕缓缓飘过了。 [你们是真的没看出来,这庄园的主人是多么富有吗?] 有眼力的虫族已经从画面里那大到不自然的太阳,锈红色的天空看出了端倪。 这可是一颗荒星。 荒星是长不出这样脆弱漂亮的植物的。想要维护好这样的一个花圃,投入的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 更别说那美丽的喷泉……简直想都不敢想。 当他把观察到的这些细节发布在评论里时,顿时弹幕就安静了不少。 所有雌虫都在暗暗估算,以自己的财富,能不能在荒星上建造出这样的庄园?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所有观众更加被吊起了胃口,到底是哪只雌虫,拥有这样巨大的财富呢? 又为何偏偏要缩在这小小的荒星上呢? ——假如陆墨知道各位观众的心情,他只有一个回答。 “宅男,谢谢。” 哪怕他后来甚至在其他星球上也投资了大量的工厂,但他还是喜欢窝在出生点。 要不是凌得回帝星,他甚至想在这里住到通关回家。 一想到这,陆墨就不太高兴。 近来他有了些毛病,高兴时沉迷于打扰凌的工作,不高兴时就更喜欢纠缠凌,直到凌再也无法忽视他。 倒不是因为系统的方法多么有效,而是他发现,只要靠近凌,他的尾椎骨就会安静一些。 现在他不高兴了,他就要去找凌作妖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略长了一些的蜷曲黑发在脑后扎成一小绺,露出光洁的额头。 “凌,你的客人还没到吗?” 凌穿着那天定下的礼服,此时正在试带手套。 “他们不一定会来。”凌漫不经心道:“我的部下总是很忙。” 假如站在这里的,是和凌相处了几十年的副官,那他一定能发现,凌此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漫不经心,倒不如说是手足无措。 他带上手套,眯着眼看着某一处歪掉的针脚。 正如同领带一定要打得歪一点那样,手套上某些歪掉的针脚,正是手工制品的标志。 但现在这种“特意”让凌不太高兴。 “你真是疏于管理你的部下。”傲慢的小雄虫抬着下巴道:“果然只是一只低贱的雌虫罢了。” 他以为自己威严十足,但在凌眼里却像极了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白猫,举着自以为锋利的爪子耀武扬威。 凌不由得撇过头,好容易才将笑声咽进了肚子。 但这副样子,在雄虫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了。 沉默,冷脸,转移视线,完全是拒绝的意思。 “好哇,好哇。”陆墨眯起眼睛,“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你尽管做无谓的挣扎吧。不管你部下来不来,这场婚礼都是不可能停止的。” 雄虫微微俯下腰,手指划过凌的唇瓣。 初见凌的时候,这唇瓣总是苍白的,但如今却变得十分红润。 “这里已经全是我的痕、迹了……” 雄虫深深地盯着凌的脸,呢喃道:“凌,你是我的。” 凌嘴角的线条扭曲了一下。 母神啊…… 他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将眼里的暗流压下去。 “就算是宋简书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带走你。”陆墨用力抓着凌的手腕,熟练地咬住了凌的唇瓣。 陆墨不敢睁开眼。 疯狂上涨的渣渣值告诉他,凌现在正在苦苦地压抑着自己,哪怕就算不看渣渣值,他也能感受到凌微微颤抖的手腕,紊乱的呼吸。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抓着凌的手,这样凌甚至不能用力抓着其他东西,来发泄内心的痛苦。 陆墨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在快速地向着人渣的道路狂奔而去。 他真是罪孽深重。 直到呼吸不畅,陆墨才勉强直起身子,他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天际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那是一群小小的黑点,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鸟群,但随着它们逐渐接近,终于显露出了骇人的气势。 那是无数黑色的星舰,它们庞大的体型在日光下投出浓重的阴影,缓缓压过地面上的所有建筑物。 覆压天地,也不过如此了。 荒星上所有的虫族都纷纷从自己的住所里跑出来,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天空。 直到它们终于在天空缓缓停下,舱门打开,穿着笔挺军装的军雌扇动着他们强健的束翅,厚重的军靴踩上了坚实的大地。 “看来你的部下还是到了,真是太可惜了呢。”陆墨冷笑一声:“否则我还真想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他朝凌伸手:“这下你可再也没有拖延的理由了,我的——” 陆墨咬着舌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雌君。” 雌虫微微发抖,手在空中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握住了陆墨的手。 手心冰凉,有着略显粗糙的薄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卧、槽。】 【谢谢,有被吓到,这尼玛吓死个虫了。】 【啊啊啊啊是第三军团啊!!】 当巨大的星舰出现在上空的那一刻,所有围观的群众瞬间沸腾了起来。 在虫族五个军团里,第三军团是战绩最为彪炳的存在。在崇尚武力的虫族里,第三军团几乎是所有雌虫的最终目标。 星舰的侧弦上装饰着繁复的战纹,只要这个战纹出现在战场上,就会给敌人带来深重的绝望。 他们是无往不利的利刃,他们是坚不可摧的铁壁,他们也是永不消逝的荣耀。 【看到了吗!!那个是第三军团第一师师长!啊啊啊我死了,我毕生心愿就是第一师!】 【后面跟着的是第一师里最精锐的第五旅旅长!噢噢噢噢!!】 到了这个时候,雌虫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能轻易在荒星上建造出这样一座奢华庄园的,能在婚礼当天让第三军团精锐尽数到场的,除了那鼎鼎有名的一位,再也不会有其他人选。 【所以一定是那一位!】 【好吧,虽然很不甘心,但假如是那位的话,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但虫族数量庞大,亚雌占据了很大的比例。没有战斗能力的亚雌,对军队并不很感兴趣。 尤其是近百年来,雄虫的数量锐减,这危机太过紧迫,掩盖了另一个危机—— 随着优质雄虫的稀缺,优质的雌虫后代也减少了。可以说,现在虫族的社会里,有百分之四十都是柔弱的亚雌。 这些亚雌不明觉厉,直播间上顿时飘过一大片的问号。 【所以到底是谁啊?】 【看不懂。】 但是没有关系,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一声悠远的钟声响起,无数色彩缤纷的气球起飞,连这片荒芜的锈红色天空都染上了一片新鲜的活力。 绿草如茵的庭院里,昂贵的红木座椅左右排列,一边是身着军装身材高大的军雌。他们一个个神情紧绷,双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仿佛要去打一场恶仗似的。 但假如镜头再靠近些,观众们就能发现,这些军雌们呼吸急促,眼神明亮,艰难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另一边的座椅上人丁稀少,看来雄虫的亲属很是稀少,朋友……也着实不多。 而在整个镜头的中央,是由天鹅绒织就的红毯铺成的路。 红毯路的尽头,一个高挑的身影身着白色的华丽礼服,一头银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细碎的钻石手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那是……雌君才能带的首饰!】 【卧槽?宋简书的雌君定下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会吧?不会吧?我一直以为宋简书会把雌君的位子留给二皇子的!】 【我真的要嫉妒了,那可是雌君啊!】 一只雄虫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雌侍,可以有更多更多的雌奴,但无论如何,雌君只有一个。一旦定下,除非这只雌虫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否则他永远都是雌君。 看着凌手上的首饰,在场的军雌们呼吸不由得一窒。 假如他们没有记错军团长的话,那只傲慢又霸道的小雄虫,还是第一次结婚。 直接……就把雌君的位子定下来了吗?! 尽管雌虫和雄虫的比例十分悬殊,但作为凌的属下——他们表面上总是嫌弃凌和其他军团长比起来毫无气势,吊儿郎当像个不入流的军痞——心里却是十分骄傲的。 军团长,配得起任何雄虫的雌君。 因此,当他们得知宋简书并不打算让凌成为雌君时,心里都是十分错愕的。 错愕过后,就是愤怒。 而这种愤怒,在看到军团长第一次在战场外,露出那副几乎失控的姿态时,这种愤怒就达到了顶峰。 这群看起来冷酷又死板的军雌内心,实则有着浓烈而炽热的情感,只是他们惯于压抑,从不表现出来。 因此,当宋简书来询问凌的去向时,看着他那焦急的神情,这群军雌面无表情地一摊手。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如今看到军团长手上的链子,军雌们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爽不已。 哼哼,你还在那里讨价还价,这只雄虫可一点都不含糊,你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只是……还不知道这只雄虫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时间,军雌们都睁大眼睛,翘首以盼着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 当——当——当—— 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婚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凌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手腕上的链子,随手微微弓起背,只听得“刷”的一声,一对透明的束翅瞬间破体而出! 这对束翅庞大又精巧,脉络清晰得如同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却同时拥有着金属的光泽。谁也不怀疑,这对翅膀能够轻易地划开最坚硬的星舰外壳—— 凌眯起眼,舒展开束翅,轻轻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支疾驰的箭,飞向了空中。 他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身,悠悠地停在了半空中,朝着一边的窗户张开手:“雄主。” 陆墨愣愣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凌,凌银色的眼睫浓长,在脸上投下椭圆形的阴影。 黑发绿眸的雄虫脸上浮现起红晕,别别扭扭踩上窗沿:“你敢接歪你就死定了。” 高空中,雄虫往前一跳,坐进了雌君的怀里,被稳稳地接住了。 凌的手托着他的后背,怀里的雄虫好奇地往下看,一副很新奇的模样。 雄虫没有翅膀,自然是不曾体会过飞行的感觉。 “抓稳。” “嗯……”陆墨一愣:“什么?” 凌勾起嘴角:“婚礼仪式。” 陆墨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仪式…… 下一刻,凌双翅一振,带着陆墨冲向了更高的空中—— 陆墨:!!!! 狂猎的风刮过他的脸,他的耳膜轰隆作响,地面的一切都在飞快远离! 你他妈是火箭发射吗??? 陆墨想叫,叫不出来,他想哭,风把他的眼泪倒吹回心里,他甚至觉得小腹现在非常地紧张…… 系统的声音飘忽:【他终于动手了吗?】 陆墨哭丧道:【怎么,是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尿裤子,这样我就必须连夜离开这个世界对吗?】 系统:【……听起来倒是很有可行性。】 陆墨夹紧了腿:【我必不可能这样去死,他、妄、想!】 地上的军雌们却看得如痴如醉。 这可是从千年之前流传下来的古礼,在婚礼上,雌虫会带着雄虫飞到高空之上,让世间的一切都见证他们的永结同心。 天哪,军团长真是太他娘的会浪漫了! 难怪这么快就俘获了那只小雄虫的心,学到了学到了,以后他们也要这么做! 啊——这可真是——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等到降落时,军雌们几乎感动到热泪盈眶,拼命呱唧呱唧拍着巴掌。 陆墨死死抓着凌的衣角,指节泛白,司仪小声提醒道:“先生,该松手了。” 陆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高贵冷艳:“你继续。” ……腿软,不敢动。 凌的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啪,军雌们齐齐捂住了嘴。 多么任性,多么霸道! “咳咳。”司仪清咳了一声,“那么,接下来请两位交换戒指。” 凌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流光溢彩的戒指。 顿时众人倒抽了一口气,这也太舍得下血本了! 一般的戒指,上面镶上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已经是贵重无比了,但这个戒指,竟然通体都是宝石制作的。也就是说,它是从一整颗巨大的宝石上,抠下来的一个整体! 凌拿起戒指,托起陆墨的手。 雄虫的手修长漂亮,上面没有任何茧子。与他一贯的坏嘴巴和怪脾气不同,此时乖巧地放在凌的手心,等待着凌将戒指套上去。 他端详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了,雄虫的乖巧只能维持一小会儿,他冷冰冰道:“还需要我教您么?” “你没见他不愿意么?” 一个带着冰冷怒意的声音响起,陆墨瞬间眼睛一亮:来了!!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只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他摘下帽子,鄙夷地看着他:“这桩婚礼是一场胁迫,我绝不同意这种肮脏的骗局。” 是宋简书。 他坐在那里那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一定是用了精神力的伪装。 他看着凌,温柔道:“凌,我来接你回家了。” 凌难耐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神经质地曲起,手臂上青筋突起…… “哼,你说骗局?” 陆墨上前一步,一脸得意:“你从哪儿看出来的骗局?我骗了谁?我又骗了什么?”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宋简书不屑地看着他,“凌是S级的雄虫,光是基因层面上的互相吸引,他就不可能被你——这个区区的D级雄虫吸引。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答应嫁给你的。”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乱做了一团。 从陆墨露脸开始,弹幕就没停下来过。 【卧槽这雄虫是谁啊?宋简书呢?】 【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地下车库的视频,居然不是合成的?我还以为是假的啊!】 有不肯信的。 【我不信,就这么一只看上去就很贫弱的雄虫?就算是当雌君也太拉垮了吧,军团长你何必??】 【等着吧,宋简书肯定会来阻拦的!】 但争论也不绝于耳。 【你们能不能别老惦记着宋简书?当我们陆墨粉死了是吧?】 【就是就是,你们宋简书肯把雌君位子给出来吗?】 【哎哟A级雄虫被D级雄虫打飞,丢不丢人哪!】 而当宋简书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弹幕就乱做了一团。 【我就知道!宋简书果然来了!】 【快把军团长抢回来!】 【宋简书好帅!】 陆墨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叮!成为众矢之的,渣渣值加一千!】 【叮!成功激起观众的极大愤怒,渣渣值加一千!】 美妙的叮咚声不绝于耳,而一直停滞不前的经验条,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加。 观众们吵得不可开交,军雌们暗暗捏紧了拳。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陆墨的下一步动作。 陆墨冷笑了一声:“不嫁给我当雌君,难道嫁给你当个雌侍么?” 宋简书一愣:“凌……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凌垂下了眸,杀意氤氲成雾,呼吸逐渐放缓。 早知道,上次就应该杀掉宋简书。 克莱因虫是天生的病态,他们的爱意极其有限,所有的虫族在他们眼里只有三类。 他自己。 雄主。 还有其他虫。 假如被他们划分进势力范围,他们会将仅有的爱全部倾注到你身上,这爱或许过于灼热,总会烧得双方两败俱伤。 等到遍体鳞伤,克莱因虫就会拖着残缺的骸骨离开,将你永远驱逐出世界。 到时候,你与其他虫,也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更令他们厌恶。 宋简书却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只当凌是不敢看他,在心里权衡起来。 假如凌真是为了这件事生气的话,那他给出这个雌君的位子也没有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宋简书叹了一口气:“凌,如果我现在向你承诺,我会迎娶你成为我的雌君,你愿意回来么?” 他放软了声音:“凌,不要任性。” 凌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杀意到达了顶点,反而沉寂下去,脸上带了笑:“雌君?” 宋简书:“对,雌君。” 凌的眼里却是冰凉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简书,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反而产生了一丝的疑惑。 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宋简书好呢? 就像是中了什么邪似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却被拉住了。凌低头一看,陆墨瞪着他:“你敢答应试试?” 系统在他脑海里低喃:【被抛弃的话,说不定可以增加很多渣渣值哦。】 陆墨手一抖,但还是倔强道:【不。】 看着凌的笑,他心里慌乱无比。凌……明明是他的雌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凌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事。 系统:【你那叫见色起意。】 陆墨努力挽尊:【始于颜值,忠于才华,耽于人品】 系统怜爱地说:【耽于他想杀了你的人品吗?】 陆墨:qaq 即使这样,他还是用力握紧了凌的手:“你不准走。” 陆墨眨了眨眼:“我……我说过,我只会娶你一个,你要是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凌疑惑地问:“您这是威胁吗?” 陆墨:“没错。”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成为自己最唾弃的人渣,他也不会放凌走。 节操这种东西,早就灰飞烟灭了不是吗?! 他扯开一个狠厉的笑:“雄虫的职责,我也不会做。你要是敢走,我保证我不会让任何雌虫生出一个虫崽来。” 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凝重的气氛。 这可是,违逆了虫族社会的基础,动摇了如今一切制度的一句话。 这可是大逆不道。 假如所有雄虫都这样随心所欲,那虫族的结局一定会走向灭亡! 【叮!触碰到社会底线,渣渣值加一万!】 【叮!引起三十万虫族的抵触,渣渣值增加十万!】 渣渣值的增加不绝于耳,陆墨却充耳不闻,他只是执拗地盯着凌:“嫁给我,我只娶你一个雌虫。” 【叮!渣渣值增加至上限,渣渣等级突破!现在开始发放三级奖励!】 陆墨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猛烈地捶打了一下后脑勺,踉跄着就要倒下去。 但即使就要昏迷了,他还是抓着凌的手。 凌察觉到了不对:“陆墨,你——” 陆墨跌进了他的怀里,浑身都在冒着近乎沸腾的热气。 白色的坚硬屏障从脚底生长,快速构筑,它们如同一条条柔软的藤蔓,挥舞着铸成了一个浑圆的巢,眼看着就要将两人包裹进去。 宋简书惊叫道:“凌!!” 他下意识就要将凌扯出来,但就在触碰到凌的一瞬间,凌终于抬起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仿佛无尽的冷意倾灌入他的四肢百骸,硬生生地绊住了他的脚步。 宋简书眼睁睁地看着凌被包入了茧里。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彻底地失去了凌。 明晃晃的天光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浑圆的巨大蛋壳。 陆墨,终于蜕变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这是……”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眼前就只剩下了一个又圆又白的蛋。 有虫犹豫道:“这是蜕变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皆是犹豫之色——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只雄虫蜕变的时候, 还会回到蛋壳状态的! 正常的情况下, 未成年的雄虫在蜕变期会陷入高热。等级越高的雄虫, 高热的持续时间就越长, 但在此期间雄虫都会失去意识,可以说这是每只雄虫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 需要数只雌虫守护在一边,随时应对着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虫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我在古代史的课程上学过,虫族的祖先时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那已经是好几万年前了,那时候的虫族——” “——闭嘴。” 旁边的军雌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极差:“可能只是个例。”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谁都明白了这个意思。 几万年前, 虫族并不像如今这般强大, 虫族的祖先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弱小种族,全靠着强大的繁衍能力,才不至于灭绝。 如今的虫族已经进化得大相径庭,和祖先早已不是同一个物种。 这只雄虫究竟是有弱,才会在蜕变的时候出现这种返祖现象?该不会……评级的时候机器出了错,他连D级都没有吧? 直播间的弹幕不用顾忌那些军雌,早已炸开了锅: 【笑死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拉的雄虫!】 【就凭他也想和宋简书抢军团长?】 【可是他之前还打赢了宋简书, 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作弊了啊!现在手段可多了, 查不出来不代表没有。】 …… 宋简书脸色稍霁。 来到这个世界后,种种现象都昭示了一个论证: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原本毁容的脸,在蜕变后又恢复了原本的俊美;处于恻隐之心随意救下的雌奴,竟是落难的强大军雌;就连军队里最深不可测的第三军团军团长,也为他侧目…… 他不是主角,还有谁是? 但是这种自信,却在那只名叫陆墨的雄虫出现后,隐隐地动摇了。 当时被陆墨一拳击中时,他第一时间感到的并不是痛,而是难以置信的荒谬:向来战无不胜的他,竟然输了? 而后就是一步步的兵败如山倒,输掉了全部的财产,输掉了帝星的居留证,甚至输掉了凌。 宋简书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凌,更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唯一的主角!他绝对不想,再变成前世的那种悲惨模样了…… 而现在,他找到了证据。 “抱歉,或许这一切都是我导致的。”宋简书垂下眼眸,满脸愧疚,“我只是想带回凌,却忘记了顾忌他的自尊,等级或许一直是他的心病,我却刺激了他。” 他一沮丧,柔软的黑发贴着脸颊,狗狗眼低垂,眼角微红。 这一番模样瞬间吸引了所有弹幕的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好可爱!】 【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快给我抱抱呜呜呜他真的好好……】 “我想我得做点什么,来弥补我犯的错。”宋简书不安地摩挲着指尖,朝地上那只安静的,又圆又白的蛋走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宋简书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虽然他们对宋简书之前的做法不满,但无论如何,军团长和他在一起相处了数年,陆墨突然横叉了一脚。 个中纠葛外人看不懂,但至少陆墨是宋简书的竞争对手。 他背脊挺直,蹲在了那只“蛋”的面前,手心散发出盈盈的白光,柔声道:“对不起,我来帮助你了。” 散乱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眼里的晦暗不明。 尽管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只是一只过于贫弱而出现了返祖现象的雄虫,但他内心的某一处却始终在叫嚣着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必须要亲自确认。 假如真的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那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宋简书一咬牙,张开的五指缓缓靠近了那脆弱的蛋壳。 在这一刻,他的心跳无法控制地狂跳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一样,或许这会是仅剩的最后一次机会! 宋简书嘴角勾起,右手用力地向那白色的蛋壳按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横空出现,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挡了他的所有行动! “宋先生,您的心跳声很快。” 金发的雌虫穿着深黑色的军装,湛蓝的眼睛笑得弯弯。他长相较其他军雌要柔和很多,笑起来更显得阳光活泼:“您很紧张吗?” 宋简书认得,这是凌唯一的副官。从前他总是哭丧着脸,蹲在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后面。本以为是个小角色。如今宋简书却从他身上感到了极强的压迫力。 他虽然在笑,眼神却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几乎要刺进宋简书的骨头里。 “有点。”宋简书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温和地笑着说:“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手腕抽不出来。 “既然您也是第一次遇见,那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副官微微用力,将宋简书从地上拽了起来,朝他眨了眨眼,“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可是出了名的小气。您若是不慎弄坏了他的雄虫,那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哪怕您是A级的雄虫,也没人保得住您。” 宋简书的手腕微微一抖,勉强笑道:“谢谢提醒。” 副官揽住了他的肩膀,带着宋简书往外走:“咱们还是在外面静观其变的好。” 他的动作看似亲密,实则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道,宋简书只能随着他走,心里暗恨不已。 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蛋壳内】 凌半蹲在蛋壳里,一手搂着陆墨,一手握着长刀横在胸前。 直到宋简书被带走,他才缓缓放下了刀。 这蛋壳似乎由精神力构造,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从里面向外看,却像是隔了一层玻璃般看得清清楚楚。 宋简书或许不知道,他的脸色已经被凌尽收眼底,包括那些隐晦的算计和杀意。 若是宋简书敢动手,他在碰到“蛋壳”的一瞬间,就会被凌的刀刺穿胸膛。 只可惜宋简书毕竟是个A级的雄虫,杀了他会带来诸多麻烦,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早就——唔—— 凌微微睁大眼,身体一僵。 雄虫像一个小火炉,高热让他无力地靠在凌的怀里,满脸是汗。难受得他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毫无章法地挣扎。 一来二去,雄虫的鼻尖竟然误打误撞地扣开了凌的衣襟。 “唔……” 雄虫无力地将热乎乎的脸颊贴在凌的胸膛上,呼出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旋转,柔软的唇瓣擦过了凌的赤樱。 凌浑身僵硬地跪坐着,隔着一层透明的蛋壳,他所熟悉的部下不远不近地围成一圈,眼里满是担忧,专注地盯着他们。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 素来冷静的军团长,在别人眼里荤素不忌,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产生一点情感波动的军团长,在这一刻却感到了窘迫。 难以置信,这个词似乎永远都不会与他沾边,但如今却突然地出现了。 凌拉着雄虫的衣领,将他拉远了一些,雄虫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竟然有了几分可怜的意思。 “凌。” 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雄虫嘴角往下撇:“我难受。” 凌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点动摇。 雄虫的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困极了一般,声音也跟着模模糊糊:“我心跳好快。” “我看见你的时候,心跳就很快……” 雄虫歪着脑袋,他滚烫的脸颊就贴着凌微凉的手背,“我是不是病啦?” 他真是烧迷糊了,凌这么想着。若是换了平常,陆墨一定不会这么乖巧,他一定会瞪着眼睛说:“你这个淫、荡的雌虫,居然趁机靠近我——但我毕竟是一只仁慈而慷慨的雄虫,不会计较你的冒犯,下不为例。” 可一旦凌真的规规矩矩地离开,陆墨又会更加暴躁地抓住他的手:“既然你这么想靠近我,我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了你的要求,像我这样的雄虫实在是很少见了,你应当心怀感激才是。” 这样——又乖又粘的陆墨,凌还是第一次见。 他一手提着陆墨的衣领,用空闲的左手手背抵在鼻子下,眯着眼审视着陆墨。 小小的空间里,潮湿的雨水味混合着血与铁锈的气息,陆墨晃了晃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小声道:“我……” 凌眨了眨眼:“什么?” 陆墨快速地从嘴皮里蹦出几个字:“我好像要长尾巴了。” 凌错愕地张着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上突然涌上一股热意,他难以抑制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想逃跑的冲动。 ——见鬼,他居然觉得很想逃! “你那不是尾巴,”凌艰难地解释道:“你只是……要长、尾勾了。” 他很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顺畅地对陆墨说出这句话。从前他踩着那些雄虫的尾勾时,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而当陆墨对他问出:“尾勾,是什么?”的时候,这种无与伦比的绝望感就攀到了顶峰。 “好吧,我会教你的。”凌放下左手,清了清有些干的嗓子:“雌君守则上可没说过这种事……” 然而他微红的脸颊却泄露了一件事,他似乎并不是真的非常排斥。 —— 但对于凌所处的现状,陆墨却是一概不知的。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根炎炎夏日里的雪糕,眼瞅着就要化掉了。 凌一松手,他就直直往前倒,把脸埋进雌君的怀里。 血与铁锈的味道更浓了,但这一次混杂着暖烘烘的温度,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了。 隔着厚实的礼服衣料,他能感受到雌君略微急促了一些的呼吸。意识到这一点后,陆墨如今混沌的大脑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性地握紧了拳头,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低着头,看见雌君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手腕上一条细细的链子熠熠生辉。 这双手很修长,如今微微发着抖,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解开构造繁复的扣子。 礼服里面是干净的衬衫,薄薄的衣料勾勒出雌君修长紧实的腰线,陆墨实在没了力气,顺势翻转了一下姿势,躺在了雌君的腿上。 凌修长的手犹豫地放在衬衣的纽扣上,眼神闪烁着找不到支点,耳根却是通红的。 陆墨不满地伸长双手,捧住了凌的双颊往下拉。 凌被迫低着头,陆墨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就像是被步步紧逼,明明想要逃,却强行留在了原地,一副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模样。 陆墨的心痒痒的,牙根也痒痒的,他努力说得清楚些:“好多……好多……在看我们。” 在这一瞬间,凌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整个人僵硬地看着陆墨,只剩下喉结上下滚动。 陆墨迷迷糊糊地笑:“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 凌艰难而迟缓地完成他的动作,但在凌解下他的手套时,陆墨却抓住了他的手:“你戴着吧。” 陆墨总觉得凌更像是一个优雅的贵族,他的手适合戴着手套,而不是拿着武器。 凌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陆墨:“怎么了?” 凌吐出一口气:“天生的……坏、种。”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伸手遮住了陆墨的眼睛。 丝滑的布料遮住光线,却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后,陆墨就听不见任何动静了。他忍不住问:“凌?” “雄主。” 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饱含着某种强烈的情绪:“请您……” 下一刻,凌坐了下来。 ………… 陆墨的一只脚在天堂,一只脚在地狱。 有一团火在他身体里游走,却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贴着凌的地方却十分舒服。 天街小雨润如酥。 他的雌君声音压抑,断断续续,盖着他眼睛的手微微发抖,却执拗地不肯放开。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不断地堆积,陆墨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块,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唯一知道的是他快疯掉了。 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出。 他几乎是发、泄般地挣扎了一下,却不知碰到了哪里,凌一直苦苦压抑的声音漏出了一个长长的音。 陆墨愣了一下,凌安静得可怕。 在这个时候,根植于雄虫血液中的某些恶作剧一般的坏心眼,无可救药地发作了。 陆墨循着记忆里的角度,轻轻地碰了凌一下。 “唔——别——” 凌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然而雄虫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浑身发抖,但是从前在战场上血战七日也不曾倒下的身体,如今却不堪一击。 “陆、陆墨!” 陆墨蛮不讲理地一撞,凌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动静。 ……怎么了? 他心里有些后怕,抓住凌的手轻轻一拨,那手就松开了。等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呆滞了。 凌的银发逶迤铺了一地,那双漂亮的红眸茫茫然看着自己,雪白的皮肤染上红晕,看起来就像是—— 坏、掉、了。 在这一刻,那团一直找不到出路的火终于积攒了全部的力量,在这一刻猛然爆发了出来。 一条狰狞的白色骨质尾巴带着凛冽的破空声,带着弯钩的尖端狠狠地扎进了雌君的锁骨处! 鲜血顺着尾勾汩汩流出,将尾巴浸染成了红色。 古老的悸动同时在两人心中回荡。 【你是我的锁链】 【我亦是你的囚笼】 【以血为誓,此乃永不破碎的契约,除非死亡,除非湮灭】 冥冥中,有一道看不见的联系,横亘在二人之中。 从此以后,他们将共享财富、权力,乃至生命。 此为血契。 …… 【庭院里】 那个蛋壳已经待在原地一下午了,期间雄虫保护协会来了,医生也来了。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情况,一时都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团团围着。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蛋壳并非是实体,尽管看起来很像是返祖现象,但这其实由精神力构筑起来的屏障。 ……这真的有可能吗? 听说陆墨之前数年的测试,全都显示他是一只真真切切的D级雄虫,最近的测试是上一个月的,也没有任何异样。 能将精神力实体化的,至少也要达到B级中上,更别说这个蛋壳的规模是如此之大,强度也是如此之高。正常情况下就连A级雄虫也要耗费相当大,才能建造出这样一个屏障。 难道是蜕变期透支了过量的潜力? 这个结论,医护虫并不敢妄言,他们只能模模糊糊地说:“比较奇怪,还需要研究一下。” 但这这幅为难的样子,在观众看来,就是完完全全的欲盖弥彰。 【其实就是返祖吧?】 【你没见他们连等级测试仪都带来了吗?没测试出来前还是不敢乱说话的,万一还是够着D级了呢?谨慎点好。】 【假如真的没到D级怎么办?】 【那他的废物基因就不能传下去,军团长必须和他离婚。】 这个严峻的事实摆在所有虫的心上,到底是出现了返祖现象的废物雄虫,还是在蜕变期期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透支了潜力的D级雄虫? 两者都不是好的结果,但比起来前者,后者更容易接受一些。即使透支了潜力,能维持住D级,他就算得上雄虫,而不是一个废物。 众人望眼欲穿,心里各有打算。 金毛的副官坐在宋简书的附近,看似闲适,实则充满了警惕,宋简书但凡有一点异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小孩坐在副官的身边,手里不知抱了什么东西,啃得咔嚓咔嚓,极有规律。 副官没忍住,跟着这咔嚓声不停地抖腿,椅子就跟着他的动作晃悠。 小孩坐在椅子上,脚没够到地,跟着副官抖腿的动作一巅一巅。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默默掰了一块饼干递给副官:“阁下,您能换条腿抖吗?” 副官看着递到鼻子底下的饼干,低头一口叼住,含糊道:“抱歉,我只是有点紧张,我不抖了。” 小孩恳切道:“您还是抖抖吧。” 副官莫名其妙:“为何?” 小孩:“您的右腿比左腿多抖了三十二下,一碗水要端平。” 副官生无可恋地换了条腿抖。 当副官的左右腿都抖到了整整三千下的时候,那个一直受着全场瞩目的蛋壳,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摇晃了一下。 副官差点没蹦起来,只见原本乳白色的外壳渐渐变得透明,显现出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所有观众屏息凝神,就连直播间的弹幕都在这一瞬间清空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军装,那是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制服。当凌穿着它时,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光是气势就能压得其他军雌喘不过气。 但当他穿着时,这身军装却很好地凸显了出了他惯于居高临下的傲慢品性。 即使对他来说还略微有点宽松,却丝毫无损于他此时的矜贵。 黑色的宽大军帽军帽压在蜷曲的黑发上,发丝掩映着一双狭长的绿眸,习惯性地眯着。他的五官终于完全地脱去了仅剩的稚气,线条分明,气质冷冽,看起来如同一尊精美的冰雕。 当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周时,每个与他对视的雌虫,都忍不住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副官微微张开嘴,饼干吧嗒一下掉在腿上。 这真的是之前那只又霸道又傲慢还喜欢撒娇的小雄虫吗?? 他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宋简书,陆墨和宋简书几乎完全是走了两个极端,一个蜕变后越发地温柔可亲,外貌也越发秀美。若不是自己在这里一脸阴森地杵着,恐怕凑上前来搭讪宋简书的雌虫不在少数, 而陆墨蜕变后—— 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生虫勿近”、“凡虫退散”的冷漠气息。 是雌虫们最不想嫁的那种类型呢。 雄虫皱着眉,并没有理会在场的观众脸上复杂的表情,只是低下头,对着坐在地上的雌虫冷冷道:“或许您在等我服侍您站起来,我的雌君?” 嘶…… 好无情,好冷酷! 一看就是会在婚后动辄惩罚雌君,甚至会把雌君折磨到神志不清的那种冷酷雄虫! 听说不少雄虫会在蜕变后性情大变,从温柔变得异常冷酷,从放浪形骸变得十分纯情,所以有句话叫做: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一只没有蜕变过的雄虫! 看看,军团长这就是血的教训。 军雌们眼神痛苦,他们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霸道小雄虫……嘤。 比起陆墨,凌可就狼狈多了,他的肩颈处似乎出过血,血迹沾染在白色的礼服上,触目惊心,难以想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雄虫矜贵地伸出一只手,讥讽道:“您这幅虚弱的模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从今天起,我对S级雌虫的评价要有所改变了。” 凌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淡淡道:“我也会记住雄主所有模样的。” 陆墨:? 他倨傲地点了点头:“这是你的分内之事。” 陆墨:【他是不是想记住我从小到大的模样?】 系统:【小黑屋中,有事烧纸。】 陆墨:【……】 他拉着凌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直等候在旁边的医护虫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们恭恭敬敬地对陆墨道:“阁下,蜕变完的雄虫等级大多需要更新,麻烦您重新测试一下。” 陆墨皱着眉看他们,看得几个医护虫冷汗直冒,这才开口道:“我拒绝。” 医护虫一愣:“诶?可是、可是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陆墨抬腿就想走。 其实他心里确实是有点心虚的,他在蜕变期的记忆模模糊糊,系统这时候又进了小黑屋,他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万一突破到了B级…… 不管怎么说,D级雄虫半个月之内就涨到了B级,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 可是就算他想走也来不及了。 “陆墨,你何苦为难他们,这只是他们的工作而已。” 宋简书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墨,“而且,只是一个体检而已,你在怕什么?” 陆墨如今已经比宋简书高过了一个头还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简书,冷冰冰地说:“我怕啊。” “怕您看了以后自卑,又怕您妒恨在心,被盯上的感觉就像家里藏了一窝的蟑螂——您说是吧,宋先生?” 宋简书像是没想到他嘴皮子这么利索,他被虫族宠习惯了,虫族对他向来视若珍宝,从不敢有一句重话,更别说这样阴阳怪气。宋简书竟一时找不到回击的话,只能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可能嫉妒你一个D级的雄虫……” 陆墨挑了挑眉,伸手去勾起凌的下巴,在凌的唇上啄了一口:“就凭这个。” 宋简书呼吸一窒。 他不可否认的是,陆墨的的确确地戳中了他的死穴。在这一刻,无法遏制的怒火猛地蹿到了他的头顶,他整个人都被怒气灌满,浑身微微发抖。 但是没有关系,宋简书安慰自己道,就算结契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结的不是血契,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从前对凌是多么挑剔。如今凌离他而去,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心有不甘,一心只想要把凌追回来。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强行压下怒气,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但这不是你逃避体检的理由。” 宋简书不想被陆墨牵着鼻子走,无论陆墨想用什么办法激怒他——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他心里心虚,陆墨的基因等级一定有问题! 想明白了这一点,宋简书又恢复了镇定,温声道:“即使我们是雄虫,也不应该枉顾规则。况且这事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不是吗?除非……” 他眯起眼睛:“除非你连D级都不是,害怕和凌的婚姻就此作废。” 当他说到凌的时候,忍不住深情的看了一眼凌。 陆墨:“……” 他终于明白宋简书打的什么主意了,还是在打凌的主意。 “哼,”陆墨用鼻子嗤笑了一声,高傲地说,“忘记跟你说了,我一个星期前就升到C级了,到时候一检查,可别被吓到了,像我这么优秀的雄虫可是很少见了。” 医护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墨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医护虫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鄙夷:“你可能不知道,宋先生可是在半年内就从D级突破到了A级呢。” “不、不过如此!”雄虫傲慢的面具出现了一丝的裂痕,像是为自己挽尊一样,“我可要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厉害。”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天哪太丢脸了吧!我的脚趾已经开始抠地板了。】 【他居然连宋简书的实力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估计真的连D级都没有,C级什么的都是唬人的,到时候一检查出来就好玩了哈哈哈】 【坐等打脸,快!】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副官忍不住担忧地捏紧了拳头。 尽管他并不认为陆墨的等级低于D级,到了他这个等级的雌虫,光是从外貌都能判断出一只雄虫的等级。但陆墨那慌乱的表现却让他十分担忧。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军团长的身影,却看见军团长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全场最佳观战的座位上。 他交叠着一双大长腿靠在椅背上,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朝副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副官觉得,从前那个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却始终保持着温柔的军团长又回来了。 但是很快凌又转过了头,眼睛盯着坐上精神力检测仪的雄虫。 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副官想,军团长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宿主——能够寄存他全部的、仅存的温柔的宿主。 “就像过去做的检查那样,请您放松身心。” 陆墨依言闭上了眼。 他成功套到了话,既然已经有宋简书珠玉在前,那他等级突破到了B级这件事,不会太过显眼。 那么接下来,只要用出全力就行了。 …… 精神力检测仪从外观上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铁盒子,使用者通过催动精神力穿过特殊的线路,最后会使铁盒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D级是白色。 C级是蓝色。 B级是紫色。 A级是金色。 S级……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随着雄虫闭上眼,全场都陷入了寂静。 等了足足十秒钟,检测仪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最普通的白色光芒都没有出现! 副官当时就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检测仪;穿着斗篷的小孩紧张到咔嚓咔嚓拼命咬饼干;医护虫大跌眼镜张大了嘴。 宋简书先是一怔,随后缓缓扬起了嘴角,他在陆墨身边站定:“你别急,越急越乱。” 黑发绿眸的雄虫睁开眼,宋简书想象着他接下来的模样,是抱头痛哭?是不愿相信?还是强词夺理?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很精彩,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陆墨做的和他想象的都不一样,他将那个铁盒子在手里摆弄了一下,然后“咔吧”一声,直接拆掉了外面的壳子! 宋简书:“你!” 医护虫比他更激动,扑上来揪着陆墨的衣领:“你你你!你知道这个东西有多贵吗!一百万啊!” 一百万啊!眼泪倒流啊! “一百万就这质量,我送你一个新的。”陆墨头也不抬,眯着眼将检测仪里的某根零件摆弄了一下,“下次记得买陆家工厂生产的检测仪,还包售后,老板亲切极了。” 他反手将壳子扣上,闭上眼,再次输入了精神力。 耀眼的白色瞬间亮起,快得几乎看不见,瞬间就转化成了冰凉的蓝色。 蓝色已经是C级,看来陆墨并没有说谎。 【啊哈哈,我就说嘛,他看起来就有C级】 【我也觉得,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自信】 【牛逼!还有他刚刚说的什么陆家工厂?】 弹幕已经开始纷纷马后炮。 但还没完。 起初浅淡的蓝色逐渐加重,一点变成了深蓝色,这代表还有上升的余地,眼看着蓝色越来越浓郁—— 【不会吧。】 【阿这。】 【假的吧!他说半个月前才进阶到C级的啊!】 【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呼吸后,蓝色终于越过了最后一点界限,忽地被渲染成了淡紫色。 B级!! 此刻弹幕已经是鸦雀无声。 因为,那紫色还在渐渐地加浓。 眼看着越来越浓,所有观众的心都在这时被吊到了最高,他们甚至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 该不会,A级…… 从淡紫色到紫色,最后到了深紫色,眼看着就要跨过那最后一点界限,光芒晃了晃…… 在所有人紧张至极的关注下,光芒缓慢却坚定地跨越了界限。 叮的一声,金光大盛!! 最后的结果是—— A级!! 【卧槽!!!】 【卧槽!!!】 【救命啊!!我第一次见证一个A级雄虫的诞生!】 【比宋简书还叼啊,等下难道这就是母神又重新眷顾我族的预兆了吗吗吗吗吗?我以为宋简书就是极限了啊】 【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刚刚是我冒犯了,给A级雄虫磕头了砰砰砰!!】 【打脸的竟是我自己qaq】 穿着斗篷的小孩跳下椅子,欢呼着朝陆墨跑去,他一头扎进了陆墨的怀里,语无伦次:“阁下!您的荣光令吾感动非常,以春天第一缕阳光向您祝贺!” 此时,无论是谁,哪怕是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军雌都纷纷跳起来互相拥抱—— 雄虫是如此珍贵,A级雄虫更是非比寻常!虫族的未来又增添了一分保障! 副官也跳了起来,拼命抓着凌的外套,摇得老大东歪西倒。 凌随着副官的动作左右摇摆,叼着烟喃喃道:“我还以为……” 若是结了血契,资质较差的一方就会拔高,但这个程度极其有限。他原以为陆墨最多能进阶到B级,没想到最后居然是A级。 ……可真是意外之喜。 而在欢乐的海洋中,只有处于漩涡中心的陆墨冷静地放下检测仪,用力地捂住了嘴。 他怕。 他怕自己一旦张开嘴,就会哭出一串bbox。 救命啊!! 系统!救命啊!! 现在说这个检测仪坏了还有救吗在线等急急急qaq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宋简书呆呆地站在原地,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A级?怎么可能? 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他的预想,陆墨只不过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前期跳得越高, 最后就跌得越惨。 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 被检测出等级连D都没有, 失去一切雄虫所能享受的权力。 即使这样, 他也会垂死挣扎,像个小丑纠缠着凌不放。而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出手, 将这个贫弱却贪得无厌的废物雄虫打昏——众人拍手称快,赢得满堂喝彩。 而凌也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并非是宋简书的妄想, 这样的剧本在过去曾无数次地上演,无一例外, 每一次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以至于当陆墨的检测结果出来时,他的心里最先出现的并不是其他的情绪,一种巨大的恐慌深深笼罩着他。 假如他并不是主角…… 不、不可能的! 宋简书用力摇了摇头,这个想法是如此可怕, 以至于他连去想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环顾四周, 欢呼声、庆贺声,混杂着一些无法自制的哽咽声,沸反盈天,这场面是多么熟悉,可这次却并不是因为他。 方才还鄙夷着陆墨不知天高地厚的雌虫,如今望着陆墨的眼神满是爱慕,若不是陆墨过于冷漠, 恐怕这些雌虫早就围过去了。 凌恐怕也……对了, 凌! 宋简书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找到了关键。一切的失控,似乎都起源于凌。自从凌那天离开以后,那种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永远地离开的预感,就如同不散的阴云,始终笼罩在他头上,一次比一切急迫,逐渐将事态推离了原本的发展。 这一次也是一样,在那个蛋壳里,凌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悄悄地提高了陆墨的基因等级。 而更令宋简书感到心痛的是,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应该属于自己!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一切。 想到这里,他连忙拨开人群,努力朝凌走去。但他平易近人的善良形象太过深入人心,雌虫们都恋恋不舍地围着他。 宋简书强忍着焦躁,露出温柔的笑容:“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 这样温柔的笑容引得雌虫们一片晕眩。 母神啊,这样的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他们的认知里,雄虫对待雌虫永远都是一副冷脸。冷脸都算好了,若是不小心哪里惹到了雄虫,雄虫直接上报给雄虫保护协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是宋简书完全不一样!即使面对素不相识的雌虫,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 激动之下,雌虫们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凑得更近了一些。 宋简书:“……” 他遥遥地看见凌双腿交叠,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了自己身上。 凌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双鸽血宝石般的红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惊艳得宋简书几乎说不出话。如今他沉静地望着自己,眼神幽深得仿佛一潭古泉。 有那么一瞬间,宋简书觉得好像回到了自己和凌第一次见面时,凌是那样地不可接近,明明脸上带笑,却好似隔离于这个世界。 就是这样的凌,在第一时间击中了宋简书的心,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想要得到凌。 ——可是。 后来的凌却失去了这种特质,越来越像一只普普通通的雌虫,一只长得格外漂亮的普通雌虫,宋简书失望极了。 但现在凌似乎又拥有了那种特质。 宋简书张开口:“凌……” 这声音淹没在周围雌虫的声音中,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宋简书……” “请给我一个签名吧!” “我也要我也要,请签在我的手臂上,母神啊我永远都不会洗这只手了!” 宋简书下意识地接过笔,眼睛却死死盯着凌。他清楚地看见凌的嘴角,划过了一丝讥讽的笑。 这笑意仿佛一个小小的火星,在瞬间点燃了宋简书心里所有的情绪:对现状的不安、恐慌;对凌的不甘、不舍;对未来的迷茫、无措。这一切都堆积在他心里,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滚开!!” 宋简书狠狠推开围在他身边的雌虫,他下意识竟用上了精神力! A级雄虫的精神力十分磅礴,强大的军雌还能抗衡,但这里还有医护雌虫,他们等级不高,没设防挨了这一下,精神海如同被一把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几乎要昏死过去。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 看着雌虫们惊讶的眼神,宋简书懊恼地咬了咬嘴唇,但如今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有凌。 然而,凌却没有给宋简书任何一个眼神,转而看向了另一边。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只黑发绿眼的雄虫低着头,冷峻的侧脸线条分明。 同为A级雄虫,却没有雌虫愿意接近陆墨。他实在是太冷了,不管是那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都在向所有雌虫彰显着一件事: 别爱我,没结果。 但凡是个正常的雌虫,都不会想去触这种雄虫的霉头。 —— 但假如有一只雌虫能鼓起勇气,站在离陆墨不到一米的正前方,仔仔细细地观察陆墨的眼神,他就会发现那双看似阴骛的绿眸深处,充满了绝望、悲伤、茫然。 据说人在临死前,脑海里会闪过无数的走马灯。 陆墨觉得自己虽然没死,但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买了十年彩票终于中了一次亿万大奖,结果跑去兑奖处一看发现是上期的号码。 上班时突然收到千万拆迁款,高兴地冲去办公室把早就看不顺眼的老板痛骂了一番,三分钟后银行以转错人了的理由收回了拆迁款。 寂寂无名的小主播突然收到一千万打赏,以为终于财务自由的时候,平台通知她是土豪手滑。 陆墨又想到了一句名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 同理。 他本可以忍受贫穷,假如他不曾暴富过。 ——虫族这个种族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啊! 陆墨实在想不通,哪怕他一句话触及了这个社会的底线,哪怕他引起了如此大的轩然大波,一旦他成了A级雄虫,好像一切都揭过了。没有虫在意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真理。 难怪这里的雄虫都成了这样,惯的。 周围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陆墨只觉得人与虫族的悲欢各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穿着斗篷的小虫在他怀里拱来拱去,银色的双瞳新奇地看着他如今的新模样,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红了起来——他那巧克力的肤色能透出红晕属实不易。 “阁下,您变得越发高大了呢。” 小虫崇敬地看着陆墨冷漠的脸,“我要如何才能变得像您一样,冷血无情、目中无虫、高傲自大、恃才傲物呢?” 【叮,被幼崽阴阳怪气了,渣渣值加一】 陆墨:“……” 他从善如流道:“假如每个虫族都能像你这样真诚,社会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 “是、是吗?!”小虫眼睛一亮,害羞地捂住了脸,“我、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陆墨慈爱地摸了摸小虫,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他打了个【未来可期】的标签。 “滚!!” 宋简书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陆墨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陆墨循着声音转过头。 此时正是黄昏,白天与夜晚的交接时刻。巨大的橙红色恒星如同一个熟过头的橙子,横亘在他们的头顶。 一半天空是辉煌的火烧云,一半是逐渐逼近的紫黑,繁星已经初显端倪。 宋简书站在光明处,双目赤红,深情地望着凌。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把凌按在墙上,掐着凌的腰,声音嘶哑:“别走,命都给你。” 凌却不看宋简书。 晚风习习,吹动细软的发丝。陆墨站在深紫色的天空之下。他一手提着小虫的斗篷,一手扶着黑色军帽的帽檐,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凌。 凌微微仰起头,同他对视。 陆墨:“……” 他明白了。 他懂了。 刚刚还在迷茫的心灵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归宿,他从前一直隐隐疑惑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凌作为军团长,却一声不吭地接受了自己的胁迫? 为什么自己这般欺压凌,他却无动于衷,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杀意? 为什么当宋简书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宋简书? 因为—— 凌的心已经死了,他被宋简书伤透了心,从此再无悲喜。 原来,他拿错了剧本,他陆墨并不是什么升级爽文里,为了让主角的事业线更爽而特意设置的一个小小绊脚石。 他其实是追妻火葬场文里,主角受——也就是凌,被彻底伤透了心以后,出现在凌身边的一个炮灰! 而眼下,就是火葬场文里观众最喜欢的修罗场,他终于来了。 真是不应该啊,自己竟然还会质疑系统的判断,凌果然对宋简书至死不渝。 爱他,就要让他得到最好的。 陆墨脸色一凛,大步朝凌走去。 小虫在陆墨手里摇摇晃晃,陆墨嫌他麻烦,无情地一松手。小虫提着斗篷,吧嗒吧嗒跟在陆墨的大长腿后面一蹦一蹦。 陆墨在凌的面前站定,高高的衣领抵在下巴处,黑色的军制风衣在晚风吹拂下,衣袂翻飞拍打着他的小腿。 他缓缓弯下腰,右手按在了凌身后的椅背上。 “凌,吻我。” 最后一缕夕阳照在凌的耳垂上,将那耳垂映得鲜红欲滴。 “因为宋简书看着,所以你不愿意么?”陆墨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是我的雌君,血契……也成了,你若是现在不肯照做,等回去了我会让你后悔的。” 凌怔怔地看着陆墨。 经过蜕变期的雄虫,终于褪去了全部的青涩,脸上每一处线条都是那样干脆利落,毫不模糊。 后悔……什么? 那双近在咫尺的绿眸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从破壳到现在百余年头,以果决冷静出名的第三军团军团长,终于遇到了虫生中最困难的抉择。 to be,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但是很快就不需要他来做决定了,或许是他的犹豫惹怒了雄虫,雄虫很快失去了耐心。 他抓住凌的衣领,俯身压了下来。 当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线,紫黑色的夜幕终于彻底侵染了天空,陆墨终于抬起头。 他用手指摩挲着凌的唇瓣,冷笑道:“我亲爱的雌君,去帝星的星舰明天就到,您也该把我介绍给您的朋友了。” …… 副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感动地捧住了心。 雄虫还是那样地霸道,那样地傲慢,他又可以了!! 小虫崽捏着副官的风衣下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陆阁下的气势,真是令吾叹服不已!” 他又叹了一口气:像一个心事重重的大人:“吾何时才能学到他的一分呢?” 凌低着头,唇瓣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到底是,要让他后悔什么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在考场上, 有这么一句至理名言:在答题前,先揣摩一下出题人的意图。 陆墨:他想让我死。 不然怎么会在这时候,才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亲, 你一直拿错了剧本。 但是没有关系,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到谷底之后, 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陆墨的信念了。 就算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也要完美交卷。 作为追妻火葬场中的炮灰配角,如何能最大化地获取渣渣值呢? 和系统相处三年多, 他逐渐也了解了这个分数的判定:只要他的人生轨迹符合一个渣渣的定义,人设越贴近渣渣, 获取的分数也就越高。 而在所有的行为中,有这样三个阶段需要格外注意。 作恶阶段, 最大化地激起别人的痛苦和憎恨;跳脸阶段,以小强般不死的姿态到处蹦跶,挑起别人最大的打脸欲、望;打脸阶段,极品反派终于被狠狠打脸, 大快人心! 陆墨起初不是很理解:“你们图啥呢?” 系统深沉道:“只要有恶人存在, 人们就会变得团结一心,而恶人的陨落,再一次地发扬了真善美的和谐价值观。” 陆墨大受感动:“原来你竟是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系统。” 为了社会的和谐友爱,也为了自己的丰厚报酬,陆墨决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迅速地给自己下了定义:一个嚣张膨胀,不断地用凌来刺激宋简书,玩儿命在火葬场里倒石油发誓要让这场葬礼烧出气势烧出风采烧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炮灰反派。 从现在起, 他要大开杀戒了。 ———— “你、你刚刚说什么?” 宋简书双目赤红, 死死地盯着陆墨, “你说了……血契?” 陆墨眯着眼,像一只圈地的大猫,伸出舌头在凌的嘴角缓缓舔了一口。他用舌尖卷走凌的烟,用犬牙轻轻叼住,轻笑了一声:“今天真乖。” “回答我!”宋简书恨不得撕烂这张脸,“你是不是强迫凌——” “——您可真会说笑。”陆墨直起腰,勾起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您难道忘了?只要有一方不愿意,这血契就不可能成。” 宋简书的脸色瞬间一白。 是了,若是普通的结契,哪怕雌虫再不情愿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血契……血契不同,双方但凡还有一丝悔意,就不可能成功。 他看着凌,眼神悲痛,心里的哀伤逆流成河。 “你……竟然如此决绝。”宋简书黯然道,“是我伤你太深。” 若非凌爱他至深,又怎么会心如死灰,最后接受了一个低等级雄虫的血契呢? 如果结成血契的是自己,那自己或许能一跃升至S级……宋简书闭上眼,心里满是痛悔。 难怪那位尊敬的雄虫大人总是催促他,要他早日同凌结成血契…… 他颤抖着嘴唇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如此作践自己,和这样……的一只雄虫在一起。” 自己露出这样可怜卑微的模样,凌或许会因此感到畅快,或许会露出厌恶的表情,但没有关系,现在重要的是认错,润物细无声地融入凌的生活,再找机会突破凌的心防。 血契又如何,他相信奇迹总会出现的。 然而和宋简书想的都不一样,凌看着他的眼神反而充满了饶有兴致的探究,他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宋简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宋简书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凌嗤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有野心是好事,但把别人都当成傻瓜的话,迟早会引火上身。” 宋简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凌的眼神锋利,仿佛剖开了他的心,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陆墨有什么不好?”凌眼睛含笑,闪着不怀好意的光,字字淬毒:“他可是曾经日入三亿的雄虫。” 陆墨杵在一边一脸深沉,心里还在紧张地吃瓜,忽然被cue到,瞬间福至心灵,给宋简书补了一刀:“还有帝星的居留证。” 感谢宋先生的慷慨解囊,哈利路亚。 在场的都是些耳聪目明的军雌。虽然这些可敬的军雌总是给人冷酷无情、不为外物所动的印象,但铁血柔情,他们坚硬的外表下依然拥有着一腔热血。 以及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更别说这次吃瓜还吃到自己那神秘又强大的军团长头上,谁能忍得住! 从宋简书出现开始,他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像雷达一样接受每一个细微的声音,眼睛虽然盯着地上,余光却死死框柱了三位主角。 当听到“血契”二字时,军雌们一个个捏紧了拳头面面相觑,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激动。 天啦天啦! 没想到军团长大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在如今的社会,血契几乎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即使有巨大的好处,奈何条件过于苛刻……而且一旦定了血契,那可是生死相随的关系啊! 实在是太浪漫了!好羡慕啊! 一只进阶到A级的雄虫,愿意娶你成唯一的雌君,甚至还和你建立了血契……这真的不是论坛上那些三俗小说吗? 本以为,已经没有比这更加令人激动的事了,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日、日入三亿?甚至还有了帝星的居留证? 副官神情恍惚,语气梦幻:“不会吧……该不会这庄园都是他的吧……” “诶?” 穿斗篷的小虫纳闷地抬起头,声音清亮:“你们不知道么?陆墨阁下是这个城市——不,他是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雄虫哦!” 副官低下头,小虫骄傲得挺起胸膛,“前几日陆墨阁下留我在此小憩,管家告诉我,从这里放眼出去,能看到的一切,全都属于陆墨阁下!” 他毫无顾忌,说得响亮极了,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宋简书的脸上。 这还没完。 “您要是不服呢……”陆墨伸出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宋简书的领结,“我可以告诉您更多。” 他诚恳地看着宋简书:“我在三十七颗星球上设有工厂,虫族最大的检测仪生产工厂有我的股份,但凡你看到哪个公司名字带陆的,我都掺和了一脚。” 狂妄自大的反派,总是喜欢一开始就把底牌暴露得干干净净。 陆墨拼命给宋简书喂牌,妄图给宋简书凑成一个自摸天胡,这还不够,他一定要手把手地教宋简书怎么打败自己这只可恶的反派! 他浅笑一声道:“当然,只要您能突破到S级,再通过您的聪明才智和社会地位,集合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定能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他恨不得提着宋简书的衣领拼命摇晃:“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突破S级!我已经一刻都等不了啦!” 然而这一切在宋简书看来又变了样。 陆墨的靠近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若不是自尊心在强撑,他几乎要忍不住后退,避开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冷意的雄虫。 他每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嘲讽,像是笃定地说:“你永远都打败不了我。”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了心头,宋简书死死地盯着陆墨。 黑发绿眸的雄虫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站在萧瑟的风中,宋简书浑身颤抖,声音低沉地说:“陆墨!” 他眼神闪着不屈的光芒,背脊如同迎风的傲竹,一字一句,声音掷地有声。 “莫、欺、少、年、穷。” 陆墨:“……” 噗。 看着宋简书扬长而去的背影,陆墨一张脸十分扭曲,充分体现的就是一个困惑和迷茫。 不是,大哥,我比你小啊。 他还是一只刚刚度过蜕变期的小虫子呢! ———— 这不过是婚礼上的一个小插曲,虽然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但还是遵守礼仪地完成了接下来的仪式。 在司仪的见证下,雄虫矜贵地朝雌虫伸出手,傲慢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心怀感激地——为你的雄主奉上你的忠诚了。” 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雄虫表面倨傲,眼底却是抑制不住的羞涩和欢喜。 他说:“你是我的雌君了。” 凌托起雄虫的手,这双手白皙修长,与自己满是茧子的手不同,雄虫的手如同每一个贵族那样,掌心温暖触感细腻。 他拿出准备已久的戒指,拈着陆墨的无名指,轻柔地戴了上去。 雄虫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悄悄地翘起了一点。那种冷漠的气质因为这一点点小小的弧度,瞬间消散了不少。 连陆墨自己都不知道,每当他放松的时候,就会悄悄地露出这种可爱的小表情。 就像在退潮的海滩上捡拾那些漂亮的贝壳,凌总是精准地注意到陆墨的小表情,然后悄悄地存放在记忆里宝匣里。 很快陆墨就收起了笑容,他向凌伸出手,行了一个礼,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别扭。 “向我唯一的,永远的雌君阁下,献上我此生最诚恳的承诺。” “请同我一起,见识这世间一切,不论荣华富贵,不论挫折困难,直到我们一起携手回归母神的怀抱。” 他笨拙地拿出戒指,手指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终于为凌带上了戒指。 不等他反应,凌低下头,俯身吻住了陆墨。 欢呼声、口哨声,鼓掌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庭院!! 雄虫几乎被凌吻得晕头转向,他脸颊晕红,微微喘着气:“哦……你可真是一只不懂规矩的雌虫,即使你是我的雌君,也不可这样放肆。” 他嘟嘟囔囔没完没了的抱怨,凌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比出了三个手指。 金毛的副官微微睁大眼。 那天他和凌通话时,他问道:“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凌:“喜欢需要理由吗?” “呃……一般是有的。” “好吧。我会试着去找的。” …… 已经找到了哦。 喜欢的理由。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当第一缕朝阳透过窗棂, 催醒陆墨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上面破了个洞, 痕迹很是明显。 陆墨就盯着那个崭新的痕迹, 面无表情地想:自家的房顶怎么破了个洞? 谁干的, 真是big胆! 他习惯性地坐起来, 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很是维和。 视线……好像高了一点?他以前起床时是这个角度的吗?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渣渣值。 陆墨习惯性地扣了扣系统:[我攒了多少渣渣值了?] 就如同他从前还是个苦逼的社畜时,每天起床都要看一看某宝里的余额,确认自己还能活下来之后就会松一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次系统并没有回应。 陆墨:[……阿统?] 阿统你怎么了?! 在陆墨的眼前,缓缓飘起来一行虚浮的黑色大字。 [在小黑屋,有事烧纸。] 陆墨:??? 这很不对劲啊…… 他凝重地低下头,左手撑着下巴—— 某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无名指上,有一个完整的,从大块宝石上琢出来的钻戒。 ……啊咧? 陆墨展开手, 几乎是困惑地盯着那枚戒指,眼睛慢慢地眨了两下。 还没等他混沌的大脑恢复清醒, 身边隆起的被子懂了一下。 陆墨一惊, 呆呆地看着那被子耸动了一下,从里面伸出一只修劲有力的手, 掀开了被子。 银色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露出一张漂亮到近乎虚幻的脸。 金色的朝阳笼在他的脸上, 甚至能看见那些细小的, 近乎透明的绒毛。 血与铁锈的气息也被日光烘得暖融融的, 让人想起令人困倦的夏日午后, 忍不住想要再躺下来,抱着他再睡上一会儿…… 凌睁开左眼,红眸倒映出陆墨呆滞的脸:“雄主,早安。”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带着暧、昧的嘶哑和微微的鼻音。 陆墨:…… 陆墨:!!! 陆墨:=口= 一瞬间,昨夜的一切都涌上心头…… …… 某只母胎单身——并且单身了两辈子的雄虫并没有意识到,结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一张床上有了两个枕头,一个衣橱里有了两个人的衣服,浴室里有了两套洗漱用品。 他向往常一样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准备进行一天的总结工作。 吾日三省吾身:今天有好好地扮演一个渣渣吗? 今天有学习到渣渣的精髓吗? 今天有攒到渣渣值吗? ——都没有,渣渣值还被扣光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陆墨抱着枕头翻了一个身,却翻进了一个怀里。 陆墨:…… 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迅速包裹住了他,他心跳飞快,脸颊微烫,死死地抱着枕头挡住脸不肯放手。 雌君的胸膛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笑声,然后伸出手——拿掉了陆墨怀里的枕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缩小到了一个呼吸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微热的鼻息缭绕。 即使看得再久,陆墨都无法否认,凌长得太过漂亮,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凌的双眸吸引…… 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陆墨的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凌,他只不过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卑鄙人渣,更加卑鄙的是,他在暗喜自己能成为凌的雄主。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他的理智在这时候失效了,他连一厘米都不想远离凌,只能僵在原地。 凌的神情很严肃:“陆墨,你知道雄主的义务么?” 陆墨晕晕乎乎地看着他:“是、是什么?” 薄薄的被子盖在凌的肩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月光照得那一小片皮肤好像在发光。 老天…… 陆墨动都不敢动,他躺在雌君的怀里,隔着薄薄的布料依稀能感受到,雌君并没有穿什么…… 凌的神情却丝毫没变,要不是这个场景不对,陆墨几乎都要以为他在开会,而自己是他的下属,正在听从他布置的任务。 他说:“帝国要求雌君五年内必须诞下一个虫蛋,越高等的雌虫越难以受孕,依照如今最新的医学研究成果,再结合你我之间的等级差距——” 陆墨眼神空茫:“也、也就是说……” 凌忽地翘起嘴,银色的睫毛在月光里晃了晃:“您一年需要睡、我二百次以上,我们才能完成任务。”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抓紧时间吧。” …… 陆墨的脸色飚红,雌君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绿眸的成熟雄虫瞪着凌:“你、你这只淫、荡无耻的雌虫!你怎么能勾、勾引我——” 凌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我勾、引的不是我的雄主吗?” 陆墨:=口= 他张口结舌,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几乎要冒烟了—— 最后将脸埋进枕头里,气息微弱地骂道:“你真是一只不知体面的坏、坏雌虫……” 雌虫凑近了一点,在他没有被埋进枕头的耳朵边低声说道:“那……” “陆墨,你舒服吗?” “喜欢吗?” “还想要吗……” 陆墨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切理智都化成了灰,他无力地伸手去推搡凌,手指却不小心按到了凌的胸膛,他触电一般地缩回手,结结巴巴道:“滚、滚开——” 凌心满意足地亲了亲雄虫红透的耳朵尖。 那双红眸里闪烁着靥足的光。 想要吃掉陆墨……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管家冷酷无情的声音:“少爷,少君,该起床了,前往帝星的航班很快就要出发了。” 陆墨抬起头:“知道了。” 凌的部下先行一步回去了,两人却没有乘坐军队的星舰回去。 凌不太喜欢那么多雌虫盯着他的雄虫看,他甚至不太想回去,最好一直待在荒星上。 把陆墨关起来,让他永远呆在自己的视线里…… 若是让军部的那些老虫知道了,恐怕又要指着凌的鼻子狠狠地骂:“毫无精神,像个什么样子!就你这样还是虫族的军团长?” ——但终究还是得回去。 凌垂下眼眸,掩饰去眼里那过于明显的野望,声音温柔:“我服侍您起床,雄主。” 雄虫的耳朵又红了红,别别扭扭地说:“哼,总算还懂得一些规矩。” —————— 而此时的帝星。 某个隐蔽的房间里,一只容貌俊美的雄虫坐在阴暗的角落。微弱的光线能照出这房间的一角,光是从这一角也能看出这房间的奢华。 雄虫昏黄浑浊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光屏。 屏幕上,宋简书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墨:“血契??” 雄虫缓缓闭上眼睛,往后靠在了柔软宽大的椅背上,他深情平静,看不出他的心思如何,仿佛只是小憩一般。 但是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那屏幕发出尖锐的碎裂声,碎裂成了无数的晶体,满地狼藉。 “血契……血契!” 雄虫目呲欲裂,激烈地喘、息着,昏黄的眼睛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宋简书实在是太过没用了! 枉他布置了这么多,废了这么大的心思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又千方百计搜罗了那么多的落魄雌虫,一个个往他身边送。 这样精巧的布置!这样费尽心思的筹谋!几乎是必定成功的计划! ——他确实离计划成功只差一步了。 眼看着凌的精神状态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凌自己也会因此陷入精神崩溃……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折断这只克莱因虫! 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样都能失败? “主人,您必须小心。” 从黑暗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踱出,他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红茶安抚道:“您的精神不可以再波动了。” 雄虫缓缓闭上眼,从他手里接过了红茶,慢慢地啜饮了一口。 “陆墨。” 这两个字在他嘴里打着转,意味深长。 黑发绿眸的冷漠雄虫浮现在眼前,老雄虫终于叹出一口郁气:“没事,我还有足够的时间,而且这次……一定会成功。” 凌已经和这个雄虫结了血契,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反而排除了。 这个雄虫一定是突破的关键。 ……而且,老雄虫从陆墨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那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温柔和善良。 即使他的外表十分冷漠,即使他的行为十分残酷,但那都是伪装,他和宋简书没有任何区别。 老雄虫活得太久太久。见过了太多太多,各种各样的虫族,没有谁能躲过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只要把对付宋简书的招数拿出来再用一遍就好了。 落难的雌虫,悲惨的雌奴,跌入尘埃等待着救赎的充满伤痕的心。他拯救了这些雌虫,又如何能再次狠下心,抛弃这些以他为生命支柱的雌虫呢? 破碎的光屏被迅速清理走,又换上了新的光屏。 里面映出的是帝星最繁华的星港之一。 来来往往的虫族都穿着体面的漂亮衣服,和荒星上那破旧荒凉,没有一丝希望的港口截然不同。 这里是充满了富贵与权力,满载着欲、望与贪婪的黄金之地。 庞大的星舰井然有序地起落,当一架星舰的舱门打开后,老雄虫坐直了一点,全神贯注地盯着舱门。 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一个格外显眼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黑发绿眸的雄虫身量极高,在高等虫族遍地走的帝星港口,他也显得十分出挑。 他习惯性地抬着下巴,动作优雅地前进,手里却不太优雅地捉着一只……斗篷? “阁下!!我要一生都追随着您的步伐!” “闭嘴。”陆墨从嘴里挤出一丝冷气,“再废话就把你扔下去。” 天知道,当他从行李里揪出这只小虫时,他心里有多恐慌。 他全部的行李都要寄存在仓库里,那里可没有保温设置,而且一旦出现事故,仓库也是第一个被放弃的地方。 这只行李完全是因为太小,里面还放了一些他喜欢的零食……才随身携带着的! ——小虫还把零食都吃完了。 他头疼地抬起手,小虫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嘴角还带着饼干碎屑,眼神闪亮:“今天的阁下也是如此蛮横无理!” 【叮,渣渣值加一!】 刚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的系统不情不愿地叮了一声。 陆墨:“……” 嗯哼,带着也不错。 就在这时,陆墨头皮一麻,条件反射性地转过头,眯起眼睛盯着某个角落看。 凌发现了他的异样,问道:“雄主,怎么了?” 陆墨缓缓皱起眉头,他总觉得好像刚刚被谁盯上了。 但是在那个方向,只有墙上一个摄像头在尽忠职守地工作。 “没事。” 陆墨低声道,“我们走吧。” 他耸了耸肩,走得意气风发。 新的地图! 新鲜的渣渣值! 好耶!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这里是帝星最大的移民城, 每个想挤进帝星的虫族,第一个落脚地,一定是这里。 哥达城。 和荒星截然不同, 哥达城是一座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城市。这里的天空蔚蓝如洗, 晴天时会有洁白柔软的云朵静谧地躺在风中摇晃;阴天时整个世界被一层灰色的小调笼罩着, 显出一种别样的忧郁;就连暴雨天的电闪雷鸣, 都在同整个城市闪烁的霓虹灯相应和, 恰似那舞台剧里激昂有力的音乐。 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都是崭新的,地砖也整整齐齐,就连来来往往的虫族, 眼里都是泛着年轻独有的精神。 那是对这座城市,对自己未来的憧憬。 陆墨站在高高的站台上,如同君王俯视他的领地一般,俯视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街道。 每一个虫族在他眼里都是具现化的渣渣值,这让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野望……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他壮志踌躇,向前迈了一步。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他慷慨激昂,又向迈了一步, 低吟道:“终于到了, 我的——” 一只带着手套的手伸到他面前, 凌站在展台下, 朝他伸出手:“雄主, 请小心。” 陆墨好不容易想要抒发一下胸臆, 又恰逢他这几日和系统多看了点书,不至于只会满嘴卧槽六六六——眼见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正是个触景生情的好时候。 这口气就好像夏天喝完可乐,本应该打个嗝以示尊敬,偏偏被凌一下子打断,这个嗝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 分外难受。 面容冷峻的雄虫淡淡地瞥了一眼凌,牵着他的手走下了展台,眉间有一丝化不开的惆怅…… 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顺利的开头呢。 他们走下台阶,融入群众,但凌本身就格外引人注目,陆墨一身冷意叫路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但他手里却滑稽地提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小斗篷。 他们就像一颗投入溪流的石子,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小小的断流。 【三百米外的某栋建筑里】 在距离地面三十米高的房间里,在透明的窗户前,放着一个高精度的望远镜。 一个穿着精致时尚的俊美雄虫,闲适地坐在望远镜前,一枚闪亮的硬币在他手里来回打转。 他靠在望远镜前专心致志地观察,但硬币却不曾从他手里掉下来。 在帝星里,几乎已经没有谁会再用这种金属制的货币,在他手里似乎也只是一个把玩用的器具。 “金奇,找到没有。” 他的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假如凌在这里,他一定能听出这个声音。 那是在某一次,宋简书又捡到一只落难雌虫时,某只“路过”凌的身边的雄虫,他悄声道:“军团长,听说宋简书要迎娶你成为雌君?” …… 名为金奇的雄虫笑了笑:“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可真是太显眼了。” “不过……”金奇喃喃道,“那个真是传说中的军团长吗?他看起来还不如那只雄虫冷漠——但他是真漂亮啊。” “你若是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噫……”金奇夸张地缩了一下肩膀,“那你就让我去送死?”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这似乎是每一个雄虫根深蒂固的自信,自信没有哪个雌虫会伤害他们…… 身后的声音带上了一点警告:“要小心。先生交代的任务,不得有闪失。” “好说好说。” 金奇跳下凳子,他等级不低,动作是雄虫里难得的矫健,边走边说:“善良的雄虫拯救落难的雌虫,雌虫以身相许——这剧本我都不知道演过几次了,熟练得很。真不知道,那些没脑子的雌虫为何总是喜欢看这种恶俗的电视剧。” 偌大的机场里,到处都飘着色彩缤纷的广告,而在最显眼的地方,则是一副唯美的宣传广告照片。 俊美的雄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向着满身伤痕的雌虫伸出干净的手…… 而那照片上的雄虫,正是金奇。 “不过这次我要演的是反派,倒是有点好玩。”金奇来到一边的囚笼旁,用脚踢了踢铁栏杆,笑道:“你运气不错,可以遇到一个好雄虫哩。” 囚笼里,一只身材强壮的雌虫躺在冰冷的铁板上,他面色潮、红,眉头紧皱,显然是受了重伤。 …… 按照正常的流程,陆墨可以凭借着帝星居留证(加上他是雄虫的身份),向雄虫保护协会申请一个合适的住所。 但是我们傲慢又霸道,嚣张又跋扈的陆墨阁下,自然是不屑于干这么掉份儿的事。 他、有、钱。 极其有钱。 在来到帝星之前,他就联系好了一个卖家。对方是一个落魄贵族的后裔,祖上也曾很有钱,因此在寸土寸金的帝星,居然也置办了一幢豪宅。 但时也命也,随着家道中落,唯一的子孙后嗣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开销,也支付不起豪宅的维护费用,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将这幢豪宅挂出来卖。 ——说道这里,陆墨就不得不吐槽了。 你一个家道中落的没落贵族,何必还这么矜贵,赶紧卖了了事,挂那么高的价格是等哪个傻逼接盘吗?! 要不是他陆墨!有谁会买?!嗯?! 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凌就坐在他旁边,他问:“雄主,这住宅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陆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啊,它就是特别贵啊qaq,特别符合他铺张浪费人傻钱多的人设呢qaq。 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像那姜太公钓鱼,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 一行人驱车前往目的地。 从港口到哥达城中心,一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这里不允许雌虫飞行,空中有无数的玻璃真空管道,便捷的公共车在里面穿梭。 满大街都是昂贵的私虫车辆,真正叫纸醉金迷。 小斗篷趴在窗边,平时聒噪的他此时安静极了,一路美轮美奂的景色让他应接不暇。 陆墨僵硬地坐在一边,他其实也很想像小虫那样,撅着腚趴在那毫无形象地张嘴流口水,但是他不行,他不可! “我亲爱的雌君,您这急匆匆的模样,像极了那些毛躁躁的贫民。你从前如何我不管,但你既然已经成为陆家的雌虫,就应当学习一些贵族的体面,免得叫其他雌虫笑话了去。” “……” 凌迅速压下嘴角泄露出的的笑意,放慢了速度。 透过上面的反光镜可以看见,雄虫虽然还是正襟危坐,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 像极了一只蜷缩着爪子,优雅端庄的黑猫,可不断甩动的尾巴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可喜可贺,您总算不至于愚不可及。” 凌:“多谢您的夸奖。” 如此驱车足有半小时,终于跨越漫长的路途,到达了哥达城的城中心。 这里反而不像二环三环那样,高楼鳞次栉比,反而遍地都是漂亮的别墅豪宅,甚至还奢侈地带着漂亮的草地和花圃。道路上随处挂着白色粉蓝的气球,有雌虫带着小虫崽在林荫小径上奔跑,吹出一路的肥皂泡泡群。 陆墨买下的别墅,就坐落在这城中心的一角。 花纹繁复的铁栅栏在他们面前缓缓升起,陆墨进入了这幢豪宅——老实说,还不如他在荒星上的房子。但毕竟这里帝星,不可同日而语。 “请稍等,主人这就下来。” 穿着管家制服的雌虫朝陆墨微微鞠躬,正想离开却被陆墨叫住了:“你站住。” 管家:? 黑发绿眸的雄虫眯着眼,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冷冷地扫视着管家。 有那么一种雄虫,即使他坐在椅子上,抬着头仰视你,却依旧能带给你极大的压迫感,就好像他坐着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椅子,而是虫皇陛下的宝座。 管家在这样的凝视下,几次三番地想要移开视线:这只雄虫,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回忆着自己的行为,从接待到引路,一路的行为都完美地符合了一个管家应有的标准,应该是完全没有纰漏的! 但这只雄虫的眼神是如此锋利,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被抓住了马脚。 ——即使如此,他也决不能退缩! 管家勇敢地抬起头,迎上了陆墨的视线:“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雄虫忽地哂笑了一声:“没什么,阁下,您无需紧张。” 管家下意识道:“我没有紧张。” 雄虫:“……哦?” 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在玻璃桌面上一点一点:“您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管家。我可从来没见过,哪个管家能像您一样,穿着这样的皮鞋,走路也能悄无生息的呢。” 管家瞳孔一缩。 他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没错,他是一个杀手,惯于隐蔽的他自然能做到悄无生息。但正常的管家,他们的要求更偏向于身姿挺拔步伐优美,甚至要求走路需要发出有韵律的声音,免得惊吓到客人! 这只雄虫竟是如此敏锐。 一时间,管家的背后不由得渗出了一丝冷汗,只能勉强道:“我的种族特性如此,阁下莫怪。” “当然,当然!”陆墨微笑道:“请您原谅我的大惊小怪。” 陆墨表面镇定,背后已经渗出了一丝冷汗。 不来帝星不知道,原来真正的贵族竟是这番做派。他再怎么努力,终究只是一个内心贫瘠的土包子。 帝星的管家竟如此优秀,刚刚他都震惊了,怎么有虫能做到这一点?照顾自己的管家走路声音可大了,咣当咣当的。 ……当然管家年纪大了,他做不到也是正常的,自己不应该在心里偷偷把他和别的管家做比较,这样是很没良心的。 陆墨忍不住又羡慕地看了管家一眼,他怎么能离去的背影都做到如此……特别的? 悄悄地,他更加挺直了一些背脊,并且用眼神示意凌:亲爱的雌君,请注意下我们的身份。 不要再玩那个茶杯了!!我待会儿可以给你买一吨的茶杯玩!! …… 穿着管家服装的杀手走上楼梯,他的面容十分冷肃,在经过金奇的身边时,他快速而小声地说:“阁下,要小心那只雄虫。” “他的观察力非比寻常,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你我都要小心。” 金奇点了点头,脸上终于带上了认真的表情。 刚才他一直在楼梯上,将这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即使在帝星,雄虫也都是被宠坏了的,像金奇这种能下功夫在某些行业锻炼出一技之长的雄虫,已经是凤毛麟角。 刚刚连金奇都没有注意到管家的纰漏,又或许是他们习惯了这样悄无生息的步伐,才没有注意到……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场硬仗。 金奇紧张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表情瞬间换上柔和的笑意,走下了楼梯。 “恕我有失远迎,尊敬的阁下,”金奇张开双手表示欢迎,“方才在忙一些事。” 他身上带着隐隐的血腥味,这是提醒陆墨,他正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相信这位格外敏锐的雄虫一定能发现,然后便会询问他是为何。 ——这样,才好引出今天真正的主角。 黑发绿眸的雄虫抬起眼,不咸不淡地看了金奇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金奇好像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光芒闪过,仿佛在一直期待着他的到来。 陆墨淡淡道:“阁下,您既然也是贵族,就不应该忘记贵族的礼仪。” 金奇一愣,没想到陆墨首先问的,竟是这一个问题,他下意识道:“怎么了?” “怎么了?”黑发绿眸的雄虫眉毛高高挑起,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您还好意思说,身为一个贵族,竟然和那些贫贱的戏子无异……瞧瞧您那拙劣的妆容吧,这可不是贵族应有的妆容。” 雄虫哂笑道:“还是说,您现在就在演着一场拙劣的戏呢?” “……” 金奇张口结舌,浑身僵硬:“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耳膜轰鸣不已,他甚至怀疑,要不是脸上的妆在掩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白得可怕。 陆墨轻笑:“您既然不打算懂,那我也无需多言。” 【叮!用极其恶毒的语句打击了一个没落贵族仅存的自尊心,渣渣值加一百!】 奈斯———— 陆墨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向来是一个极有规划的人,在决定前往帝星之后,他就指定了翔实的计划。 通过总结过去的经验,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对雌虫发难是没有丝毫用处的,他应该针对的是那些雄虫才是。雄虫愤怒了,雌虫才会跟着愤怒。 而他如此兢兢业业三年毫无成效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荒星上雄虫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路上他特意让凌放慢了速度,这才看清道路两边到处都挂着这个雄虫的照片,他是一个演员。 是什么,让一个贵族落魄到只能去演戏来赚钱? 是贫穷。 他那用演技强装出来的自尊和高傲可以说是脆弱无比,只要用锋利的语言轻轻一扎,就会瞬间爆炸。 陆墨垂下眸,眼底苍凉。 真是可悲啊,陆墨,你已经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真正的人渣了呢。 看看那个可怜的雄虫吧,满脸狼狈,浑身颤抖!这就是你做的恶! 陆墨轻声道:“来吧,我尊敬的金奇阁下,让我们来好好观赏一下这幢您特意为我准备的住所。” 金奇瞳孔地震:他……居然已经发现这是特意为他设下的陷阱了!! 怎么会有这么深藏不露的雄虫! 他,真的可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 一时间,金奇的脚步也沉重了起来,几乎是艰涩地说:“请跟我来,阁下。” 看着真是太可怜了…… 陆墨实在是过意不去,看金奇都已经摇摇欲坠了,他最终还是违反了系统的警告,轻轻将手搭在了金奇的肩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放轻松,阁下。” “只是寻常的金钱交易,您无需多想,不是吗?” 金奇:“……” 恶魔! 他一定是恶魔!! 明明一切都了然于心了,可他就是不揭穿,让自己抱着侥幸之心,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如同垂死的蝼蚁那般挣扎、挣扎…… 身后传来了幼崽轻轻的声音:“凌阁下,我觉得还是陆墨阁下最有派头,这只雄虫一点都没有贵族的派头呢。” 凌:“小阁下,您的观察力越来越敏锐了。” 幼崽:“嘿嘿嘿,吾有在努力向陆墨阁下学习。” 金奇脚下打了个踉跄。 恶魔!! 全都是恶魔!!!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小修】 输了……完全地输了…… 这个念头, 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金奇的脑海里。 哪怕是被称为传奇的宋简书,也没有让金奇感到如此地挫败。半年内从D级升到A级又如何,他金奇可是从一出生就站在虫族顶端的。 金奇从小到大都是在呵护宠爱中长大, 他之所以并没有像其他雄虫那般只会混吃等死, 完全是因为他那高得出奇的自尊心。 虫族社会里, 雄虫的地位最高。 雄虫里, 除了几乎成为传说的S级雄虫, A级雄虫的地位最高。 可是A级雄虫那么多,他又如何才能成为最顶尖的雄虫呢? 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 他要成为最受虫瞩目,最受欢迎的雄虫! 为此, 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锻炼演技,刻苦训练, 终于成为了虫族最优秀的演员。 宋简书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只性格古怪的雄虫, 成不了什么大事。 可是现在呢? 金奇无法无视自己内心的挫败,尽管他的自尊在叫嚣着让他不肯认输, 但他偏偏却拥有极度的理智,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放弃吧,放弃吧。 你无法瞒过这只雄虫的眼睛,你的一切伎俩在他眼里不过是过家家的程度, 他甚至不屑于揭穿你! 金奇抬起眼, 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墨, 那双冷翠的眼里却含有一丝怜悯般的善意——多么残酷的善意。 他看过陆墨的资料, 在此之前, 他一直待在荒星上, 但也有着小小的爵位。或许正是如此,陆墨拥有着完美的贵族风范。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拆穿他的陷阱,为他保全了最珍视的自尊心。 金奇不由得出了神。 世上真的有这样完美的雄虫吗? 拥有立于社会顶端的A级实力,在全社会的追捧下却不曾迷失内心,始终保持着极端敏锐的洞察力和理智。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雄虫,一举一动都不愧对他贵族的头衔…… 和他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 现在想来,从前的自己实在是妄自尊大,竟然以为自己就是世上最优秀的雄虫了。 金奇摇头失笑道:“阁下,我真是输了啊,像您这样的雄虫,实在是世间罕见。” 陆墨:“……” 嗯? 什么意思? 这只雄虫在他面前变了几番脸色,似乎经历了很精彩的思想斗争,最后却奉承了他一句。 五千年的华夏智慧结晶,在这时在陆墨的大脑中奔涌而过,陆墨想起了无数古人的苦口婆心。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亲小人而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墨眯起眼睛,冷冷地打量着金奇先生,脑中飞快地思索着: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金奇本就挫败,此时更是完全顶不住这样犀利的眼神,他勉强一笑:“那么,我就告辞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但同时,这也是他对陆墨最后的一个试探。 眼下,双方都是摊牌状态。陆墨清楚他在筹谋什么,但那又如何?就像那位大人说的,陆墨再如何厉害,他终究和宋简书一样,有着古怪的坚持和温柔。金奇把那只受伤的雌虫留在这里,他就不得不救助那只雌虫。 然后就会如同那位大人所料,这只雌虫会进入陆墨的生活—— 这是阳谋,就看你怎么应对。 金奇的目光微妙地扫过一边的凌,银发的雌虫手中把玩着一个脆弱精美的茶杯,茶杯在他指尖旋转。看似危险,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他又想起来,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你若是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从刚刚开始,这位传奇般的军团长阁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不知他现在内心又是作何想法呢? 金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不该把那只雄虫带到帝星的。荒星或许还能掩盖陆墨的光芒,可一旦他来到帝星,就注定不会再平凡下去。 就在这时,陆墨终于出声了,他说:“且慢。” 金奇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您还有什么事吗?” 神情冷峻的雄虫低声笑了笑:“阁下,您是不是还忘了跟我介绍,你想要赠送给我的东西?” 金奇微微睁大了眼睛,陆墨竟然选择了这么刚硬的方式,实在是他没想到的,直接挑明了情况? 这一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竟然失态地问道:“您……您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满地皱起眉,声音冷淡:“金奇阁下,我想这件事并不需要我多说,这实在是没有贵族的礼仪。还是说您已经习惯了自己贫贱的生活,以至于忘记了贵族的风范?” 这句话让金奇的脸上,泛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热意,羞愧让他几乎无法直视陆墨。 自己在对方面前,简直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虫崽! “好吧……好吧。”金奇用拇指摩挲着湿透的掌心,“我这就带您去看。” 假如金奇没有这样慌乱,保持着原本的理智和清明,他或许能发现陆墨的脚步也有些僵硬。 系统:【陆墨,你终究是个土包子。】 陆墨:【闭嘴。】 系统:【多少年了你都改不掉这贪财的毛病。】 陆墨愤怒道:【所以我还在这里撅着腚千辛万苦地赚渣渣值,而不是直接打包回家——这样你也失业我也失业大家一起完蛋!】 系统:【……嘁。】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墨在刚刚终于明白了一切。为什么金奇会突然夸奖自己,为什么金奇表现得如此热情? 作为前世不停地打工,有着各种丰富经验的成熟大人,陆墨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原因。 销售人员的小技巧之一:夸赞客人的长处,拉近和客人的距离,这样才能让客人对你卸下心防,有利于你的业绩。 看看金奇这僵硬的态度,陆墨真是啧啧叹气:小老弟,你真是太年轻了!一看业务就很不熟练呐! 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忘记你的承诺吗?星网上说的好好的,买完房子还会赠送我小惊喜的呢? 某些社恐吧,在这种时候就会被轻易糊弄,就算意识到了,甚至也不好意思追问卖家那些赠送的东西去哪儿了。 但陆墨不一样,即使他现在是人傻钱多的人设,但人傻钱多,不代表他脸皮薄。 在经历了三年的磨难以后,他连节操都没有了,更别说脸皮。 ——快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陆墨轻咳了一声:“我亲爱的雌君阁下,您还在那做什么?是要我搀扶您过去吗?” 指尖的茶杯一颤,跌落在玻璃桌上,发出“叮”的一声。 小虫怯怯地看着凌:“凌阁下,你的脸色不太好……” 凌垂下眼眸,轻声道:“没有的事。” 一行人穿过豪宅,来到花圃中隐秘的一角。陆墨还在奇怪这里能有什么东西,只见金奇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一下,随后只听得一阵机扩声,一个地道缓缓地出现在了面前。 陆墨:……!! 陆墨:=口= 这、这就是贵族的做派吗,斯国一,这种玩意儿他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呢! 金奇先生,还真是厉害啊。 “请跟我来。” “咳咳……好的。” 地道里有着潮湿的霉味,但更多的是一种血腥味。陆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种血腥味和凌身上的不同,是一种腐败的腥臭血味,让他十分不适。 沿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前进,一个拐角后,一个狭小的房间出现在面前。 昏暗的光线照出房间里的轮廓。等陆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瞳孔一缩。 一只浑身是伤的高大雌虫躺在地上,手臂粗的镣铐死死的拷住了他的四肢。他就像一头矫健有力的狮子,此时却只能无力地喘、息。 他的伤口上应当是抹了药,这药让他不能自行痊愈,直到现在那些伤口里也在细细地渗出血珠来。没死完全是他在依靠意志强撑着。 他艰难地喘、息着,他在挣扎,在求生,在痛苦地苟延残喘。 “真是让各位见笑了。”金奇露出尴尬的笑,“这是我圈养的雌奴,不太听话就得教训一番……就算个添头送给您了吧。听说以前被称为某个家族几百年里最天才的雌虫呢,可惜在家族斗争里失败被废了,我花了一百点就把他从黑市里买了回来。” “便宜货,估计很快就坏掉了。” 他说完台词,立马紧盯着陆墨的神情,希望从那张仿佛是永恒不变的脸上——找出一点裂痕。 来,让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在金奇的凝视下,雄虫那张冷峻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丝毫动容,他就像是一个完全冷酷的雄虫——和所有雄虫一样冷酷。 他说:“阁下,你可真是愚不可及。” 金奇一愣,只见陆墨径直从他身边路过,走进了那个狭□□仄的房间。穿着精致靴子的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那雌虫的肩膀。 “想要活下去吗?” 雌虫的意识已经在断绝的边缘,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陆墨俯视着他,模样如同一个尊贵的皇帝。 “从此忠诚于我,臣服于我,我的意志就是你前进的方向,你生命的意义就是我。” “如何?” “……”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雌虫艰难的呼吸声。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陆墨风衣的下摆,声音微弱至极。 “是,我的主人。” 金奇怔怔地看着一切,他看着陆墨缓缓勾起的嘴角,心里大为震撼。 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没有温柔,没有怜悯,也没有丝毫的善意,陆墨冰冷、残酷,他的一切举动都象征着虫族最为推崇的精神。 征服。 “很好。”陆墨道,“等你恢复,我会和你签订一份合同,你既然如此优秀,自然配得上成为我的管家。” “……是,多谢主人恩赐。” 还没等金奇从震撼中回过神,陆墨毫不犹豫地从雌虫手中抽走衣角,向金奇走来。金奇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阁下,我初来乍到根基浅薄,调、教他的事,能否拜托您了呢?” 金奇:“这……” 陆墨微微一笑:“就交给您那位,分外优秀的管家来调、教,如何?” 金奇张大嘴巴:“这、这……” 他脑子都要混乱了。明明已经看出了管家的不对劲,也看出了自己的陷阱,为何陆墨还要这么做……他完全想不通啊! 等等。 难道说,他这是在向那位大人宣战吗? 这种举动,就是在告诉那位大人:假如你还想耍什么花招的话,尽管来吧。 只有真正自信的雄虫,才会有这等从容的态度—— 直到这一刻,金奇心里那点最后的不甘,也彻底消失了。他对陆墨的一切试探,都白费了,对方甚至在完全的劣势中获得了胜利…… 不等他说话,陆墨快速道:“就这样决定了,请您多多担待。” 说完,他骄傲地看了一眼凌:“我亲爱的雌君,您的雄主似乎是个挺能干的哩。” 房子和管家的问题一起解决了,还薅了一把贵族的羊毛,一箭三雕——卧槽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机智的吗!! 没有!! 凌靠在门边,那双鲜红的眸子倒映着微弱的光,他看着陆墨,嘴角缓缓露出一点笑意来。 “我万分赞同这一点。” “您先回房吧……”凌的视线慢慢转到金奇身上,“我同这位贵族,还有些事要商量。” 陆墨眨巴眨巴眼:“什么事?” 凌:“一些关于房子的细节问题。” 陆墨耸了耸肩,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跟真正的贵族在一起说话真的压力很大鸭,他总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会露馅,凌能接手真是太好了鸭。 “那就随您的意思吧。” 转身离开的陆墨,并没有看到金奇先生眼里的求助。 …… 直到陆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再也听不到声音,金奇浑身都是冷汗,他虚弱地抬起眼看着凌:“我……” “轰————” 有那么一刻,金奇真的觉得,自己要回归母神的怀抱了。 银发红眸的雌虫踩着金奇的肩膀,金奇痛得浑身冒汗,结结巴巴道:“我、我可是雄虫。” 凌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具死尸:“您可以不是。” 金奇藏在衣服里的尾勾一缩,紧紧贴着背,瑟瑟发抖眼泪汪汪:“不要……” 如今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这只雌虫和其他的雌虫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敬畏,没有顾忌,他……完全是个疯子。 “告诉我,”凌的声音好像结了冰,雪亮的刀刃贴着金奇的脖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金奇声音颤抖,大脑一片混乱:“我、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去问我的管家,他其实是一个杀手,是他找上我的。” 凌静静地看着他,忽地一笑:“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刀刃从他脖颈边移开,凌轻声道:“回去吧,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他吩咐你接下来做什么,只管照做就是。” 金奇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眼神绝望。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么两只疯子。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真是这么说的?” 依然是那个华贵的房间。 月色如水, 在空气里缓缓流动,它在地上积了浅浅一层。尊贵的雄虫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双腿浸在月色里。 在他的面前, 下属单膝跪地, 深深地垂下头颅。但这卑微的姿势并非出于恐惧, 而是因为恭敬和卑微。 任务失败的耻辱让下属羞于抬头,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是。” 实在是太可耻了…… 只是将雌虫送到一个雄虫身边而已。原本这种小小的任务让先生费心,下属就感到了巨大的耻辱,他怀疑是自己的能力不够。但先生却说:“苏临,你无需自责, 我只是年纪大了,不免变得唠叨了一些。” 不仅不责怪自己,甚至还照顾到自己的心情, 明明和先生相比,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属…… 苏临被巨大的感动震撼, 浑身震颤到不能自已。 他下决心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但这样的决心再一次受到了挫败!! 今天的经历对苏临来说, 简直是一场噩梦——那只雄虫怎会如此恐怖?从一进门开始, 苏临就感到他冰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 而那些诱饵,苏临特意摆放的诱饵:地上若隐若现的血迹;花圃里有虫挣扎过的踩踏痕迹;一脸忧郁的雌虫仆人,这些诱饵都会引导雄虫, 让他推测出【这里有一只雌虫被虐、待】的事实。 全、都、被、看、穿、了。 那只雄虫能够在如此精巧的布局中, 一眼就看出他们真正的, 唯一的纰漏……苏临作为杀手养成的习惯。 光是想想, 苏临就觉得头皮发麻, 换成自己, 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 答案是不能。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任务失败的借口,一想到辜负了先生的信任,苏临就觉得心如刀绞。他恨不得当场自裁,逃避先生的失望。 “把记录给我。” “是。” 苏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珠子,这珠子只有拇指盖大小,苏临在上面按了一下,一个清晰的立体投影在空中缓缓展开。 时间是十个小时前,地点正是那座豪宅里。 —— 陆墨解决了房子的问题,心头松快得很。他踱着轻快地步伐,抬头挺胸,丝毫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草丛上,叶叶带着暗红的血迹。 他走进敞开的门,那位优秀又敬业的管家先生,正站在一个花瓶前,用洁白的布细心地擦拭着花瓶。 小虫坐在茶几前,捧着茶点吃得咔嚓咔嚓。 陆墨:“……” 救命,你这样显得我们真的很土鳖。 而一想到,自己刚刚可能也露出了类似的土鳖行为,而那位金奇先生很可能在心里嘲笑着他的土鳖,陆墨就觉得脚步都沉重了起来。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来到管家身边,道:“您一向是这么尽忠职守吗?这个花瓶您至少擦了十二遍。” 苏临:“……” 陆墨:“……” 老天鹅鹅鹅,他这辈子没想过会有这么尴尬的搭话,管家这么有教养的虫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呢。 陆墨连忙打圆场:“我无意冒犯,只是您真的很擅长处理这些杂事。” 苏临:“……” 陆墨:“……” QUQ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陆墨保持着微笑,和管家四目相对。只要我不表现出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变成对方。 苏临心里如同暴风雨席卷而过。 从一开始被发现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他假装着擦花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没想到这样的动作更是露出了马脚!这只雄虫到底还发现了多少? 该不会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杀手身份吧?处理杂事……这可是他们这行的黑、话。 不,不可能。 苏临安慰自己道,不管如何,这样就被发现了实在是太离谱了,几乎都比得上先生那样的智慧了。 他转过头,雄虫勾起嘴角,朝他意味深长地笑。 苏临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勉强笑道:“阁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雄虫语气轻松,说出的话却让苏临手脚大乱。他说:“那只雌虫,就麻烦管家先生您调、教一番了。” “请务必,将您一身的本领都教导给他,我可是很缺一位优秀的管家呢。”雄虫意有所指,“尤其是,您这悄无生息的脚步,可一定要教会他呀。” 管家脸一阵红一阵白,这嘲讽尖锐无比,嘲讽他的无能,蔑视他可笑的布置,甚至还在公然挑战他那位尊敬的先生! 他闭上眼,颤声道:“多谢阁下抬爱,吾一定竭尽所能。” 这一刻,系统惊呼道【叮!对方感到巨大的窘迫和不甘,渣渣值增加一千!】 陆墨意气风发:【什么嘛,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系统像个老妈子:【戒骄戒躁,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陆墨连忙道:【放心放心,我有数。】 过了这么一会儿,凌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金奇先生。陆墨不禁有些好奇:“我亲爱的雌君,您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么?可不能忘记陆家的荣光,要时刻保持礼节才是。” 凌笑眯眯道:“我只是和这位先生讨价还价了一番而已。” 陆墨眼睛一亮:“如何?” 凌伸出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打了个对折。” 金奇脸色又是一白。 陆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来到凌的身边,伸手抓住他鬓边一缕银发,附在他耳边道:“我这边也解决了哦,这位可敬的管家先生,已经答应我的请求。” 他冷翠的眼眸盯着凌的脸色,悠悠道:“那只雌虫真是可怜,不是么?” “曾经是盛极一时的天才,却一朝跌落尘埃,他是多么渴望能重回巅峰啊,要复仇,要将所有的耻辱都还回去。假如是宋简书,一定会帮助他的吧?他会给他自由,让他重见天日……” “可是——他却落到了我手里呢。”陆墨笑得残酷,“我说过,我是一只无耻又冷漠的雄虫。他这辈子都只能为我所用——厌恶我,畏惧我,仇视我,却没有丝毫办法。” “凌,对此你怎么想呢?” 凌低垂着眼眸,眼睫微颤,脸色慢慢地浮现出一点红晕来,陆墨几乎都能听到他格拉格拉的骨节摩擦声。 凌的反应,好像比从前更大了。陆墨想,自己对他那么过分,他都能忍耐,可是自己一旦伤害到其他虫,凌就会更加愤怒,气得脸都红了…… 真是个刷渣渣值的好办法。 系统连连附议:【确实,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呢。】 陆墨快乐地闭上眼,在越发响亮的系统提示音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 “呵呵……” 录像放完,老雄虫发出了低哑的笑:“苏临,这不能怪你,是我看走了眼。” 苏临听到这话,简直像被迎头痛击了一般,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他猛地抬起头:“不可能!您永远都不会出错!” “唔——”老雄虫意味深长地说,“这只雄虫很聪明,聪明过头了。但那又如何,他还不是把那只雌虫留在了身边?苏临啊……这次任务也不算毫无所获,我们的目的终究还是达成了,不是么?” 苏临一愣:“您的意思是?” 老雄虫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照他说的,你要将那雌虫调、教成最顶尖的杀手。” 苏临失声:“为什么?!” “既然他对我发出了挑战,我也不能退缩。”老雄虫声音柔和,带着隐隐的兴奋,“他在挑战我,你看见了吗?他在通过这段录像警告我,他和宋简书是不一样的。” 苏临睁大了眼,微微发着抖:“什么,他居然连这一层都想到了?他甚至能预料到,我会将这个录像带给您……” 老雄虫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深处,透出了一丝精光:“但是有一点我绝对没看错,他的本性和这世上所有的雄虫都不一样。” 像这种雄虫,即使再怎么聪明,只要不断地往他身边送雌虫,终有沦陷的一天。毕竟这世上,情感永远是不可预料的。 “陆墨,我们走着瞧。” …… 陆墨打了个喷嚏。 他从床上坐起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但身边是熟悉的气息,这气息环绕着他,如同昨晚。 他在心里戳了戳系统:【系统,我是不是要被开除攻籍了?】 系统声音惨淡:【救命,我不想进小黑屋。】 陆墨的眼泪掉下来:【我不该去刺激凌的,我有罪,应该被关进小黑屋的是我。】 他总算是知道凌心里有多愤怒了,昨晚他被凌压着,翻来覆去烙馅饼。好几次他都想说够了够了,但是每次看到汗水顺着凌的额头滑下来,汇聚到尖峭的下颚处,然后滴落下来—— 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瓦达喜唧唧boom思密达。 陆墨很是惆怅:【我看那些书里的,尤其是abo啊,那些个A被O的信息素勾得都快疯了,居然还能坐怀不乱,我呢?】 系统:【你滴唧唧大大滴】 陆墨脸色爆红:【闭嘴!!!】 尤其是系统用天真无邪的童音说着这些话时,陆墨就格外有一种带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系统想了想道:【嗯……你要是想拥有坐怀不乱的品性,坚韧不拔的精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那为何不去修炼精神力呢?】 陆墨迷茫道:【什么意思?】 系统的声音激动了起来:【修炼啊!!这是我本行啊,我跟你说我以前都是带某点男主角的,那一个个都是修炼狂!】 一说到这里,系统可就不困了:【虽然我现在是度假模式,但从你第一天过来开始,我就有为你准备详细的升级修炼方法——我也真的没想到你能在新手村待三年说出去都要丢死个人!】 【等等。】陆墨皱起眉头,【但是我变强的话,那我不就更难攒渣渣值了吗?】 【啧。】 陆墨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系统幽幽道:【有句话叫,叠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 陆墨:【……】 陆墨单手撑着下巴,开始了思考。 确实,他现在虽然是A级,但只是个花架子,这样的他想要接触到更优秀的雄虫是很难的——虽然他很有钱,但虫族社会最看重的依然是雄虫的等级。 他必须要努力修炼,才能被更强的雄虫打脸,才能获得更多的渣渣值! 想通了这一点,陆墨顿时醍醐灌顶,心里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畅快,他激动道:【老师,我明白了!】 系统很是欣慰:【你明白了就好。】 一瞬间,一个半透明的界面出现在陆墨的面前,陆墨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个世界流行的网络虚拟对决战。】系统解释道,【你进去注册成为战士,就可以一直在里面锻炼,最棒的是可以隐藏你的身份,避免你被认出来然后扣渣渣值。】 系统这次是难得的贴心,陆墨不禁大受感动:【你……】 系统:【我要进小黑屋了,希望我出来时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战士了。】 陆墨拼命点头:【嗯嗯嗯!】 这个界面略微有些复杂,虫族向来是个有点粗糙的种族,一切以实力为尊,像UI设计这种有些纤细的领域,虫族不怎么触及。 ——连个新手指引都没有。 陆墨皱着眉头,一点点填着系统的问题。 起初还有点耐心,但随着时间过去,陆墨越发觉得这些问题简直是有病。 为什么还要问你喜欢的颜色???你们怎么突然在这种地方变得这么神经纤细? 陆墨冷着脸,在空格处填上:幽冥界降临之时,笼罩大地给所有生灵带来恐怖的极致黑暗之色,等待着少年用最锋利的长剑劈开混沌的绝望,开辟出玫瑰色未来。 呵。 足足填了两个小时,到最后陆墨已经是闭着眼睛再填。 “唔……” 凌很少睡到这个时候,或许是累着了。但这个时候也确实该醒了,陆墨心里一紧,好在马上问卷就要填完了,他加快了点击的速度。 确定、确定、确定。 确定!! 凌皱着眉,终于睁开了眼睛,迎着灿烂的日光,陆墨的黑发似乎都被笼上了一层金纱。 “雄主,您在做什么?” 陆墨:“……” 他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小行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恭喜您成功注册裁判身份。】 【请多多主持比赛,为大家带来更加公平公正的裁决。】 ……呵。 人麻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没什么。” 陆墨平静地收起光屏, 悄悄地看了一眼系统的情况。 【小黑屋中,距离释放还有69小时52分37秒。】 很好,系统要三天以后才能被放出来, 注册成裁判这件事就交给三天后的陆墨来解释吧, 不关他的事了。 此时正是上午八点, 陆墨怀疑地看着他的雌君:“你都不用去上班的吗?” 之前在荒星上他都已经在远程开会了, 怎么回到了帝星反而无所事事呢? “婚假。”凌简短地解释道, “一共十天,还剩下五天。” 陆墨不假思索道:“那可真够长的。” “很长吗?” 凌单手撑着脸颊,双眸深沉地望着陆墨。他用来束发的发带早就掉了,银发铺了一身, 摇曳间露出身上些许斑驳的痕迹。 陆墨:“……” 他慢腾腾地侧过脸,努力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同你说过许多次了,不可……不可如此淫、荡。”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 他的声音终于还是撑不住,变得十分微弱。 凌凑近他:“雄主, 我听不清。” 陆墨气恼地转过头:“你!” 凌俯身靠近时,那些遮遮掩掩的银发落下, 一片雪白的皮肤就撞进了陆墨的眼里, 晃得他头晕眼花。 “雄主,你知道婚假期间,雄虫的义务是什么吗?” 陆墨迷迷糊糊道:“什、什么?” 戏谑的笑意掠过凌的嘴角, 他低下头, 附耳在陆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陆墨:!! 他像是一头受到了惊吓的猫, 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脸庞透着红晕, 惊疑不定地看着凌。 陆墨的头发天生有着微微的蜷曲, 打理后衬得他气质高贵极了。但如今他刚刚睡醒,头顶那撮一直不听话的头发就翘了起来,搭配上他如今的表情,效果好极了。 凌终于忍无可忍,笑倒在了床上。他的笑声并不大,只是肩膀一抖一抖,一看就是笑到极致的模样。 陆墨张口结舌。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这么放肆的笑。从他们认识以来,凌就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仿佛结着千年不化的冰。 或许是睡醒后忘记了防备,又或许是在无法察觉的细微处,切实地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这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就像是飞鸟短暂地掠过水面,爪子点起一阵涟漪,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等凌坐起来时,他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骗您的。” 陆墨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抬起下巴一本正经道:“我当然没有相信您的鬼话连篇,毕竟十天内都、都要……这么做的话,也实在是超出理性范围了。” 连续啪啪啪十天什么的也太恐怖了…… 凌眉眼弯弯:“是二十天。” 陆墨:“……” =口= 纳尼???? ———— 虽然已经搞定了房子和管家的事,但那只名为“洛艾尔”的雌虫伤势颇重,加上管家的训练时间,再怎么快也是需要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陆墨他们就得自力更生一段时间。 堂堂的贵族!竟然还要自己出门添置东西,简直想想都觉得糟糕。 陆墨下车的时候脸色都是臭的,他看哪儿都要挑刺——就比如眼前这个号称是千年老店的高档家具定制店。 他摆出那种最令人厌恶的傲慢脸,对店员毫不客气地说:“就你们这种水平,也敢号称千年老店?” 店员脸上的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多年的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这就是最难伺候的那种客人。高级雄虫的眼光,早就被惯到天上去了,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对每个东西都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词,好体现他那尊贵的身份。 哪怕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东西给他,他都能慢悠悠地以一句“没有我想要的感觉”打回来。 你到底要哪种感觉啦?!五彩斑斓的黑你要不要啊? 一般遇到这种客人,他表面迎合,但实际上每句话都暗含嘲讽。看着自以为是的雄虫连被骂了都没听出来,还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才是最爽的。 但是…… 店员悄悄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银发雌虫,欲哭无泪。 这可是传说中的军团长,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嘲讽军团长的雄主啊! 店员勉强打起笑脸道:“假如您对这些都不满意的话,我们还有更多的样式,我这就去为您去取样品的照片。” 雄虫随意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什么好东西,但看看也无妨。” 店员:“……” 硬了。 拳头硬了。 他刚回到库房里,就看见新来的同事手里拿着一册崭新的相簿,急匆匆地就要出去。 在这里打工多年,他早就成了老油条,哪里看不出这个年轻貌美的同事打的什么心思。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本着同事情谊,老店员还是劝了一句:“亚兰,雄虫比你想得要现实多了。” 尤其这种A级雄虫,他们可以选择的雌虫那么多,凭什么看上你一个B级雌虫呢?就算你长得很漂亮,可他们为何不选一只更加美貌的亚雌呢? 名为亚兰的雌虫却充耳不闻,径直与老店员擦肩而过。 老店员在原地摇了摇头:他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经常有高等级的贵族雄虫来这里订购东西,但若是因此生出一些痴心妄想来,那下场往往很是凄惨。 不过嘛……言尽于此。 老店员坐在椅子上,二郎腿晃晃悠悠。既然亚兰主动接替了他的工作,那也很不错,他可不想接待那种麻烦的客人哩。 …… 亚兰早就知道陆墨。 从第一个地下车库的视频开始,在身边的虫都在痴迷于宋简书时,他的目光却被这只黑发绿眸的雄虫吸引了。 即使他是一只B级雌虫,但他却不像别的B级雌虫那样认命。 帝星有那么多的A级雄虫,A级雄虫可以娶那么多的雌虫,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亚兰? 就是凭借着这股不服输的念头,亚兰拼了命的工作,终于留在了帝星,甚至进入了这家最容易接触到A级雄虫的店。 他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目标,毕竟一只到处搭讪的B级雌虫,是很愚蠢的。 想要成功,需要极大的耐心,寻找最合适的目标,一击命中! 而如今,幸运终于降临到他身上了。 一只刚刚突破A级的D级雄虫,在来到帝星之前一直生活在荒星上,更妙的是——他现在还只有一个雌君! 没有比这更好的目标了,亚兰判断。这只雄虫从前没有见识过太多的繁华,正是自己出手的好时机。 若是再过一段时间,等他见多识广了,那可就不好哄骗了。 至于那只雌君…… 亚兰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反正他都已经有雌君的位子了,而A级的雄虫总得有很多雌侍。 比起A级雌虫的威胁,还是他这只B级雌虫看起来更令雌君顺眼,不是吗? 一切都没有问题的。 亚兰深吸一口气,拿着相册走了出去。 “阁下,您看这个如何?” 亚兰侧过脸,将最好看的角度呈现给了雄虫。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而陆墨此时还在琢磨, 凌早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系统的重要性,少了个人一起商量,他连思考的效率都下降了许多。更别说系统还能很方便地检测到凌的情绪, 可以说太方便了。 不像现在, 他两眼一抹黑, 什么都猜不到。 “阁下,您看这个如何?” 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陆墨转头一看, 那是一只年轻的雌虫。 雌虫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短发, 刘海搭在琥珀色的双眸之上微微晃动。当他向陆墨行礼时,紧绷的下颚显露出干净利落的线条。 这是一只极有韵味的雌虫。 “你叫……亚兰?” 陆墨注意到,棕发雌虫的胸襟上别着他的工作牌, 上面写着“亚兰”两字。 “是的。” 亚兰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惊愕, 好像雄虫是在搭讪他一般。 向客人行礼, 远了会显得疏离, 太近又会显得过分亲昵。亚兰牢牢地把握着那一点微妙的距离,让陆墨注意到他的名字,却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 而被询问时露出的那点惊愕, 即使雄虫没有那个意思,也能引导雄虫往搭讪的方向想。 关系改变的第一步, 就是想法的改变。 这些技巧, 是一直身处军营的军雌永远都不会懂的。亚兰不免有些得意地想:即使军团长是雌君, 若是不懂得应对,迟早也会失去雄虫的宠爱。 “哦。”雄虫皱起眉, 往后靠了一点。 亚兰见好就收, 向雄虫双手奉上相册。 他熟知自己的优点, 遇到可以展示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 白生生的修长手指在光线下如同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小手指假装无意地,轻轻滑过雄虫的手背。 黑发绿眸的雄虫抬起头,默默地看了眼亚兰。 亚兰露出疑惑的眼神,询问道:“阁下,怎么了?” 陆墨:“咳……没什么。” 但手背上被划过的感觉却格外清晰,让陆墨不由得想起昨晚—— 他伸出手去推拒凌的时候,凌却抓住他的手,半睁着眼舔了舔他的手背。 糟糕…… 当陆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整个人都有点裂开。 救命,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满脑子h色废料的糟糕雄虫了!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时在想凌,他吃饭时在想凌,他喝水时在想凌,现在他居然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能想到凌晚上的样子!! qaq他好像已经废掉了。 陆墨拼命低下头,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挑选家具上,但看着看着,他又不由自主开始走神。 整整二十天都要……所以他们可以在这些桌子上、椅子上、各种家具上…… 不是,救命啊!!快来人把他也关进小黑屋里去面壁思过三天啊! 然而,他这一副样子在别人眼里却又变了样。 面容冷峻的雄虫轻咳了一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相册,然而微微红润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亚兰的嘴角微微翘起。 雄虫,上钩了。 他又走近一步,弯腰拉近了和雄虫的距离:“您看这款长椅如何?” 说话间,他的呼吸喷吐在雄虫的耳垂上,上面细小的绒毛竖起一片又一片。 雄虫的手指抖了抖。 亚当眯起眼,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只雄虫的见识还太短浅,根本禁不起撩拨,这么快就到手了。 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带着隐隐的得意,亚兰看了一直没有声音的雌君一眼。 银发的雌虫敛着眼睫,安静地看着陆墨,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看起来简直像是漠不关心一般。 “哒、哒、哒……” 他带着手套的手指扣在扶手上,有规律地一点一点,美丽的手链在他腕间摇晃。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对花心的雄虫完全失去了信心,以至于麻木了的雌君一样。 但……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感到胜利的时候,亚兰却觉得背后不住地发冷。 店里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足了一点?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黑色的小虫从凌的袖子里爬出来。随着凌的动作,虫子顺着椅子一路爬到地面上,隐蔽而快速地向棕发的雌虫爬去。 “沙沙……” 如今的虫族,已经很少有谁认得出这种虫子了,但放在数千年前,它还是笼罩在整个虫族头顶,最浓重的一块阴云。 尽管有着同一个祖先,但在千万年的进化中,逐渐分裂出了两个分支。 一个是如今的虫族,他们拥有智慧,拥有强健无比的体格。 另一个分支诞生出来的,就是这种黑色的小虫。它们没有智慧,体格更是脆弱无比,但它们却是虫族的天敌。 它们会向虫族的精神海中注入强烈的毒素,只要一点点,就会永久留存在虫族的精神海中,永远地折磨着虫族。 而稍微弱一些的虫族,就会因为抵抗不了这种毒素而死亡,死亡后的虫族尸体,就会成为这种小虫的食物。 本应该在几百年前被虫族灭绝的天敌,此时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沙沙……” 小小的虫子挥舞着前爪,抓住了亚兰的裤子,而亚兰一无所知。 凌看着陆墨,眼眸里闪烁着暗芒。 要是陆墨永远和他待在那颗荒星上,该有多好呢…… 帝星实在是太大了啊,他一不小心,陆墨就会引来其他虫的觊觎。 为什么偏偏进化成了A级雄虫?为什么要离开荒星?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我?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 “哒、哒、哒。” 小虫终于找到了缝隙,它的下颚伸出一条细细的管子,只要最后一道指令,它就会带这只雌虫走向死亡—— “凌,你很满意么?” 最后一个指令僵在空中,凌的手腕被抓住了。 雄虫抓着他的手,手指伸进凌的手套里,缓慢地蹭了蹭凌的手心。陆墨危险地眯起眼,低声道:“难怪……早上很高兴呢。”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有了别的雌虫,就可以放过你了?” 陆墨抓着凌的手,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死死地盯住凌,“不要惹怒陆墨,不要违逆陆墨,他终有一天会腻了我,毕竟帝星那么大——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凌怔怔地看着陆墨。 “说啊!!” 陆墨抓着凌的手,用力极了:“假如你爱我,你不应该把我抢回去吗?为什么你只是看着呢?” 凌喃喃道:“陆墨……” 那双苍翠的眼眸中一瞬间蹿起冲天的怒火来,雄虫一拽凌的手,将他拽向自己—— 他用力地啃咬着凌的唇瓣,心如刀绞。 【叮,戳穿了和平的假象,渣渣值加一,恭喜我自己。】 ——没有系统的第一天,陆墨已经能给自己评分了。 …… 亚兰僵硬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走了眼? 可是雄虫刚才的表现,分明是心动了! 简直莫名其妙。 亚兰气急败坏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却生出了不甘来。假如说刚刚他对陆墨的兴趣只是五分,现在却暴涨到了七分。 越是这种危险的性格,就越叫他兴奋。 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雄虫的背影,和其他软弱矜贵的雄虫不一样,这只雄虫是如此地强势……他是多么地嫉妒凌! 银发的雌虫柔顺地张开牙关,任雄虫施为,微阖的双眼却慢慢地睁开了。 鲜红的眼底混沌,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灵。 当亚兰与这双红眸对上的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他几乎能看见死神的镰刀悬挂在他的头顶—— 会死。 明知道要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亚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陆墨放开凌,他的吻技日渐增长,如今终于不会自己把自己搞到窒息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维持着阴冷的表情,轻轻地摸着凌的下巴,宣判道:“你永远都等不到的,我不会放开你的。” 凌别开视线,看不出一丝异样。 陆墨看得心口抽疼。 好渣,好渣。 自己真的好渣嘤嘤嘤。 ———— 老店员坐在仓库里,只见亚兰惨白着一张脸跑回来。 他笑呵呵道:“怎么,碰壁了?” 但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亚兰与其说是失败,不如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惧,这恐惧让他全身都在发抖,站都站不住。 亚兰抓着老店员的手,瞳孔涣散,“我、我要走,我要离开帝星!” 老店员纳闷道:“怎么……” “他是疯子!”亚兰的声音被挤成一条线,“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老店员不是很明白,他只能耸肩道:“好吧,既然你想开了,那我祝你好运?” 亚兰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你说得对,我……我再也不会……” 老店员:“……” 亚兰摇头,一个劲地喘、息着:“没什么。” 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那只雄虫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无法理解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咳咳……” 豪华的房间里, 在巨大的床上,管家用厚实柔软的丝绒堆起高高的床褥。一个虚弱的身影陷在床褥中,他脸色苍白满是虚汗, 就连那头标志性的鲜艳红发, 都显得暗淡了不少。 金奇一回到家, 就高烧了四天。 他真正的管家坐在床边, 满脸都是担忧和愤怒。 少爷四天前出门了一趟, 回来浑身都是伤。到底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居然敢伤害少爷这样尊贵的A级雄虫? 要知道,少爷哪怕是一根头发都是无比尊贵的! 管家当即就想要上报给雄虫保护协会,一定要揪出伤害少爷的凶手。 然而少爷却阻止了他,管家无法理解:“为什么?少爷,做出这种事的虫,除了虫皇,就算是虫族的五大军团长——也必须要受到应有的处罚!” 金奇的脸又白了一分, 哆哆嗦嗦道:“我敬爱的多修米,你去为我找最好的医生, 用最好的药, 只是不要再和我提起这件事了。” 好吧, 虽然管家不能理解, 但少爷的命令就是一切。 他只能强压着怒气, 没日没夜地陪侍着少爷, 为他提供无微不至的照料。 金奇咳嗽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多修米激动道:“少爷,您终于醒了, 您感觉如何?” 金奇看着多修米, 像是在努力回忆——这究竟是谁一般, 足足过了数秒,他眼里的惊惧才缓缓褪去,声音嘶哑地说:“是多修米啊……” 透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庆幸。 管家的心就好像一块掉入池塘的石头,径直沉到了胃里。他痛心疾首道:“少爷,您受苦了。” “你不懂,多修米。”金奇恍恍惚惚道,“你不懂我遇到了什么。” 在三天前,他还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而如今他终于见识到了更高层次的存在。他反而要感到幸运,若不是这件事,他还不知要自大到何时去。 金奇闭了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只雄虫的身影来…… 但即使如此,当他心里的挫败褪去后,那股根植于他性格深处,不肯服输的倔强又涌了上来。 金奇的骄傲不会就此折断,反而是越挫越勇,这也是一路支持他走到如今地位的关键。 “把通讯仪给我。” 金奇生病四天,他的社交账号下消息像是爆炸了一般。作为大众雌虫眼里的温柔雄虫代言虫之一,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无数虫族的心。 但他却径直忽略了这些消息,而是切换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号,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则消息。 【举办一场拍卖会,邀请陆墨来参加,十天后会联系你。】 消息闪烁了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一次都是这样,那位大人的行事如此隐蔽谨慎,金奇甚至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金奇收起通讯仪,对多修米吩咐道:“两天内筹办一场拍卖会。” 他的眼底隐隐透出一丝兴奋:经过上一次失败的计划,那位大人想必会更加谨慎,不知你会如何应对呢? 陆墨,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管家行了个礼:“是。” ———— 尽管陆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而且他也接受了这个世界奇怪的世界观,但接受归接受,他总是忘记自己如今也是虫族——这一事实。 最大的原因,还是得归结于他D级雄虫的身份。 D级雄虫的废材程度,和弱鸡的地球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既不能刀枪不入,也不能水火不侵。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喝凉水可能会拉肚子,睡觉姿势不对会落枕,晚上玩通讯仪的时候,通讯仪砸下来就是一个世界的痛。 小拇指踢到桌角的痛,和前世一样毁天灭地。 除了一个很鸡肋甚至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精神力,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不能很好地代入虫族这个身份。以至于他一跃成为A级雄虫后,还是习惯性地以废材自居。 而一个废材,是不可能做到一夜七次的,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他躺在床上,窗外是蒙蒙亮的天光,白色的骨质尾勾在眼前一晃一晃。 陆墨审视着这条突兀而奇怪的尾勾,清了清嗓子道:“先生,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 尾勾弯了弯,表示明白了。 “很好。”陆墨眯着眼问道,“那您知道什么叫收敛吗?” 尾勾又弯了弯,幅度很是绅士,看来它真的很懂了。 陆墨拍了拍尾勾的末端,就像摸着小猫咪的脑袋那样:“既然你我都懂,那么请您接受我的恳求——在凌的面前不要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行吗?” 他当初可是在凌面前放下狠话的,如今却表现得像个初哥(好吧虽然他的确是),这样很没面子呢。 “雄主,我可以进来吗?” 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凌的声音。 “好的就这么说好了,记得我们的约定。”陆墨的面容端庄肃穆:“人渣的尊严不容侮辱!成败在此一举,我们要以身作则,向全世界的渣渣宣布——我发誓绝对不会因为一只区区的雌虫而缴械投降。没错就今天,就现在。我,陆墨的尾勾,哪怕凌现在就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诱惑而放弃人渣的原则!” 陆墨维持着稳定的心跳,深吸了一口气:“进来吧。” 门一打开,当银发红眸的雌虫穿着笔挺的军装走进房间时,他和面容肃穆的雄主对视了一秒。 白色骨质的尾勾“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陆墨:艹艹艹艹———————— 法克!!! 陆墨,你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陆墨绝望地看着凌,这只雌虫好卑鄙!他怎么可以穿着这种衣服勾、引他! 他幽幽道:“我亲爱的雌君,您终于觉得这几日来太过于放肆,想好去军部报道了吗?” 凌:“其他的衣服全都拿去换洗了。” 陆墨:“……我们没有管家。” “是啊。”凌从善如流道,“所以是我的副官洗的。” 陆墨:=口= 在这一刻,仿佛有圣光从天而降,笼罩住陆墨,半透明的灵魂缓缓飘出双手合十。 啊——哈利路亚—— 看着这样的陆墨,凌的嘴角掠过一丝戏谑的笑。 怎么可能? 只是……他还想多看看,陆墨那张冷峻的脸,因为自己露出更多的表情。 仅此而已。 ———— 陆墨的一天很是规律。 早晨固定要出门溜达一会儿,闭门造车永远是无法进步的。只有多出门见见新事物,才能为他赚取渣渣值的事业带来新的灵感。 今天的早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陆墨吃完早餐以后,按照惯例嫌弃了一顿口味。 穿衣服时对凌的品位指指点点了一番,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带上了凌为他挑选的领结。 异变发生在出门后。 在他们经过一个僻静的花坛时,一只无力的手探出了花坛,淋漓的鲜血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在地上,积成了一滩血洼。 陆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似乎在系统提供的几十个G的小说里看过无数类似的开头…… 像平常一样出门的主角,在门口捡到了浑身是伤的神秘人士,于是善良的主角连忙将他带回了家里悉心照料。 没想到神秘人士解下绷带后,居然有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他强大,他神秘,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将主角带入一连串的漩涡中,也带来了无数的机遇。 陆墨式划重点:善良的主角。 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缓缓从兜里掏出了通讯仪。 “喂,您好,是警察吗?我要报警,有一个很危险的虫出现在我家附近……” 那只无力的手,抽搐了一下。 …… 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 倒在花坛里的雌虫瞳孔地震,这只雄虫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他一定会把自己带回庄园里,悉心照料的呢?只要带回去,他就能一步步融入这只雄虫的生活中,挑起他和雌君之间的矛盾。 他设想了无数种方案,能完美地应对雌君所有的发难。然后巧妙地制造出一个个的误解,让雄虫逐渐对雌君失去耐心…… 但前提是雄虫要把他带回去啊! “等、等等!” 雌虫挣扎着抓住了陆墨的裤脚,呐喊道:“求您救救我!” 雄虫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雌虫摸不准他的心思,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他仰着头,柔弱而无助地说:“您救救我,我愿意成为您的雌奴……” 即使现在受着严重的伤,他也极其有自信。他有着接近A级的实力,更拥有亚雌一般柔美的容颜,当他摆出这幅柔弱的模样时,一定能激起雄虫的欺凌欲。 虽然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雌奴的地位并不好,但眼下情况紧急,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 雄虫蹲下来,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冷翠的双眸一点点在他脸上梭巡。 “呜……” 雌虫的眼里蓄起盈盈泪光,看着陆墨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他的全世界。 雄虫忽地一笑:“你想成为我的雌奴?” 雌虫含着泪笑起来:“是啊,我——” “——你想得美。” 雌虫一愣,睁大了眼:“什、什么?” 陆墨“啧”了一声:“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雌君?” 他抓着雌虫的下巴,将他移向了凌的方向。 银发红眸的雌君穿着笔挺的军装,在日光下漂亮得好像在发光。 陆墨挑了挑眉:“你不会真的想和他比吧?” 雌虫:“……” 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屈辱,让他在一瞬间就涨红了脸,气得连连咳嗽。 吓得陆墨放开了手:“你好脏。” 远处的警笛声逐渐逼近,雌虫的瞳孔一缩,他的身份可不能被发现,为了这点小事赔上自己可就不值了。 “既然您无意救我,那就此别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抓住了他,怎么也抽不回来。 雌虫抬起头,对上了凌若有所思的双眸。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那只逃亡了十几年的罪雌吧。” 陆墨:……诶?!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逃犯?哈? 陆墨僵硬地站在一边, 看着凌伸出手,在那只雌虫的脸上用力揉搓了一下。 一些肉色的粉末簌簌地掉下来,他用的力道应该很大, 以至于那只雌虫痛叫了起来。 等凌收回手, 那张脸已经变得大相径庭。 和原先的柔美截然不同。这是一张眼角眉梢都带着凶悍的脸。他很是精瘦,脸上没有多少肉。颧骨本就高, 如此一来更加突出。高高的额头下是一双三角眼, 眼白比瞳仁更多,布满了血丝。 他看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大约也是瘦出来的。 而最恐怖的是,一条巨大的伤疤从他的额头贯穿了左眼, 一直裂到右颊。 “我说这些年怎么都抓不到你。”凌好整以暇道:“麦切尔,没想到你居然敢藏在帝星。更没想到,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麦切尔狠厉地盯着凌, 一双三角眼像极了蛰伏的野兽。这种目光足以显示出, 麦切尔的某种秉性:像狼一样极有耐心,又像狐狸一样狡猾,更拥有虎豹一样的力量。 谁若是被这双眼睛盯上, 肯定日夜都不得安眠。 蓦地, 麦切尔睁大了眼, 眼底泄露出一丝惊疑:“是你?” 凌抓着他的手,一脚踩着他的大腿,将麦切尔踩得跪在了地上,麦切尔脸上露出吃痛的神情。 一柄雪亮的小刀从他身后掉下来,凌朝他露出温和的笑:“我明明记得我砍掉了你的手, 它怎么又长出来了?” 麦切尔瞳孔一缩, 整个身体像是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他刚刚没认出来……他刚刚居然没认出来!! 左手胳膊上那已经消失的伤口, 再次尖锐地痛了起来,似乎在提醒他十五年前受过的巨大创伤。 十五年前—— 雷雨交加的雨夜中,夜色浓重。只有不断炸响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了一下前方的路。 麦切尔在泥泞的路上跌跌撞撞的逃着,左手紧紧捂着肩膀处的伤口,血被雨水冲刷着,伤口的边缘已经发白。 青白色的光也同时照亮了麦切尔身后的追兵。 带着铁质面具的雌虫,不紧不慢地跟在麦切尔的身后。与其说是追捕,倒不如说在玩耍。 麦切尔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自己和这只军雌,谁更像罪犯还说不定呢! 阴冷、残酷、刻毒,那些无知的虫族用这种词来形容麦切尔,那是他们没看到这只军雌真正的面目。他简直就是恐怖的化身,故意让自己逃出这么远,远离军部的视线……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还是说……他单纯只是在享受着自己的恐惧? 他只是一走神,脚下就被一块隐蔽的石块绊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激发出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伤痛,麦切尔眼前一白,在这一瞬间耳膜中轰鸣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他再恢复神智时,只看见一双精致的军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麦切尔,既然这里没有法庭,那么就由我来代替执行法官的职责。” 麦切尔勉强抬起头,一道雷电横跨天空,仿佛整个天空都要裂开。 雨水顺着对方脸上那铁质的面具流下,他平举起双手,手心朝下,张开十指。 左手是一枚联盟的星徽,代表了法庭的庄严。 右手是一枚法官的徽章,证明了他的正当。 这两枚徽章落下,凌的声音温和有礼:“麦切尔,你在过去的三年里一共劫杀了十名雌虫,其中包括C级雌虫六名,B级雌虫三名,A级雌虫一名。” “你的行为十分恶劣,引起了巨大的动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在此给与你死刑判定,即刻执行。” “等下!!”麦切尔惊叫起来,“不应该是三天后执行吗?” 凌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这不是已经追了你三天吗?” 他是故意的!! 麦切尔咬着牙,腮帮因为用力而凹陷下去一小块,瞳孔微微地颤抖。就算自己被抓进去了,但只要有那位大人在,最后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是一开始这只居心险恶的雌虫就在骗他,让他始终觉得自己能跑掉……实际上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麦切尔,我允许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留下遗言。” 雌虫从腰间抽出刀,电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摇曳间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亡灵。 …… “你?怎么会是你?” 麦切尔喃喃道,“不,你根本不是他。” 他绝对无法相信,那只犹如恶鬼一般的雌虫,和眼前这只气质完全无害的雌虫,竟是同一个…… “这可不就是巧了么?” 凌好心情地拍了拍麦切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麦切尔,不要迷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话,我要是你,这辈子都不会靠近帝星一步的。” 陆墨:“……” 人生信条之一就是这句话的陆墨,觉得膝盖好像有被误伤到。 就在这时,警车终于一路呜哇呜哇地到场了。 “陆墨先生!您没有受伤吧!” 敬爱的警官来得相当及时,陆墨诚恳地对警官说:“你们要是来得更早一点,凌都来不及认出这虫是谁了。” 警官:“……” 他一时竟捉摸不出,雄虫这话到底是夸还是嘲讽。 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是他?!” 到底是谁? 陆墨维持着一张处变不惊的冷脸,悄悄地竖起耳朵。 警官又抬起头,看见了凌,脸色又是一变:“是您!!” “啪”的一声,警官当场立正,朝凌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军团长!”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一直敬仰不已的军团长,警官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求偶舞——虽然他是雌虫,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要小心。”凌把麦切尔交接出去的时候,低声警告道,“要看好他,这是只既狡猾,又狠毒的雌虫。” 警察又是一个机灵,打起了十分的警惕:“是!” 在玫瑰金的电子镣铐铐上麦切尔的时候,麦切尔阴骛的眼神从陆墨的脸上一掠而过,雄虫冷冷地和他对视。 很少有雄虫能直面他毫不掩饰的盯视,大多数雄虫——哪怕是A级雄虫,也会感到不适,退缩地移开视线。 “我知道原因了。”麦切尔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窃喜,“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十五年前,在那位大人的帮助下,自己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但即使如此,自己也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从那时起,复仇的火焰就一直炙烤着他的心,一天没有杀掉凌,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怎么才能赢过这只雌虫。 光是想想,恐惧都会再一次涌上心头,将他整个淹没。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难怪那位大人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原来如此,这可是天大的惊喜! 麦切尔嘿笑道:“你可真是个蠢蛋,你居然有了软肋!” 一旦有了软肋,就会被拿捏在手心,一直盘桓在麦切尔心头的阴影一下子散去。他看着凌,轻蔑道:“如今你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雌虫罢了。” 等那位大人将他捞出来,他一定会亲手结果自己持续了十五年的噩梦…… 他大笑着和凌擦肩而过,凌双手交叉,环胸站在树荫下,嘴角微扬。 一只黑色的小虫安静地蛰伏在麦切尔的脖颈上,黑色的下颚在阳光下泛着光,如同一把随时落下的刀。 麦切尔已经不可能再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雄主,我们……”凌转过头,却看见陆墨闭着眼,脸色十分难看。他眼神一凛:“陆墨,你怎么了?!” 而此时的陆墨,却陷入了一场幻境中。 他站在虚空中,眼前快速地闪过无数七彩的碎片。好奇之下,他从碎片的洪流中捕获了一片,这碎片在他手心散发出蓝色的光,让陆墨不适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身处一个华丽的房间里。 此时外面夜色正浓,在窗前的红木桌子前,凌用手撑着额头,一脸困倦之色。 陆墨很少见凌露出这么疲惫的样子,他下意识就要去命令凌休息,但他却发现自己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就仿佛这是一场电影,而他只是个观众。 好吧。 陆墨叹了一口气,安静地看着他的雌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凌不管怎么样都很漂亮……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推开! 一身寒意的宋简书怒气冲冲地闯入房间,凌怔怔地看着他:“宋简书……” “你都做了什么?!”宋简书打断他的话,满脸气愤,“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麦切尔他需要休息,你为何让他做那么多粗活?难道我们没有仆从吗?” 凌:“不是……” “不是什么!”宋简书抬高了声音:“麦切尔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跟我说,除了你还有谁?” 凌缓缓皱起眉,沉声道:“宋简书,我同你说过了,他那张脸……”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只是喜欢他那张脸吗?”宋简书痛心疾首地看着凌,“我知道他毁容了,他已经跟我说过了,但麻烦你不要这么无情,揭他的伤疤。” 凌的呼吸一窒:“即使他杀了那么多雌虫?” “他是有苦衷的。”宋简书捉着凌的手,“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帮亲不帮理——难道你不希望,当你遇到困难时,我也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吗?” 凌垂下眸:“……好,我知道了。” 宋简书脸色缓和下来:“我希望你能和大家和平相处。” “知道了,”凌从宋简书手里抽回手腕,道:“我要工作了。” —— 破碎的花瓶边,柔美的雌虫苍白了脸,手上血流不止。 宋简书握着他的手,瞪着凌道:“凌,你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的吗?” 银发的雌虫皱起眉:“麦切尔,你要是再这么——” 宋简书睁大了眼:“你居然还威胁他?” 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染着血迹的楼梯边,宋简书脸色阴沉:“凌,麦切尔说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凌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视若无睹。 宋简书愤怒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就没有一句想要解释的?!还是说你承认了?” 凌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宋简书。 然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对啊,就是我干的,怎么了?” …… 陆墨一直很喜欢凌笑起来的模样,每当他朝自己笑的时候,都像是一朵花开得热热烈烈。 偶尔那笑容里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坏,衬得凌更加肆意。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这种笑……笑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气得要命。 明明不是凌做的,明明凌什么都没做。 他很想冲上去,就像上次打宋简书那样,狠狠揍他一顿,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站在一边看着。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麦切尔已经被抓走了,宋简书也不能进入帝星,凌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陆墨闭上眼,脑袋前所未有地疼痛起来…… …… “陆墨、陆墨!!” 凌托着陆墨的肩膀,惊惧地看着陆墨苍白的脸色。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陆墨明明就站在他身边,他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可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陆墨。 “陆墨……”凌的手心开始抽痛起来,他声音艰涩,眼神狂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麦切尔做的吗? 还是那个一直盯着他的…… 凌的眼神逐渐涣散,假如是这样的话,全都杀掉就好了。 “咳咳……” 陆墨的咳嗽声将凌从臆想中拉了出来,凌盯着陆墨的脸问道:“陆墨,你怎么了?” 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陆墨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对上这双眼的一瞬间,凌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雄虫安静地看着凌,那双眼里带着微微的水光,薄薄的水面下,摇晃着几乎满溢而出的情感。 凌无法用言语描述这种情感,但他却感觉得出来。那是炽烈的,温柔的,想要将自己包容进去,让自己无法拒绝,只想要永远沉浸在其中的—— 或许,可以称得上爱。 雄虫,轻轻地眨了眨眼,那层水光就隐去了,他好像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就在凌以为雄虫又会像平时那样,霸道而任性地命令自己不准离开时,陆墨却突然靠近了他,张开双手环抱住了他。 胸膛紧贴,他能感受到雄虫热烈的心跳。 雄虫身上潮湿的雨水味,再一次包裹住了他。 “凌,你要留在我身边。”雄虫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啊。” 凌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反手抱住雄虫,雄虫的背脊挺拔,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 …… 三分钟后。 凌抱着撒娇的雄虫,在答应了雄虫一系列过分又蛮横的要求后,他终于不得不说起一件事。 “雄主……” 陆墨:“嗯?” 凌:“您现在去追还来得及,警察先生应该还没离开多远。” 陆墨皱着眉头,纳闷地看着凌,三秒后眼里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的赏金啊!!!” 啊啊啊啊!! 渣渣值和赏金呜呜呜呜,他不能都没有啊呜呜呜!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陆先生, 请看这里。” 接近正午的阳光明媚,但陆墨的脸色就好像三年大旱后又接连来了三年大涝,脸上的每一块肌肉走向都透露着“我很不高兴”。 这样的绿汪汪的脸色呈现在高清摄像机里, 就仿佛他才是被抓住的那个逃犯。 警局专用摄影师扛着他的设备,对陆墨笑得春暖花开:“陆先生, 您可以念台词了。” 陆墨:“……” 麦切尔已经被先行一步押送去监狱了, 但陆墨的赏金却是一波三折,多灾多难。 警官先生说为了引导社会风向,为了构建虫族美好社会, 同时也促进道德水平建设, 希望陆墨能留下来拍摄一个短片。 陆墨冷冷地看着警官先生:“要是我拒绝呢?” 警官先生微笑面对:“不要让好虫好事被冷落——三天后锦旗就到您家,百辆警车护送!一路敲锣打鼓保证全帝星的虫都知道您都做了什么好事, 相信您的名誉很快就能响彻整个虫族。” 陆墨:“……” 陆墨朝警官伸出手:“不必如此麻烦, 我们要节省, 铺张浪费是不好的行为。” 警官感动得眼角泛泪:“现在像您这样的雄虫真是不多见了。” 两虫进行了亲切的会晤,交流了和谐的意见, 达成了一致的目的。 “啪”的一声, 聚光灯打下,虽然阳光很是明媚,但就这么拍的话, 陆墨的脸色容易让观众以为他们经费不足,拍出来效果跟孤儿怨似的影响警局的声誉。 警察先生举着题词板在一边蹦跶:“陆墨先生,看这里!!看这里!!” 陆墨顶着心肌梗塞, 深吸了一口气, 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每一年的公司总结会, 他用司马脸歌颂公司的伟光正一样。 他愤愤地想, 一定要让剪辑打上马赛克!这是最后的妥协了。 —— 【监狱里】 “进去。” 麦切尔被推搡着, 摔进了冰冷的房间里。他的肩膀撞上坚硬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音。 从这里到监狱门口,需要经过重重关卡,每一道关卡都需要特定的狱警开启。而这个房间更是用高强度的金属构筑。整个房间密不透风,呆在里面甚至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只能依靠一日三餐来计算。 只有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才会收到如此高规格的监视。 麦切尔罪行累累,更是拥有逃逸的前科,这次必须要绳之以法。 “真是粗鲁呀。”麦切尔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咯的骨节摩擦声,他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对门口的狱警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杀掉那只A级雌虫的吗?” “我拔掉他的翅膀,切掉他的四肢,用铁棍把他顶在地上,让他只能蠕动着惨叫——那可真是一场好戏……” “等着吧。”麦切尔嘻嘻笑道:“我一定会让你比他叫得更好听的。” 狱警扶了扶帽子,他五官清隽,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出一种苍白近乎透明的质感,那张脸一看就是极其冷酷死板的性格。 听了麦切尔的话,狱警的神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化,仿佛没有听到麦切尔诉说他那残忍的行径一般。 “三天后行刑,”狱警道,“如果对最后一餐有要求,可以告诉我。” 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等来的只有麦切尔恶毒的咒骂声。他说:“既然你没有要求,那就按平常规格来。” 金属制的牢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麦切尔将会在这里度过他生命中最后三天,直到被押去受刑—— 才怪。 麦切尔吃吃地笑起来。 方才在警车上时他分外地安静,并不是认命,而是因为那位大人给他带来了讯息。 【安静等待,三天后会为你找到替罪羊。】 这就是那位大人的作风,只要是为他做事,他永远不会舍弃你!他就像一个大家长,包容着每一个属下。就连麦切尔这样的恶徒,都会狂热地崇敬着那位大人,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麦切尔放松身体,平躺在地上。他一双三角眼盯着银白色的天花板,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凌…… 他终于发现了那只雌虫的弱点。但是光是杀掉陆墨,实在是太便宜了凌,麦切尔更喜欢用钝刀子割肉的手法,慢慢地折磨他的目标。 这一次是他疏忽了,没有了解目标的性格,还以为会和其他雄虫一样蠢笨如猪。 难怪连大人都要警告他,这只雄虫聪明得超乎想象。 但是没有关系,下一次他会更加谨慎些,就像他从前做过的那样。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凌彻底失去雄虫宠爱的凄惨下场了…… 就在这时,麦切尔的后颈传来一阵格外尖锐的刺痛,他条件反射地一拍,手心里传来虫子被碾碎的咯吱感。 看着手里破碎的黑色小虫残骸,麦切尔皱起了眉:这种监狱里会有虫子吗? 咚。 心脏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麦切尔目呲欲裂,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救命……”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精神海,剧烈的疼痛就仿佛他的精神海要被撕成两半一样。 好痛、好痛、痛———— 麦切尔在地上拼命扭动,指甲崩裂成两半,但他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精神海的疼痛已经超过了一切。 他向前爬了一步,朝大门的方向伸出手,惨叫道:“救命啊!!!” 凄惨的声音回荡在监狱里,无人能救他。 麦切尔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对于他所犯下的罪行,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仅仅是对受难者的一点报偿罢了。 直到麦切尔的声音完全熄灭,镶嵌在命运之轮上的某一颗宝石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化成了灰烬。 …… 【叮!宋简书的主角光环回收完毕。】 【目前回收进度:百分之二十五。】 陆墨的动作一顿。 系统幽幽道:【你是不是很好奇啊,我怎么提早被放出来了呢?】 陆墨迅速掩盖了过去:【怎么会呢,我最亲密的朋友,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没有你的这几天,我真是好难过。】 【呵呵。】 系统不满地嚷嚷起来:【假如你真的想表达你的歉意,你就应该把我的提成调高一点。要知道我现在的分成在所有系统里都是很良心的,才百分之三十而已!你要是调到百分之四十我姑且可以原谅你对我造成的伤害——】 陆墨平静地说:【没关系,到现在为止我所有的渣渣值都可以送给你。】 【真、真的吗?!】系统的声音透露出一点喜色,【好吧,我承认你还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宿主了,只比我上一个宿主差了一点点!看在你很爱我的份上,我只拿百分之五十好了……】 陆墨:【嗯哼。】 他转过头对凌喊道:“凌,电视遥控在哪?” 凌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对他摊开手:“我到处找过了,都没有。” 陆墨怀疑地看着他:“你站起来。” 陆墨伸手在沙发的缝隙里掏了掏,当着凌的面拿出他们找了一个小时的遥控。 凌挑了挑眉:“雄主果然英明神武。” 陆墨哼了一声,嫌弃道:“真是一只什么都做不好的雌虫,还每天都缠着我,是我没有喂饱你吗?你这磨虫的小妖精……” 凌诧异地看着陆墨,似乎没想到陆墨会说出这种话来。他耳朵尖微微红了一点,为难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陆墨眼睛一亮,他将下巴压在凌的肩窝上,凑近凌的耳朵轻轻说了一些话。 凌抓着陆墨的衣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的雄主。 对于他这种雌虫来说,更加露骨粗俗的话他都听过不知多少,甚至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凌早就视若无睹,更遑论别人说不定词汇量还没有他丰富。 但是,当陆墨双眼明亮,一脸新奇地对他说着……这些话时,凌就觉得整个身体都要蜷缩起来了。 母神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凌呻、吟了一句,终于忍不住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另一只手压在了陆墨的肩上,声音微弱道:“雄主,请不要这么说了。” 陆墨顿时受到了鼓舞! 这些都是他从系统珍藏的书里学来的,虽然系统短暂地离开了他,但系统热爱学习的精神被陆墨很好地继承了。 他咬着凌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着他新学来的词汇。 凌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陆墨:“雄主,您不是要看电视吗?” 他红色双眸微微湿润,好像沾了露水的石榴。 陆墨意犹未尽地坐回去,“好吧,我亲爱的雌君。你总是这样,嘴里不肯承认,身体又主动得很,真是让我烦恼。” 凌:“……” 好吧,好吧,他还能说什么呢? 系统在陆墨的脑海里尖叫。 【你都做了什么啊!!陆墨!!为什么你的渣渣值全扣完了,我明明记得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剩一些的!!】 陆墨打开了电视:【或许是因为这个。】 时间正好七点,新闻联播开始了。虽然世界观大相径庭,但在某些奇怪的小细节上,陆墨又能找到很多诡异的既视感。 比如他之前路过某个小学时,一群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幼崽呼啦啦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书包带挂在脖子上,跑起来一颠一颠。 又比如这个新闻联播。 “近日,穷凶极恶的罪犯麦切尔终于被抓捕归狱。但根据警官所说,此次最大的功臣竟然是一位热心雄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面容俊美的雌虫主持人笑意盎然:“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观赏这个感动社会的短片。” 镜头一转。 宽阔的广场上,黑发绿眼的雄虫长身玉立,他冰冷地看着镜头,冷酷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面对一只罪大恶极的罪犯,我想每只虫都义务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绝对不能放任这样的罪犯在社会上流窜!” 他举手对着镜头僵硬地比了个心:“今天你见义勇为了吗?” 镜头外的雄虫脸色惨绿。 他眯着眼睛,一点点地梭巡过整个屏幕,终于在屏幕的最中心,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三个堪比方便面右下方“图片仅供参考”的蝇头小字,打在了陆墨的额头上。 #马赛克# 系统:【=口=天、哪。】 陆墨:【还有一件事……】 系统声音颤抖:【什、什么事?】 陆墨声音轻快:【我不小心注册成了裁判,恐怕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战士了。】 系统:【啊啊啊啊住口!住口!】 陆墨冷静地喝了一口白开水。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系统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凄惨程度直线下降了一百点。 感恩人生,一路有你陪伴,我亲爱的系统。 系统哽咽道:【去刺杀母虫吧,陆墨,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办法能拯救你我的渣渣值了。】 陆墨往凌的身上贴了贴,亲亲凌红晕还未消散的脸颊,笑得优雅笑得自信:【我拒绝。】 系统:【qaq嘤。】 陆墨,我恨你没有心。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一家欢喜一家愁。 假如说陆墨的生活称得上水深火热,那么副官的生活, 可以说自从长官结婚以后,他就坠入了深渊。 ——从前他以为已经处于虫生的谷底了,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可以下降的空间。 “唉。” “唉。” 办公室原本是很宽敞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容纳七名虫族办公的地方。但眼下无数的文件夹从地面上一直堆叠道天花板, 将整个办公室都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个地方, 若是一不小心有一点火星,就会在一瞬间点燃这些易燃的纸,然后一切工作又要重头再来。 凌在三个月内点了五把火以后,终于在副官悲切的眼神中改掉了抽烟的习惯, 改成叼着烟干嚼。 副官一边批改一边咒骂道:“都什么年代了, 为什么不能改成网络办公呢?我他妈的迟早要把这些东西团吧团吧塞进那些顽固老雌虫的屁、股里面去。” “阁下, 您为什么不当面对他们这么说呢?” 穿着斗篷的小虫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上, 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他指出副官的矛盾之处:“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噶几——” 副官手里的笔尖在文件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眼看又废了一个文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要气,不要气, 气坏身体有谁急? “你不懂, 这叫委婉。”副官换了一个文件, 心平气和道:“你个小崽子懂什么?” “哼。” 小虫手肘承载膝盖上,双手捧着脸颊道:“要是陆墨阁下在, 他肯定会用十足的气派,当着那些顽固老雌虫的面说出来的。” 他银色的眼瞳亮晶晶的, 似乎在想象陆墨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场景。 想着想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我好想念陆墨阁下。” 副官埋头奋笔疾书, “从我接手你这七天以来, 你每天都至少要说上二十七次。” 小虫颓唐地垂下脑袋,沮丧无比。 他真的好想念陆墨阁下鸭。 过了一会儿,一个通讯仪飞过来,径直落在了小虫的怀里。他拿起通讯仪不明所以地看着副官的背影。 “网上倒是有很多关于你那陆墨阁下的消息,你去看吧,别再烦我了。” 小虫惊喜地拿着通讯仪,甜蜜蜜地说:“您真是一个好虫呀,以第一朵飘落的蒲公英向您表达喜悦!” 副官:“……” 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小虫,不知道他这说话的方式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虫虽然没用过通讯仪,但他凭借着幼崽旺盛的好奇和颇强的专注力,摆弄了十几分钟后,居然让他玩明白了。 晚间新闻上,陆墨仅仅出现了一分钟,但这一分钟的视频已经被完整地剪辑出来,点击量瞬间攀升至几亿——不知该说虫族种群太过庞大,还是该说无聊的雌虫实在是太多了。 视频上,脸色颇为不善的雄虫对着镜头僵硬地比了个心:“今天你见义勇为了吗?” 小虫高举起通讯仪,激动地蹦跶到地上,呼啦啦转了一个圈,然后啪叽一下倒在地上:“今天的陆墨阁下也是一样地帅气极了!”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虫族显然不在少数。 【看见了吗!陆墨阁下摆着一张臭脸,他一定很心不甘情不愿,但他却克服了千难万险,依然对着我比心。看呐这个角度,他把我框进了心里,他心里有我,我和陆墨贴贴!!】 【他没有!他是心甘情愿的!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他,四舍五入我和他结婚了!】 【别说,刚开始觉得陆墨不好看,但是越看越有味道。嘶,他真的是很特别的那种……】 【你只是馋他A级雄虫的等级而已,但是没有关系我也馋!!】 小虫幸福地将通讯仪揣进怀里,在地上滚着滚着,滚到了副官脚底下。 于是顺手在副官的衣摆上擦了擦激动的眼泪。 副官看着满屋等待处理的文件,又看了眼小虫:“……” 饶了他吧,求求了。 —————— 陆墨打了个喷嚏。 他戳了戳系统:【你是不是有在偷偷骂我?】 【你真是污蔑我了。】系统冷冷道,【我骂你需要偷偷地吗?】 系统快速浏览着网上的消息,以每秒数十T的速度收集数据,越看越急越看越气,最后干脆断掉了链接。 它愤怒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能耐的宿主,我才离开三天不到,你就把自己作到了这个地步。难以理解!】 陆墨从善如流道:【是啊,多亏了你,否则我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啦。】 系统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老实,一连串的指责就这么梗住了。 陆墨叹了一口气:【系统啊系统,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我不能没有你呀。】 系统:【////】 系统:【好、好吧,看来你也不是无药可救的,看在你这么需要我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用上我带领数千个宿主的经验,拉你一把吧。你应当心怀感恩,毕竟没有任何宿主有你这个待遇呢……】 就在这时,凌推开了门,系统立马噤了声。 凌不可能察觉得到系统的存在,但系统的本能却让它噤若寒蝉。 “雄主,您的东西到了。” 在凌手里的,是一个黑色的小巧器具,假如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头戴式的耳机。 实际上,这正是所有虫族进入虚拟对战区所需要的精神力连接器。 当陆墨在摆弄着连接器时,凌问道:“雄主,您怎么想到这个的?” 陆墨头也没抬,随口道:“碰巧看见的,无聊而已。” “原来如此……” 凌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眯起了眼睛。 那天醒来时,陆墨以为他没看见,实际上他看得一清二楚。陆墨在虚拟战区里注册成了一名裁判,凌连他的编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虚拟战区建立的目的,起初是为了缓解雌虫的精神海问题。没有雄虫精神力疏导的他们,很快精神海就会陷入狂暴,缩减寿命。 毕竟,雌虫并不能主动地使用精神力,哪怕他们天生拥有极其庞大的精神海。 但进入虚拟战区的他们,每一次对战都是在被动地梳导精神海。虽然和雄虫的疏导比起来,效率低得多了,但它有效地延缓了雌虫的精神海狂暴问题。 后来,虫族发现这种虚拟战斗能有效地提高他们的能力,于是就广泛地流传了开来,发展出了无数的途径。 包括:提升战斗能力。 军队选拔。 对决赌局。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雄虫注册对战区,尤其是裁判,有且只有一种目的。 想要挑选出一名合适的雌虫,娶他为雌侍。 …… 雄虫终于按照说明书摆弄好了链接器,躺在床上进入了虚拟对战区。 他闭着眼睛全身放松,就好像单纯地睡着了一般。 蜷曲的黑色短发蓬松地笼着他的脸,淡化了他的锋锐感。 外面夜色浓郁,凌单手托着腮看着陆墨,银色的眼睫微垂。 他微微侧着脸,从敞开的领口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上面布满了暗红的印子,沿着脖子一直延伸进衣领里。 过了很久很久…… 凌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来到床边,单膝跪在地上,脱下了自己的手套。 带着薄茧的手指虚虚地托住陆墨的脸,凌低下头,银色的长发落在陆墨的身上。 他看着这张脸,红色的双眸里几度变化,深沉的爱恋挟裹着偏执的光,卷成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凌用鼻尖蹭了蹭陆墨的脸颊,低声笑了笑。 这笑声轻得好似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每只虫族在第一次登陆虚拟战区时, 都拥有免费捏脸的机会,不喜欢在网上暴露自己真实模样的虫族比比皆是。 当然,大部分虫族都会将自己捏得好看一些,谁知道会不会阴差阳错钓到一两只雄虫呢? 还有一些性格古怪的虫族, 索性选择了默认形象。 陆墨思考了一下, 犹豫道:“我是不是选默认形象比较好?” “你傻啦?”系统不屑道,“你可是要去赚取渣渣值的人, 当然要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拉仇恨啊!” 陆墨张口结舌:“那你之前跟我说, 这个虚拟战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匿名,不用担心被扣渣渣值……” “我还让你注册成战士呢。”系统幽幽道,“你听了吗?” 陆墨:“……” 他灰溜溜地使用了真实长相, 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他把头发改成了银色的…… 系统阴阳怪气道:“哟,你怎么不把眼睛改成红色的?” 陆墨迅速把颜色改了回去, 羞愤道:“干你的活去。” “啧啧啧。” 十分钟后, 一切设定完毕, 随着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 陆墨的眼前出现了他自己的身体。 高挑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 双手交叠在胸前, 安静地沉睡着。 陆墨很少照镜子, 一时间竟然有些被惊到。他指着自己的身体讷讷道:“我平时看起来有这么高冷吗?” “当然, ”系统得意道,“你得感谢我给你加持的‘此处狂犬闲人勿近’buff, 否则你的渣渣值还不知要多难攒呢!” 原来如此。 陆墨真心实意地对系统说:“真是辛苦你了。” 他往前一步, 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他被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 他终于感觉自己踩到了实地。摇摇头等那阵眩晕感褪去后, 他睁开了眼。 【欢迎陆墨#9527登录虚拟战区!接下来请开始新手教程——】 陆墨大手一挥:“跳过。” 【接下来开始规则讲解——】 陆墨:“跳过。” 【接下来开始第一次模拟判断——】 陆墨:“跳过。” 跳过、跳过、跳过。 【接下来开始您的第一次实地裁判——】 陆墨:“跳……嗯。” 好像跳过头了。 “嗯?宿主,你最近好像变得很果断啊。”系统惊喜道,“我们的目标是——” 陆墨激动地握起拳头:“黑哨!不公平裁决!势要打击虫族每一个可造之材!!” 系统狂喜乱舞:“哥,太对劲了哥!” 金色的光点在陆墨面前穿梭,迅速地织出了一个宽广的广场。 这是模拟了现实生活中最为有名的艾赛大斗场,按一比一的比例创造出来的斗场。 而陆墨正坐在斗场的边缘,高高的裁判椅上。从这里放眼望去,整个斗场尽收眼底。 【有请参赛者登场!!】 陆墨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但面上却是不显,他微微往后仰靠在了椅子上。 明亮的聚光灯四处梭巡,陆墨的脸庞半明半暗,如同冰冷的雕塑。 一个身材高大的灰发雌虫出现在场地中央,他抬起头,远远地看了陆墨一眼。 …… 灰羽还是第一次来这种新手场。 倒不是因为他是新手,他是一只近A级的B级雌虫。或许有人会因为他的等级而轻视他,觉得他不过是一只B级雌虫。 但每个这样想的,最后都会付出代价。 灰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他出生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星球上,那里的生物都极其强悍,足以与A级雌虫一战。 资质好的雌虫都离开了那个星球,只有灰羽留了下来,日复一日地和那些生物战斗…… 直到一个月前,某个试图偷袭他被他反杀的雌虫,在临死前绝望地道:“你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不去虚拟战区,非要留在这里?” 灰羽不知道虚拟战区是什么,但他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为了寻找更强的对手,他来到了这里。 对手是光脑模拟,而裁判…… 那只雄虫坐在高高的裁判位上,垂首看着他。 似乎是一只等级很高的雄虫,灰羽那个星球上,从未见过等级如此之高的雄虫,恐怕这位雄虫是从帝星登录的战区。 假如换了一只雌虫,恐怕这时候一定会心神荡漾,忍不住在雌虫面前展示自己强健的身躯了。 但灰羽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他心里只有强者! 【比赛即将开始。】 【五、四、三、二、一】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鸣声,一头高达数十米的狰狞巨兽出现在了场地中央。 灰羽睁大了眼。 这……竟然就是他星球上出现的那种怪兽。这样大的个头,即使他狩猎了这么多年,仅仅只见过六回! 可这里只是新手区而已。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情从灰羽的胸膛中迸发,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巨兽仰起脖子,长啸了一声,它粗壮的四肢拍打着地面,引起一阵阵的地震。 咚。 咚。 咚。 这到底是地鸣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灰羽已经分不清了。他只觉得浑身血脉偾张,几乎想要化身原型,与这只巨兽好好搏斗一番!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雄虫的声音如同冰凌,灰羽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微微压低身子,下一刻他手执长矛,双腿一踏地面,冲向了巨兽! …… 假如有人能看到这一场对决,一定会惊呼不已。 光脑模拟的对战角色,是根据对方的等级而定的。 这种巨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B级雌虫的对战区里,就连很多刚晋升A级的雌虫都觉得棘手。 这说明光脑已经检测到灰羽的水平远远超过了一般的A级雌虫。 然而在场的一只雌虫,一只雄虫,以及一只系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灰羽的每一个动作,身上的肌肉都深深地隆起——他的肌肉紧实有力,加上脸型瘦小五官平淡,平时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像是平平无奇的亚雌。 一旦打起来,他的神情就变得分外凌厉。巨兽的爪子和利齿每一次都险而又险地从他身侧擦过,却始终没能伤到他,反而是被灰羽一点点地消耗着体力和生命。 当垂死的巨兽挣扎着,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朝灰羽压过去时。 灰羽深吸一口气,高高地跃起,将长矛刺进了巨兽的眼睛,直直地捅进了巨兽的大脑! 巨兽摇晃了一下,庞大的身体轰然地倒地了。 灰羽抹了一把汗,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裁判的判决。 他此时看起来,又像是一只灰扑扑的亚雌了。 坐在裁判位上的雄虫从一开始,就单手撑着脸颊,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场缓慢的歌剧,此时他终于放下了手。 “你已经用尽全力了吗?” 灰羽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 灰羽抬起头,然而雄虫逆着光,他看不清雄虫的神情。 过了数秒,他才回答道:“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雄虫发出一声哂笑,然而他声音冷淡,反而不像是嘲笑。 他张开双手道:“那么很遗憾,这场比赛我并不能算您赢。” 灰羽讶然道:“为什么?!” “嗯……” 雄虫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沉声道:“只是一只野兽罢了,您就如此费劲,出了新手场可高手林立,您还是在这里多磨炼几年吧。” 灰羽下意识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只雄虫说得也没有问题。 他咬着牙,僵在了原地。 “看来您并不认同我的裁决结果。”雄虫道,“既然如此,我就让您亲眼看看,您到底是有多么弱小吧。” 他从高高的裁判椅上跃下,落在灰羽身边。 黑色的风衣在空中带起优美的弧度,灰羽终于看清了这只雄虫的样貌。 第一感觉是冷,雄虫的五官每一处折角都清晰无比,当他用那双冷翠的双眸瞥向你时,你会忍不住移开视线。 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潮湿雨水味。 被灰羽击杀的巨兽尸体,渐渐地在淡化,那毕竟是光脑模拟出来的数据。 紧接着,金色的光芒一亮,又一只狰狞的巨兽出现在场地中央。 “您可千万不要眨眼。” 雄虫这样说着,他伸手探入虚空,一柄漆黑的细长直刀出现在他手中。 雄虫白皙修长的手指趁着黑刀身上繁复的纹路,简直像是某幅华丽的油画。 巨兽怒吼了一声,灰羽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影片被慢放了好几倍。他看见雄虫手腕一转,黑刀在空中拉出一道刀光。 这刀光一路从巨兽最坚硬的角,划过它庞大的身躯—— 就像是一把剪刀,干净利落地剪开了一张纸。 当雄虫落地后,巨兽那双浑浊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芒,以刀刃划开的线,巨兽缓缓裂成了两半…… 灰羽长大嘴,连话也说不出。 只能讷讷道:“您……” 雄虫没说话,维持着举刀的姿势。 灰羽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因为震撼而发抖:“我、我已经理解了您说的一切,我实在是,太弱了!” 他朝着雄虫深深地鞠躬:“在达到您的水平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出新手场的!” 雄虫:“……” “您也许根本不想跟我说话了,但是没关系。”灰羽捏紧了拳头,“我会永远记得您的忠告,我以前实在是太过自大了。” “您时间宝贵,恐怕不想同我这种小人物说一句话了,我这就离开。” 当灰羽离开场地,整个广场都化成金光缓缓消失。 陆墨转过头,看着手里的刀,他的动作就好像生锈多年的机器人。 好一会儿,他才道:“统啊,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 系统:“……” 陆墨痛心疾首:“这可真是一把,绝世好刀啊。” 按照剧本,他明明应该被一脚踩没才对的qaq。 系统声音哽咽:“下次,请你不要再加这么多戏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A级雄虫了呢? …… 灰羽留在等待界面,心情激动的他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雄虫的身姿在他脑中盘旋,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一刀。 还没等他回味完,一阵滴滴声又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L邀请您参加对战。】 灰羽犹豫了一下。 按照那位雄虫所说,他应该留在新手场里好好磨练。 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的对决请求……面对挑战而不敢回应,不是他的作风。 眼看着时间倒数就要结束,灰羽还是按下了确定。 “刷——” 金色的光点重新构筑起一个崭新的场景。这一次,是在一个巨大的红色山谷里。 站在灰羽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虫族。 这是光脑自带的默认模型,对方的脸上带着一个铁质的面具,看不出任何特征。 这只奇怪的虫族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刀尖对准了灰羽。 灰羽手执长矛,眼神凛冽。 就让他看看,他到底和其他虫族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吧! …… 当高空的风卷起红色的尘土,穿过山谷,灰羽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锋利的刀尖刺穿了他的胸膛,而他连一丝抵抗都无法做到。 在这里,痛觉只有真实的十分之一,但在被刺穿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忘记了这只是虚拟空间。 死亡的预感竟如此真切。 “你……” 话音为落,他无力的身躯向后倒下,如同那只死亡的巨兽,化为光点消失了。 雌虫甩了甩刀尖,暗红的血在地上溅出一道痕迹。 凌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 他歪着脑袋想,这样,应该不会有虫再敢觊觎陆墨了。 就算有,杀到不敢上线就好。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失败乃成功之母。 每一次失败, 都是在为最后的成功做准备。 陆墨叹了一口气:【虽说如此,但你有没有检查过父亲的基因?龙还生九子呢。】 系统迷茫道:【可……这父亲不就是你吗?】 陆墨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以为你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系统鄙夷道:【我是你爹,又不是成功他爹。】 末了,它又补了一刀:【不过确实怪我, 你就是我最失败的一个儿子。】 陆墨:fe。 …… 言归正传。 陆墨虽然身上有诸多缺点, 总是被系统各种嫌弃。但有一个优点,是系统也不得不承认的。 那就是他特别能苟。 不是, 是他特别坚持不懈。 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 中途绝不会因为意外而改变目标。因此,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裁判,就绝不会放弃。 但……在此之前, 他们或许还需要一些小小的情报,这样才可以事半功倍。 关于虚拟战区的信息,星网上可以说是铺天盖地, 但肉眼可见热度最高的是关于战斗的攻略。 毕竟很多进阶的雌虫在事后被采访的时候, 都纷纷表示, 在虚拟战区里高强度的训练, 是他们进阶的一大重要原因。 陆墨随手点进一个社区。飘在社区首页, 一个热度极高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快跑!虚拟战区昨晚有狂犬流窜!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1L:楼主现在手还在抖, 你们无法相信我昨天遇到了什么东西。 是这样的, 楼主是一个A级马上就要进阶S级的雌虫, 每天每天都在为了进阶嫁给心爱的雄虫而努力。昨天也像平常一样上线打架,刚开始打了几把手感还挺好的啊, 甚至得到了一位A级雄虫的夸奖——卧槽我当时整个虫都傻了, 居然能遇到一只A级雄虫。 别说, 这位雄虫真的好帅啊, 金色的头发亮瞎我的眼, 性格也很温柔……可怜楼主打得上头了都没发现裁判居然是一位A级雄虫qaq,就这么错过了机会,等他都离开了我都反应过来啊啊啊啊。 又跟几只雌虫打了一会儿,一直想着那只雄虫还怪心不在焉的,到此为止,我觉得我运气都还挺不错的。 直到这么一只雌虫出现在我面前,我给你们po一下照片。 (照片上,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是默认模型的雌虫站在夕阳下,手执长刀看向镜头) 我艹我当时心想,老子这么高的等级,怎么还能遇到这种默认模型的新手鸭。然后就听到他问我:“你上线第三把的裁判是A级的雄虫?” 哎呀说到这里楼主可就不困啦,楼主喜笑颜开啊:“对呀对呀,他夸我很厉害呢,不知道我今天还能不能遇到他……” 卧槽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上一秒你还在毫无防备地说话啊,下一秒你的头就飞起来了啊!好高好高啊!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看到了母神。 2L:楼主可爱又可怜,爱抚一把。话说楼主不是接近S级的雌虫吗?能把楼主吓成这样,得是什么等级的雌虫啊? 3L:这大概就是神仙打架的世界吧。 …… 14L:楼主,我也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不同的是,我比较刚——我这虫脾气暴躁,我回答的是:“你管得着吗?老子魅力大吸引雄虫不行?” 然后你知道他杀了我几次吗? 他枪、毙了我整整十五分钟。 我下线都不行的那种。他开了强制pk,我第一次恨起了这个机制,以前都是我发起的…… 15L:……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16L:…… 陆墨:…… 他转头看向窗外,凌正站在庭院里,摆弄着有些凌乱的花圃。 他们来到这里这么多天,陆墨总是没有时间去雇佣更多的员工,这导致他们这偌大的豪宅里,竟然只有他和凌两个人,日常起居都是凌操持。 可是—— 这都是谁害的? 陆墨愤愤地想,假如不是凌每天都缠着他,以他这么高的效率,不管是厨师还是花匠,家庭医生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员工,早就招齐了好吗?! 假如凌是想用美色腐蚀他,想用温柔灌醉他,好让他失去理智和智慧—— 系统:【那我不得不说,凌马上就要成功了。】 陆墨:【……】 系统:【你现在和昏君完全没有区别。】 似乎是察觉到陆墨的视线,凌转过头,与陆墨四目相对。 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子,花圃里开得肆无忌惮的鲜花团团簇拥着他,在明媚的日光下漂亮得好像一副画。 陆墨的尾勾“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凌放下剪子,走到窗台下,抬头看着陆墨:“雄主,您有什么事么?” 陆墨手忙脚乱地压住尾勾,清了清嗓子,矜持地抬起下巴:“我亲爱的雌君,您不觉得这庄园实在是有些空荡荡吗?” 凌仰着脖子,慢吞吞地说:“您的意思是,需要一颗虫蛋么?” 陆墨:“……” 粉红色慢慢从他的脖颈处向上蔓延,他恶狠狠地瞪着凌:“谁跟你说这个了?你那空荡荡的脑子里除了这些下、流、淫、荡的事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吗?” 说完,他缩回屋子,想想还不够,伸手死死关上了窗户。 陆墨悲伤地捂住了脸。 凌不是军团长吗?明明他记得关于凌的人物简介上写得清清楚楚:凌的脾气并不算好,相反是个极其容易狂躁的雌虫,饲养这种雌虫需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否则极其容易遭到反噬。 他盯着天花板回忆,可是记忆里的凌永远是又乖又漂亮,还喜欢恶作剧,就是有点缠人……这是唯一困扰他的一点。 他不由得问系统:【你确定真的没搞错?】 系统语气十分肯定:【哪怕是刚刚,我也能检测到凌极度压抑的情绪,你别看他笑眯眯的,心里指不定想怎么着你呢。】 陆墨心惊肉跳地说:【哦。】 看来自己的反派大魔王的定位,从头到尾都很是很稳固的呢qaq。 他捡起通讯仪,继续往下拉。 随着帖子的进度,那只古怪的雌虫几乎已经被描述得神乎其神,A级下位雌虫对上他毫无反抗能力,A级中位雌虫被他杀得丢盔卸甲,就连近S级的雌虫都傻眼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 而到第235楼,突然出现了反转。 235L:楼主,我昨晚也遇到这只雌虫了,我是S级的雌虫,把录像给朋友们看了一下,一致觉得这是个挂比。 236L:卧槽? 237L:卧槽S级大佬! 238L: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一只默认模型、毫无名气的雌虫,就这么突然出现,一出现就吊打S级雌虫,怎么想都太不对劲了吧? 我先说明,我是第四军团里的军雌,我们一个师里都找不出这种速度、力量、技巧都如此恐怖的雌虫。 ——我们军团长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绝对是个挂比。 239L:确实……估计就是开了个挂,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虐虫玩的吧,真是呕。这种对决根本没有奖励,就是自己锻炼用的,这都能开挂,想不通。 240L:举报了。 241L:举报加一。 以上。 陆墨对他们讨论的雌虫并不感兴趣,但纵览全楼,他和系统分析出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这种对决根本没有什么奖励啊! 甚至还有雌虫建议不要把裁判的好评率和通过率刷得太高了,心有戚戚道:“适当锻炼吸引异性,过度锻炼吸引同性。” 当你锻炼过头时,雄虫就会认为你是毫无情趣且硬邦邦的军雌…… 陆墨张开嘴,带上痛苦面具无声地呐喊。 那他们吹黑哨的意义在哪里?! 他不应该叫裁判,他应该叫大众点评员。 qaq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 陆墨一早就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信笺上有着十分花哨的暗纹,陆墨举起信笺,在阳光下翻转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 信笺上的暗纹也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红色的火漆封住了口, 上面盖着某个家族的家徽。 美丽的花朵编织成环, 环绕着一只威严的野兽, 这是规格很高的家徽, 想必是一个很荣耀的家族。 也有可能……曾经很荣耀。 陆墨按着习惯拿出剪刀,他并没有直接拆开火漆, 而是小心地剪开信封的一侧, 这样就能保持信封的完整性。 在过去的时间里, 他收集了很多这样的信封,在荒星的家里, 他有满满的一堆信笺(贵族们实在是很喜欢这种迂腐却很能彰显身份的仪式)。 倒没有别的目的。就像他前世喜欢集邮一样,这只是一种无聊而落伍的小爱好。 剪刀剪开纸张时, 会发出很好听的沙沙声, 陆墨拿出里面的信, 将信封放进了抽屉里。 这是一封来自金奇的邀请函。 陆墨看着信笺,挑了挑眉:“慈善拍卖会?” 他迷茫地看着凌:“我看起来像是会大发慈悲的雄虫吗?” 凌不置可否:“或许他觉得您是。” 陆墨:“那他可真没眼光。” 他是谁?! 荒星第一资本家, 吃虫不吐骨头,此世界最渣的虫渣没有之一,陆墨陆大恶虫是也! 陆墨得意地咂了一下嘴。 不知不觉地, 他也达成了不少目标呢。 这等级可是实实在在地升上去了。 虽然因为一些小小的偏差,渣渣值最后都不剩了, 但起码他曾经拥有过。 “所以您要拒绝吗?”凌看了一下时钟,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个小时。” “当然不。” 精致的邀请函在陆墨的手里转了转, 他笑一声:“我改变主意了, 我们这就出发。” “是。” 这不就是他刷渣渣值的大好机会吗?此刻,真是扬帆起航的时刻,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挫折而失去信心呢? 霎时间,什么打击,什么失败,一切笼罩在陆墨心头的阴影都消失了,他依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雄虫! 他缓缓站起来,气势十足地一掀窗帘—— 这江山,终究归他陆墨所有! …… “雄主,雄主。” “嗯?有何要事?速速禀告。” “窗户在这边,那边是浴室。” 陆墨:“……” 浴室也是朕的江山! —————— 晚会现场。 仆从们正在最后一遍检查现场的装饰,确保万无一失。 越是庞大的现场,越是考验主办者的能力。来场的宾客都是帝星里有头有脸的,自然眼光更是挑剔,要是在出了纰漏,那可是贻笑大方。 金奇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出现任何纰漏。 他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天色渐晚,宾客们也渐渐来齐了,无数豪车停在庭院中,气派十足。 金奇焦躁地看了看时间,距离晚会开始已经不足半小时,然而他还是没看到陆墨的身影。 为了缓解焦虑,金奇问苏临:“他不会已经看出来了吧?这是个陷阱。” “阁下,您这句话属实有些多余。”苏临冷冰冰地看着金奇,“您觉得这种明晃晃的事实,陆墨会看不出来吗?” 金奇:“这……” “但您不必担心,他一定会来。” “为何这样肯定?” 苏临笃定地笑道,“陆先生可是敢把那只雌虫送到我手里来的,他甚至不怕我们动什么手脚,你想——这样自信的雄虫,他会畏惧这样一个邀请吗?” 即使是对手,但苏临早已认同陆墨是一只顶尖的雄虫,因而用“先生”来称呼他。 金奇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不懂,你们非要这样坦坦荡荡吗?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我们不应该偷偷摸摸吗?” 苏临背脊一僵。 他以为自己没试过吗?他可是要拼尽全力要完成大人的愿望的。但事实上呢? 逃逸十几年的罪犯麦切尔,他不仅极擅长伪装,而且精通雄虫们的心理,有时候他的法子看起来极为可笑,却出乎意料地管用。 大人正是看中了他的狡猾多端,才千方百计保住了他的小命。 然而,这样狡诈的雌虫,刚和陆墨一对上,就被陆墨识破了! 苏临的手缓缓攥紧了窗帘,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这场拍卖会能否成功让陆墨乖乖跳下陷阱。 毕竟他们的筹码,只有陆墨那隐藏在重重表象之下的,温柔本性。 但,这也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当时针缓缓走完最后一格,一辆极其奢华的悬浮车,在夜色中缓缓驶进了大门。 苏临嘴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他来了。” 金奇脸色一白,但还是努力地挺直了背脊,声音十分沉重:“是啊,他终于还是来了。” 而此时的陆墨。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尽管他如今的体格和身高已经足以支撑他驾驶这辆悬浮车,但他依然谨记着自己的废物人设,傲慢地指使着凌开车。 还要不停地骚扰凌。 红灯的时候:“我亲爱的雌君,您不是军团长么,怎地如此胆小如鼠?您是怕了这小小的红灯吗?” 堵车的时候:“这帝星还不如我那荒星,至少我在那里从来没有堵车过。” 转弯的时候:“哦我的雌君,您是想把我的内脏甩出来吗?您这样做可是要被雄虫保护协会指责的!” 凌:“……” 他径直踩下了油门。 陆墨这辈子没坐过这么快的车,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飞,在原地起飞,而上一次这种起飞的感觉还是在婚礼上。 他惨白着脸从车里走出来,在夜色里好像一只沉睡千年刚苏醒的吸血鬼。 “晚上好,尊敬的陆墨先生。” 陆墨努力地想要握住金奇和谐友爱的手,奈何他实在是太晕了,一伸手就杵到了一边的管家面前。 金奇:“……” 苏临:“……” 【叮,金奇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渣渣值加十】 陆墨眼睛一亮:“金奇先生,要我说呀,您这位管家看起来,可比您更像主人呢。” 【叮,金奇感到了一阵慌乱,渣渣值加一】 嗯哼?!! 这是…… 久违的渣渣值!而且好顺利! 陆墨当场腿也不软了,头也不晕了,心情好极了。他揽住凌的腰,大摇大摆从他们身边经过,留下一句十分轻浮的话。 “寒酸的金奇先生哟,还请您代我,向您的主人问一声,我那位候补管家何时才能调、教好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陆墨长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找个管家真的好难呀。 在他身后,金奇和苏临面面相觑。 金奇苦笑道:“果然如您所说,他真是一只极其自信的雄虫呢。” 虽然大家都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但金奇没想到陆墨会这般直接戳穿,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不是莽夫,就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而陆墨,显然是后者。 苏临冷哼了一声:“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 陆墨刚一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一个极娇小的身影。 带着扑鼻的芬芳,就像倦鸟投林一般,径直地要撞进他的怀里—— 陆墨无情地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娇小的身影一头栽进了路过的酒侍怀里,酒杯摔了一地。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墨的身上。 陆墨原本想去搀扶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对不起!” 那娇小的身影挣扎着从酒侍身上爬了起来,一叠声地向陆墨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冲撞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明显是只亚雌。 场内不少虫族脸上都露出了暧、昧的笑。 老把戏了。 未婚的亚雌,若是对哪个雄虫动了心,就会假装成不小心的样子,寻个机会跌入雄虫的怀抱。 那盈盈一对视的娇羞,连最铁石心肠的雄虫都会为之动心。 这只亚雌如此主动,甚至这样狼狈都要和雄虫搭上话——这里可是有着不少的高等级虫族看着呢,他会这样做,显然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一旦被拒,他就会身败名裂,再也嫁不了好雄虫。但凡有有点脑子的亚雌,都不会这样做。 一时间,在场的观众都不禁心软了一些。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已经是被爱意逼得无路可退了呀,能够得到这样真挚的爱,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们期待地看向陆墨,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美好的未来。 而亚雌此时已经羞红了脸,他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小手不住地拧着衣角,不敢抬头看陆墨。 “您……您……您不说些什么吗?” 他低着头,心脏砰砰跳。 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手心朝上,那是邀请的姿态。亚雌感到一阵头晕,欢喜地将手放了上去,羞涩的抬起头:“这、这可——” 雄虫微微皱眉,诧异道:“您这是做什么?” 亚雌:“……诶?” “您不是要表示歉意么?”陆墨深沉地看着他,“既然你这样地诚心诚意……” “我今晚拍下的东西,都由您垫付了吧。” “……” “……” 所有观众在这一刻瞳孔地震。 陆墨的神情仿佛在说:“您今晚拍下的东西,都由我来垫付。” 为什么有虫族可以做到,用着最高贵冷艳的神情,说着最无耻的话? 亚雌无助地看着陆墨,小手颤抖。 身后,大门嘎吱一声又开了,他听到苏临冷静的声音:“陆先生既然这样要求了,您总不好意思拂他的意吧。” “……” 亚雌绝望地闭上了眼。 苏临阁下,这只无耻的雄虫,一定会让我们经费不足的。 到时候,超出的经费,您可一定不能算在我的头上啊。 球球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不愧是那只雄虫, 居然能在一瞬间反客为主,逆转形势。 一般的雄虫,即使感觉到了不对劲, 也不能像陆墨这样一击命中关键。但—— 这一次的苏临, 已经收起了对陆墨的小觑, 他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 陆墨的这般表现, 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临冷笑一声:“哼, 幸亏我有所准备。” 金奇看着他,觉得有些惶恐起来:“苏临阁下, 恕我直言, 我实在没看出陆墨的用意。” 他看来看去, 也只觉得陆墨十分无耻。 苏临:“……” 他看了一眼金奇,就像老师看着愚不可及的学生, 这眼神让金奇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问的。 “好吧, 既然你我是同盟, 我想我有义务为您解释一下。”苏临特意用了【同盟】这个词, 这种亲密的词汇,能够加深他们之间的联系。 金奇感激极了:“多谢了, 阁下。” “你记得我们的目的吗?”苏临说:“这场拍卖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墨拍下那只流落黑市的雌虫。” “你想……假如那只雌虫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忍心不管吗?你可别忘了, 第一只雌虫他要去当了哪怕他装得再像, 他也是不忍心的。” “我明白了, ”金奇恍然大悟, “真是一个绝妙的应对。” 在短短的一瞬间, 陆墨就理解了,亚雌是他们安排的,但他迅速利用了这一点,他说的那番话,意思就是—— “想塞雌虫到我身边,那你们尽管来吧,但这代价你们恐怕承受不起。” 金奇叹息道:“我实在是想不到……” 原本是为了多一份保险,才会多安排一只亚雌,谁知竟然会被这样巧妙地利用了! “您不必妄自菲薄。”苏临淡淡道,“幸亏那位大人早有准备,陆墨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眼看着亚雌几乎站都站不稳,苏临上前扶了他一把。 “陆先生既然这样要求了,您总不好意思拂他的意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 今天这只雌虫,你必须收下。 有了苏临这句话,亚雌终于有了主心骨,他娇羞地看着陆墨,结结巴巴道:“我、我愿意的,我的身心都已经属于您了,陆墨阁下。” 温柔的亚雌垂下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如同蝶翅。 即使他的发鬓散乱,即使他身上的衣服此刻被酒液浸染,即使他是如此地狼狈,但在场的虫族却无不觉得他是如此地美丽…… ——除了陆墨。 他干脆利落地收回手,觉得这只亚雌简直是太天真了。 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骗过他陆墨的眼睛吗?不存在的。他可不是什么温柔绅士的雄虫,他无情又冷酷,残忍又暴虐! “您这点小花招可瞒不过我。”他朝亚雌微微俯下身,轻声道:“你的心思就像透明的瓶子一样好猜。” 亚雌睁大了眼,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哪怕是虫皇在这里,也只会觉得他的感情真挚无比……连最铁石心肠的雄虫都会被他感动,陆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悲戚地看着陆墨:“我没有,您到底误会了什么?” “嘘……” 陆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亚雌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话,闭上了嘴巴。 “可别谈感情,您懂的。”陆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谈感情伤钱。” 想不到吧!! 美人计对他陆墨毫无作用!! 木里哒!!你休想赖账!! 亚雌猛地瞪大了眼睛:“我……” 陆墨声音比他大:“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虫族,出尔反尔这种事,您应当是不会干的吧?那可是最卑劣的虫族才会干的事呢?” 你真好意思说自己有脸呢?! 亚雌的胸膛开始猛烈地起伏,他虽然听命与苏临,但交手的都是一些极其绅士的雄虫——至少表面维持了绅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赤、裸、裸的鄙夷和试探,忍不住道:“我才不会出尔反尔!” “啊,那真是太棒了。” 陆墨朝凌一伸手:“凌,你带纸了吗,我要和这位亚雌拟个合同。” 亚雌愤怒地瞪了过去。 他没有忽略凌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你一直在笑,你都没有停下来过! “咳……”凌扭过头,掩饰了笑容,“雄主,您这样实在是有损贵族的名誉,我相信这位亚雌会遵守约定的。” 陆墨皱起眉,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好吧,既然我的雌君这样相信您,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相信您吧。” “刺啦”一声,亚雌终于撕裂了衣袖,他维持着抽搐般的笑容,咬牙切齿道:“哎、呀,能被我心、爱、的陆墨阁下这般信赖,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陆墨露出矜持的微笑:“您确实该对此感到荣幸。”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时,所有观众的脸几乎都要裂开了。 他们在上流圈子中长大,陆墨这般无耻的行径,属实是头一次见。 一只亚雌朝你奔来,即使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也应该接住他,好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丧失颜面。 陆墨却放任亚雌跌倒——他甚至还退了一步,那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仅如此,还厚颜无耻地接受了亚雌的致歉! 以上的行径足以让陆墨,在所有虫族的心里留下极其糟糕的形象,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最最低级的废物雄虫,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但任谁也想不到,陆墨还能突破所有虫的下限。 众所周知,雄虫的地位虽然高贵,结婚后就能接收雌君雌侍的一切财产,但前提是你得结婚了啊! 陆墨居然能理直气壮地索取一只未婚亚雌的财产? 只有最渣最渣的雄虫,才会做出这般行径。 一时间,所有虫族看着陆墨的眼神,都仿佛看着一堆渣滓。 【叮,被所有目击者在心里狠狠鄙夷了,渣渣值加五百!】 【叮,被亚雌在心里咒骂了十分钟,渣渣值加五百!】 【叮,您的行径已经初步达成了过街老鼠的等级,额外奖励渣渣值三百!】 …… 陆墨闭上眼,在一声声的系统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果然古话说得好啊,三人行,必有我师! 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到了宋简书。 就连宋简书那种正义的使者,被所有雌虫推崇的雄虫,在视频里被曝出他用了凌的钱却没有娶凌的时候,主角光环也碎了一大块…… 那假如换成他来做呢? 简直就是立竿见影,效果拔群啊。 左手是钱,右手是渣渣值,而智慧的陆墨,伟大的陆墨—— 他、全、都、要。 在陆墨的对比之下,其他虫族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只大好虫。 一种崇高的精神在这一刻笼罩了所有的虫族。即使是生性冷酷的虫族,也会有这样的时刻:看见不公不义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时,每一只自诩正常的虫族,都无法坐视不管。 而这,正是渣渣值系统的目的。 它激动道:【看到了吗?!陆墨,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有意义的,你让这些虫族的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陆墨眼神迷离:【我、我真的做到了吗?】 太感人了。 “陆墨阁下。”一只金发的雄虫站了起来,“您不觉得自己辱没了A级雄虫的身份吗?” 陆墨老神在在:“这好像不关您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金发雄虫气笑了,“这事传出去,虫族会怎么想我们A级雄虫,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陆墨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您说话真粗俗。” 金发雄虫脸色扭曲了一下:“……重点是这个吗??!” “真是麻烦。”陆墨叹了一口气。他身量极高,当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别人时,表现出的傲慢即使是脾气最好的虫族都会感到生气。 他就这样环视了一圈,轻声道:“既然你们这么生气,那就把所有东西都拍走吧,这样这只亚雌就不会破产了哦?” “但是……我可不会手软的哦,拍卖会上,向来价高者得。”陆墨露出邪恶的笑容,“不知你们付得起吗?” “还用得着你说?”金发雄虫自信地说,“像你这种从乡下初来乍到的雄虫,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些在帝星长大——真正的贵族到底有多么深厚的身家吧?” “今天,我一定要教会您,真正的贵族风范。” 苏临悚然心惊! 短短的几分钟,场面又风云变化,事态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这只雄虫…… 金奇都看傻了,“苏临阁下,我、我又看不懂了……” “不怪你。他这招实在是太高深了。”苏临捏紧了拳头,“你没有发现吗,从他一说话开始,整个场面的节奏就彻底陷入了他的手心。” “先是巧妙地化解了亚雌的示爱,将话题带向了拍卖费用的方向,同时用这种方式引起了;然后又巧妙地引起了大家的愤怒……你猜,那些愤怒的雄虫,今晚还会不会让他拍到任何东西?” 金奇恍然大悟,并且他还想到了更多。 他急切地说:“甚至他还为那只雌虫找到了一个慷慨的,有修养的雄虫!能拍下他的买主,绝不会差到哪去!” 苏临沉重地点了点头,看向了陆墨。 发现陆墨回过头,小小地瞪了一眼凌,轻声说了句什么。 作为一个杀手,管家自然懂得唇语,陆墨说的是…… “我亲爱的雌君,您的雄主就是这样一只恶劣的雄虫呢。” 凌说道:“——和宋简书完全不一样,是么?” 陆墨:“咳,不错,正是如此!” 世界上,真的有虫能如此精确地掌控心理吗? 陆墨,竟恐怖如斯。 “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准备得有点太多了,”苏临缓缓道,“现在想来,幸好我多准备了一手。” “我一定,会让陆墨收下那只雌虫的。”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凌, 你的心思太重了。” 凌的恩师曾对他这么说过,就是那位可敬的军雌阁下,温格的雌父, 莱茵先生。正是他救了凌的命。 他说:“你有随心所欲地做过哪怕一件事吗?” 凌想了一会儿, 道:“我会随心所欲地决定副官的工作量。” 莱茵先生绷着脸, 最后还是没绷住, 笑得前仰后合。他抹着笑出的眼泪道:“好吧, 这件事除外,还有吗?” 凌耸了耸肩:“没有了, 您知道的, 或许连我一分钟呼吸几次, 都被算计在内。” 被谁算计在内?自然是那些在暗地里觊觎他的虫族。 他说得十分自然,但越是这样无所谓的模样, 反而让莱茵越发沉默。他看着凌,最后只是道:“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幼崽了, 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你大可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不, 莱茵阁下。除了您我谁也不信任。”凌瘫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松垮的领口露出一截脖颈, 他此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任性的幼崽,“今天就算虫皇陛下站在这,我也是这个回答。” 莱茵先生挑了挑眉:“宋简书也一样?” 凌想了想, 伸出一根小指头:“还有这么多的顾虑。” 莱茵先生真情实感道:“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说真的,凌——” 他犹豫了一下, 似乎在考虑措辞, 小心翼翼道:“宋简书将会成为你的雄主, 假如连雄主都无法完全信任, 你这一生都会过得很辛苦。” 凌漫不经心地说:“那就等他成了我的雄主再说吧。” 莱茵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迟早会因此……” 凌知道他没说完的话。 你迟早会因此失去你想要的一切。越是瞻前顾后,反而会因为犹豫和害怕,而错过更多的东西。 一语成谶不过如此。 就像莱茵先生说的那样,他先是错过了副官的友谊。从副官入职开始,他的好脾气为他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朋友,但里面没有凌。 后来他错过了正常的婚姻,他推掉了一切申请的雄虫,直到全虫族都知道他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然后就是宋简书。 这是凌唯一庆幸的一件事,他始终没能放下那最后一点顾虑。这点顾虑逐渐发酵成庞然的愤怒,让他和宋简书分崩离析。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遇到了陆墨。 但和那些美丽的爱情传说完全不一样。传说里的主角们,只要相爱,就会将全身心都托付给对方,他们之间是那样地坦诚相待,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而凌对陆墨的顾虑却是一重又一重。一旦陆墨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陆墨在做什么?他会不会爱上其他雌虫? 只有陆墨用那双深深的绿眸凝视着他,一次次地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时,凌才会感到一丝安心。 他甚至不会正面去回应陆墨的占有欲,尽管他的占有欲比陆墨强烈百倍。 真是奇怪……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就像现在。 凌的目光从一脸哭丧的亚雌身上掠过,垂下眸思索。 陆墨一直待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但自己却很不高兴,而陆墨仅仅是戏弄了一下那只亚雌而已,甚至没有碰到对方。 ——真是不好的预兆。 再这样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凌,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拍卖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陆墨在座位上坐下。这是按照雄虫的平均身高设计的,陆墨坐在里面颇有些逼仄,膝盖碰到了前面的椅背,他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幼崽专座吗?” 凌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笑并不是因为陆墨说的话,只是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陆墨却以为凌在笑自己,哼了一声:“你坐你也挤。” 凌矜持道:“我站着。” 亚雌委委屈屈地凑过来:“那、那我想坐……” 陆墨头也没抬:“我看见别人比我舒服就不高兴,你还是站着吧。” 亚雌愤怒地搓了搓牙花——你用着我的钱!我还只能站着!这种雄虫为什么会有雌君啊? 一时间,银发的雌虫站在陆墨身后左手,娇小的亚雌站在陆墨身后右手,两虫的脸色是一模一样的冰寒,加上中间的陆墨被系统加持了狂犬buff,他们仨看起来不像来做慈善的,像来送葬的。 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像所有拍卖会一样,要拍卖的物品会罗列出来供客人参考,但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项物品是保密的。 陆墨连清单都懒得看,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拍任何东西,毕竟他是一个如此善良友爱的雄虫…… OVO他可是为了社会的和谐友爱才赚取渣渣值的,才不会贪这点小钱呢! “那么接下来展示我们的第一件拍卖品,”主持是一位衣着精致的高级雌虫,他掀开了桌上的红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全息影像,有十颗微型的行星在宇宙中飘荡。 “十颗小行星的开采权,起拍价三千万,竞价开始!” “叮,三十六号竞价五千万!” ——主持人的话音甚至还没落地,这庞大的数额引得所有虫族纷纷侧目。 陆墨缓缓把激动的手从竞价按钮上收了回来。 系统:【……你不是打算放弃的吗?】 【没有办法。】陆墨表情沉痛,【这是个我无法拒绝的拍卖品。】 星球的开采权是个很玄学的东西,跟赌、博似的,没有经过开采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星球上有什么东西。更何况开采的成本往往巨大,容易亏本。 陆墨之所以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他的精神海动了。 在他精神海的一角,那本从新手奖励包开出来,躺着吃灰吃了很久的【星球地理图鉴】忽然自动打开:“检测到符合星域,目标行星上拥有巨量资源,据估计价值……” 图鉴最后报出的金额数字让陆墨着实无法拒绝。 就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很少见行星的开采权拍出这样高的价格,再一看那只亚雌,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 “五千万一次。” “五千万两次。” “五千万三次——成交。” 没有其他竞争者并非因为这价格太高,而是所有虫都在等着最后一件竞品的出现,在前面浪费预算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就像这个行星开采权,谁知道上面有什么呢? 为了充面子而报出五千万的天价…… 一时间所有在场的虫族都轻蔑地笑了笑,要知道亚雌的财产若是用完了,剩下的钱可都得陆墨自己补上。 陆墨心满意足地收下了这意外之喜,并决定接下来再也不会拍任何一件东西。 “第二间拍卖品,不知名的植物种子,起拍价五十万,竞价开始!” “叮,三十六号竞价三百万!” 系统:【……】 陆墨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关我的事,我的手好像有他自己的想法。】 就在刚刚,另一本躺着吃灰的【物种百科图鉴】也动了,报出的价格让陆墨简直迷醉。 他实在是无法拒绝!! 紧接着—— “三十六号竞价七十万!” “三十六号竞价一百二十五万!” “三十六号竞价七百万!” 亚雌马上就要昏倒了! “真是收获满满啊。”陆墨惬意地交叠起双腿,只可惜狭小的座位影响了他的姿势,他只好别扭的伸了伸腿。 亚雌用手撑着座位,两眼发黑:“我不行了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但他的衣领很快被拉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吊在空中,转头和凌四目相对。 凌露齿一笑:“不用谢,我不累。” 亚雌直觉性地缩了缩脑袋,他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而台上也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件拍卖品。 陆墨正襟危坐起来,虽然他已经在心里第二十八次发誓再也不会拍下任何一件东西,但好奇心让他很是期待这件拍卖品。 “接下来,是我们的最后一件展品。” 雌虫主持人微微笑了笑,那东西看起来很大,四四方方的,被红布罩住了。主持人拉着红布往下一扯,高声道:“一只S级的雌虫!” 当红布掀开的一瞬间,陆墨就看到了一只坐在铁笼里的雌虫,起初他觉得有些失望,他要雌虫做什么,还是S级的。 紧接着他就觉得这只雌虫有点眼熟,好像哪儿见过…… 最后他突然睁大了眼。 等等,他真的见过这只雌虫!叫什么来着…… 啊,叫温格嘛。 那只一直跟在宋简书身边的雌虫——宋简书也在这里吗? 可是陆墨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宋简书的身影,他确实不在这里。 而吊在空中的亚雌更是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他悄悄地用余光看了凌一眼。 只见凌微微眯起了眼,眼中似有惊涛骇浪。 他一眼就看出,温格的精神海已经破碎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当宋简书出现在婚礼上时,温格就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 满座哗然。 这算什么拍卖品?一只精神海破碎的雌虫,就算他是S级的也根本没有用!就这也算是压轴? 一时间议论纷纷,但那只金发的雄虫却黑了脸。 他们一直忍耐到现在,就是为了从陆墨手上抢下这最有价值的压轴拍卖品,好嘲笑他一番。但若要他花费天价买下一个废品,恐怕要被嘲笑的不是陆墨,而是他们了。 金发雄虫不由得看向坐在一边的金奇,用眼神询问着为什么。 金奇……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苏临阁下的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临阁下要这么做,但既然是那位大人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在质疑声中,职业素养良好的主持人笑容不减,高声道:“起拍价五千万,现在开始竞拍!” “开什么玩笑!” 贵族们终于连体面也忘记了,纷纷指责道:“如此粗劣的拍卖会,实在是有失体面,我实在不能理解金奇阁下的用意。” “确实如此,我对今天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糟糕。” “我身体有所不适,今天就先行告退了。” …… 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凉。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为他量身定做。温格是他恩师唯一的孩子,他必须要救。 可是,假如要救温格,他就必须向陆墨坦白一些事。 假如可以,他希望陆墨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不知道克莱因虫,也不知道他的过去…… 他不需要爱,也不需要其他的感情,这些终究会变化。他只希望陆墨永远留在他身边。 “凌,这只雌虫我们见过吧。” 凌的喉咙干枯,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声:“是的。” 陆墨一抬头,被凌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凌的唇瓣张张合合,最后只是勉强笑了笑:“雄主,我想拍下他。” 陆墨:“……” 陆墨的脸色黑了。 嗯?? 干什么干什么?你他妈的,跟宋简书沾点关系都想要?这是他的雌虫啊! 一瞬间,陆墨的脑海里划过了震耳欲聋的经典名句。 “我亲吻他吻过的唇,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 不、不可。 他愤怒地眯起眼睛,逼近了凌,“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假如这理由不够让我满意,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陆墨按下了竞拍按钮。 “叮,三十六号竞价五千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凌没料到陆墨的举动, 猝不及防地被陆墨用手肘压住了脖颈。他往后退一步,背脊抵在坚硬的墙壁上。 陆墨比凌稍矮了一下,他上半身前倾, 用鼻尖蹭着凌的下颚, 威胁道:“说。” 为了更好地展示拍卖品, 整个场地的光源都是暗的, 只有聚光灯打在中央的台子上。 主持人还在卖力地工作, 向每一个捧场的参与者表达感谢,尤其感谢了在这一场慈善拍卖会中做出了全部贡献的陆墨先生。 装着温格的笼子被推了下去, 他既然有了新的主人, 就会受到良好的照顾和医治。尽管破碎的精神海无法修复, 但至少段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主持人清亮的声线在大堂里回荡,有优雅舒缓的音乐声, 在空气中柔和地飘荡。 “金奇,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只雌虫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存心想让我们大失脸面么?” 金奇在僵硬地应付着愤怒的贵族们, “请原谅我的冒犯……” …… 到处都闹哄哄的, 唯独这一个角落里,如同裹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和这个大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陆墨和凌对视,凌睁大双眼,眉毛因为惊讶而微微抬起——就像一只突然被摸了一把肚子的猫一样。 不知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还是因为距离太近,凌第一次在陆墨面前露出了近乎“无辜”的迷茫神情。 “我、我是说……” 凌结结巴巴道:“我会拍下温格的。” 哪怕是凌这种最淡漠的雌虫也是明白的, 结婚以后的雌虫——即使他是雌君, 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经过雄虫的同意。 婚后雌君手册他背得很熟, 他只是在征求陆墨的同意而已。 陆墨:“……” 他冷冰冰地说:“我亲爱的雌君, 您在转移话题。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听你废话。” 然而内心却在打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直觉性地感到了羞耻。 这感觉就好像,当你心血来潮想要对自己的父亲好一点,于是大胆地订购了一束火辣而热情的鲜花,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濡慕之情。 然后你那沉默寡言,像干、部一样严肃,背负着如泰山一般沉重的人设包袱的老父亲,就会恼羞成怒地抓起花束拼命往你身上抽打。 就像他从小用七匹狼抽打你一样。 ——救命,他已经尴尬到不能呼吸了。 这种极度的羞耻让他面上发红,幸好大厅里够黑,不至于让他颜面尽失,也终于让陆墨冷静了一些下来。 他收回手,板着脸道:“现在您可以说出理由了吗?” 凌看着撇过脑袋去的陆墨,目光停留在陆墨微红的耳朵上。 雌虫强得出奇的五感,让他们在最深的夜色里,也能捕捉到敌人的一举一动,他自然没有忽略掉陆墨脸上的任何微小表情。 真奇怪。 每一只雄虫,绝对不会放过让雌虫感恩戴德的机会。 他们是那样地高高在上,哪怕只要对雌虫露出一个笑容,就足以让雌虫激动到心肺骤停。 凌还记得,宋简书曾经送过温格一把极好的匕首——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件事足足被军部里的雌虫念叨了三个月之久。 他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宋简书当时的表情。他总是温良地安抚温格,说那并不算什么。温格那么冷硬的军雌,都会因此而融化。 凌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在宋简书的眼里发现了一些他不甚熟悉的情绪,这情绪是如此地古怪,以至于让他温柔的笑容都出现了一丝异样。 他没有办法判断出那是什么,更何况虫族本就是想象力匮乏的种族。 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宋简书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但……陆墨为什么在生气呢? 凌在这个时候,忽然起了好奇心。他好奇地看着陆墨的脸,试图分析这张脸上表现出来的情感。 恼怒、抗拒、后悔、羞耻,还有强行装出来的冷静和疏离。 他好像,正在因为自己慷慨的行为而感到痛苦?可那明明是让任何雌虫都会欣喜不已的行为。 “陆墨。” 陆墨硬邦邦地说:“我再也没见过比您更拖拖拉拉的雌虫了。” 凌惊奇地发现,自己方才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甚至觉得下一刻就要崩掉了,现在却松缓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陆墨,突然笑了出来。 他笑得很夸张,腰都弓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他上一次笑得那样激动,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陆墨喉咙发紧,觉得自己今晚或许就得离开这个世界……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凌深吸一口气,终于在陆墨马上就要脑溢血之前停住了笑声,他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陆墨道:“陆墨。” 陆墨勉强“哼”了一声。 下一刻,凌握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带着他,离开了喧闹的大厅。 一离开大厅,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风中混杂着微醺的花香,让大脑瞬间清醒了很多,凌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握着陆墨的手心微微发烫。 他们径直穿过整齐的小径,美丽的花门,最后在一个雅致的小回廊上停了下来。 夜空中繁星点点,环绕着两个巨大的月亮。一个深红,一个金黄,挂在夜空中,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好了、好了!” 陆墨抽回手嘟囔道:“这里已经够远了,连老鼠都不会有。” 他抬起头,凌的红眸笼着一层月辉,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对你说起。”他皱起眉头,就像图书管理员要从浩如烟海般的书籍里,找到唯一需要的那一本书一样困扰。 最后,他对陆墨说:“温格的雌父,莱茵先生,是我的恩师。” 六十年前的夜晚,月亮比今天更亮一些。 昏暗的地下室里,空气污浊无比,腐烂的血腥味浓烈极了,就像是浸泡在水里,放在烈日下发酵了数个月的肉块,能熏得人睁不开眼。 但在里面待久了,渐渐也就习惯了这股味道。 更何况,这味道本来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凌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被褥原本是棉做的,但早已板结得好似木板一样硬,黑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花色。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微微一动,就能听到“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那是捆在他四肢上的铁链,每一根都比他的手臂还要粗。 身上的伤口总是好不了。 也不是好不了,只是每一次快要愈合的时候,就会被再次割开,放血,总等不到伤口愈合的时候。 “你这次是不是放得多了点?小心别把他弄死了。” “哪里会,这小崽子能熬得很。只是多放了三分之一,让他多吃点饭就养回来了。” “啧,你知不知道他的血有多贵,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弄到的唯一一只!弄死了有你好果子吃!” “……” 凌睁开眼,他看见自己的手被扭转,掰出一个几欲折断的角度,手腕被划了一刀,深可见骨。 可是这么大的伤口,他的血却只是缓缓地渗出,一点点流到下面的瓶子里。 他想起被割断脖子的鸡,也是这样被放干血的。 好累啊。 他麻木地转过视线,透过那狭小的窗口,他看见夜空中有两轮很漂亮的月亮。 一轮深红,一轮金黄,就像一双温柔的眼睛,俯瞰着大地,俯瞰着他。 他渐渐地失去了力气,身体从未变得这样冷过,就连视线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那两轮温柔的月亮逐渐地摇晃,在他眼里渐渐扭曲,变了样子,最后奇异地变成了一双蓝盈盈的眼睛。 咦…… 凌用力睁开眼,一只带着军帽的雌虫隔着铁栏杆,朝自己眨了眨左眼。 下一刻,凌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吓得房间里的雌虫猛地站起来,掏出了腰后的枪:“谁!!” “是谁?” 从破碎的墙后,滚滚的硝烟里,一个身影缓缓出现,他声音带着笑意,“是正义的使者,是律法的执行者,是来取你们命的死神实习生。” “你找死!” 两只雌虫面露狰狞,朝他举起了枪,凌紧张地睁大了眼,手心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军雌安抚道:“没事的,他们是一群素质极低的坏东西,就他们那破烂的枪、法,根本伤不到我一分。” 他话音刚落,连续两声枪、响,但神奇的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两颗子、弹擦着他的头发,打在了后面的碎砖上,迸发出火星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军雌啧啧一声,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那两只雌虫的面前,双手抓着他们的脑袋一碰—— 两只雌虫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一声,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将这两只雌虫扔进角落,军雌这才转头去看凌:“我前几天经过这附近就觉得奇怪,原来有只幼崽关在这里——” “砰”的一声,军雌脚步一顿,神情微妙地低下头,只见那快要盛满血的瓶子被他踢倒,在地上摊开。 他看看地上,又看看凌,最后挤出一句:“抱歉?” 凌缓缓闭上眼睛。 是一只很愚蠢的成年雌虫。 ———— 陆墨难得安静地听着:“所以你就是这么进入了军队?” “嗯。” 凌深吸了一口气,侧脸浸在月色中,笼着一层淡淡的光:“陆墨,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荒星上吗?” 陆墨:“为什么?” “因为……” “莱茵先生死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补订可以解锁新章节哦! 凌的作息向来规律, 哪怕昨晚很晚才睡着,早上还是雷打不动地醒来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钮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通讯仪。 军部配备的通讯仪,工作专用。 一打开通讯仪, 满屏的消息滴滴滴滴个不停, 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是如何咬牙切齿地发出消息。 【老大, 老大你去哪儿了?】 【老大,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死了, 你知道军队那帮老虫有多折磨吗?】 【老大,老大, 这么多文件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不是武官吗?】 【老大, 我开会给你发消息被发现了, 现在我要写八千字检讨。】 【老大,救命啊。】 林林总总密密麻麻, 略微估计一下约有上百条,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个小时。 估计一有空就在给他滴滴滴。 凌删掉所有消息, 给好友兼下属发了条信息。 【拦住宋简书。】 通讯器安静了一会儿, 紧接着疯狂地滴滴滴起来。 【卧槽老大, 老大你终于活了啊!】 【不是,老大你说晚了啊, 宋简书早就坐上星舰找你去了啊!】 【老大,你还在吗?喂?喂?】 【艹!!!】 …… 【凌:辱骂上司,检讨书再加五千。】 …… 且不说通讯仪那边会是如何地兵荒马乱鬼哭狼嚎, 凌跟着陆墨来到室外。 一辆流线型的黑色悬浮车停靠在宽敞的庭院里。 凌一看这车,不由得有些讶异。 这种车型在帝都里十分常见, 但不代表它非常大众。恰恰相反, 它的价格是一般的虫族都无法承担的。 购买它的, 一般都是等级十分高的雄虫, 就这样还要加上他们众多雌侍带来的身家,才有宽裕的钱来养车。 陆墨只是一只D级的雄虫,而且目前来看也没有任何雌虫,他是如何买得起这辆车的? 但不管如何,陆墨看来是绝对不缺钱的。 筹码又少了一个。 凌的眼角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陆墨:“……” 他清晰接收到了雌虫眼里的失望。 他不禁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老伙计,买这车完全是为了凸显他骄奢、淫、逸的性格,后来更是在出厂配置上增加了无数高昂的设计,一辆车顶他工厂整整一个月的利润了。 所以这只雌虫在失望什么? 失望我没有开着龙辇带你去结婚吗? 呵,雌虫。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 “是,雄主。” 陆墨自觉地爬到副驾驶座上,完美符合他是个废物点心的人设。 悬浮车缓缓启动,快而流畅地提速,可见开车的人技术实在是好。 与此同时,车里的广播自动开始播放今天的新闻。 陆墨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让他在意的新闻。在这个荒芜的星球上,每天发生的事大多大同小异。 不是争夺地盘,就是旅客偷、渡,偶尔也会报道一些雄虫家族里流露出来,记着们道听途说编纂出来的花边新闻。 唯一让陆墨提起一点精神的是第三个新闻。 一辆最新型号的星舰于今日清晨坠落到本星球,上面还有一个受伤的高级雄虫和他的雌侍。 哗,高级雄虫。 陆墨穿越后还没见过真正高级的雄虫,基于他本身弱鸡到和前世人类毫无区别的身体,他贫瘠的想象力止步于【高级雄虫那一定能用精神力来取快递吧】。 凌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了,脸上出现一丝凝重的神情。 陆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样,这车开着还可以吧?” 凌:“还行,操作比星舰简单。” 陆墨:“……” 他愤怒地揪紧了安全带。 呵,雌虫!! 然而。 凌并没有注意到雄虫的心情变化。 因为他是一只钢铁直雌。 不是,因为他被广播吸引了注意力。 高等雄虫和他的雌侍……这个组合让凌联想到了宋简书。 实际上,他还没有和宋简书结契,雄虫便无法通过精神共鸣来感受到他的位置。 茫茫宇宙,虫族的足迹遍布十几个星系,更别说他可能迁跃出了虫族的领域,若说这只高等雄虫就是宋简书,那未免也太过离谱。 他还不至于相信【命运的指引】、【爱可以创造奇迹】这种只会出现在三流小说里的东西。 但一次又一次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宋简书这只雄虫,总是能凭借惊人的运气,在无数的可能性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这只雄虫就是宋简书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 凌的判断力,在虫族浩浩荡荡的军队中,也是出了名的精准。 尽管他很希望这一次的判断落空,但正如同前文所说,他希望的事,从来就没实现过。 这只受伤的高等雄虫,确实是宋简书。 此时此刻,在医院的最高级病房里,宋简书全身都涂满了这个医院里能提供的最好的药,脸色苍白地躺在柔软的病床上。 但这些都是虫族对雄虫的过度保护。 宋简书身上的伤再晚来医院一点,他就自己好了。 真正伤势严重的,应当是躺在隔壁病房,全身骨骼碎裂,昏迷不醒的军雌,温格。 他们在迁跃途中遇到了狂烈的宇宙风暴。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处处充满危险,但这种灾难的排名也是首屈一指。 和它平平无奇的名字不同,遇上了就几乎九死一生。 温格几乎是拼了性命,才勉强操纵着星舰迁跃到出风暴,躺在安全舱里的宋简书平安无事,温格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将他推进安全舱之前,向来沉默寡言的平凡军雌,用今生最缱绻的声音说道:“雄主……” “我用生命爱着您。” 在那一刻,宋简书发誓,他会用一辈子记住温格。 所幸…… 所幸温格没有事,不然他一定会痛悔不已。 他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去找温格,却被医生拦住了,在完全痊愈之前,他不被允许走出病房一步。 虽然他很焦急,但也只好作罢。只好趴在窗户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的景色。 医院处于整个城市最中心的区域,这里同时也汇集了这个破落星球上最尊贵的一群虫族。 一听到有高等雄虫迫降,所有的雌虫都跑出来了,他们开着这个星球上难得一见的车,浩浩荡荡地堵在医院门口。 宋简书毫无兴致地吐了口气。 这个星球里,最高等级的雌虫也就勉强B级吧,到达A等级的雌虫都可以肉身突破宇宙,不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辆车从空中一掠而过,宋简书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这辆车的外形,不禁微微睁大眼。 在这种星球上,还会出现这种车? 他对这辆车印象深刻,只因在过去,凌也送给他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他追问凌多少钱,银发红眸的雌虫只是笑笑:“随手买的,不值钱。” 直到前几天他因为凌出走心绪不宁,不慎开着车撞上了路边的商店,整辆车都报废了。这时他想再买一辆,才终于知道了这辆车的价格。 简直是天价。 一辆车就可以掏空温格带来的全部身家,这就是凌所说的不值钱? 宋简书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辆车,直到那辆车在某一处停下。 他想看看从车里下来的是什么样的雌虫。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下来的是一只黑发绿眼的雄虫。 雄虫有着一张极其冷冽俊美的脸,和宋简书几乎是走了两个极端,若是放在地球上,一定是受万人追捧的神颜。 但在这里,并不符合虫族的审美。 正当宋简书要移开视线时,从车的另一边迈出了一双穿着军靴,线条修长肌肉流畅的腿。 …… 陆墨没给凌好脸色。 ——虽然他之前也没给过。 但现在更加冷酷了。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呜呜泱泱的人群,这些雌虫实在是太过激动了,陆墨闻到了比平常要激烈数倍的虫腺信息素味道。 他甚至闻到了浓烈的螺蛳粉味儿信息素,简直不给人活路。 好容易挤进空荡荡的婚配登记所,陆墨黑着脸,大马金刀在柜台处坐下。 工作人员颤巍巍递给他一张离婚登记纸。 陆墨气得拍柜台:“我是来结婚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是一只柔弱的亚雌,在这个星球上亚雌能找到工作实属不易,被陆墨一吓,瞬间就白了脸,连忙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恐吓无辜路人,渣渣值加一!】 陆墨脸色稍霁,拿起笔在上面埋头登记起来。 亚雌度过了惊恐后,终于鼓起勇气,为我们尊贵的D级雄虫引导流程。 “先生,这里填写的是雌虫名下的财产,请您不要填写您自己的财产。” 陆墨恼羞成怒:“……我就显摆一下!!我有钱怎么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拍卖会结束以后, 凌去了一趟医院,他说他有事要问温格。 尽管陆墨也很好奇,但他的人设不允许他好奇。 他只能捉着凌的袖子, 又说了一堆威胁的话,这才安心回家去。 临走前, 他要来了金奇的联系方式。他发现金奇这雄虫,总是能给他带来诸多好运,每一次见面就是他渣渣值暴涨的时候, 而他还能从金奇身上学到很多贵族的冷知识,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陆墨决定和金奇先生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他朝金奇伸出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金奇先生僵硬地握了握他的手,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的荣幸。”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陆墨心不在焉地坐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托着一杯刚冲泡好的饮品,氤氲的水汽升腾起来, 在鼻息间缭绕。 “陆墨。” 他随口应着系统:“什么事?”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系统的声音忐忑不安, 吞吞吐吐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凌了。” 陆墨的动作一顿,杯里澄澈的水面摇晃了一下, 击打出一点小小的水花。他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你傻了吗?这不过是一个游戏,怎么可能当真?” 系统做了诸多准备,却完全没想到陆墨这样的回答:“诶?诶?!可是——” 假如说一切都是陆墨演的戏, 那这演技也太逼真了一些,竟然连系统都骗过去了。 “说到底, 我连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确定。”陆墨镇定地喝了一口, 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观实在是太奇怪了吗?” “既然雄虫那么少,那直接圈养起来不就好了吗?我可不觉得虫族是什么重视人权——虫权的种族。”他低下头去, “我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更别说爱上凌了。” “以后别说这么傻的话了, 系统。”他叹息道,“本来就够傻的。” 系统气得结结巴巴:“我、我可是担心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陆墨吐出一口气:“真感人。”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简直就像吃了一整车的大蒜,浓缩成精华后喷到吸血鬼身上一样,可把系统气坏了,它说:“随便你吧,哼!” “不过我很好奇,假如我说爱上凌了,你会怎么办?”陆墨笑吟吟道:“强行结束这场游戏?直接送我回地球?” 他瘦长的手指扣在杯沿上,被滚烫的杯子烫得红了一片。 “怎么可能?!”系统得意洋洋道,“肯定要走完剧情啦,等你走完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陆墨低着头,垂下的细碎刘海在灯光下,在他脸上投射出浓重的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轻声道:“哦……原来如此……” “我很有经验的啦,以前也发生过宿主爱上原住民的事呢。” “嗯?”陆墨不动声色地说,“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系统声音欢快:“选项有两个,有的人会选择洗掉记忆,有的人会选择保留记忆但是抽离情感,这样他们才可以在原本的世界过上正常的生活嘛。” “哇——”陆墨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好厉害啊。” 他的指甲轻轻扣了扣杯沿:“难道没有人想要留下来的吗?请问经验丰富的系统,这种情况你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系统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行的,剧情一旦走完就会立刻回到自己的世界。” “假如一定要留下……会被世界排斥的。”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就连我也没法判断。” 陆墨:“……” “还有一件事……”系统声音艰涩,“你真的没有觉得很烫吗?这可是刚烧开的水。” 陆墨一愣,倒在满地打滚起来:“烫……死……我了!!” 借着打滚的动作,他才能掩饰掉自己快溢出来的难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凌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凌的外表。毕竟有谁能拒绝那样漂亮的人呢……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喜欢却渐渐变了质。陆墨甚至在回忆的时候,都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凌的。 他真的很喜欢凌。 即使到现在,他也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真实感。但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凌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光是站在那里,陆墨的视线就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怎么办呀…… 陆墨捂着胸口,咬紧了牙齿。 趁现在吧,趁他还没有完全沉溺于凌,趁他还有最后一点清醒,还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勇气。 不能再接近了。 ———— 好容易缓过劲,陆墨再一次点开了系统界面。他已经很久没点开这个界面了,毕竟那总是涨不起来的渣渣值,看了只会更加伤心。 这一次点开,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渣渣值,经过他在拍卖会上一通操作后,那些雄虫贵族对他的印象都跌到了谷底。 该说不愧是高级雄虫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影响到身边的虫族,引导舆论的风向。如今拍卖会才刚刚结束没多久,陆墨的渣渣值就涨了一大截,而且还在慢慢累积中。 除此以外,还有一堆开出来的药剂、图鉴、唐刀……林林总总堆叠在一起,静静散发着莹莹宝光。 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收藏进度,陆墨读出了上面的小字:【宋简书的主角光环回收中,进度百分之五十。】 他摸着下巴思忖:所有的剧情人物,都跟宋简书有关系,那是不是说明——宋简书在这个世界上的剧情结束了,那么他就得回去了? 甚至,还会有提前结束的可能性。 这样一想,陆墨瞬间就变得兴致缺缺,顺手关掉了界面。 ——等等,他好像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墨又重新打开了界面,在系统的【宿主升级计划】一项中,他都看到了什么?!! 【最终目标:刺杀母虫,达成灭世成就,瞬间获取全部渣渣值。】 “卧槽你都在想什么东西!”假如系统有实体,陆墨恨不得揪住他的后颈使劲摇晃:“你疯了吗?!” 系统:“……诶嘿!” “诶嘿你个头啊!” 陆墨简直不敢相信,系统当时居然不是说说而已。它在认真地策划,刺杀虫族母虫的事情。 要知道,这可是连陆墨都清楚的事:虫族绝不可以失去母虫。 在如今的帝星上,之所以渐渐诞生出越来越多的高等雄虫,最大的原因就是母虫。 每一年一次的神眷,都是一场盛大的仪式。在这场仪式上,母虫会挑选出一命雌虫进行神恩沐浴。 沐浴后的雌虫,他生下的第一只虫蛋,一定会是雄虫蛋。 一旦失去了母虫,本就处境艰难的虫族,一定会直接崩溃的。 “好嘛好嘛。”系统嘟囔着说,“你真是我见过最胆小的宿主,我过去的宿主哪个不是拳打仙尊脚踢魔神的……” 陆墨冷笑道:“你确定他们不是被你气疯的?” 系统:“……” 陆墨:“……” 老天呢,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它居然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 医院的病房里。 温格虚弱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迷茫了一下。 从上次出发去荒星寻找军团长的路上,他就受了很严重的伤,本应该好好休养。 但着急宋简书的处境,他就暂且搁置了疗养的事,这一搁置,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他们总是在四处奔波,宋简书在那场赌约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不仅是钱。还有帝星的居留证,网上的视频对他的名誉产生了很大的坏影响,还彻底地失去了凌。 坏运气也随之而来了。 不知道为何,以前总是一帆风顺的宋简书,从这以后却频频碰壁:谈好的生意失败了;想要帮助一只雌虫,反而让他落入更凄惨的境地;甚至原本对宋简书有了好感的二皇子,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冰冷…… 看着忙得团团转的宋简书,温格终于还是没能把自己的精神海状况说出来。 他不能在雄主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打扰他的心情。 毕竟,宋简书可是要冲击S级了。 而且,只要宋简书成功了,他精神海的这点损伤,也会因为和宋简书结契的原因,一起修复的。 他相信宋简书,会和从前一样,即使在最不可能的境遇中,也能开辟出新的未来。 …… “看样子你们失败了。” 温格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是的,他失败了。” 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嘴角的烟被他咬得扁平。过道对他来说有些狭窄,他只好侧着身,翘着二郎腿,这样才能让双腿好受一些——除了看起来是在是有点吊儿郎当,不太尊敬躺在床上的病患。 温格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将这段时间的境遇和盘托出。 凌一手执着小巧的匕首,另一手拿着水果。关于杀敌的手,在削果皮这一方面也不遑多让,一圈果皮均匀地落了下来。 “我不明白……” 凌皱着眉,把水果在盘子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宋简书怎么会没察觉到你的异常?” 即使他无数次地想要杀了宋简书,但凌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宋简书会温柔地对待每一只爱他的雌虫,温格跟着他,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至少,他不会像其他雄虫一样,随意地虐待雌虫。 就连凌自己都感到惊奇,他竟然能同时保持着疯狂的性格和冷静的理智,这两个极端的特质似乎在他身上共存了。 唔……好像自从遇到陆墨以后,渐渐地就变成了这样。 温格摇了摇头,“雄主的状况很糟糕,就像一只困兽,他……冲击S级失败了。” 凌瞬间理解了一切。 为什么温格突然变成了S级的雌虫?他本来就在S级的边缘徘徊,收到结契雄虫的影响,自然而然地一起进阶了。 但宋简书失败了。 温格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海,也承担了雄虫所受的一部分冲击力,当场破碎。 “他被我吓到了,他说一定会救我。”温格困惑地看着凌,“他带我去见了一只雄虫,那时候我昏迷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破碎的精神海,我‘看’到了那只雄虫。” 凌定定地看着他:“一只……雄虫?” “是。”温格皱起眉头,在努力地回忆,“他向雄主保证会救我……然后我就彻底昏迷了。” “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凌眯起眼睛,目光虚虚地看着自己的靴子,十指交叉安放在膝盖上。 温格清楚凌的习惯,他陷入了思考。 十分钟后,凌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他缓缓转过头,猩红的双眸泛着异样的光。 “温格,你看见的雄虫,他长什么样?” 温格讷讷道:“他有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让我很不舒服。” 凌的嘴角一点点地咧开,如同镰刀锋利的刀尖。 “终于……” “终于找到你了。” 他声音颤抖,但那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唔……几点了……” 陆墨睁开眼, 昨晚睡前忘记拉上窗帘,日光直直地照着他的眼睛,他忍不住伸出手挡在眼前。 一只浑身蓝色的小鸟飞到窗前, 隔着透明的窗户,它歪着头叫了一声。 “啾!” 陆墨呆呆地看着小鸟,刚睡醒的脑子一片空白。 小鸟很高兴的样子,张开翅膀用小细腿蹦跶了一下,“啾啾!” 陆墨猛地坐了起来! 熟悉的危机感又涌来, 他眯起双眼巡视着看似平静的房间, 双手紧抓着被褥。 要知道, 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可是有无数的暗流涌动…… 他无声地下了床, 站在自己的衣橱前, 双手环胸。 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 陆墨用力拉开衣橱门, 发出“刷”的一声! 收拾整齐的风衣挂在杆子上, 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里面没有任何异样,凌不在这里。 那么——陆墨迅速转过身, 眼睛定格在床底下。 他缓缓弯下腰,抓住了垂落下来的床单,猛地掀开! 床底下空空荡荡的,但也没有积起任何灰。 ——因为凌无数次地躲在床底下偷袭他, 早已经被擦干净了呢。 不在衣橱里, 也不在床底下,那么剩下唯一的答案就只有那里了。 陆墨赤着脚在地板上行走, 一点点靠近了浴室的门。 门后就是深渊。 在这一瞬间陆墨脑中无数次地浮现出这七天来的各种场景。 当他检查了房间的所有角落, 终于放心地踏入浴室的一瞬间, 凌言笑晏晏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当他全副武装进入浴室,发现没有异常时,放松下来低头洗了一把脸,再抬头时凌歪着脑袋,就站在他身边—— 当他终于有一天没有受到任何骚、扰,宁静祥和地坐在浴缸里时,水里却飘出一串泡泡—— 他妈的跟惊悚片一样。 陆墨深吸了一口气,悲壮地打开了浴室的门:“凌!” 空荡荡的浴室里,没有任何异常。陆墨仔细检查了浴缸里,洗手台下,帘子后……一无所获,凌真的不在这里。 诶?转性了? 陆墨坐在浴缸边上,顺手拿起洗漱杯,用一只眼睛看了看杯底:“凌?” 没有。 拿起浴缸沿上橡胶做的小鸭子,放在与视线齐平的地方,轻轻地捏了捏:“凌?” ……想也知道不可能在这里啦! 陆墨难得度过了一个正常的早晨,他顺利地换了衣服,洗漱完毕后整理了头发。 整个房子都十分安静。陆墨从二楼走到一楼,餐桌上放着一盘还带着热气的早餐,旁边有一张小纸条。 陆墨拿起来看了看。 【雄主,今天开始我就要去军部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后面甚至画了一个小小的表情,陆墨没忍住,用手盖住了脸:“……” 他属实没想到,原来凌居然能把字写得这么丑,原本以为会是写得一手好字的那种类型。 话说回来,以前他说不定对凌有一层迷惑性的滤镜?因为凌比他大很多岁,所以直觉性地以为凌是成熟稳重型的。 但是成熟的雌虫根本不会做出那种举动吧?躲在床底下,幽幽地抓住陆墨的脚踝,在他浑身僵硬的时候呻、吟道:“我好惨啊……” 陆墨一巴掌将纸片拍在桌上,沉声道:“完全是一只混蛋雌虫。” 碗里浓稠的汤微微摇晃了一下。 陆墨叹了一口气,终于放松地坐下来,伸手拿起瓷白的汤匙,心里思忖着最近的计划。 拍卖会上他拿到了很多好东西,但最重要的还是那十个星球的开采权。那本地理图鉴上标示了主要的资源,开采出来绝对大赚一笔。 但首先—— 那些星球所属的星系,都在虫族星域的边缘地带,港口和迁跃点一个也没有。他需要在沿途上建立需要的迁跃点,才能将人手送去采矿。 正是因为如此,星球的开采权才很难拍卖,光是勘察就要花费大量的财力,更别说后续的开采了。 选择哪个公司去建设是一件难事,陆墨之前也有合作过的对象,但想要应付这种过于偏僻的星域,他们应当是力不从心的。 但是没有关系—— 他有最好的朋友,金奇先生。 陆墨打开通讯仪,给金奇发了一条信息:【有兴趣一起建设港口吗?】 此时刚起床的金奇,拿起通讯仪一看。 …… 没有!! 我没有兴趣!! 他愤怒地拿起通讯仪一顿啪啪抠字。 消息很快传回了陆墨的手上,发出“嗡”的一声。 【金奇:当然有,能跟我说说详细情况吗?】 陆墨感动地喝了一口汤:他的眼光果然不错,金奇真是一只乐善好施热情友好的雄虫鸭。 —— 【军部】 副官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上班的路上,惨绿的脸色如同上、坟。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边的小虫。小虫的头顶只到副官的大腿,副官走一步他得走三步,尽管副官已经放满了脚步,他也得蹦跶着走。 啊,真羡慕啊。 副官看着小虫一晃一晃的斗篷,羡慕到眼泪几乎要从嘴边流出来: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被雌父扔去虚拟战区接受毒打了呢。 就在这时,小虫拉了拉副官的衣摆,道:“副阁下,您走歪了。” 副官无力地垂下脑袋:“都说了不是副阁下……至少叫我一声简宿光吧?” 日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洒下碎金般的光芒。小虫仰起脸,巧克力色的脸颊上印着流动的碎金:“我以为您叫副官呢。” 简副官:“……” 老大养的虫崽,真是奇怪。 他忽然想起来,问道:“你叫什么?” 小虫“吧嗒”一下,跳过一块砖,小心地没有踩到砖缝:“我叫里德——简阁下,您又踩歪了。” 简宿光生无可恋地跨过一条砖缝:好吧,看来还是个要命的强迫症。 身心俱疲的副官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路上无数同事都担忧地看着他,眼里的目光分明在说:“你怕不是要英年早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一边低头对里德说:“里德,你要是再在这里吃零食,我保证我会把你丢出去——” “他叫里德?” 副官一愣,熟悉的声音让他一愣,几乎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他抬起头,高高的文件堆叠在桌子上,堆到了天花板上。声音就是从文件堆后面传来的。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从后面伸出来,在副官惊恐的视线中,捏住了突出一个角的某个文件—— 不要,不行,会塌的! 简宿光双手捂着脸颊,扭曲成一幅来自地球的名画:呐喊。 文件在一瞬间被抽了出来,堆成小山的文件堆幽幽地,幽幽地晃动了一下—— 就像一个酒瓶立在鸡蛋上一样危险,但最后居然堪堪稳住了! 简宿光捂着心脏,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和那文件堆一起归西了。 “终于找到了,这个文件藏得也太好了。”凌拿着文件从办公室后面探出头,对着他快要死去的副官露齿一笑:“宿光,你怎么了?” 简宿光:“……” 他惨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区区心脏病发作了而已,不足挂齿。 “凌阁下!” 小虫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了凌的腿:“我好想你们呀。” 他左顾右盼:“咦,陆墨阁下呢?” 凌提着他的斗篷,把他放在了一边的小椅子上——副官买的,道:“等下班回家,你就能见到他了。” “嗯嗯!” …… 凌批改文件的速度很快。 快到有时候会让其他虫怀疑,他真的有认真考虑过吗? 再加上他出了名的狗爬字,就更显得随意了——因为泄露出去会败坏整个军部的名声,因此他被逼着练好了自己的名字,至少这样以后的各种流传于世的协定上,不会出现狗爬一样的签名。 一份份文件如流水一般,在他手中分门别类,只是一会儿,高高的文件堆就矮了下去。 简宿光愣愣地看着老大,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凌。 前一段时间,就连在工作时,凌的眉头也总是锁得很紧,一脸阴沉。 那时候别的军团长以为他终于转性了,有了应有的气势。只有一直跟随着他的副官才知道,凌的状态有多糟糕,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也要考虑很久。 他那时说:“所以老大,我早就说了要再招几个副手。” 要是放在之前,凌只会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宿光,我建议做梦还是在晚上比较好。” 但那时候凌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飘忽不定。 过了一会儿才说:“啊,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明明是梦寐以求的事,简宿光却完全不觉得高兴,甚至难过得要命。他最后也没去招其他助手,哪怕这几天忙到快要暴毙,忙到其他同事都看不下去,纷纷劝他放松一点。 ——真是太好了啊。 简宿光咬着笔头,高兴极了。 老大好像又恢复了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跟那只霸道的小雄虫有关系吧。 唔……现在应该不算小雄虫了,简宿光抬着头回忆着,那只雄虫可真是高得异常啊。 “宿光,这些东西今天都要处理掉。” 简宿光含笑回头:“好。” 轰的一声,浩如烟海的文件在他面前堆叠,无论是谁都会为这样巨大的工作量而感到绝望。 简宿光:“……” 小虫:“简阁下,你的脸色发黑了!” 简宿光举起手:“老大,我申请——” “——想都别想。”凌幽幽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珍惜啊。” 简宿光,含笑九泉。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积累多日的工作, 想要在一天之内处理完是很困难的。 将最后一个文件放进柜子里,简宿光用钥匙锁好柜门,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里德坐在小椅子上, 托着腮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是睡熟了。 凌单手玩着精致昂贵的笔,转出极高难度的笔花, 最后“啪”的一下扔回笔筒里。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裹住里德,“我回去了,你记得关门。” 简宿光打了个呵欠:“好。” 紧接着他一激灵:“老大, 你要回家去?” 凌挑了挑眉:“废话, 我还能回你家去?” “不是,不是……” 简宿光一把勾住凌的脖子,对他挤眉弄眼道:“老大, 你和雄主的感情很好嘛。” 这可不是什么常态。哪怕婚假期间,雌君和雄主无时无刻不待在一起, 但那也只是出于义务。 为虫族繁衍的义务。 这就像一个契约,所有虫族成员都会严格遵守这一点。 一旦结束婚假, 他们就会恢复冷淡的关系。雄虫哪怕再宠爱雌君,也不会想要天天看到同一张脸的。 老大这么急着回去, 明显感情很好呀! 凌睨着简宿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宿光嘿嘿笑了笑:“是这样的……” 十分钟后,凌终于明白了副官的意思。 简宿光最要好的朋友——凌怀疑每一个朋友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小说作家,最近陷入了十分苦恼的灵感枯竭期。 朋友的工作就是在论坛上发布那些三俗的爱情小说,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床上痛苦地打滚, 咬牙切齿地用头撞墙, 要么就是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写, 简宿光好不容易联系到他,只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呻、吟:“我的灵魂都要被抽干了……” 为了避免朋友英年早逝,为了避免朋友死于非命,简宿光就想到了凌。 毕竟,他再也没见过比这一对更~梦幻的了。 “所以你是为了取材?” “是的,”简宿光恳切地看着老大:“很快就好,不耽误您时间。” 凌:“……” 这好像还是副官第一次用“您”来称呼他。 “行吧,”凌重新坐下来,“你问吧。” 简宿光拿出本子,甚至像模像样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平光眼镜戴上:“能说说你们的相识过程,以及您的心路历程吗?” 凌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他和陆墨相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近一个月左右。他捋了捋思路,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和他的心理都说了出来…… 简宿光起初还兴致勃勃地记录,到后面就青了脸:“老大……” 他是要恋爱小说的经历吧?!凌的心路不管怎么看,都应该被送去牢底坐穿啊! 怎么办?这种素材写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劳改犯的忏悔记录】吧? 不,第五军团的副官绝不认输! 简宿光挣扎道:“老大,你……真的爱陆墨吗?” 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简宿光看着本子上的记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颓唐道:“怎么看,这都只是变、态的占有欲吧?” 将对方看成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别人觊觎一丝一毫…… “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吗——看见对方就会脸红心跳,光是和他对视都会觉得开心无比,那种甜蜜而又忐忑的感情!”简宿光双手捧着心,一脸向往,“而不是您这种画个圈圈住他,不允许别人靠近的行为啊!” 他转过头,就对上了凌鄙夷的目光,凌说:“我劝你还是少看些你朋友的书吧,太不切实际了。” 他和陆墨都已经结婚了好吗?更何况以自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凌弯腰抱起里德:“我回去了。” 等到凌离开以后,简宿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惆怅地给朋友发了一条信息:【完全找不到素材啊。】 过了一会儿,对面给他发来了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简宿光:【节哀】 ———— 陆墨这边,他也忙了一整天。 别看他从第一章开始就很闲的样子,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但那只能算是例外中的例外。各方面的固定资产运营都恰好到达了一个平稳的程度,他有了难得的闲暇时间。 但新活一来就会变得很忙。 金奇的动作很快,半天就给他谈好了接洽的施工方,陆墨拿到预定方案一看,诧异地抬了抬眉毛。 他的老家,那颗荒星也在迁跃点上,这可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要在老家建一个港口么……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 凌回来了。 一想到这件事,陆墨瞬间蹦了起来。他把处理完的工作收好,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如临大敌地站在宽大的桌子后面,企图以此为屏障,阻挡凌的来势汹汹。 “陆墨阁下!” 一个黑色的身影像炮、弹一样,直直地撞进了陆墨的怀里。小虫的双手抓着陆墨的衣领,亲昵地拱了拱脑袋:“吾好想念你哦!” 陆墨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他拿这只小虫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嫌弃地推着他的小脑袋:“没见过你这么黏糊的……” “雄主。” 陆墨脖子一僵,喉结滚了滚,道:“终于回来了么,你这只混蛋雌虫,竟然敢这样冷落你的雄主?” 他表情冰冷,但目光却虚浮,始终没去看凌的脸,紧张到手心都渗出了汗。 这里可是有幼崽在啊,就、就算你要发、情,也总得挑个场合吧? 看着他僵硬的模样,凌笑了一声,“雄主,婚假已经结束了。” 陆墨一愣:“……嗯?所以呢?” 凌靠着桌子,微微侧过头:“咳……也就是说,雄主的义务已经结束了,并不是每天都需要的。” 后面只需要在雌虫的发、情、期到来时,履行义务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陆墨松了一口气,抬头正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凌微微红润的脸色。 他可不会觉得这是凌害羞了什么的,毕竟这可是一只无耻淫、荡到能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击他的雌虫啊。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凌生病了。 S级雌虫生病……嘶,一听就很危险。俗话说得好,越是身体强健的人,生病就越恐怖。他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凌额头的温度,“你看起来很糟糕,你要是生病了还怎么照顾我——” 他的手还没碰到凌的额头,凌却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墨的手就这么尬在了空中。 凌伸出手压了压黑色的军帽帽檐:“没什么,无需雄主担心。” 陆墨收回手翻了个白眼:“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传染我罢了。” 凌弯了弯眼睛:“那我就先回房了。” 话音刚落,凌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房间时还记得关上了门。 陆墨:“……” 只是因为婚假结束了就变成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一旦凌扑过来,他一定会严词拒绝。为此他今天甚至在工作的时候,都把凌的照片放在光脑旁边,习惯了以后就能抵挡住凌的美色。 这样他就不会在看到凌的央求时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万万没想到,凌居然会是这样的表现。 陆墨提着小虫进了浴室,小虫踩在高高的椅子上,一大一小两只虫,动作一致地刷牙,漱口,咕噜咕噜吐出来。 换好睡衣,陆墨熄了灯,小虫用被子包住自己:“陆墨阁下,以傍晚出现的第一颗星星,祝福你梦中安稳……”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朦胧了。 陆墨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 十分钟。 半小时。 三小时。 他猛地睁开眼,用力地锤了一下床—— 操,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提、臀、无情? ———— 凌进入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他背靠着门,原地坐了下来。 银色的长发散乱,在地上蜿蜒如同溪流,他坐了一会儿,伸手捂住了脸。 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如此地突兀,直到他进入二楼,打开陆墨房间的那一刻,他都是正常的。一如这么久以来,只要看到陆墨,他的心就会变得十分安稳。 但今天却变得有些不一样。在看到陆墨的一瞬间,一股电流从脚底升起,迅速蹿到了全身,他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热意涌上脸颊,他想靠近陆墨,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爱陆墨,但绝对不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地陌生,叫凌无所适从,甚至觉得十分抗拒。 凌深吸一口气,微微拉高衣领,将鼻子以下的脸埋进了衣服里,他看着靴尖,眼中水光潋滟。 在虫族的定义里,婚假如同一个契约,每个雌虫都热烈地期待婚假。甚至谈论起来也毫无羞耻感,那是义务。 但是…… 婚假已经结束了啊。 如今还想靠近陆墨的这种奇怪心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假如可以接受这个价格的话, 稍后就可以签订合同了。” 通讯仪远程连接中,绿眸黑发的雄虫有着冷峻的外貌,即使隔着屏幕也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我们这边没有问题。” 雄虫颔首:“那就这么定了。” 在通讯关闭的一瞬间, 雌虫终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放松地趴在桌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难怪金奇先生之前会用那么微妙的脸色,告诉自己——这次的雇主是一只略微有些奇怪的雄虫。他还以为是那只初出茅庐的雄虫,没想到居然是陆墨。 这只雄虫可是在行业里鼎鼎有名的了,他的发家史拿出来, 可以说充满了编纂的味道。 起初他只是一只荒星上的普通低等雄虫,不过继承了他雄父的全部财产。这笔钱足以让他在那个荒星上挥霍地度过一生,但他却将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将几乎不能再使用的港口修缮了一遍。 假如没有这样做, 等港口彻底瘫痪,这颗荒星失去和外界交流的能力,注定会渐渐沉寂下去。 即使这样, 也注定是数百年后的事了。有钱的雄虫醉生梦死,哪管那死后洪水滔天。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雄虫脑壳坏了, 在这样一颗荒星上建立港口,简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 用钞票点火取暖一样,投入巨大却收效甚微。 港口开启的第一天, 来往的舰船上就挤满了亚雌和雌虫。 这些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那种虫族,他们拼尽全力辗转于各个星球之间,听着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试图在某个星球上找到扎根下来的机会, 听闻这里开了新的港口, 便一蜂窝地涌来试试运气。 一时间围观的虫族们都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一颗星球上的资源有限, 尤其是这种荒星,本地的虫族都在为一份工作争破了头,这么一来不是更难生存了吗? 再加上这些虫族可是流浪惯了的,品性恶劣行为极端,荒星的治安情况迅速地恶化了下去。 所有虫族都纷纷指责陆墨,想要败家你大可去赌,去挥霍,家产再多也不够一天赌的,何必要多此一举做这种事? 本来到此为止,这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很寻常的败家雄虫而已,但接下来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 在港口开启的一个月后,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一家占地巨大的工厂开始建立了! 从建造工厂,到生产产品,最后到产品运输,光是一家工厂就提供了上万个工作岗位——不仅吸纳了众多的虫族,甚至还带动了周边一带的繁荣…… 可是,陆墨即使继承了雄父的全部资产,修缮完港口后也不可能有钱了,这工厂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因为我修缮港口的条件之一,就是给我港口的百分之八十股份。” 黑发绿眸的雄虫在一次宴会上透露出了他的秘密:“说实话,我还以为回收资金至少也要五年时间,比我预料得快了很多。” 但即使知道了这件事,效仿的虫族也很少。 港口的股份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修缮港口更是需要庞大的财力——他抵押了贵族的头衔,雄虫的所有权利,才在前期拿到了足够的资金。 饶是如此,建设完成后资金回流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其他的行业,陆墨完全是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恰好,才铸就了这样的一次奇迹。 以此为起点,这只雄虫不断地积累着他的财富。三年的时间对于虫族来说实在是很短,光是最孱弱的亚雌,寿命也可达二三百年。但三年时间,这只雄虫就铸就了他的世界。 想到这里,雌虫不由得拍了拍心口,低声道:“隔着屏幕还以为是雌虫呢……” 长得像雌虫,气质也像雌虫,和那位军团长站在一起简直就像禁断之恋。 “对了。” 通讯仪又开启,陆墨的脸出现在光屏上,吓得雌虫一机灵:“在!” 雄虫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月内全部完工,可以吗?” 雌虫估算了一下时间,毫不犹豫道:“可以。” “这是合同的明细,查阅后没问题就签订吧。” “好。” 陆墨关闭掉通讯仪,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良心,趴在桌上痛苦地喘、息。 他有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罪恶感。 就算把虫族强悍到变态的体能算进去,一个月要完成所有的工作,也是压榨到了极限。 他当初建设工厂的时候,只是提供食宿而已,一点薪水都没有,就能让那些虫族一天工作十个小时。 系统也看傻了:【一、一个月?】 陆墨痛苦道:【他甚至没有打算讨价还价一下。】 系统沉默了一下,最后道:【在我一百七十二个人格里,你和我最恶劣的人格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陆墨:【谢谢夸奖】 终于处理掉一切的工作,陆墨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夜色浓重。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 他前世漂泊在某个繁华的都市,也曾在深夜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满街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让他想起辛弃疾的词。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但房间里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半明半灭,蛾子绕着灯旋舞,时不时落下细碎的磷粉,当它扑到白炽灯上时,就会被灼伤发出毕波的声音。 陆墨将掉下的蛾子扫进垃圾桶里,房间的隔音不太好,他听见隔壁小情侣半夜的嬉笑声,另一边则是中年夫妇的吵闹声,伴随着小孩的哭闹声。 只有他这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和他那薄薄的户口本如出一辙。 连吵架的声音,都会让他感到羡慕。 虫族的帝星,比前世那都市还要繁华很多。毕竟虫族再不擅长建设,他们也是宇宙的霸主种族。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陆墨,你也不要太失落了嘛,我可是有经验的。以前还带过一个挣扎好几千年的宿主呢——啧啧啧那才叫惨,快振作起来啊!】 系统也能检测到陆墨的心情,但这个未成年系统还以为陆墨是在难过他的渣渣值。 陆墨从善如流道:【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哼,所以说你没有我可怎么办呀,你这个弱鸡宿主。】 【多谢多谢。】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陆墨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好像不论在哪里,他都是一个异类。 —— 凌站在陆墨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杯子。 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想要下楼的话,就必须经过陆墨的房间门口。 他只是想下楼喝水,所以会发出一点脚步声,谁让金奇是一个麻烦的贵族,地面要用木板铺砌。时间久了会松动,走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也在所难免。 陆墨会听见他的脚步声。 ——然后呢? 这又能怎么样?凌不太清楚自己的目的,他好像在做一件毫无道理,毫无作用,毫无根据的无聊的事。 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一些期待,总想……引起陆墨的注意力? 他放慢了脚步,踩过木板时发出长长的,刺耳的吱呀声,但陆墨的房间里却没有动静。 陆墨现在做什么呢? 凌隔着门也能在刺耳的木板声中分辨出,陆墨平和的呼吸声。只是在房间里休息吗? 凌一边想着,一边下楼。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冰块,冰块落进杯子里发出了叮铃哐当的声音。他又拿出一瓶气泡水,打开时发出了“撕拉”一声,吨吨吨倒满了杯子。 他端着杯子上楼,杯壁上有着冷凝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滚落下来。 就在他又踩着木板发出吱呀声时,陆墨忽然打开了门。凌的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摇晃一下,差点洒出来。 “我亲爱的雌君。” 雄虫双手环胸,靠在门板上,臭着脸道,“大晚上的您在这里乒乒乓乓的,到底……” 他忽然收了声,上下扫视了凌一眼,这让凌的心跳更快了一些。 “这么晚了,你还穿着军装?” 凌:“……” 就像是做贼心虚,又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一样,凌的脸一热。 陆墨……不是很喜欢军装么? 他解释道:“回来以后一直在开会,刚刚开完去接了一杯水,没有时间换。” 凌将水杯举起,示意自己说的是实话。 简直就像欲盖弥彰!! 他撇开视线,生怕在陆墨那双眼里看到明晃晃的哂笑。 下一刻,陆墨捉住他的手,将他拽进了房间,大声道:“吵得我不得安宁就是您的目的吗?既然如此,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打扰的滋味。” 他推着凌去洗漱,顺势低下头,就着凌的手喝了一口水,嫌弃道:“我讨厌没有甜味的气泡水。” 这是他的雌君。 前世加上今世,陆墨第一次有了关系这样亲密的伴侣。 一只比系统更烦人的,更吵闹的,更让他无所适从的雌虫,总是不断地向他索取,就算不在眼前也总是搞出各种动静的—— 让他的生活被填满到无暇孤独的雌虫。 “进去,”陆墨眯起眼,“不要像幼崽一样弄得满地都是水。” 浴室门被雄虫无情地关上。 凌站在浴室里明晃晃的灯下,将杯子放在洗手台上,然后坐在了另一边。 他只是没有时间换衣服。 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你就是想看雄虫痴迷的样子罢了。 呸。 明明已经一百多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不过是……烂俗的爱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啊。 镜子里的他,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上翘。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听说凌已经回军部了。” 衣着华丽的雄虫站在窗前, 在黑寂的天空中,两轮巨大的月亮即将落下,东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感慨道:“苏临, 你又失败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不满, 更像是取笑一般:“栽在同一只虫身上三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狼狈的样子。” 苏临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像是一条挨了棒子的狗。 “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苏临难掩心中的慌乱, 语无伦次道:“我、我还有很多方案,这些方案都有着无数次成功的经验,一定可以的!” “大人, 请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吧。”苏临哀求道:“我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了。” 可是任他如何恳求, 那个让他一直追逐的背影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他是那样地遥远…… 苏临颓唐地垂下头颅。是啊,可一可二不能再三, 失败的事小,但他的失败却严重地损坏了大人的名誉。害大人在区区一个陆墨面前丢了脸, 那只雄虫指不定在心里如何大肆嘲笑大人呢。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失去在大人心里的地位, 他是这样地可耻。 “咚”的一声,苏临用力地低下头, 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温热的鲜血流出来,但他下定了决心,完全感受不到痛。 “大人,我以性命抵押, 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和大人的名誉比起来, 他苏临的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次, 他一定要—— “算了吧,苏临。” 雄虫的声音平淡,却在一瞬间摧垮了苏临的内心。他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双拳紧握,用力到手背的青筋突起。 算了吧。 算了吧? 大人……终于彻底厌弃了他吗? 有那么一瞬间,苏临想要就这么死去,但他不能污了大人的眼睛。他踉跄着站起来,眼神灰暗:“是,大人,请大人容许我退下。” “……” 尽管雄虫并没有出声,苏临还是转过身,第一次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想要离开。 至少,要死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 “唉。” 下一刻,一只手揽过苏临的肩膀,将无力的苏临拥入了怀里,苏临惶然地睁大了眼。 “你总是想得太多,说得却太少。” 雄虫在苏临耳边道:“假如我不拉住你,你是不是要去自寻短见了?” 苏临垂下眼眸:“……我没有。” “好的,你没有。” 雄虫这样的模样极少见,他总是那样地宽容、仁慈、理智。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厌弃你,只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一股暖流缓缓从头顶漫灌而下,苏临惶恐飘摇的心,在这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转过头,只见窗外朝阳冉冉升起,灿金色的光芒笼在雄虫身上,恍若神祗。 雄虫放开苏临,朝他伸出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苏临怎么可能忘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满身伤口眼神狠厉的苏临,将剑抵在雄虫的心口上,只需轻轻一用力,就能杀掉他。 雄虫却不像预料中的那样惊慌失措,他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浑浊的眼睛看着苏临:“你就是那个从不失手的刺客,苏临?” 他朝苏临伸出手:“和我一起,让虫族重回巅峰吧。” 苏临在一瞬间从这只雄虫的眼中,看到了他所追求的东西。他所说的,一定能做到。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场景,而苏临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他双膝着地,握住了雄虫的手。 “是,虫皇陛下。” —————— 一只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雌虫,踉跄着进入了房间。 他身后的侍卫推搡着他,当他走到房间中央时,侍卫狠狠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后弯,让他跪了下来。 “老实点!” 雌虫喘、息了一会儿,他身上到处都是刑讯的伤痕,精神情况看起来也很不好。 这只雌虫身材高大,刚毅的下巴让人印象深刻,一看就隶属于那些意志坚定的种族,刑讯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反叛军】 这是一支在近百年内兴起的组织,目的是想要改变虫族的现状,改变如今雌虫过于凄惨的地位。 他们很有耐心,并没有随意杀掉雄虫,而是清楚地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那就是颁布了各种律法,奠定了雄虫尊贵地位的虫皇陛下。 这样冷静,富有秩序,懂的蛰伏,还拥有清晰目标的组织,无论谁都不想成为他们的敌人。 虫皇观察着这只雌虫,对方抬起了头,看向了虫皇——身边的苏临。 雌虫的眼里满是厌恶和鄙夷,冷笑道:“苏临,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成了虫皇的走狗!” 苏临面不改色,仿佛骂的并不是他。 地上跪着的雌虫却难掩心中的愤恨,怒骂道:“为了给你的主子献媚,你出卖了我们,让那么多同盟身陷囹圄——苏临,你忘了当初的誓言吗?!” “绝不背叛,绝无二心,消灭虫皇暴、政,自由属于全部虫族!” 但苏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跪着的雌虫明白了,苏临已经和他们分道扬镳,如今是彻底的仇敌。他一扭头,只为那些白白枉死的同盟感到悲戚:“他们死于来自背后的刀。” “阁下似乎误会了什么。” “闭嘴!”雌虫怒目瞪着虫皇,“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即便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不……”虫皇浅笑道,“苏临三十年前来到我身边,但这三十年内,他对于组织的事,一个字也没有对我泄露。” “他遵从了他的誓言。” 地上的雌虫一愣,但随即厌恶地说:“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话吗?难道你想说那么多同盟被杀,和苏临一点关系都没有?” 虫皇不动声色:“这个我不能否认。” “看吧。”雌虫冷笑道,“他是个可耻的叛徒!” 虫皇摇了摇头:“你完全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苏临背叛了你们,而是你们太弱了。” 雌虫瞳孔放大,错愕道:“你说什么?” 虫皇不紧不慢道:“你们太弱了,弱到一旦他离开了你们,你们的行动就变得错漏百出,就算是完美的计划,也总是百密一疏。” 他浑浊的双眼似乎在这一刻又恢复了清明,虫皇目光灼灼地看着雌虫:“你当然不会相信我,这都不重要,我只想问你三个问题。” 虫皇站了起来,他踱步来到雌虫面前站定:“你们想过假如你们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拥有着不可直视的威严,哪怕是军团中顶尖的军雌,也会在这样的时候低下头。 但地上的雌虫却硬生生地抗住了,他盯着虫皇:“那时候,雌虫不会再被压迫,雄虫也会学会尊重雌虫,虫族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错。”虫皇怜悯地看着他:“那只是你幻想的未来而已。真正的未来一片黑暗——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虫族的数量也只是堪堪维持住了稳定,雄虫的数量一旦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挽回的彻底崩溃。” 雌虫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建立在雌虫痛苦之上的稳定,有意义吗?” “意义?”虫皇眯起眼,低声道:“第二个问题是——比起全虫族的灭绝,还是一时的自由和快乐比较重要,是吗?” “怎么可能?!”雌虫失声道:“根据计算,虫族最后会维持在一个数量较低但稳定的状态,只是没有如今这样强大罢了,怎么可能灭绝?” 虫皇嘲讽地看着他:“很好,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是——弱小的虫族,真的能在宇宙中存活吗?” 雌虫睁大了眼。 “想想吧,”虫皇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虫族占据了那样大的疆域,拥有那么多资源,一旦变得弱小会发生什么?” 会被侵略。 会被割据。 会失去一切。 而占领了虫族疆域的新种族,一定会对虫族赶尽杀绝,毕竟虫族是生来强悍的种族,不能让他们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雌虫的额角冒出冷汗,脸色苍白,只能无力地道:“但是,但是首领说过,不会有事的……” “当然,我说的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虫皇温柔地看着雌虫,“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年轻,敢于拿出一切去赌,赌未来的发展会按着你们的步伐来。” “可我已经很老了,老虫总是顾虑重重,我不能让虫族的未来有一丝风险。” 虫皇抬起手示意:“放了他吧。” 侍卫大惊:“陛下!这万万不可!” “没事的。”虫皇浅笑道,“他们都是好孩子。” “……” 沉重的锁链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侍卫和苏临都紧张地盯着雌虫,生怕他突然有所异动,但他却只是维持着双膝着地的姿势,双手撑着地面,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掉下来,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嗬……嗬……” 雌虫嘴里喘着白雾,嘴唇枯槁。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考量,虫皇到底背负着多么沉重的东西……而当虫皇命令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为之折服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可以为了信念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包括灵魂。但信念一旦被动摇,他将会承受比死亡更加强烈的痛苦。 苏临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虫族,一定会在陛下的手里重回巅峰。 过了仿佛几个世纪,雌虫才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看向虫皇道:“我不会出卖同盟。” “我知道,你回去吧。” 雌虫深深地低下头:“是,陛下。” …… 直到一切风平浪静,虫皇独自待在房间里。 他站在窗前,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宫殿。 高空的风猛烈,吹打着虫皇的头发,他抬起头,脸上是仁慈温柔的笑意。 但这笑意仿佛奶油一般,在日光的照射下逐渐融化了。 “呵呵……” “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捂住脸,逐渐笑得疯狂。 只要那个秘密不被发现,他就永远是虫族的皇帝。 真险啊,差一点呢。那个叫莱茵的雌虫,差一点就要要把秘密公之于众了。 明明只要安分一点,好奇心不要那么重,他会是一只很优秀的雌虫,拥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没关系,现在那只雌虫也死了。 而他会永远屹立于虫族的顶端。 一个隐秘的身影从角落里凭空出现,他跪在地上道:“他回去的方向,是爱丁男爵的府邸。” “爱丁男爵三日后,有一场宴会,他们一定会在那时有所动作。” 彻底折服的雌虫失去了戒心,而这样的纰漏,又被虫皇捉到了。 ———————— “沙沙……” “沙沙……” 锋利的剪刀小心地剪开信笺一侧,没有破坏掉封口的火漆。 一封邀请函被倒出来,陆墨拿起邀请函展开。 嗯……是来自爱丁男爵的宴会邀请。 雄虫真的很喜欢开宴会,在荒星上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三天五头就得奔赴一场宴会—— 然后疯狂刷渣渣值,真是甜蜜而又痛苦的烦恼啊。 来到帝星之后,他的爵位就不够看了,邀请他的少之又少,陆墨甚至感到了一丝寂寞。 今天,就在今天! 邀请函它又来啦! 陆墨意气风发地举起邀请函,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未来。 系统也很激动:【我最近刚有一个点子,很适合刷渣渣值呢。】 陆墨支起耳朵:【愿闻其详。】 系统:【来,你听我细说……】 十分钟后,陆墨眼神“叮”的一下亮了起来。 恰好凌从他面前经过,步伐踉跄了一下,掩映在银发下的耳朵尖微微红润。 最近,他好像在发病。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车水马龙的街上, 形形色色昂贵的车辆如同熙熙攘攘的圣甲虫,排队前进。 陆墨坐在副驾驶座上,难得的没有去打扰凌开车。 或许是因为, 他真正理解了凌“即使只是开着普通的车也能开出战舰的磅礴气势”这一技能, 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车内播放着舒缓而轻柔的小调,一颗银色的小球有规律地被陆墨抛起——落下, 复又抛起——落下, 仿佛在给小调打着节拍。 反光镜映出陆墨的脸, 他穿着定制的修身礼服, 袖口处的宝石纽扣熠熠生辉,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一下一下地抛着小球。 雄虫之间流行将小指的指甲留长,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优渥生活条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仆从会为他们打理生活的一切。 陆墨却没有这个习惯, 这一点在别的虫族看来,也是他特立独行的一面。 实际上,陆墨剪掉指甲只是因为, 他光是想象一下指甲因为不小心而折断的场景,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万一再劈进去,嘶…… 陆墨维持着端正的坐姿,车窗外一路的街灯快速梭巡而过, 灯光掠过他那双冷翠的眼眸时,如同无机质的玻璃,显得那样不可接近。 但若是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在他的眼底, 透露着一点迷茫。 陆墨在思考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 明明是虫族世界了, 还会有“男”爵这种东西。 应该叫雄爵? ……更奇怪了! “雄主,您听说过爱丁男爵么?” 凌说话时,并没有转头,他说:“听说今晚的宴会,是为了给他唯一的雄子,挑选未来的雌君。” “……” 陆墨沉默了一下,垮起个批脸道:“当场订婚,所以来客也得当场交份子钱?” 无耻狗贼!! 凌的嘴角掠过一丝笑容,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我属实没想到男爵这般的险恶用心,雄主拥有极高的洞察力呢。” 【叮,被雌虫阴阳怪气地嘲讽了,渣渣值加十。】 陆墨:“……” 恰逢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陆墨停顿了一下,忽地将手里的小球高高抛起。 雌虫生来就对动态的事物特别敏锐,凌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仰起脖子看着那颗圆溜溜的小球。 小球砸到车顶,瞬间反弹了下来,在落到陆墨面前的一瞬间—— 陆墨的手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在视网膜上留下了残影,银色的小球在他指尖来回飞荡。 最后“啪”的一声—— 陆墨将紧握的双拳平举起来,问凌道:“我亲爱的雌君,来猜猜看在哪只手里。” 凌蹙起眉,考虑了三秒,道:“左手。” 以雌虫的眼力,根本不可能漏过陆墨的动作。 陆墨的左手反转,一根根松开手指…… 左手心空无一物。 凌微微挑起了眉毛,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他看向了陆墨的右手:“在这里?” 右手慢慢摊开,竟然也是空空荡荡。 “也没有哦。” 雄虫俯身靠近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分,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的呼吸。 血与铁锈的气味,混杂着雨水的气味,勾勾缠缠。 雄虫白皙修劲的手指穿过凌的长发,顺着长发捋了下来,动作缓慢而暧、昧,他眯起的绿色双眸仿佛一潭深泉,要让人溺毙在里面…… “其实在这里!” 雄虫笑眯眯地看着凌,右手捏着突然出现的小球,眼里满是得意:“想不到吧?” 他们维持着这样近的距离,看着陆墨的眼神,凌的心脏猛地一跳,热意在一瞬间爬上了脸颊,他连忙坐直身子,勉强道:“咳,绿灯了。” 陆墨:“……” 他还以为凌会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后他就可以装模作样地说—— “嗯……魔术的乐趣就在于这里,解密了多没意思。” 但凌的反应是如此平平无奇,陆墨忍不住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虫族真是一个不懂乐趣的种族啊…… 继续行驶了几十分钟,终于到了爱丁男爵的庄园。 和男爵比起来,陆墨只是一个微末的子爵,但受到的待遇和其他贵族一般无二。 ——即使他之前在拍卖会的行为已经传遍了整个贵族圈,但不得不说贵族们的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甚至当陆墨的目光和其他虫族相接触时,对方还会露出和善的微笑,对他点头致意。 然后陆墨就会面无表情地从对方身边经过。 【叮,渣渣值加十。】 【叮,渣渣值加二十。】 【叮,渣渣值加五十!】 事情顺利得超乎陆墨的想象,多亏了贵族们那极高的自尊心,如今心里指不定想要将陆墨大卸八块吧。 但是人和虫的悲欢并不相通,陆墨只觉得快乐似神仙。 一时间,以陆墨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如同黑洞般的区域。只要他经过的地方,人群就会自动远离,原本热闹的交谈声也会停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有贵族三两成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男爵为什么会请他过来?我实在想不通男爵的用意。” “这样重要的宴会,万一被他搅乱了,那可真是失了脸面。” “嘘,你们难道不知道,男爵是出了名的慷慨大方吗?他给哥达城所有的贵族都发了邀请函。” “确实,但那些小贵族都有自知之明,即使收到了邀请函也不会来。只有这只雄虫,简直是厚颜无耻。” 他们的视线落在那违和的两人身上。 黑发的雄虫神情冰冷,如同厌世到了极点,但不论是身姿还是举止——比起其他贵族拘谨到死板的模样,陆墨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独有的肆意。 他似乎不在乎这一场宴会,也不在乎其他贵族的看法。他维持着他的礼仪,只是出于他的习惯。 他不像在场的所有贵族,将贵族的荣耀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因此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错漏。 即使讨厌着陆墨的行为,但在这一刻,所有贵族都不由得沉默了。 人总是会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从小生活优渥,享受着整个虫族的供养。但他们同时也要谨言慎行,不能让贵族的头衔蒙羞。 从来没想过,会有陆墨这样的雄虫存在,优雅和不羁在他身上融合得那样完美。 他一定,过得很自由吧。 羡慕和向往萦绕在贵族们的心头,在这样微妙的情感催化下,陆墨之前那些无礼的行径,也逐渐变得可以原谅了,甚至变得有些吸引人了…… 陆墨脚步突然一顿。 【叮,受到了向往和崇拜,渣渣值减一。】 陆墨:w(Д)w 不关他的事啊,他什么都没做啊!是他蔑视的情绪还不够明显吗? 系统,说好的这样一定能行呢? 【叮,本系统绝对不会出错。】 陆墨:【那你为什么换成了如此心虚的机械电子音,你的未成年人格躲哪儿去了?嗯?】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之前都错了,他要去掉“好像”这俩字——你们虫族真的有那个大病啊! 尽管他的内心已经十分崩溃,但在系统的狂犬buff加持下,陆墨的表情还是维持着令虫捉摸不透的淡定。 贵族们的视线跟着他走。 银发的雌虫跟在他身边,时不时会侧过脸,和陆墨说着话。 普通虫族有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关注过的话,认不出这只雌虫是谁也很正常。但这里在场的都是贵族,对这位第三军团军团长可是熟悉得很。 他的赫赫战功,他的雄厚身家,但最出名的还是他曾经在一个月内连续拒绝了二十七只A级雄虫的求婚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这一对是怎么在一起的,但不得不说,真是绝了。 在种种因缘际会之下,陆墨和凌,在事实上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远远的,在大厅的另一侧,金奇拿着酒杯,无奈地笑了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毕竟这场的宴会的主角,可是爱丁男爵的雄子。陆墨把全部的风头都抢走了,这大概是爱丁男爵没想到的吧? 但这种事发生在陆墨身上,金奇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场的所有贵族还没见识过陆墨真正的实力呢…… 这样想着,他喃喃道:“你们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金奇先生,”他的同伴看着他,微妙地说,“您好像有点得意?” 金奇一愣:“诶?” 同伴皱着眉思索了一番:“就像是……知道了一些不为虫知的秘密那样,虽然恐惧但十分得意。” 金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确实有点得意。” 毕竟,那可是一段不可多得的经历啊。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墨和凌逐渐走到了更远的地方,从这里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一只坐在他们身边,相貌十分寻常的虫族站起了身。 表面上,爱丁男爵举办了这场宴会,是为他的雄子寻找雌君。但没有人知道,这场宴会真正的目的。 反叛军拿到了一个重要基地的详细地图,有了这张地图,攻下基地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而送出这张地图的,就是本场宴会的主角,爱丁男爵唯一的雄子—— 莫尔·爱丁。 只是不知道,接应的另一方,要取走地图的另一方是谁,也不知道那张地图在哪,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接应。 必须要紧盯着每一个有嫌疑的虫族。 这只相貌平平的虫族,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子,继续监视着陆墨。 走在前面的陆墨突然回过头,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雄主。” “没事。”陆墨摇了摇头,“又是……错觉吧。” 和那天在港口的感觉,一模一样,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他又忍不住问凌:“你没有感觉到吗?” 凌一怔,道:“我以为,是盯着我的。” 就在这时,从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虫族都尖叫起来。 贵族们都乱了,他们熟悉这声音,并不会把这当成普通的鞭炮声,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纷纷逃窜起来。 在纷乱的人群中,只有陆墨和凌镇定地站在原地。 陆墨来自某个和平过头的地方,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这么慌乱。 而对于凌来说,这点动静完全不足以吓到他。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宴会举办的建筑,和陆墨前世的商场有点相似,中间是空的,而周围环形的一圈才是房间。在离地几十米的高处,玻璃窗被打碎,锋锐的碎片沉重地掉了下来。 幸好大家撤退得及时,玻璃落在了无人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透明小球滚到了陆墨的脚边。 陆墨弯腰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第50章 第五十章 陆墨拿着小球, 托在手心里细细地观察。 这是一个玻璃般晶莹剔透的小球,但明显不是玻璃。它从那样高的地方掉下来,但外壳却没有一点破碎, 甚至连划痕都没有。 它只有拇指盖一般大,但是透过外壳可以看见, 里面有无数的微蓝粒子在沿着一个美妙的轨道, 缓缓游荡。 他转头问凌:“这是什么?” 态度相当理所当然,就仿佛凌就应该什么都知道一样。 凌微微一笑,回应了陆墨的期待。 凌:“我并不知道呢。” 他的态度比陆墨更加理所应当,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墨嘴角一抽, 在心里默默地想:也是,一个能写出那种狗爬字的军团长, 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智慧人设。 他确实太为难凌了。 不过这个小球是从上面掉下来的,陆墨仰起头, 看向了那个破碎的窗口。 红色的厚重窗帘被高空的风吹拂, 在空中飞舞如同吸血鬼的斗篷,隐约可见房间里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混乱的房间里】 头上的水晶吊灯被打得残破不堪, 支撑吊灯的支架断了一半,摇摇欲坠但还是勉强撑住了。 墙上价值不菲的画像被弹孔撕裂, 那是名画《夕阳》, 但如今夕阳被打成了黑洞。 地上一片狼藉,木屑与水晶碎片遍地都是。 一只雄虫背抵着墙, 他长相秀美, 一头灰色的长发用暗绿的发带缠绕,这是男爵唯一的雄虫, 莫尔·爱丁。 四个穿着黑衣的高大雌虫突然闯入了房间, 莫尔原本以为他们是要劫持自己, 威胁雄父索要钱财。 但对方一开口就让他心惊肉跳。 “可爱的雄子,假如你不想吃太多苦的话,就乖乖把地图交出来吧。” 这些雌虫,明显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但更要命的是,莫尔是反叛军成员这件事,连雄父都不知道。在此之前,为了方便交接,他以“想自己静一静”的理由,将所有保护他的仆从都撤掉了。 莫尔假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救命啊!!救命啊!” 他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软弱不堪,不冷静更不聪明,愚笨到家的雄虫。 “砰”的一声。 灼热的子弹划破莫尔的脸颊,莫尔瞳孔一缩,身后的玻璃窗被打穿了—— 风吹起了他灰色的长发,如同一团海藻,飘飘荡荡。 但这四个雌虫却并未停手,无数的子弹在房间里穿梭,打碎了一切能打碎的东西。 “居然没有被吓昏,可爱的雄子阁下,您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的胆小如鼠呢。” 莫尔低着头,头发散乱。四个雌虫团团围了上去,一个用枪抵着爱丁的脑袋,两个雌虫背对着他们,在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仆从。 最后一个观察了莫尔五秒,伸手捉住了莫尔的手腕。莫尔用力想要抽回手,但雄虫的力气怎么比得过雌虫,他终究被强行举起手,一根一根掰开了手指。 手心里空无一物,雌虫睁大了眼:“没有——”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莫尔,却对上了一双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双眼。 莫尔在一瞬间靠近了他,鼻尖和雌虫几乎相触。 雌虫的眼神变得空洞,钳制着莫尔的手失去力气,如山一般高大的身体缓缓倒了下来。 “是精神力攻击!” 像是没料到莫尔的举动,其他三只雌虫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姗姗来迟的仆从们终于赶到,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房间内的雌虫。 “不准动!!” 见势不妙,三只雌虫对视一眼,高大的身躯突然变形,就像掉进水里的泥一样,迅速融化了。 失去了支撑的衣服落在地上,三只小小的白色虫子迅速钻进了地板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了。 “莫尔!莫尔!” 一脸焦急的爱丁男爵拨开仆从,他穿着厚实的靴子,踩过一地的碎屑紧紧抱住了莫尔:“我的雄子,你没事吧!” 陷入雄父拥抱的莫尔挣扎了一下,扬起脸时又是那副惹人怜爱的乖巧模样了,“雄、雄父,莫尔好害怕啊,莫尔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莫尔?” 唉,雄父实在是太容易激动了。 不过幸亏他在窗户破碎的那一瞬间,就把地图扔了出去,估计现在下面的虫族都在逃窜吧,接下来只要回收地图就结束了…… …… 莫尔原本冷静的心,在来到地面的一瞬间,心跳一瞬间提升到了七十迈。 空荡荡的大厅里,剩下的虫族寥寥无几,而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 黑发绿眸的雄虫,以及银发红眸的雌虫。 重点中的重点,雄虫手里的小球。 这么小的球,为什么会被捡到啊,你是煞笔吗知道危险还在这里晃悠??? 莫尔的脸扭曲了一瞬间。 而陆墨自然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他一下一下地扔着手里的小球,皱着眉对凌说:“我只不过是小小地考验一下你罢了,作为第三军团的军团长,连这个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太有损军团的威名了。” 小球在他手里,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哦,难道陆墨阁下知道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来者满脸微笑,正是我们风度翩翩、和蔼可亲、慷慨大方——陆墨最好的朋友,总是给予他无数帮助的,尊敬的金奇先生。 陆墨倨傲地“哼”了一声。 “像这种东西,解开的方式无非就那么几种。” 他顺手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调酒师用的调酒杯,里面还残余着不少酒液。 大约是正在忙活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枪、击事件,吓得调酒师扔掉东西就跑。 陆墨将小球扔进杯子,用力地摇晃了起来。 小球在酒液里,撞击着杯子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也回荡在所有人的心间。 现场所有人的表面各异。 三十秒后,陆墨“当”的一声,将杯子按在了桌上,另一只手缓缓打开杯子…… 小球没有异动。 陆墨挑起眉头:“看来这个办法没用。” 莫尔差点虚脱,在心里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正确的办法,绝对是打不开来的,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下一秒凌从酒液里拿出了小球,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试试这个?” 陆墨饶有兴致地接过打火机:“可以一试。” 凌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铁丝,弯曲铁丝将小球固定在了桌上。 陆墨拿着打火机,放在小球下方,缓缓按动了扳机。 莫尔:…… 不,火烤也是不行的…… 下一刻,火光冲天而起!! 莫尔:w(Д)w 啊啊啊啊啊!!!! 你这是打火机吗?!!你不如叫□□吧! 陆墨看着三米高的火焰:“……哇哦,凌,你这东西挺好使的。” 凌耳朵微红:“雄主想要的话,可以拿去玩。” 但是经过足足数秒的炙烤,小球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它还是那么漂亮。 莫尔捂住心脏,满脸是汗,大口大口地喘、息。 就在这时,金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球道:“陆墨阁下,我有一个想法。” 陆墨看着金奇的眼神充满了鼓励和希望!他微笑着说:“请您不必顾虑,我也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金奇怔怔地看着陆墨。 ——他原以为陆墨会对自己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眼神,但没想到陆墨居然听取了他的话。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努力地完成一切任务后,被雄父摸着脑袋鼓励了一样。 一种激动而兴奋的情感涌上来,让他变得干劲十足。 金奇带着羞赧道:“这看起来很像一种投影装置,我猜测应该有对应的设配,将它安装进去以后才能启动。” 凌略一思索:“金奇阁下说得很有道理。” 陆墨皱起眉:“所以,我们暂时是打不开的了?” 金奇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看到这一幕,莫尔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很好,看来他们陷入了最大的陷阱。 这是反叛军组织里最新研发出来的保密技术,确实是一种投影技术。 但是,想要得到投影的办法,不是配套的设置,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 将它打破。 只要将它打破,里面的粒子就会形成一个全息投影,持续三十秒后自动溢散。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一点呢?就算被敌人截取了,辛辛苦苦得到的情报,谁不是小心翼翼地研究?怎么敢动手打破? 再加上极其坚硬牢固的外壳,保证它不会因为意外而碎裂,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莫尔缓缓勾起了嘴角,看向了陆墨。 好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赶紧把这东西扔掉吧,快点…… 陆墨低头看着小球,沉声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尽管他依然沉着脸,但失望之情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金奇不忍心看到尊敬的陆墨阁下居然这样懊恼,连忙安慰道:“假如能找到配套的装置,也不是不行……陆墨阁下这样好奇的话,不如收好等以后的机会?” 陆墨眯起眼,盯着小球看。 一秒。 五秒。 十秒。 “不。” 他突然伸出手,从凌的腰间一模,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小球。 老子今天一定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莫尔,双手捂住脸颊,表情扭曲成痛苦面具。 啊啊啊啊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快来人阻止这只雄虫啊! “砰——” 又一声枪鸣,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又一声枪鸣, 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 然而子弹打中的并不是那颗小球。千钧一发之际,陆墨突然将手臂一转,打向了右侧的方向。 “终于找到你了。” 陆墨收回枪,枪、口还冒着缕缕白烟, 这才转过头看向右侧。 一只相貌平平的雄虫, 躲藏在一株高大的盆栽边。此时他脸色惨白, 双瞳涣散地看着陆墨。 他的脸侧上有一道灼伤的痕迹, 子弹和他擦肩而过,洞穿他的头发, 打在了墙上。 陆墨用枪口顶了顶帽檐, 扬起下巴, 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和善的笑容:“从一开始就盯着我的,是你吧。” 之前宴会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陆墨实在是没法从这么多干扰中,精准找到让他格外不适的视线。 但现在大厅里的贵族们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这一个,就格外显眼了。 对方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 脸上连忙扬起尴尬的讪笑, 道:“陆墨阁下一定是误会了吧,我的确是一直盯着您没错啦,但您是如此地优秀,有谁能忽视您的存在呢?” “或许是因为……”他挠了挠腮帮子, 不好意思地说,“我总是不太能掩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了, 所以总是被误会成敌意——” “——可我怎么觉得, 您相当会隐藏呢?” 雄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方才还站在陆墨身边的银发雌虫,竟然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凌的唇角带着笑意,一双红眸却暗暗沉沉,杀意翻涌。 “您有着相当专业的素养,”凌的声音不缓不急,“总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最佳的视野窥探我们,却让我们无法找到您。要我说,就连在军团里,能做到你这样的,也是屈指可数。” 凌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您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对吧?” 雄虫浑身一抖,他感觉到腰侧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我可是雄虫。” “确实如此。”凌赞同了他的说法,“我也只是和您开个玩笑罢了。” 那你倒是把枪收回去! 雄虫满身冷汗,他终于理解了苏临对这只雌虫的评价——不要用常理来判断他的做法,这是一只理性和疯狂并存的怪物。 陆墨是他最大的弱点,但在一击致命之前,不要轻易觊觎陆墨。 因为陆墨,已经是他如今唯一的逆鳞。 …… 雄虫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后悔。 苏临是那位大人最信任的属下,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比苏临更强,更值得那位大人青睐。 自从知道苏临在陆墨手里吃瘪以后,他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他去挑衅陆墨,将陆墨打倒,那是不是就能证明,他比苏临更强? 于公,陆墨也是反派军的可能性很大;于私,他也想证明自己。 这两个原因,促使他盯上了陆墨。 但现在却后悔莫及,早知道应该再小心一些的…… 但后悔也无济于事,眼下应该考虑的是怎么从这只雌虫的手里活下来。 “我数到三,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凌带着黑色手套的食指,搭上了扳机。 雄虫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在脑海里组织措辞。 “三。” 雄虫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是说数到三吗?!” “这不是数了么?” 凌咧开的嘴角如同死神的镰刀,“永别了,阁下。” 在雄虫颤抖的视线中,凌扣下了扳机。 “砰——” 和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怒喝:“住手!!!!” 一瞬间,荷、枪、实、弹的士兵从门口蜂拥而入,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凌已经对准雄虫开了枪。 “举起手不准动!” 银发的雌虫背对着他们,举起了双手。 雄虫的身体如同面条,悠悠地倒了下来,一个士兵飞扑上去,用身体接住了雄虫。 “军团长阁下!”士兵长愤怒地说:“就算是您,也没有权力杀死一只无辜的雄虫!等着接受审判吧!” 凌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士兵长,轻声道:“审判?” 他的威压逼得士兵长哆嗦了一下,但勇敢的士兵长还是坚持道:“没错,您犯下的罪行是不能原谅的。” 凌轻笑了一声,“不用你们来。” 他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地扣下了扳、机。 “砰————” 在所有人目呲欲裂的瞪视下,枪、口蹿出一束小小的彩带,噼啪一下如天女散花。 士兵长:=口=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雄虫,恰好看见睁开眼的雄虫。 凌耸了耸肩,又“啪”地一下朝雄虫开了一、枪,脸上带着戏谑的笑:“阁下,我只是和您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 雄虫的脸色又是一白。 他百分百确定,这只雌虫的杀意是真真切切的。 否则他才不会晕过去!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庞大到可怕的杀意,才能理解这只雌虫的疯狂…… 士兵长叹了一口气,捂着颤抖的心脏,悻悻道:“军团长,雄虫的神经是很脆弱的,请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早就听说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和其他军团长不太一样,原来是这么个性格。 也实在是太顽劣了! 凌从善如流道:“多谢提醒。” 他将这柄□□插、入腰间,却看到了陆墨闪闪发亮的眼睛。 凌:“……” 陆墨:OVO 凌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晕,为难道:“这个……不是我的,是简宿光的东西。我只是顺手拿过来了而已。” 糟糕…… 一不小心,就在陆墨面前露出了那副样子。 会不会显得很幼稚可笑? 他看了一眼陆墨,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是欲盖弥彰,于是给自己又打了一个补丁:“简宿光改装的能力很强,从外表看来完全看不出区别的。” 陆墨:OVO 凌:“……” 好吧,更加欲盖弥彰了。 凌板着一张脸,决定不再说一句话了。 看着这样的凌,陆墨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打算把这东西给我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那是别人的东西!你该去找简宿光要!】 陆墨点了点头:【有道理。】 打火机也是,这把枪也是,凌总是带着很多有趣的东西。 陆墨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心情十分美好。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离开了。”陆墨朝士兵长颔首,矜持道,“想必你们来是为了逮捕歹徒吧?我们留在这里只会妨碍你们。” 士兵长脸色一肃:“不,正是如此,我们更要麻烦你们留下。” 陆墨一愣:“嗯?” 士兵长敬了个礼:“有人举报这里有反叛军潜伏,他们袭击莫尔阁下,也是为了要挟男爵,扩大他们的势力。”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一边的莫尔·爱丁身上。 —— 莫尔·爱丁心里一沉。 他之所以一直眼睁睁在旁边看着,就是因为心里有所顾忌。 即使对方已经知道他属于反叛军,但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就无法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一旦站出来,就有可能在日后造成隐患。 他只能耐心等待,等陆墨他们对地图失去兴趣,这样他就可以等事情平息了,再找个机会把地图回收。 ……差一点就暴露了。 莫尔·爱丁默默转过头:这不是他考虑不周,这是那只雄虫有问题! 他实在是过分执着了! 就在这时,那只相貌平平的雄虫,撑着士兵站了起来,他大声道:“长官,我证明,反叛军一定就是他们!” 士兵长皱起眉:“即使您是雄虫,我也不能因为您的一句话,就做出判断。更何况……”他看了眼陆墨,“这位也是雄虫呢。” “我有证据!” 雄虫伸手一指陆墨,道:“就在刚刚,我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一定是反叛军的。” 他装出一副愚笨的样子,果不其然士兵长摇了摇头。 “就算真的是反叛军的东西,也有可能只是恰好捡到的。” “你这是包庇!”雄虫大怒,对陆墨嚷嚷道:“你要是没有心虚,就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反正你不是反叛军,那东西上交也没关系吧?” 嘻嘻。 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不让地图落到反叛军手里而已。 这样就能合情合理地收缴地图。若是陆墨有问题,他一定会露出马脚,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雄虫眼里泄露出狂热的光。 为了……虫族的未来,他一定要为那位大人铲除一切! 目睹了这一切的莫尔,几乎要昏厥过去。 地图…… 多少同盟用性命换来的地图…… 怎么办? 他用力掐着手心,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焦虑。 让莫尔格外焦虑的,还有一件可怕的事。 他无法确定,陆墨究竟是不是来接应他的同盟。假如是同盟,他可能会付出生命;假如不是同盟,他也会被卷入这场斗争中危及生命。 他们做的是正确的事,不能让这崇高的目标,染上一丝污秽。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陆墨出事。 而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去认领地图,然后切断和家族的关系。 只是雄父,恐怕又要哭很久了。 莫尔深吸一口气,打定了决心,他张口道:“我——”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打断了。 是凌的声音,他说:“雄主身上没有反叛军的东西。” 雄虫冷笑了一声:“有没有,搜一下就知道了。” 他话一出口,背脊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银发的雌虫看着他的眼神,和尸体一般无二。 “我说了,雄主的身上没有反叛军的东西。”凌双手环胸,冰冷地俯视着所有虫族。 “我以第三军团军团长的名誉为担保。” “……” 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寂静。 或许是因为凌的气势太过慑人,又或许是因为第三军团军团长的荣誉,实在太过沉甸甸。 他独自挡在陆墨的身前,全然不惧眼前或许是千军万马。 “唉……” 随着一声叹息,陆墨伸手搭上凌的肩膀,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我确实捡到了一个东西,我也愿意让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可是……” 他狭长的冷翠双眸盯着那只雄虫,冷声道:“阁下,您逼迫我的雌君用荣誉来担保,您却什么都没有付出。这样,怕是不太公平吧?” 雄虫小心谨慎地看着陆墨,一时间竟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但很快他又摈弃了杂念。 他刚刚绝对没有看错,陆墨他们研究了那么久时间的小球,他又眼睁睁看着陆墨将小球放回了口袋里,就这么点时间是转移不走的。 “好,”雄虫狠声道,“假如没有,我就任你处置!” “既然如此——” 一个晶亮的小球突然被陆墨抛向了高高的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小球到达最高点,又落了下来。在落到陆墨面前的一瞬间—— 陆墨的手在空中飞舞,手法眼花缭乱到让人几乎看不清。 最后“啪”的一声—— 陆墨将紧握的双拳平举起来,放在雄虫的面前。 他温柔地说:“来猜猜看,在哪只手里?” 雄虫冷笑一声,可别以为他是什么废物雄虫,陆墨的一切动作,在他眼里都清清楚楚。 他果断地说:“左手。” 陆墨脸色一僵:“确定吗?” “确定,快打开!” 看着陆墨僵硬的脸色,雄虫的心里畅快极了! 陆墨的手微微颤抖:“不反悔了么?” 雄虫心里的胜算又大了一分——看他那猝不及防的模样!这下可好,就连第三军团军团长,今天也要声名扫地了! “既然你再三确定……” 陆墨的声音低沉极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张开了左手。 一颗小球赫然出现在他手心!! 但是雄虫却在一瞬间,面如金纸。 那不是什么什么地图,那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银色的金属小球。 “在右手吗?!”雄虫急切地翻开陆墨的右手,但右手里却空无一物。 不可能…… 不可能!! 对了,一定还在口袋里…… 雄虫急切地伸手,翻开了陆墨的口袋,但除了一个小巧的打火机和通讯仪,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雄虫脚一软,几乎要跪下去。陆墨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但找不到小球的他,就相当于输了。 “现在,您可以兑换您的诺言了吗?”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陆墨一脸嘲弄地看着他,薄唇一开一合。 “刚好,我拍下了十颗星球的开采权,正缺些人手呢。” 雄虫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陆墨踩着他华丽的衣服,声音如恶魔低语。 “愿赌服输,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奴隶,不论生命,不论自由,抑或你的灵魂,你的信仰,尽数归属于我。”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开什么玩笑?!” 让自己成为他的奴隶? 雄虫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愤怒道:“你真是疯了!” “……哦?” 陆墨的眼瞳下转,从眼角处觑着雄虫,神情冷酷:“你想收回赌约?” 他身后仿佛有扭曲的黑色藤蔓,不断地向外伸展蔓延, 带着不详的气息, 好像要将人吞没…… 雄虫的喉咙抽搐, 发出了怪异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何等阴暗又邪恶的性格?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有如此恐怖的雄虫。 不, 自己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那一定是堪比地狱一般的灾难! 雄虫咽了咽口水, 满脸冷汗:“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陆墨无聊地“哈”了一声:“我不关心, 也不在意, 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他是真的不在乎。 帝星卧虎藏龙,走在街上随便哪一位,可能都拥有极其深厚的背景。假如只因为他相貌平平,就误以为这是一只普通雄虫, 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仅不普通,恰恰相反, 这是泰坦一族的特征。 泰坦一族的雄虫, 是如今虫族世界里,少数能使用精神力战斗的雄虫之一,宝贵无比。 雄虫抹去脸上的汗,终于从深深的恐惧里找回了一点自信。 他沉声道:“吾名李·泰坦, 乃是一名尊贵的A级泰坦雄虫!” 总有妄自尊大的雄虫,因为他相貌普通就想要挑衅他。但只要是听见这个名字,他们无一例外都会露出错愕、震惊、悔不当初的表情。 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是当李·泰坦自信满满地看着陆墨, 等待着同样的剧本再一次上演时, 却看到了陆墨的眼睛—— 在一瞬间, 爆发出了极其明亮的光芒。 就好像是随手捡石头,却不慎捡到了金块的那种狂喜,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李·泰坦倒抽一口凉气。 这只雄虫,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如李·泰坦了解陆墨的真相,他是绝对不会暴露这一点的,可惜他并不知道。 陆墨神采奕奕地看着李·泰坦,心潮澎湃。 【来了,来了!】 系统也久违地发出了欢呼声:【陆墨,难得一见的超高级雄虫!】 原本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雄虫,榨取不出多少渣渣值,随便应付了事。没想到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 陆墨摩拳擦掌:【等着,我这就用上最大的功率来榨干他!】 【且慢!】 系统不愧是带领了数千个宿主,经验十分老道。在关键时刻,它总能为宿主想得格外周到。它用干净轻灵的童音“嘿嘿”笑了一声,下一秒陆墨就在脑海里听到了“刷拉”一声。 【陆墨的第三次现场直播,a!】 ———— 自从上次婚礼之后,那个神秘的直播间又销声匿迹了很久。 但网友们从这两次直播间的内容推测,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个直播间的主角,可能并不是宋简书,而是那名叫做陆墨的雄虫。 每一次直播的内容,都是如此地戏剧化。一开始挑起所有观众对陆墨的不满,衬托得宋简书是那样得美好,观众们嗷嗷叫着想看宋简书疯狂打脸陆墨。 但转折甚至不需要三十秒的时间。 下一刻陆墨就会以近乎疯狂的表现,让所有观众大跌眼镜,短短一个视频就让观众完成了路转黑转粉的过程。 这种欲扬先抑的手法,这种近乎电影般奇妙的转折,甚至会让观众以为这是特意安排好的剧情,就为了捧红陆墨。 但不得不说,确实很成功……现在有无数的虫族喜欢上了陆墨。 陆墨一定很洋洋得意吧! 宋简书的粉丝们都恨死了这个陆墨,天天守在直播间里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黑料。因此当这个直播间再一次开播的瞬间,涌进来的大部分,居然是宋简书的粉丝。 【哟,今天又要演什么剧本啊,拜托别老蹭宋简书的热度了做只虫吧】 【每次都是套路,看腻了看腻了】 【今天没有宋简书,良心发现了?】 【呵呵,果不其然,又有个雄虫在,这次要拿他来当祭品了?】 但陆墨如今也已经拥有了许多粉丝,纷纷回击。 【那宋简书倒是打回去啊?怕是打不过吧,呵呵。】 【酸死了酸死了酸死了】 【他们急了急了急了急了急了】 …… “李·泰坦?” 陆墨好奇地看着李道:“呀,我记得泰坦可是巨型的意思,还以为会是多庞大的体型呢。” 他伸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挑眉道:“太矮了一些吧,你们种族很喜欢反差萌?” “……” 李·泰坦黑了脸。 泰坦一名,是他们种族的荣耀。虽然他们体型矮小,其貌不扬,但他们拥有极高的战斗力,就连其他虫族都会感到畏惧。 在他们一族兴盛的时候,整个虫族都笼罩在他们一族的阴影之下,甚至不敢直呼他们的名字,只敢用“泰坦”来指代。 虽然如今他们一族算是没落了,但这名字却保留了下来。 陆墨竟敢……竟敢侮辱“泰坦”的名字。 一瞬间他就想杀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紧紧攥着的拳头不断发抖。 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像你这种见识短浅的雄虫,不明白这名字背后的寓意,也是理所当然——” “假如说这样的话,我其实应该叫陆墨·迷你?” 陆墨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道:“这是约定俗成的取名方式吗?” 凌俯下身,在陆墨耳边小声道:“不,只有他们一族是这样,我以为是他们执念太深了,缺什么就要叫什么……” “……” “……” 就连弹幕都停顿了一瞬。 【……全都听到了。】 【一定会气到发疯的。】 【不愧是你。】 …… “你……你竟敢……你是真敢说啊!!” 李·泰坦怒吼出声,他睁大双眼,浅色的眸子里血丝密布,瞳孔缩得极小,诡异极了。 “不好!!” 士兵长对陆墨大喊出声:“快跑!” 这是泰坦一族独有的攻击方式。 他们的精神力太过强大,甚至能强行将敌人的意识拉入他们的精神力领域中,谁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没有虫族能完好地出来。 “陆墨。” 凌伸手拉住了陆墨的手腕,黑发的雄虫转头看了他一眼。 凌嘴角微扬,道:“要赢啊。” “哼。” 陆墨倨傲道:“我亲爱的雌君,下次可以提前祝贺我的胜利,这样小家子气实在是叫我看不下去啦!” 凌忍无可忍地笑了出来。 只要是陆墨的意志,他都会遵守,哪怕前方就是地狱,他也不会阻拦。 反正,不论陆墨去哪里,血契都会带着他奔向陆墨—— 只要别让他独自留下,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边的士兵长都看傻了。 一个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雄虫去送死。 虫族真是药丸。 …… 陆墨的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一轻,他悠悠地飘了一会儿,终于落到了实地。 睁开眼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脑补的巨大邪神,凄惨的地狱景象,逐渐崩塌的世界,丧尸围城的末日,令人胆寒的四大天灾—— 全都没有。 陆墨叹气:“……真是一只毫无想象力的小泰坦呢。” 一个苍白的身影从他面前的黑暗中浮现出来,正是李·泰坦。 “不需要的东西都是多余,”李·泰坦从身后拔出一柄细长的剑,冷声道:“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他将剑尖对准了陆墨,抬起了头:“事先提醒你一点,这里可是精神的世界,在这里哪怕只要磕伤一点,你的精神海都会受到巨大的创伤。” “我可是听说,你千辛万苦才升到了A级的?” 不不不。 陆墨叹了一口气,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在脑海里闪过,他惆怅道:“其实是一不小心升上去的。” 李·泰坦:“……” 他声音颤抖:“真是嘴硬。但你最好祈祷,你的实力和你的嘴一样硬。” “好说好说。” 话音未落,只见陆墨伸出手,从黑暗的虚无中缓缓拉出了一把黑金相间的唐刀。 和之前相比,这把刀的模样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论是光泽,还是花纹,都变得更加醒目。 他将唐刀在身前一横,径直朝李冲了过去。 反派么,总是先出手的那一个。 而主角就应该稳稳地站在地上,然后一剑将袭来的反派斩落!! 在距离李只有一步的距离时,陆墨一个纵越,高高地跳了起来! 他手执黑刀,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势必要将李斩落—— 这一幕倒映在李的眼睛里,李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仍旧一动不动,只是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上、当、了。 这是一个陷阱。 在这个领域里,杀意会成为最犀利的武器,越是痛恨对方,武器就越是锋利,伤害就越大。 但是,当你的武器落下,以为自己胜利了的那一刻,就会惊讶地发现,倒下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杀的,正是你自己。 虽然可能卑鄙,但这可是他的精神领域,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谁让他侮辱了泰坦的荣耀?让他死在自己的杀意之下,才更加有趣吧! 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张冷峻的脸上,会出现何等不敢置信的表情了。 当那刀光即将落下,李仰起了脖颈,笑得扭曲极了。 “刷——” 陆墨轻轻地落地,唐刀挽了个花,轻巧地收了回去。 李僵硬地转过身,呆滞地看着陆墨,嘴巴一张一合:“你……为什么……” 陆墨:“……” 他沉痛地看着李,眼神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兄弟,你不按剧本来。 你应该毫不犹豫地一个滑铲,从我刀下滑过去,然后一剑剖开我的肚子。 你伸着脖子在那里念诗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他妈的!!! “你为什么……没有……” 陆墨静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什么?我已经在狂送人头了,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自杀吗? 兄弟,打假赛也得稍微演一演吧? 求神拜佛想中一亿的彩票,你也得花两块钱选个号码吧??你但凡动动你的剑,我都敢朝着你的剑撞上去。 妈的绝了。 …… 世界开始摇晃起来,如同解体了一般碎裂。 李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他不甘地看着陆墨,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有一点杀意?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存在吗? 雌父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李,你知道吗?这世上恐怖的杀手,就是没有杀意的杀手。” “怎么可能,雌父你又在骗我。” “是真的。”雌父无奈地笑道,“只是你没见过而已。毕竟上一位这样的杀手,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人物了。” 李朝陆墨的背影伸出手,眼泪从眼角淌了出来。 “我终于见到了……” “轰”的一声,世界彻底崩塌了。 空旷的大厅里,所有人,包括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紧张地观察着两只雄虫的动静。 【泰坦族的雄虫啊!救命啊!】 【多少年没见过了,我都不敢看下去了。】 【别想了,陆墨肯定会死,然后这只泰坦族雄虫怕是也要进监狱。】 【滚滚滚,诅咒谁呢?】 “咳……” 李·泰坦皱起眉,还没睁开眼就先咳嗽了起来,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吓得身边的士兵要伸手搀扶他,但却被他推开了。 他死死地盯着陆墨。 陆墨安静地靠在凌的身上,双手环胸,仿佛只是站着休息了一下。 “陆墨。” 在凌的注视下,陆墨黑色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翠绿的眼眸敛着光芒,仿佛一泓碧绿的湖水,倒映着金色的夕阳。 但这种近乎温柔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快得仿佛错觉。 陆墨用食指点了点凌的肩膀,不满道:“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我?” 凌扭过头,努力压住嘴角的笑。 陆墨眯起眼睛,伸手将凌的下巴又拉了回来,凌的红眸微微睁大,倒映着陆墨的脸。 陆墨凑过去,压住了凌的唇,用力地撕咬着。 过了五分钟,他才放开凌,得意地勾起嘴角。 “这是战利品。” “你既然已经属于我了,就得有这样的自觉,你的全部身心都只能牵挂着我——” “我的雌君。” …… 【哦。】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 一瞬间,弹幕上只剩下了啼不住的两岸猿声。 【他好霸道!他好强!他好苏!他就是我梦想中的霸道总裁!】 【不是,陆墨居然没死吗??】 【看起来反而是泰坦族的雄虫情况更糟???不是吧??】 厚厚的弹幕已经把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必须要屏蔽掉才能看。 陆墨放开凌,来到李·泰坦的面前,他手里捏着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写着什么。和凌的字比起来,陆墨的字迹就好太多了! 端正俊逸,若只是看字的话,就会以为这字迹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品行兼优的三好学生。一点都想不到他平时那副高冷的模样,更想不到他时不时表现出的疯狂气势。 他在李的面前蹲下来,提着纸展示了一遍:“这是合同,一式两份,没有问题的话还请您签字。” 士兵长面容肃穆:“未能阻拦李阁下的行动,是我们的失职,李阁下和我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您想将他收为奴隶的行为也是不可能的。” “……” 陆墨头也没抬:“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士兵长严肃道,“假如他是雌虫,那您的行为没有一点问题。但他是雄虫,还是尊贵的A级雄虫,您听过一句话吗?” 陆墨:“愿闻其详。” 士兵长缓缓道:“雄虫即使是死,也是尊贵的,全虫族都要维护雄虫的尊贵。” 雄虫,不可以成为奴隶。 “真是奇怪啊。”陆墨站起来,歪着头看士兵长,轻声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雄虫和雌虫有什么区别呢?不也是一样,会激动,会愤怒,会高兴,会伤痛吗?” 这话一出,所有观众都安静了。 【宋简书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们雌虫也一样是虫啊,为什么雌虫轻易就被雄虫决定了一生呢?】 【我也想要,平等……】 “您……” 士兵长怔怔地睁大了眼:“您居然会这么想吗?雌虫和雄虫,真的一样吗?” 眼前的这只雄虫,真的好特别。 然而就在这时,陆墨却笑了出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好容易止住了笑声,他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喘、息,眼角笑出了眼泪。 “不、不会吧?”他一边擦去眼泪,一边道,“您在说什么啊?阁下,雌虫和雄虫,当然平等啊。” 他张开双手,然后朝士兵长行了一个优雅古典的礼节,然后他抬起头,温柔道—— “因为,无论雌虫还是雄虫,在我面前都是同样的垃圾啊。” “垃圾和垃圾之间,还要分什么高下呢?” 【叮!达成了‘傲慢’的成就,渣渣值加一万!】 【叮!引起了无数人的震撼,渣渣值加一千!】 陆墨:…… 啊,这就是发财的感觉,久违的美妙滋味!! 系统的声音跟喝醉了一样:【我、我的海景房,我的美好生活——啊啊啊啊——】 经验条上的经验不断攀升,陆墨就跟瘾犯了一样,整个人都嗨到不行!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系统,升级的话,会发生什么。】 【……会会会原地变成S级雄虫!】 陆墨:【啊啊啊啊快停下快停下!!】 在一人一系统紧张到快暴毙的注视下,经验条缓缓停在了只差最后十点的位置。 陆墨:【……哈。】 差点人麻了。 …… 所有的观众,都被这极其狂妄自大的发言震惊到了,士兵长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凌的双眸始终注视着陆墨,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陆墨就是这样的性格。 “好了,现在可以签了吧。”陆墨笑眯眯地将合同递给李:“您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希望您能在晕倒之前签下合同,否则我可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催促,这些事实在是太麻烦啦。” 李·泰坦深深地注视着陆墨。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无法想象,“没有杀意的杀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和苏临不相上下,因此总是不服气,但对于这只雄虫,他只有深深的折服。 那位大人身边有苏临就够了。 李·泰坦接过合同,闭了闭眼睛。 一生能同时遇到这样两位先生,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幸这是自己的精神领域,伤害再大也不会影响到根本,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好好养伤,才能帮上陆墨阁下的忙。 …… 看完了一切的莫尔,已经陷入了凌乱的思绪中。 咦…… 咦? 雄虫和雌虫都是一样的垃圾? 虽然很诡异,但是又好像奇怪地和他们的理念重合了……?不不不这种雄虫真的很有问题!绝对不能扯上关系吧?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陆墨放进了“待观察”的一个名单里。 眼看着所有人就要散场,雄父在门口呜呜地哭,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疼爱。 唉…… 莫尔头疼地摇了摇头,虽然对雄父很愧疚,但他还是偷偷地退后一步,从大厅里溜走了。 借着夜色的隐藏,他追上了离开的陆墨。 “请留步。” 陆墨回过头,“哦”了一声:“是你啊。” 莫尔紧张地捏紧了衣角,心脏跳得飞快。地图还在陆墨的手里,但他又不好说出那是地图,更不好袒露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从陆墨那里把东西要回来呢? 面对这样深不可测的雄虫,莫尔第一次感到了局促不安,只能结结巴巴道:“那个,阁下,我方才看到您手里的东西……” 快想想,莫尔,快想想!你如今手握着整个联盟的希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啊! 但平时灵活的脑子,却在这时感到了吃力,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幼崽:“那个……那个小球……在您身上吗?” 陆墨皱起眉:“不在我身上。” 莫尔脸色绝望:“怎么会这样?” “不过么……”陆墨伸出手,修长的五指捋过凌银色的长发,一颗透明的小球出现在他指尖,盈盈的蓝色微粒在其中旋转。 夜色中,它美得就像一颗星星,陆墨道:“这是你的吧?” 莫尔脸色一白:他猜到这是自己的了?会不会猜到更多的真相? 也是,毕竟那只雄虫提到过“反叛军”,像陆墨这种雄虫会猜到也不奇怪。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星星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了莫尔的手心,他呆呆地看着陆墨:“您……” 黑发绿眸的雄虫摊了摊手,道:“说了不在我身上。” “第三军团军团长,用名誉保证过不在他雄主身上的。” 陆墨朝莫尔露出一个笑:“所以我用这东西贿、赂你,你别说出去。” 莫尔:“诶?” 陆墨朝莫尔挥挥手,扬长而去。 …… 可恶,还是好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算了算了,看在今天收获颇丰的情况下…… 不,还是很想知道。 夜色吹拂过他们的脸颊,陆墨听到凌发出的笑声,他不满地转过头,伸手用力地戳了戳凌柔软的脸颊:“你今天一直在笑。” “确实。” “但我现在很不高兴,我亲爱的雌君,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让我高兴起来。” 凌:“……您也太不讲道理了一些。” 陆墨不可思议道:“你如今才这么觉得?” 下一刻,凌飞快地蹭过陆墨的双唇——真的是飞快。 凌直起身,通红的耳朵在夜色隐藏下十分隐晦。他别扭地咳了一声:“……战利品?” “应该叫割、地赔款?” “有道理。” 好吧,陆墨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开心起来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穿越三年零一个月以来,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陆墨都过得极有规划性。 在醒来之后, 起床之前, 他都会和系统在脑子里开个小会。 有时候是总结这一周来的经验和教训,有时候是展望一下充满希望的未来。当然大多数时候,是陆墨在听系统在吹嘘它那些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经历。 ——虽然这些经历基本和它没什么关系, 都是它的宿主的苦难经历。 陆墨很怀疑,以后他也会成为系统向下一个宿主炫耀的谈资。 不过今天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今天是一场小小的读书会,书的内容是一个古老的童话。 从书里获取灵感, 不错的选择, 不是吗? 系统打开书,清了清嗓子,那尘封的故事就如同清泉一般倾泻而出。 ……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片大陆上,人们生活得安宁而和平。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神明赐予他们清冽的泉水, 用来浇灌青色的麦芽。 神明又赐予他们热烈的阳光,将麦穗染得金黄。 神明还赐给他们流动的风,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传递着万物对人们的祝福。 最后, 神明从他们之中, 选拔出最英俊, 最智慧的一个人,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国王。 神见一切都是好的, 便满意地离去了。 这样一千年后, 这片土地越发欣欣向荣。它是神明祝福的国度, 遍地流淌着奶与蜜。人们身上涂满了羊脂膏, 头戴橄榄叶编织而成的冠,称颂神的大能。 可是就在神明离开后的第一千年,一只恶龙突然降临了这个国度。 恶龙盘踞着东方的高山,所有人都畏惧着它的火焰和吐息,纷纷逃了出来。 在奔逃的路上,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肌肤,野兽咬伤了他们的手足,毒虫让他们生病,瘴气使他们虚弱—— 英明的现任国王听说了恶龙的事,大为震怒。他宣称若是有人能杀了那只恶龙,就将公主嫁给他,还有半个国库的财宝,半个国家的土地。 在王国里,有三个格外英勇的兄弟。他们天生力大无穷,力气好像永远也用不完似的。听闻国王的消息,于是他们决定去屠杀恶龙。 但他们有三兄弟,恶龙却只有一只,可怎么办呢? “没关系,”老大说:“我只要公主。” “太好了,”老二说,“我喜欢财宝,给我财宝就好。” “那么——”他们异口同声,“我们亲爱的弟弟,土地就属于你了。” 于是,三兄弟当即出发,去了三个方向。 老大取来南方狮子看守的长剑,老二取来北方大鱼肚子里的盾牌,老三取来西方雄鹰巢穴里的盔甲,有了这三样东西,才能打败恶龙。 但就在这时,最小的,也是最狡猾的那个弟弟却反悔了。 他贪慕公主的美貌,舍不得那半个国库的财产,还想要成为半个王国的所有者。 于是在出发前的晚上,他用美酒将两个哥哥灌醉,用剑残忍地杀害了他们。 他们敞开的胸膛中,破碎的心脏一唱一和,唱着悲伤的歌:“我的弟弟哦,你为何要背叛我们?” 弟弟埋葬了他们,他穿上盔甲,带上盾牌和滴血的长剑,潜入了恶龙的巢穴。 血腥味引起了恶龙的注意,刚睡醒的它将那剑当成了一根香喷喷的腿肉,毫无防备地张开了口。 弟弟的剑刺穿了恶龙的喉咙,恶龙倒下了。 他又用剑割下恶龙的首级,带到了国王的面前。国王大喜过望,将美丽的公主,和一半的国库,一半的土地都赏赐给了这位年轻勇敢的男人。 他将会成为新的国王。 很久很久以后,风从远处带来一颗种子,落在了一块土地上,那里埋藏着两位哥哥。 当种子长大后,就成了一株月桂树,只有当风呜呜地吹过树叶时,月桂树就会发出低声悲伤的歌声。 “我的弟弟哦,你为何要背叛我们?” …… 系统:【完。】 陆墨:【……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狗屎□□啊!!】 【很正常啦,】系统用一种“你真是少见多怪”的口吻道:【童话本来就是人们从生活里取材,演绎出来的东西嘛,光是你们那个世界熟知的灰姑娘,就不知道后来美化、改编了多少呢。】 陆墨朝空中比了个“凸”字,“那你就不能给我看改编后的版本?” 再说了,这种□□,对他的事业有什么帮助吗?!屁用都没有啊! 系统迟疑道:【好像确实有另一个版本的来着,你等我找找……】 它眨眼就钻进了书海里,再也没有了动静,留陆墨在房间里独自美丽。 是的,凌也去上班了。 临走前还特意将陆墨从被窝里扒拉出来,问他要干嘛又不说,最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这只雌虫真是奇奇怪怪! 陆墨一边穿衣服,一边考虑着今天的行程。 说起来,管家已经送去培训了好多天,到现在也没来报道。不过可以原谅,一个优秀的管家确实需要时间来成长。 当然,光是一个管家也是不够的。 在之前他就抽了点时间,去网上的招聘市场上找了需要的员工。 打理花园需要一个,清扫房间需要一个,开车也需要一个——总是让凌开车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虫族还以为他吝啬到司机都不舍得请了哩。 非常凑巧的是,这三个员工恰好是三兄弟。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零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一切都是那么地恰好,这让陆墨顿时产生了一种宿命般的感觉。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邀请了这三兄弟,来自己的庄园工作。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透过监视器可以看到,一只穿着整洁简朴的灰发雌虫,提着一个小包站在铁门外。 他比起其他雌虫要瘦弱一些,但并不是因为骨架小,而是纯粹的瘦—— 那些在生长期没有摄入足够营养的虫族,在转化为成虫时,身上也会留下贫穷的痕迹。 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一只。 陆墨的心里有一丝疑惑划过,他对着麦克风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 雌虫局促地将小包换了只手提着,靠近一边墙壁上的通讯器道:“抱歉,我的哥哥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些突发事故,因此耽搁了。” “……” 过了一会儿,通讯器里才传来了陆墨的声音。 “连准时都做不到,我真不知聘请你们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充满了不悦,吓得雌虫连忙鞠躬:“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求您了,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算了。” 铁门缓缓打开,雄虫说:“我也没指望过你们这些无能的雌虫能做好什么。” 干瘦的雌虫看似谦恭地低下头,但在摄像头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嘴唇微微勾了起来。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在家排行第三,阁下叫我‘三’就行。” “进来吧,三。” “是。” 雌虫缓步进了庄园,每一步都走得分外坚定。 大哥和二哥都不会来了。 刚得知被聘用的那一刻,哥哥们是那样地开心,向来严肃的大哥紧紧地抱住他和二哥,在狭小的出租房里喜极而泣。 “看起来是一个极其有钱的雄虫哩!太好了,只要我们找到工作,我们就能攒下钱——” 二哥同样兴高采烈:“是啊,只要有了钱,我们就能医治雌父的病了!” 他们高兴了一阵,却发现家里最活泼的小弟却没有动静,沉默地看着电脑。 三看着屏幕上,黑发绿眼的雄虫冷冰冰地看着屏幕,即使隔着屏幕都无法忽略他那可怕的眼神。 “陆墨……” 他喃喃地念道,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怎么了?”二哥好奇地看着他,“你认识这只雄虫?” 像是突然惊醒一般,三一愣,扯出一个笑脸:“只是前段时间网上很火而已,大哥和二哥都不上网,当然不知道了。” 他突然站起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瓶子:“总算是找到工作了,以后不用担心被赶出帝星,还能攒钱给雌父治病!今天终于可以放开了喝吧!” 大哥和二哥眼睛一亮,促狭地对视了一眼:“说得也是,来!!” 那一晚,狭小的房间里酒香四溢,虽然是很劣质的酒,闻着就相当刺鼻,但对于这三兄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享受。 “喝!大哥,喝!” “二弟,你也喝!” “三、三弟,你怎么不喝、喝呀?” 三抿了一口酒,微笑道:“我不爱喝,你们喝就行了。” “真、真是不会享受。” “来,我们继续……” 半小时后,两只雌虫“咕咚”一声,就倒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灰发的三站起来,他站在房间中央,头顶沾满了蛛网的灯泡摇晃,他的脸半明半灭。 “对不起了,哥哥们……” 尾音带着哽咽。 一切往事都逐渐抛在了三的脑后,他抬起头,神情冷漠。 再也见不到了吧,哥哥们。 他按着陆墨之前给的地图,来到厚重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门。 黑发绿眸的雌虫站在监控前。 即使在清晨的家里,他也穿着装饰繁复华丽的衣服,一头黑发梳理得干干净净,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贵族。 亲眼看到时,才能确认到这只雄虫非同寻常的气势,三甚至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阁下。” 听到声音,雄虫才转过头,冷冰冰地看了三一眼。 这视线如同冰凌,让三的心都蜷缩了起来。 “你来了。” “是。” 三不动声色地握起了拳头,这样才能掩饰他的内心。 没想到,陆墨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全身陷入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中。 “正好,”雄虫淡淡道:“现在来的这两位,应该就是你的两个哥哥吧?” 三:“……”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监视器。 两只和他相貌十分相似的灰发雌虫站在门前,脸上隐隐压着怒火。 大哥和二哥,不是应该——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三只雌虫站在陆墨面前。 老大面无表情, 老二视线频频望向老三,老三垂首默然不语。 陆墨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既视感,就好像这里不是他豪宅, 而是一个小区居委会。 而他也不是什么雄虫,而是调解邻里矛盾居委会主任。 难怪老觉得手里缺了点什么, 是装白开水搪瓷杯啊! “咳——” 陆墨清了清嗓子,忽视了这三兄弟之间奇怪氛围,道:“之前星网上我们已经讲得很清楚,我就不重复了,没有问题话你们就先去换衣服吧,让我看看你们能力如何。” “衣服也在换衣间里。” “是。”三兄弟应了一声,就恭敬地离开, 消失在了陆墨视线里。 偌大庄园里没有一个人影,也无人为他们带路。但三兄弟有陆墨给地图,顺利地到达了仆从专属换衣间。 一进入房间,就不会被监视到。 “砰”一声,三被他两个哥哥推搡着,背脊撞到了墙上。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大哥一向严肃内敛, 极少看到他这样发怒样子。 三直起身子,沉默地看着他大哥:“我必须这样做。” “你!”大哥一见他这幅油盐不进样子,气得扬起了巴掌,用力地挥了下来—— 这一巴掌要是打在实处, 恐怕伤势不轻。但在空中就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二哥叹息了一声道:“三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闭了闭眼睛, 道:“因为我想得到那只雄虫, 你们要是来了, 只会妨碍到我计划。我只是灌醉了你们,把你们送上舰船而已,我连一分钱都没有动。” 他直直地盯着大哥眼睛,像一头倔强牛,说:“我问心无愧。” “……” “啪”一下,大哥另一只手终究打了下来,他咬着牙道:“撒谎。” 三眼神闪烁了一下,仍是道:“我没有撒谎,我从星网上看到陆墨第一眼,就爱上他了。” “撒谎!” “我没有。” “你就是撒谎!” 大哥提高声音:“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你就是来送死!” 三瞪大了眼睛:“我——” 实际上,陆墨品行早已传遍了整个哥达城,他优雅表面下,藏着一颗残暴嗜血心,据说他豪宅里空空荡荡,就是因为所有被他招揽来雌虫,都死在了他手里。 之前还听说,有一只浑身是伤雌虫从这里被救了出来,据说这只雌虫曾经拥有很尊贵身份。但即使被救出来了,也再也不见踪影,估计是被…… 一旦听说过那些传闻,就会意识到这一点:进入这座豪宅就是送死。 “我也没有办法。”三沉默脸终于扭曲,他痛苦地抓着头发,缓缓蹲了下来,“我不想让你们死,可是我们真需要钱。” 雌父精神海已经□□,寿命一直在不断缩减,只有在帝星里,才有可能攒到足够多钱。 但他们没有帝星居留证,充其量是个黑户,留在这里是绝对找不到好工作,绝对救不了雌父。 他们都清楚得很,但是到了绝境时候,总会将唯一指望,寄托在奇迹上。 朋友们都劝他们:“没什么大不了,所有雌虫都是这样,活到你雌父那个年纪已经是很了不起啦。” 但是,总还是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陆墨出现了,带着希望和绝望。 三不想让两个哥哥死掉,却也绝对无法放弃这唯一能救雌父机会…… “对不起……”他痛苦地捂着脸,用后脑勺一下一下撞着墙:“我没有办法,我真没有办法了。” “……” 二哥手搭上三肩膀,轻声道:“没事,说不定陆墨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呢?” 但他们都知道,这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 换好衣服,他们沉默地来到了雄虫面前。 雄虫一直低着头,在光脑上忙碌,袖口上宝石折射着光,谁也不敢打扰他。 足足等了十分钟后,雄虫才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个脸色,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你们……是来谋财害命?” 三兄弟完全没想到陆墨会这样说,一时间竟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以后更是青了脸:“不不不不——” 陆墨“哦”了一声,“我开玩笑。” “……” 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顺手关掉了光脑:“跟我来吧。” 三兄弟忐忑不安地跟着陆墨。他们等级不高,个子也矮,陆墨身为一个雄虫甚至都比他们高。 经过花圃时,他们感觉自己就像那花坛里肥料。 走过房间时,他们仿佛看到了墙上喷溅鲜血。 来到车前时,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被抛尸荒野场景…… 可是,直到他们将花圃都清理完毕,房间都打扫完毕,甚至还开着陆墨车,稳稳地转了一圈,陆墨也没有做出任何奇怪事来。 相反,他在检查完一切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对你们很满意。” 然后他唰一下掏出合同放在桌子上:“签吧。” 诶?? 三兄弟面面相觑,终于在彼此眼神里发现了想同东西。 该不会…… 好像真是……误会? 他们怀揣着激动而紧张心,仔细地看了看合同,在看到那个金额后,眼里都“蹭”地亮了起来。 雌父有救了! 或许对于雄虫来说,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事,在他们生活中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对于雌虫来说,尤其是等级并不高雌虫来说,这是比奇迹更加珍贵事。 他们是虫族里最卑微最不起眼存在,总是有无穷无尽困难和逆境,他们习惯了,他们顺服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总有雌虫拼命在命运漩涡中挣扎,不愿就这样失去呼吸。 就在这时,“命运蛛丝”终于奇迹般从天而降,被他们紧紧地握住了。 ………… 日头跨越整个天空,终于落了下去,夜幕缓缓拉起,笼罩天地。 陆墨坐在床上,只听见窗户突然发出了一阵“卡啦”声。 什么东西? 陆墨:“……”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书,靠近窗户,伸手握住了窗帘…… 然后猛地一下拉开———— “嗨!” 只见一整天不见雌君,已经推开了窗户,一只脚跨在窗沿上,笑眯眯地和陆墨四目相对。 陆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您这是打算当贼么?” “是、呀。” 凌握住陆墨肩膀,朝后倒去,带着陆墨也翻出了窗户,两人直直地坠下了窗户。 陆墨瞪大了眼,黑暗中看不清地面在哪,但他心脏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在坠地前一刻,凌忽然扇动翅膀,垂直地拉了起来,他们飞向高高空中—— 陆墨不敢往下看,在凌耳边气恼道:“城市里禁止高空飞行!” 凌大笑了一声:“今天没有关系——这一周都没有关系!母虫降恩仪式就要开始了,特许高空飞行!” 难怪。 原来不是陆墨错觉,城市里真变得更加热闹了。 再看四周,也有不少雌虫带着雄虫,在缓缓地飞行。 他们穿过天空月亮,脚下是璀璨城市,空气里带着烟火气。 远处有袅袅歌声,高高教堂里在颂赞母虫恩典。 凌带着陆墨,在高而尖教堂塔顶上落下,踩着瓦片时候会发出轻微毕波声。 他们在塔顶上坐下,看见天上明星与地上绵延灯火,在地平线处连成一片。 好像梦一样。 【呀,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就在这时,系统终于回来了。 陆墨已经忘了系统事,他心不在焉地道:【找到什么了?】 【那个故事第二个版本呀。】 系统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最小弟弟将哥哥们灌醉后,穿上了盔甲,拿起了剑和盾,独自前往恶龙巢穴。】 陆墨和凌衣袂随着夜风翻飞,天上两轮月亮几乎触手可及。 系统声音轻灵悠远。 原来,弟弟是三兄弟中最聪明人。游历大陆女巫告诉他,这只恶龙强大无比,即使你们三兄弟一起,也只会被恶龙吞吃掉。 弟弟知道两位哥哥决心,明白无论如何也劝说不了他们,于是他决定独自前去——这样才会让哥哥们明白,不要白白浪费生命。 果不其然,当他一进入巢穴,就被恶龙抓了起来。恶龙用锐利指甲撕开他盔甲,将他剑和盔甲丢下了深渊。 就在弟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恶龙却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地上。 “你是来帮我打扫房间吗?”恶龙说,“真是太好了,我个子太大了,总是没法清理掉那些角落里垃圾。” 弟弟惊讶地睁大了眼:“诶?” “你不愿意吗?”恶龙声音有些委屈,“好吧,人类总是讨厌我,看到我就跑了。” “或许……他们并不是讨厌你。”弟弟若有所思道,“他们是害怕你。” 恶龙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可是,我明明是一只安分守己龙,我火焰只拿来做蛋糕——对了!” 它眼睛一亮,从背后掏出一个大大蛋糕,放在了弟弟面前:“假如我给你蛋糕话,你能帮我打扫房间吗?” 看着巨大黑龙先生,和他放在自己面前蛋糕,弟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龙先生,原来只是想要一个干净家。 …… 陆墨听完,无可奈何道:“你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墨,你不觉得你要求太多了吗?”系统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为了不让你伤心,这才从那——么——多书里,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这第二个版本呢。” 陆墨耸了耸肩:“非常感谢你,我亲爱系统阁下。” “看,还有插画呢!” 一本彩色绘画在陆墨精神海中打开。 灰发人类打扫好房间,黑龙快乐地从窗口飞了出去,它庞大身躯在空中翱翔,居然很是灵活。 人类站在窗口远眺,惊讶地发现,从天际边又飞来了一只银色龙。 两条龙在空中盘旋,尾巴亲密地勾在一起,它们发出了清亮啸声。 “嘿,人类!”黑龙对他喊道,“这是我妻子,他是世界上最漂亮龙——所以不要总担心我会去掳走你们公主啦!” 原来,黑龙先生还是一位有妻子好龙呢。 陆墨看了一眼身边凌。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他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凌转过头,眉眼弯弯:“我去看了温格。” “哦。”陆墨点头,忽地又瞪着凌:“什么?” 凌伸手摸了一下他脖子上项链,那是他空间钮,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厚厚书。书已经很古旧了,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在长年累月使用下,书页都摇摇欲坠。 凌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将它平放在两人平列膝盖上。 “这是温格给我东西,是莱茵先生生前留下东西。”他指尖眷恋地摸着书页,道:“温格精神海破碎,以后也上不了战场,他说以后想要去别星球看看。” “他说这个东西给我,就留作纪念。” “哼,”陆墨撇了撇嘴,道:“他还没还钱。” 凌无声地笑了一瞬。 陆墨看着翻开书,指着上面一行歪七扭八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看不懂这字意思,也能看出这字扭曲程度,和凌字有得一比——说起来,凌字该不会就是师承莱茵先生吧? “这是虫族古文字,莱茵先生他从军前是学历史。”凌辨认了一会儿,“这句话意思是……” 陆墨:“嗯?” 凌淡淡道:“意思是——谁他妈当年劝我学历史?天打雷劈狗东西。” 顺便一提,莱茵先生就是因为修习了历史,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以至于太过贫穷,走投无路而进了军队。 陆墨和凌面面相觑:“……” 凌又翻过几页纸,看着莱茵先生扭曲字迹,眼里泛起了笑意。 【所有虫族,生来精神力就连接在母虫庇护下,我们因而从不会觉得孤单。 但凌却是我此生见过最孤独幼崽。 我很担心他……】 已经不再孤单了。 凌合上书,扭头凝视着陆墨脸。 说来也怪,虽然凌自认不是一只循规蹈矩雌虫,审美也不会和其他虫族有区别,但如今他却觉得陆墨长相实在是好看极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陆墨别扭道:“好吧,我会勉强不追究温格逃跑行径。” 凌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雄主,我会参加母虫降恩仪式。” 哦,那就参加呗,他也很喜欢凑热闹来着。 不过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陆墨皱起眉头:他好像隐隐约约记得,这个降恩仪式有什么用处来着…… 想不起来。 那就算了! 陆墨仰起头,朝夜空伸出手—— 将星星抓进了手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凡是历史悠久种族, 都拥有层出不穷花样繁多节日和庆典。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认同常识,但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奇葩,打破了常识。 比如某个陆墨记忆里国度,明明是世界上最强盛国度之一, 却拥有世界上最单薄菜谱。 虫族也是如此。 陆墨一直辗转于各个盛大宴会中, 赶完上午场又要赶下半场,偶尔还要赶个午夜场。有时候是庆祝某个雄虫订婚了, 有时候是庆祝某位贵族家里又诞下了一个雄虫蛋。 但奇怪是, 他从未见过有哪一天, 是整个虫族一同庆祝某个节日。 就好像整个虫族运转, 都是为了保证雄虫繁衍似。 贵族们需要雄虫后代, 有曾经兴盛无比门第, 因为数百年没有出现雄虫后代, 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也有强弩之末小族, 因为突然诞下一只等级极高雄虫蛋, 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家族。 平民们需要雄虫后代, 即使等级不高, 也足以保证一家生活无忧。更重要是,这样就能证明他们基因里,具有诞下雄虫崽优势。这样才好和一些贵族联姻, 逐渐地向上爬升…… 因此, 这个一年一度母虫降恩仪式,就变得格外重要。 无论街头小巷, 无论贫穷富贵, 无论雌雄老少, 嘴里谈论全都是这一场盛典。有欢喜有羡慕, 有担忧有自信满满, 还有纯粹只是凑热闹。 而他们谈论焦点,就是每一次举办庆典地点——在帝星中心,用整个虫族供养起来明珠,皇都。 而就在此时,皇都港口中。 港口上同一时间里,会有数百只舰船起飞降落,它们如同一只巨兽,吞吐着天量般客流量。 而与之配套,是足以容纳数万虫族来来往往候舰厅。 但今天是如此特殊日子,就连这样巨大候舰厅,都显得十分拥挤。来来往往虫族们,他们穿着各式各样衣服,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包,在过道里艰难地走动。 “哎哟!!” 一不小心,某只雄虫被绊到,踉跄着差点就要跌倒,幸亏他雌虫身手敏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这才没有颜面尽失。 雄虫气恼看向绊倒他家伙:“嘿,你就不能收好你腿吗?” 绊倒他家伙有着高大体型,此时正双腿交叠,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他拿着巨大报纸,将整个上半身都挡住了。 这种报纸是很久很久以前流行老玩意儿,早就淘汰不用了。 但今天日子特殊。每一年为了纪念庆典,官方都会发放这样大报纸,上面满是虫族们热衷消息。 “我在跟你说话呢!” 雄虫从来没有被这样忽视过,一把伸出手,将对方报纸压了下来:“你——” 报纸后面,露出了对方脸。 这是一只黑发雄虫,他面容十分冷峻,一只墨镜挡住了双眼。但即使如此,那慑人气势还是让雄虫感到了心虚。原本要指责话也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 两虫隔着墨镜对视了一会儿,就在雄虫心惊肉跳时候,对方反而先开口道:“抱歉。” 那薄薄双唇微扬:“您这样瘦弱体型,若是不慎跌了一跤,很可能就此英年早逝了,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 哦—— 雄虫看见他笑,瞬间心就放了下来。 “哼,看来你还算识相,” 陆墨:“……” 不是每一只虫都听得懂嘲讽。 候舰厅里早已满满当当,连一个座位都没有了。雄虫虽然只走了几步,但已经觉得很累了。他指使着自己雌虫,将陆墨行李从椅子上都搬了下来,一屁、股坐了上去。 陆墨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又继续看起了报纸。 而那只雄虫从坐下后,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嗨呀,来帝星一趟可真是花了不少钱啊,光是这件衣服就花了我十七万联盟币——真是心疼死了哦,质量也不怎么样嘛,下次换个好点店。” 他特意抖了抖衣服,衣摆上纽扣正是那个品牌logo,闪闪发亮。 “舰票也很贵,头等舱住着也就那样吧,和二等舱也没啥区别,真羡慕那些买了二等舱票虫啊。” 他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了足足十分钟,往常总能引得旁人啧啧称赞,获得一大片艳羡眼神,但眼下却成了他自己独角戏。 雄虫砸了砸嘴,终究还是意犹未尽,侧头打量着陆墨道,没有在他衣服上找到任何一个logo。雄虫长大嘴巴,露出不可思议表情,“这么大节日,你怎么穿得这么随便?” 陆墨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比较喜欢这种。” 雄虫一听就来劲了:“这你就不懂了吧?名牌贵是贵了点,但穿着舒服啊!十几万虽然贵了点,但穿起来跟几千块真不一样。” 陆墨:“确实。” 两者区别之大,就像两块寿司摆在面前,一块是用三十七手温捏出来,一块是用三十七点五手温捏出来。 陆墨对待这两者态度,就是咔咔往肚子里倒,然后打一个饱嗝以示尊敬。 听到陆墨赞同声后,雄虫洋洋得意地往后一靠,问道:“你也是带着雌侍来参加降恩仪式?” “不,是雌君。” 雄虫一愣:“雌君这么麻烦事,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定下来……” 站在他身后雌虫,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黯淡了一点。 陆墨心不在焉地听着对方话,心里却想着凌。 进入帝星手续麻烦得很,尽管凌是军团长,但因为一些奇怪原因—— 比如在一次针对A级雄虫绑架案中,绑匪带着雄虫躲在一个大楼里,凌为了拯救雄虫,直接炸掉了三栋楼。 又比如为了追击一个臭名昭著逃犯,凌接连撞坏了一座大桥、两艘军舰,外带一个在副驾驶上快晕死过去副官。 ——总之,他虽然是正义伙伴,却是比任何危险人物都要危险存在。 从舰船下来以后,凌就去办理了各种各样手续,以确保他不会在帝星搞幺蛾子,到现在半小时了还没回来。 他在这里枯坐了半小时,报纸翻来覆去都快烂熟于心了,加上身边还有一只喋喋不休雄虫,陆墨头都要大了。 他站起身,生无可恋地将报纸叠吧叠吧,塞进了口袋,正要离开时候,却听得这只雄虫道:“不过嘛,这一次降恩仪式,谁都没机会喽。” “……” 陆墨重新坐了回去:“为什么?”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关注终于让雄虫满足了,他神神秘秘地靠近陆墨,用极低声音道:“我听说,这一次可是有那个第三军团军团长参加呢,叫什么来着……” 陆墨为他补充道:“叫凌。” “对对对!”雄虫一拍巴掌,“就叫这个。那可是军团长啊,谁能打得过他啊,这可不就定了吗?” 陆墨忧愁道:“也不一定……万一哪里出了差错呢?” 这种十拿九稳话,简直就是小说里插满flag。就像那些说着“打完这场仗就回家结婚”角色,肯定活不到下一集了。 “他当然会赢!”雄虫激动地瞪大了眼睛:“我就是为了他而来啊!” 陆墨比他更激动,“蹭”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跟凌什么关系?!” 你他妈想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雄虫得意洋洋地说,“每次庆典都会有赌局,赌谁会成为母虫降恩对象,我可是在军团长身上压了一大半身家呢!” 陆墨重新坐了回去:“原来如此。” “怎么样,小老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发这个财啊?”雄虫嘿嘿一笑,“看你穿得这么穷酸,想必生活很是拮据吧,今日你我相遇就是缘分,我拉你一把如何?” 陆墨哭笑不得,连忙婉拒:“算了算了……” “啧。”雄虫看着陆墨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从方才表现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喜欢炫耀,爱慕虚荣雄虫,但面对地位不如他陆墨,雄虫却是相当热情。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 他用手背挡住嘴型,不让路人看见,然后用近乎气音声音说道:“那个军团长雄主,叫陆墨。” 陆墨:“所以?” 雄虫“嘿嘿”一笑:“陆墨,是我朋友。” 陆墨:“……” 陆墨:=口= 他结结巴巴道:“啊……是吗?是这样吗?” “真。”见他如此惊讶,雄虫骄傲地拍了拍胸道:“我花了好多钱,通过各种渠道,终于认识了这位传说中陆墨,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 传说中陆墨倒抽了一口冷气,上下打量着对方,十秒钟后终于冷静了下来:“真吗?我不信。” 雄虫眼睛都瞪大了,这种怀疑好像否定了他自尊一般,让他生气极了:“好啊,好啊,你不信。没关系,我带你去见他,你就知道我说是真是假了。” 陆墨推了推墨镜,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这时,凌声音传来:“雄主?” 陆墨转头一看,凌手里拿着一叠厚厚文件,足足有五公分那么厚,站在他身后问道:“这位是?” 陆墨笑眯眯道:“这位是我刚认识朋友,他名字叫……” 雄虫连忙接上话:“叫米诺奇,您呢?” 陆墨反应极快:“我叫白六,这是我雌君,他叫——” 凌瞬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叫一,一二三一。” 陆墨:“……” 凌朝他眨了眨眼睛。 “咳咳……就是这样,”陆墨诚恳道,“现在,带我们去见见那位‘陆墨’先生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在陆墨独自待在候舰厅里这半个小时里, 凌在按部就班地办理着他各种手续。 明亮整洁办公室里,一个穿着制服警官坐在宽大办公桌后,他面前摆着厚厚公文。 这是一位很年轻警官, 他一手拿着公章,一手翻动着文件, 在上面一个个盖过去。 但是很明显能看得出来, 警官现在相当紧张。 他脸颊上渗出点点汗水,在灯光下泛着晶莹光。拿着文件手也在微微颤抖, 坐在他面前雌虫有着银色长发, 红色双眸, 毫无疑问正是那位传奇般第三军团军团长——凌。 警官早就听闻过凌名号,而且他听说在所有军团长里, 凌私下里是最好相处一位。 不像其他军团长那样, 总是板着一张脸, 严厉又冷酷。第三军团军团长, 脸上总是挂着笑, 虽然他总是能搞出各种意想不到灾难, 但性格确实相当地随和。 据说曾经还有去过军团雄虫, 把凌当成了普通小兵, 扬言要让他成为自己雌奴呢……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警官低下头,拼命掩饰着内心惶恐。 明明……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他快喘不过气了好吗?! 军团长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带着手套双手十指交扣,放在腿上。他脸上没有笑意, 紧盯着警官动作。 白炽灯悬在他们头顶, 凌帽檐在灯光下拉出浓重黑影。在这黑影中, 闪烁出一丝微红光芒。 警官背上冷汗都要出来了,加快了手上动作,一时间纸张翻飞,原本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业务,硬是压缩到了半小时以内。 “已、已经全部办理完毕了……” 他声音颤抖,用夹子将文件夹好,往凌方向推了推。 凌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向警官。他靴子在光滑坚硬瓷砖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声音。 他高挑身影挡住了灯光,影子将警官整个笼罩住了。 警官拼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在军团长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面对着风暴雏鸟一般无助…… 带着白色手套手拿走了文件,翻看文件时发出窸窣声音。 “你——” 警官惶恐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字写得挺好看。” “……” 诶? 警官慌张地抬起头,只见凌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笑眯眯地看着他:“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凌指了指警官身后道:“请不要介意,我只是……在看监控而已。” 警官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事!” “那就好。”凌推了推帽檐,朝小警官致意:“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警官呆呆地看着他离开背影。 好像只是一瞬间,军团长就将所有威压都收了起来,明明是同样脸,却变成了完全不同性格。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下意识回过头,悬挂在他背后是一块十分巨大监控屏。在帝星帝都里,每一处都要谨慎小心,就连他这里都配备了监控设备。 可是这样大监控屏,监控着熙熙攘攘足有数万虫族,军团长刚刚在看谁呢? …… 凌拿着文件,对着那位自称米诺奇雄虫道:“我叫一,一二三一。” 他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瞬间明白了一切。 杀猪盘么…… 凌不知道见过多少类似把戏了,尤其是这种盛大庆典上,总有人浑水摸鱼。 先透露出一个极具诱惑,十拿九稳赌局,吸引猎物注意力。再带他去亲眼见识一下所谓“胜算”,骗猎物将所有钱都压入赌局。 中间还会有不少小把戏,比如一些急着下注“路人”,利用从众心理诱导猎物。 假如是一个精心筹谋“杀猪盘”,那么很可能从头到尾,“猎物”见到所有人,都是合谋起来骗子,猎物得到所有信息,也都是骗子给出虚假信息。 凌目光落在米诺奇身上:这个叫米奇诺雄虫,应该就是外出寻找猎物猎头。 是当场将他抓获呢,还是…… “现在,带我们去见见那位‘陆墨’先生吧?” 好吧。 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既然陆墨想玩,那也没什么关系,距离庆典还有很长时间。 他轻轻碰了碰陆墨手,指尖从陆墨手心划过。 陆墨一惊。 他猛地转过头,脸色涨红,怒气冲冲地低声道:“嘿——现在还是白天,就算你想……嗯,至少要等我们回家去……” “……”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米诺奇一脸“我懂”诡异笑容中,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心跳却不合时宜地,也加快了一些。 “我们先去见见我朋友陆墨阁下吧。”米诺奇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他眼中泄露出了一丝贪婪光,道:“我亲爱朋友,这可是一场保证不会亏本生意。” 他们离开候舰厅,一辆黑色小车在外面等候着他们。 陆墨瞪着这个简陋车子,心里开始弥漫出后悔心思。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资本主义腐蚀了足足三年陆墨,沉浸在声色犬马中,被金钱蛀空了精神,如今再也不是那个简朴青年。 他已经是一个十足——举手投足都泛着铜臭味渣渣,一切都回不去了。 米诺奇坐起驾驶座,催促道:“快进来呀!” 陆墨心一横,拉着凌坐了进去。 车内满是劣质烟刺鼻味道,陆墨难受地皱了皱眉,往凌身上靠了靠。 米诺奇假装无意地说:“几十万车,不太好,白六你忍一忍哈。” 但是视线却透过后视窗,观察着陆墨和凌一举一动。米诺奇在心里得意地想:这么高级车,这俩穷光蛋一定没见识过吧?毕竟是个连牌子货都穿不起家伙呢…… 没错,一开始就要让他们被自己财富震惊,这样自己话就会增加一分可信度。 “咦?白六,你这是怎么了?”米诺奇看着陆墨,陆墨头埋进凌肩颈处,整个人紧贴着凌,这让他很是奇怪。 凌笑了笑:“雄主他有些晕车。” “好吧。” 米诺奇遗憾地转过身,原本还想在路上再引导一下这个白六,可惜了。 车子缓缓启动,陆墨心里后悔程度又上了一个阶梯。 但华夏人有一个良好美德,可以用四句话来概括—— 来都来了。 多大点事。 大过年。 孩子还小。 陆墨咬紧了牙关:来、都、来、了! 他只能更深地将脸埋进凌肩窝,鼻息间充斥凌身上那独有,血与铁锈混杂味道…… 但是还不够。 陆墨烦躁得很,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烟味道了,这让他一瞬间又想起了前世日子。 作为一只苦逼至极设计狗,熬夜通宵改稿是常有事,压力大到一根一根地抽烟。 小小出租房里,满是缭绕烟雾。 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在做一件事时,总是听着某一首歌。那么在以后岁月里,只要再听到那首歌,就会想起做那件事时心情。 抽烟也是如此。在陆墨这里,烟味是满室苦闷,是一地狼藉,也是他疲惫至极却无人诉说寂寥。 他下意识张开口,轻轻叼住了凌锁骨上方,一小块薄薄皮肉。 “……” 怀里身体一僵,但随即放松了下来。 陆墨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虽然凌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目是什么,但眼下,凌就在他身边。 不管他做什么,凌都会包容下来。 陆墨想起他从前对凌做事,是那样地过分,那样地恶劣,但凌却没有一丝反抗。 在不知不觉中,陆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情况下,他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不管发生了什么,凌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而在此之上,凌还有一个尤为特别点。 或许是因为出众实力,又或者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不论是遇到什么情况,他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陆墨身边,甚至还有心思和陆墨开玩笑。 ——就好像,他永远不会被击倒。 他就像一个永恒不变锚点,不知不觉就吸引了陆墨。 陆墨低着头,嘴角忍不住翘起。他悄悄伸出手,在隐蔽处挠了挠凌后颈。 “……” 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低下头,只见陆墨微微侧过脸,左眼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他无声地张开嘴,狼狈道:“不行……” 陆墨:OVO 他靠近凌耳朵,轻声道:“你不要出声。” 可是他手却落下来,轻柔地滑过凌背上,那隐蔽一条缝、隙。那里正是雌虫平时藏匿翅膀地方,遍布着丰富神经末梢,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带来十分清晰触感。 这是十分恶劣行径,但陆墨此时却进入了十分奇怪情绪里。 或许可以称之为:恃宠而骄。 凌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呜、咽声。 声音很小,雄虫或许注意不到,但雌虫却听得清楚。米诺奇雌虫还在开车,不能回头,担忧地说:“怎么了吗?” “没什么。”陆墨淡淡道:“我雌君也晕车了。” 凌匪夷所思地看着陆墨:这个借口简直就像——玩了一晚上把作业忘到天边第二天面对老师质问支支吾吾说忘带了一样—— 你知道你没写,老师也知道你没写,你也知道老师知道你没写。 欲盖弥彰。 陆墨对凌笑了笑,又扬声道:“我们先睡一会儿。” “好。” 雌虫按下了一个按钮,一个令人惊喜黑色挡板缓缓升起,隔绝了前后声音。 陆墨:“……哇哦。” 这就好像明明是杂牌手机,却拥有神奇双卡双待功能一样,诡异实用主义。 “好了,我亲爱雌君,现在你不用这么紧张了——” 陆墨低下头,却看到了意想不到一幕。 凌无力地半靠在车窗上,面色绯红,一双红眸里雾气氤氲,瞳孔涣散。 他浑身都在微微发着抖,喃喃道:“我……” “我才没有紧张……” 陆墨:“……” 许久不见尾勾,在这一瞬间“唰”一下,立了起来! 脑海里天平上,一方是理智:“不可以!达咩!这里不仅是车上,还是别人车啊!!” 一方是冲动:“没关系,反正这里是虫族,虫族可不会在意这些……” 陆墨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去。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翠绿眼睛在漆黑车里仿佛择人而噬野兽。 “我亲爱雌君,这次……就先放过你。” 凌狼狈地靠在车窗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车子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雌虫谨慎地敲了敲挡板:“白六阁下,一阁下?我们到了。” 车门打开,黑发绿眸雄虫弯腰从车内走出来,回头朝着车内伸出手。 “您可真是娇弱,需要我扶您出来吗?” 一只带着白色手套手,握住了陆墨。 陆墨抬起头,眼前这是一家装潢十分豪华酒店,想必那位“陆墨先生”就在这里。 就在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陆墨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很重要事。 他在这里,在虫族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形象呢?为什么他总是攒不到渣渣值呢?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他要好好参考一下,来调整一下他以后行动。 ——毕竟渣渣值一直卡在最后十点也太难受啦! “请跟我来,我朋友。” 米诺奇在前面带路,他看起来十分地高兴。 酒店内部装潢也十分高档,他们一行人走过楼梯,穿过走廊,来到一扇厚重房门前。 米诺奇毕恭毕敬地按了门铃,退后一步等在房门前。 房门边安装着通话装置,里面传来粗噶声音:“谁啊?” “是我,”米诺奇道:“您忠实朋友米诺奇,带着仰慕您两位朋友来见您了,陆墨阁下。” “原来是这样,喂,你给我去开门!” 一阵细碎脚步声后,门把手轻轻扭动,门后露出一张怯生生小脸,结结巴巴道:“请、请进……” 门内,一个黑发雄虫坐在高高椅子上,他长得十分肥胖低矮,十根手指上带着满满当当宝石戒指,一双小眼睛挤在□□里,勉强才能辨认出是浑浊绿色。 陆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上了墨镜。 而“陆墨”身边站着一只银色长发雌虫,只是头发十分枯干,一双眼睛与其说是红色,倒不如说是橘黄色……干瘦干瘦,没有凌十分之一好看。 陆墨压下眼镜,从眼镜上方看凌,用嘴型无声地道:“你也戴上?” 凌默默接过墨镜,也给自己戴上了。 在这一刻,他们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暴露自己身份了。 ——否则总有一种很蛋疼感觉。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这是一个很大房间, 似乎是数个房间打通以后,合成一个巨大房间。 一进门,房间里一切就尽收眼底。 尽管是白天, 但厚实窗帘却将阳光挡了个彻彻底底。当身后门被关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盏昏黄灯。 不得不说, 这是非常聪明做法。 房间里摆了许多桌子, 上面都是赌、博用器具,各种各样虫族围在桌子旁, 眼睛赤红, 全身心注意力都被桌上那小小骰子吸引。 “大、大、大!!” “全部押上!” “双!双——晦气!他妈!” 他们或许并不会意识到, 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到底待了多久,这里永远是昏暗, 幽闭, 是永恒不变小小赌场。 端着酒杯雌虫训练有素, 他们左手背在身后, 右手稳稳地托着一个巨大托盘, 托盘上酒杯满满当当。但雌虫们都目不斜视, 昂首挺胸, 在激动人群中游走, 不会让酒液洒出哪怕一滴。 远处还有一个小小餐厅,但这些上头赌徒一点也不会感到饥饿,哪怕嘴唇枯干,他们也只是随手拿来一杯酒,甚至连喝酒时候,眼睛都不会离开桌子上局势。 陆墨注意到, 整个房间里一切吃穿用度都应有尽有, 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镜子。 假如这里有镜子, 当这些赌徒看见镜子里自己时,就会惊愕地发现,自己模样是那样地癫狂…… 所有布置,都是一个陷阱。让赌徒们沉溺进去,永远不会清醒,直到抽干他们身上最后一分钱。 “这里一切都属于陆墨阁下,”米诺奇声音充满了崇拜,“看呐,他是多么地富有,我敢说哪怕在帝星里,陆墨阁下也是数一数二雄虫!” 凌微微一笑:“确实,我万分赞同您话。” 他看向“陆墨”,他坐在房间昏暗处,正举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五个手指上带满了宝石戒指,戒指深深地勒进肉里。 假如这里灯火通明,又或者天光明媚,就会显得他十分可笑。但如今光线昏暗,他一身珠光宝气,虽然和优雅搭不上边,却也有了几分唬人架势。 米诺奇对陆墨道:“白六,我去和陆墨阁下谈谈关于生意事,你等我一会儿,要是无聊话,这里所有桌子你都可以随便玩。” 他随手从旁边桌上抓来一把筹码,塞进了陆墨手里,小声道:“要是看上了哪只雌虫,也可以随便玩。” 陆墨僵硬地拿着筹码:“……多谢了。”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连石头剪刀布都赢不了,抽卡游戏次次沉船人,陆墨对于赌、博一事向来是敬谢不敏。 系统在他脑海里阴阳怪气道:【哟,你不是拿阳寿来抽卡么?不试试手气?】 陆墨没理它,转头默默地看着凌。 凌摸了摸鼻子,从陆墨手里拿起两枚筹码:“雄主想玩吗?” 陆墨矜持地摇头:“作为一个贵族,应当远离赌、博。” 想玩!但不敢! 怕输,但还是想玩! 简称人菜瘾还大。 “好吧。”凌苦恼地皱起眉头,叹气道:“可是我很想玩,假如雄主不陪我去玩话,我一定会难过很久……” 陆墨藏在墨镜后眼睛一亮,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道:“真是没办法,谁让你是这样一只任性又无理雌虫呢?而我又是如此地宽容仁慈,不忍心看你难过,今天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你去玩乐好了。” 凌嘴角扬起:“我真是受宠若惊。” 陆墨用力压下嘴角——因为快乐差点要飞起来了。 凌拉着他胳膊,来到了一个桌前。 这里是一个类似于扑克赌局桌子,穿着黑色制服荷官弯腰洗牌,他纤细腰身被紧紧束起,细而灵活手指敏捷地从牌上滑过。 他盖下两张牌,开口道:“各位,下注吧。” 在这样狂热环境里,荷官显得那样突兀。 “押大!!双倍!” “我押小,押……押三枚!” 荷官垂着眸,像一只精致瓷偶,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啪嗒。” 两枚红色筹码被扔到了桌上,带着笑意声音响起:“呀,雄主,我不小心手滑,好像押错了诶?!” 紧接着是雄虫低沉声音:“无妨。” 荷官睫毛一颤,看着那孤零零两枚筹码。 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俯身翻开了盖在桌子上那两张扑克。 两张鬼牌出现在桌子上,荷官张开双手:“鬼王,通杀。” “诶——————” “卧槽!!!!!” 惊叫声此起彼伏,要知道同时翻出两张鬼牌几率可以说小之又小,绝对不会有人把筹码压在这种概率上! 但偏偏这张桌上,就有那么一个神经病,把筹码压在了鬼牌上! “雄主,我们好像赢了?”凌笑眯眯地看着陆墨,“看来偶尔手滑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陆墨捋了捋思路,谨慎地指着桌上所有筹码:“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筹码都是我们了?” 凌点头道:“确如此。” 陆墨:!!!! 将所有筹码都收入囊中,陆墨感受着沉甸甸重量,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晕乎。 他转头看着凌,嘟囔道:“你运气也忒好了些……” 凌失笑出声,笑声闷在喉咙里,听得陆墨耳朵发痒,然后凌才说:“您说得一点都没错,我运气可太好了。” 陆墨“哼”了一声,觉得人和人差距真是太大了,但他是宽容大量雄虫,从不屑于和欧洲狗计较。 凌目光在陆墨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只可惜墨镜挡住了陆墨眼睛——不过,雄虫一定和往常一样,虽然很是不满,但依然装出毫不在意模样吧? 然后,凌才转过头,状似无意地看了那个荷官一眼。 赌场里最不缺少就是老千,这个荷官年纪轻轻,却是个出千老手。 在盖牌一瞬间,就将两张牌替换成了鬼牌,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虫族居然没有一个发现他动作。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荷官突然侧过头,脸上出现了微妙表情。 凌脚步微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些筹码大概有多少钱?”陆墨低头看着盒子里满满当当筹码,“一个筹码是一千?” 凌瞟了一眼,迅速道:“大概是三十万。” 陆墨惊得挑了挑眉,他们进来来短短十分钟时间,就拿到了三十万。 这可是三十万啊!但这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代价地拿到了手,难怪那么多人热衷于赌、博,这么大数额在手里快速地流动。 一旦品尝过这种滋味,就再也无法回到一个月赚几千块日子了吧。 “不过我建议,雄主不如先去把筹码兑换成钱?”凌侧过头,若有所思地道:“以免夜长梦多……” 刚才那个荷官表情,他在看谁呢? 但不管怎么说,凌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气息。 就在这时,米诺奇声音插、入了他们对话,他从另一头挤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凌手里筹码,“白六老弟,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赚了这么多?” 陆墨露出了和凌如出一辙笑容,谦虚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凌是他雌君,凌运气好,等于他陆墨运气好。 逻辑毫无问题! “真有你。”米诺奇一脸恭维,“你运气这么好,一定能为陆墨阁下带来好运,走,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凌侧过脸在陆墨耳边小声道:“要不然……先去换了?” 陆墨小小声道:“这庄严任务,就交给你吧。” “是,绝不辱命。” —— “陆墨阁下,这就是我同你说,白六。” “陆墨”手里酒杯一顿,肥胖身子往后一靠。椅子是金属雕花,椅背上有许多缝隙,看上去就想是渔网嘞着他肉一般。 “哦?”他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向陆墨眼神充满了不屑:“米诺奇,你交朋友眼光真是差劲。” “怎么会呢?”米诺奇点头哈腰道,“您看,我这不是交到了您这个朋友吗?” “也是,你就坐那里吧,白六。” 肥胖雄虫用下巴点了点椅子,示意陆墨坐下。等陆墨和米诺奇都入座以后,他才老神在在道:“听说,你想参加进这个赌局?” 陆墨露出一个十分标准——哪怕是最严苛仪表教师,都挑不出一丝纰漏贵族式笑容:“正如您所说,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正想发一笔大财呢。” “你选择是对。” 雄虫一指身边银发雌虫:“看,这就是我雌君,你知道他是谁吧。” 陆墨一动不动。 不,他不想看。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中。 眼见雄虫眉毛皱了起来,陆墨连忙开口道:“知道,第三军团军团长,久仰大名了。” “没错!”雄虫得意道,“只要有他在,这场降恩仪式,母虫一定会眷顾于他!” 陆墨相当配合地连连点头:“确实,确实!” “我一点都不会怀疑,第三军团军团长能力!” 雄虫和米诺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 真是太顺利了。 果不其然,降恩仪式真是发大财机会。 如今帝星,汇聚了来自各个星球虫族,他们广撒网,以相当拙劣手段,寻找那些最容易受骗家伙。 那些一眼就识破他们骗局虫族,直接放弃就好,费心费力不讨好。 反正——这么多虫族里,总有傻子。 最好……是有钱傻子。 “虽然我们同意你参加这个赌局,但是嘛……”雄虫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墨道:“你也知道,再十拿九稳赌局,想要赚到钱,你总得有筹码。不知道,你有多少钱呢……” 穿得这么寒酸,真不知能榨出多少油水…… “啊,这个……” 陆墨羞赧地挠了挠腮帮子,小声道:“实在很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运气不好,生意失败,手上资金周转不足……” 嘁。 雄虫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是个穷鬼! 真是白费力气。 “所以我能拿出来,只有这么多了。” 陆墨从兜里拿出一张蓝色卡,按在桌上。 他修长手指搭在卡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看起来简直像是艺术品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陆墨稍微朝前靠了靠,按着卡推到了对方面前,嘴角微扬:“希望这些资金,足够让您满意。” “好说好说。” 雄虫拿起卡,身边就有雌虫拿着仪器上来,雄虫拿着卡,随意往仪器上一划,只听得机器清脆一声—— “滴,您余额目前所剩一亿五千六百万。” “……” 几乎同一时间,米诺奇和“陆墨”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卧槽!! “如何?” 陆墨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这个数字,您觉得足够了吗?” 米诺奇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做完这一单,他就回老家结婚吧。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设计再精巧骗局, 也不是十全十美,。 一个骗局最重要东西,并不是多么神秘, 也不是多么严谨,而是挑起人心里贪欲。 被贪欲蒙蔽了眼睛人, 哪怕面对着是一个错漏百出, 甚至称得上可笑骗局,他也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谁先起了贪念,谁就是落入陷阱猎物。 “如何?“这个数字,您觉得足够了吗?” 金钱散发出诱人气息, 它出现,在一瞬间就搅乱了所有局面。 猎人和猎物,身份对调了。 “当然!!当然够了!!” 米诺奇激动得连声音都嘶哑了,但心里马上后悔起来。 糟糕……太激动了,必须要稳住白六。 他连忙打圆场, 笑道:“好啊白六,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个深藏不露家伙。” 他伸手就要去揽陆墨肩膀, “看来你这次可是要发大财了啊!这么多筹码投进去,三倍收益拿回来,一瞬间你就成了超级富翁啊!” “只是呢……”米诺奇压低了声音, 道:“我们需要抽取一点小小手续费, 只是百分之五本金而已,你意下如何?” 这句话当然也是假。 假装和对方讨价还价一番,这样就营造出一种“生意已经谈好了,现在只是在协商细节”氛围。 对方可能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入局, 不知不觉中, 他思考方向就变成了“该如何砍价”这一细节上。 同时, 还增添了自己可信度,简直完美! 但实际上,可不止百分之五手续费…… 那一亿五千六百万,都会被他们收入囊中! 在米诺奇和冒牌陆墨紧张注视下,陆墨露出了亲切笑容:“当然,为什么不呢?要不是你们,我上哪儿去找这发财大好机会呢?” 这话一出,两只雄虫心里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事情进展简直顺利得难以置信。 他们俩大笑起来,一个给陆墨倒酒,一个给陆墨递烟,嘴里奉承话简直停不下来。 “白阁下,我从未见过您这样大气雄虫,”米诺奇竖起大拇指,“您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何止?!”冒牌雄虫鼓起了眼睛,“就算是我这样富裕雄虫,也没法做到您这样,谈笑风生间就挥斥方遒。” 米诺奇竖起拇指:“大气,实在是大气!” 陆墨谦虚道:“过奖过奖。” 冒牌雄虫视线在那张银行卡上打着转,恋恋不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肥厚嘴唇,就要去拿银行卡:“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抓紧把手续办了吧。” 然而就在他要拿走银行卡时候,一根修长白皙食指,却按在了银行卡另一头。 冒牌雄虫脸一僵,问道:“白阁下,您这是……” “等一下。” 陆墨用一根食指压着银行卡,一点点拖回了自己面前,意味深长道:“我已经向您证明了我能力,可您还没有向我证明,您就是陆墨呢。” 晦暗不明灯光下,他端坐于椅子上,仿佛胜券在握赌徒。 “……” 冒牌雄虫愤怒地叫喊起来:“你——我将你看成我朋友,我才会真心对待你,可你却怀疑我?” 他霍地一声站起来,作势就要拂袖而去:“我看这笔生意也没有谈下去必要了,你没有诚心,米诺奇,我们走!” “别别别!!” 米诺奇连忙拉住了同伙,赔笑道:“白六他不是故意,他说话直,陆阁下您看在我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说完,他对着陆墨连连使眼色:“白六,你快说句话啊。” 这一招就是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们老伎俩了。 一通双簧唱下来,保准对方不仅打消疑惑,还会因为愧疚而更加信任他们。 果不其然,这一招再一次地生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怀疑你们呢?”陆墨倒抽一口凉气,惶恐道,“您当然是陆墨阁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只是吧……”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崇拜陆墨阁下,一直想看看您风采。” 他双手合十,低下头去:“请让我看看您作风吧!” 拜托了!! 快教我,怎么才能在最快时间里,积累到最多渣渣值,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快教教我! 他态度十分诚恳,马上就获得了两只雄虫信任。 “哼,这还差不多。” 冒牌雄虫甩开米诺奇手,复又坐了下来。他喝了一杯酒,洋洋得意道:“既然你这么想看,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那令贵族雄虫都感到震惊作风吧。” 陆墨睁大了双眼,心里期待得直搓手。 来了!终于要来了! 冒牌雄虫伸手打了个响指,不远处亚雌看见了他手势,立马走了过来。 陆墨认得这只雌虫,正是方才为他们开门那一只,他那种怯生生神情,在这赌场里分外好认。 亚雌手里托着一瓶红酒,他娴熟地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了杯子。 红色酒液汩汩淌出,就在马上就要倒满那一刻—— 一只手猛地按在了他脖颈上,“啪”一声,亚雌猝不及防就被压在了杯子上! “张开嘴。”雄虫冷酷地命令道:“把你尖牙撸出来。” 亚雌脸上露出了痛苦神情,但还是忍耐着张开了嘴,一对尖尖牙齿扣在了杯壁上。 雄虫手指曲起,用指节顶在了亚雌后脖颈上某一处,用力地按了下去。 “唔————” 亚雌发出了低沉嘶叫声,与此同时,两道透明黏液从亚雌尖牙中,缓缓地流了出来,沿着杯壁混入了红酒中。 陆墨挑起眉:“您这是在做什么?” 雄虫放开手,亚雌脸色惨白,一瞬间脱了力般地缓缓滑坐到地上。 “白阁下,你可别看这只亚雌乖巧模样,他可是拥有着【苍诡族】血脉亚雌啊。” 陆墨:“……” 系统适时地补充道:【苍诡族,是唯一一种能使用毒素战斗虫族,最特别是,这一族中亚雌能产生最猛烈毒素。】 【历史上,苍诡一族曾依靠着剧毒统治着整个虫族,那是一段极其恐怖黑暗时期。】 【加上虫族血脉中残留着对天敌——那种黑色小虫毒素恐惧,苍诡一族失势后,就成为了邪恶代表,是虫族里最下、贱,最低等存在。】 原来如此! 冒牌雄虫端起酒杯轻轻摇晃,酒液和那致命毒素混合在了一起。他说:“虽然这只亚雌不是纯血苍诡虫,但这一杯量也足以毒死一只A级雌虫了。” 陆墨眼睛一亮:“也就是说——” 一瞬间,他脑海中就浮现过了种种场面。 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中,一阵阵电闪雷鸣,撕裂天空,照亮了悬崖边上,一座破败古堡。 每当雷电划破天空,都会映照出古堡窗户上,一个高瘦而邪恶身影。 这个身影张开手,仰天大笑。 “毁灭吧,世界!!”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冒牌雄虫笑得前仰后合:“没错,就是这样!” 他一把抓起亚雌衣服,亚雌此时已经浑身瘫软——他毕竟不是纯血苍诡族,被逼出那样多毒素,已经近乎昏迷了。下一刻,雄虫将杯子扣在他嘴边,竟然是硬逼着亚雌喝了下去! 酒液从亚雌嘴边溢出,顺着他纤细脖颈流下,打湿了领口衣服。 看起来就像一尾搁浅后垂死挣扎鱼。 直到所有酒液倒尽,雄虫一扔酒杯,洋洋得意道:“这毒对他自己来说也不好受呢。” 眼看着亚雌用手掐住自己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雄虫不留痕迹地看了白六一眼。 有着黑色头发雄虫带着黑色墨镜,露出来下半张脸上,线条冷峻——他看着眼前一切,就好像在看一场无聊闹剧。 在这一刻,雄虫心里一突,和米诺奇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是等级很低雄虫,光凭他们自己资质,实在无法得到高等级雌虫,也无法得到更多财产,才走上了行骗一路。 雌虫、亚雌骗过不少,就连高等级雄虫也骗过,但他们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雄虫。 看似无害好骗,但总会在某个时刻,泄露出一丝深不可测气息…… 黑发雄虫伸出手,在桌子上扣了扣:“仅此而已?这就是你所谓——要让我震惊作风么?” “……” 一瞬间,那一亿五千六百万诱惑,又席卷了两只雄虫大脑。 “当然不止!”米诺奇咬了咬牙,狠声道:“要是你以为陆墨阁下只有这点程度,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笑了笑道:“这可是预备节目,现在就跟你透露一点风声吧!” “今晚,我们会在这个赌场里,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节目内容是——解剖这只亚雌,将他毒腺挖出来,做成标本!” “当然了,”米诺奇看向陆墨:“是完全不打麻醉那种。” 如何?这样你总该感到满意了吧?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这只雄虫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崇拜、喜悦、尊敬”神情,反而越发冰冷了。 “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两只雄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陆墨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嗤笑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狠毒?别逗我笑了。” “你们自己害怕他,就要联合起来,拔掉他毒腺。自以为胜利了,就在那里洋洋得意,在我看来简直就像一群小丑。” 米诺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你——” “用毒素怎么了?” 陆墨双手撑在桌上,俯身逼近雄虫,语气轻柔梦幻:“只要一点毒素,就足以毒死一只A级雌虫,还有比这个更美妙事吗?” 雄虫瞳孔都在颤抖,恐惧让他全身战栗,牙齿嘎达作响:“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陆墨勾起嘴角,嘲讽道:“你可是陆墨啊,怎么?你不同意我看法吗?” 雄虫吓傻了。 在虫族社会中,有着许许多多共识,是绝对不可以僭越,不可违背东西。比如苍诡一族,他们是绝对邪恶,绝对应该被铲除一族,怎么会有虫赞美他们呢? 雄虫只觉得肚腹翻涌,恶心至极,几乎要吐出来了,勉强道:“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一群无能之辈。”陆墨蹲下来,看着亚雌。 亚雌艰难地喘、息着,他耳膜在嗡鸣,周遭一切都朦朦胧胧,但在这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低沉一声。 “你可真是一只,不可多得宝物啊。” 方才那样痛苦,亚雌都蜷缩成一团了,但他只是默默忍耐着。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一句话后,他却觉得心里涌出了巨大委屈。 这委屈来势汹汹,冲破了一切,最后积蓄成一道滚烫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他用力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雄虫脸:“我……我真,不是灾难吗?” 就连哥哥,也不曾说过,他是宝物。 “当然。” 陆墨拍了拍他脑瓜:“我可真是羡慕你啊,那么多虫族忌惮你,害怕你,唉……” 要是他有这种体质,早三年就已经圆满完成任务回家去了吧!岂可修! 温暖手心拂过亚雌脸颊,他闭上眼,觉得好开心。 可是明明这么开心,眼泪却完全止不住,小声地呜咽着。 “谢谢您……” “……” 陆墨悚然收回了手,心里在骂娘。 【叮,获得了真诚感谢,渣渣值扣一百!】 【叮,发表了大逆不道言论,渣渣值加一百!】 【叮,被虫族在心里狠狠敬佩了,渣渣值扣一千!】 【叮,触及了虫族社会底线,渣渣值加一千!】 陆墨猛地抬起头,隐藏在墨镜后面眼睛,恶狠狠地扫视过周围群众。 让我发现谁在背后偷偷说我好话,被我揪出来你就死定了! 啊啊啊啊!!! 这十点怎么就加不上去啊,好气啊啊啊啊! —————— 不远处一角。 凌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一切。 当他看到周围虫族,脸上那青白紫黑交错闪现脸色后,笑得乐不可支。 该怎么说呢…… 就算是他,也从来不知道陆墨会表现出怎样一面呢。 每一次,每一次都以为已经明白了陆墨想法,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陆墨都会刷新他认知。 凌支起一根手指,一只黑色细小虫子就从他袖子里爬出来,站在指尖上,抖抖翅膀,摇摇触角。 “怎么办呢?” 凌歪着头,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他很喜欢毒素。” “他会很喜欢你哦。” 小虫子在他指尖上转了一个圈,得意极了。 就好像在说:【你要失宠了?】 凌干脆利落地一收手,将小虫收了回去,气恼道:“你想都别想。” 陆墨最喜欢,一定是自己。 …… 凌啪嗒一下捂住了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那不过是一只连虫族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宠物原始昆虫罢了,还是虫族天敌。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种脾气了? 要冷静,要成熟一点啊,自己。 筹码已经兑换完毕,凌迈开步子,正要走向陆墨,一个身影却同他擦肩而过。 精致如同木偶荷官侧过脸,低声道:“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凌看着他:“为什么?” 荷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不过是一场骗局,你们只会把钱都搭进去,拿不到一分钱。” 他低声道:“看在你雄主救了我弟弟份上,我提醒你一句罢了,爱听不听。” 说完,他又径直朝前走去。 凌挑了挑眉,看着荷官背影,若有所思地磨了磨牙。 果然他猜得没错,确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只荷官身上杀意,已经溢出来了。 …… 幸好已经换了筹码! 要是三十万没拿回来…… 啧啧啧。 凌摇了摇头,要是三十万没拿回来,指不定他那位骄傲又矜贵雄主,又要愤怒郁闷多久。 这样想着,他慢悠悠来到了陆墨身边,问道:“生意谈得如何?” 陆墨泄气地看了凌一眼,兴致缺缺道:“我和尊敬陆墨阁下达成了和谐友好交流,我非常欣赏他,于是决定下注。” “呕——” 冒牌雄虫捂住嘴,肥胖脸上满是汗。 第一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话,更是因为陆墨身上那骇人气势,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米诺奇,朝不远处厕所跑了过去。 陆墨一点都不真诚地说:“愿母虫祝福他。” 凌点了点头。 他记得刚刚那个荷官,也进了厕所。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哗啦啦——” 水流冲刷过雄虫手, 他掬起一捧水,将脸埋进去。 冰凉水激得他精神一振,那股作呕感觉终于褪去了一些。他又用水漱了口, 抬起头时习惯性地想要看看镜子里自己——但这里镜子都被他提前拆掉了。 雄虫低声咒骂了一句。 见鬼白六, 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雄虫。 站在洗手台边, 他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劣质刺鼻烟味充斥了整个洗手间。在白色烟雾中,雄虫眯起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陆墨, 他本名叫罗斯。和米诺奇一样,他也是一只C级雄虫。 在整个虫族社会里,C级雄虫已经算是站在了前百分之三十位子。罗斯和米诺奇享受着舒适生活, 只要他们按着规矩, 娶到一两只B级雌虫,生下足够多幼崽, 这一生都会衣食无忧。 但也仅限于此了。虫族每一个阶层之间隔阂之深, 几乎难以想象。罗斯和米诺奇不仅仅满足于这样生活, 但他们却绝无可能再进一步。 于是, 他们就联合起来,在几十年内诈骗了无数雌虫雄虫…… 他们可是C级雄虫,只要小心一点,哪怕被发现了被抓住了,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这次来到帝都行骗,也算是刀尖上跳舞。罗斯特意嘱咐米诺奇, 要找一只好下手。没想到米诺奇居然找来了这么一只疯子。 干这行, 不怕太聪明, 就怕特别疯。 烟头火星渐渐烧到了烟屁、股, 罗斯咬着烟, 长长烟灰掉了下来。 他拿下剩下烟头,狠狠地按在了墙上,牙齿紧紧咬住了肥厚嘴唇,目露凶光:干!干他丫! 富贵险中求,干完这一票,他和米诺奇就可以挥霍一辈子了! 罗斯一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冷冷眼睛,吓得喉头滚动了一下,差点被呛到。 穿着荷官制服雌虫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罗斯竟一直没有发现。 他勉强扯起一抹笑:“是伊奇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罗斯恶心透了这只雌虫,尽管他身上没有苍诡族血脉,但比起他亚雌弟弟,伊奇更让他反感。他就像是一丛生长在水里,湿黏水草,阴暗极了。 但罗斯不得不承受,在赌场上出千这个技术活,他找不到比伊奇更擅长虫了。 光是这一项,伊奇每个月都能为他带来数万收入! 伊奇琥珀色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盯着罗斯道:“说好,我为你赚到一百万,你就把我弟弟奴籍证交给我,我上个月就赚够了。” “哦……那个啊……” 罗斯打着哈哈道:“哎呀,伊奇你是不明白啊,咱们能这么顺风顺水,也少不得上下打点,你赚来钱都得交给其他阁下啊。否则你弟弟连命都保不住哇!” 他为难道:“这剩下……我没赔钱都不错啦!” 伊奇定定地看着他:“还需要多少?” 罗斯眼珠一转,像模像样道:“怎么说,也得赚个一千万吧?” 伊奇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 一千万…… 他为伊奇做了整整十年,才终于从各种克扣理由中赚到了一百万,现在却说要一千万? 伊奇死死地盯着罗斯,愤怒让他浑身都在细细发着抖,嘶哑地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哈哈哈————” 罗斯笑得前仰后合,在伊奇近乎绝望眼神中,他露出了讥笑:“伊奇哦,直到现在你才发现吗?我从头到尾都不打算放开你弟弟啊!” “你明明答应过我!”伊奇扑上来,扯住了罗斯领口,“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赚到了一百万,就可以放我们走!” 伊奇作为一只B级雌虫,个子比罗斯高得多,可罗斯仰视着伊奇,眼里却满是轻蔑。 “那么,你赚到了吗?” 伊奇浑身如坠冰窖。 罗斯嗤笑了一声,伸手推开了伊奇。他用那粗肥手抖了抖衣领,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雌虫就该有雌虫自觉,你们生来就应该服侍我们雄虫。别说你一个区区B级雌虫了,你看那些A级,甚至是S级雄虫,哪个不是乖乖地跪在雄虫脚下?” “你们两兄弟,这辈子都是我赚钱机器,我劝你还是本分一点——这样我说不定会对你们好一点哦?” “……” 背过身去罗斯并没有看到,伊奇看着他眼神,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赤、裸杀意。 ———— 一墙之隔,陆墨正在跟凌排排坐,分果果。 他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枚筹码是一千联盟点,我们一共赢到了三十万,首先这其中有两千点应该属于我。” 凌单手撑着脸颊,点头道:“确实如此。” “很好。”陆墨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而且,这两枚筹码是非常重要启动资金,按照我们说法,我占有了全部股份,所以全部资产本应都属于我。” 凌看着陆墨,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陆墨别开脸,小声道:“但、但你是我雌君,我发过誓要和你分享一切,所以……所以我会非常慷慨地分给你一半。” 他迅速地往凌账户里打了二十万:“剩下五万,是我对你运气嘉奖,我才不会占你便宜。” 话虽如此,但他语气里心虚,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好一只不要脸雄虫! 陆墨在心里啪啪打自己,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凌看着这样陆墨,笑意更深了一些。 陆墨好像总是忘记一件事,结婚以后雌虫,财产必须无条件地上交给雄虫。也就是说,凌那个账户都属于陆墨。 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拿走所有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别别扭扭地将三分之二钱特意分给凌。 真是…… 那只苍诡族亚雌坐在一边椅子上。 他坐得规矩极了,双膝并拢,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观察着陆墨和凌脸色。 一直被压榨被欺侮人,通常有看人脸色习惯。他们会揣摩着别人心情,小心防范着突如其来泄愤,这样才能尽量少挨打。 此时亚雌呆呆地睁大双眼,几乎看出了神。 常识告诉他,眼前发生这一切都是不应当。 雌虫一切都要献给雄虫,没有哪一只雄虫会像这位“白六”阁下做事。 更奇怪是—— 一阁下也不阻止吗?! 任何一只雌虫,被雄虫这样对待,都要惶恐得直接跪在地上。可是他甚至看到一阁下还在笑? 简直是、简直是! 亚雌“啪嗒”一下捂住了脸。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嘴角在忍不住地往上翘啊啊啊啊! 好羡慕啊!对不起出现这种想法自己简直就是在犯罪——但是真好羡慕! “对了。”陆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转头对亚雌道:“你在这里,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他背脊挺拔,看着别人时候总是自带一点傲慢神情,这是十分冒犯举止。或许有虫会以为他只对低自己一等虫才会这样,但熟悉陆墨虫会知道完全不是这样——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陆墨也是这个德行。 亚雌眨巴眨巴眼睛,迷茫地看着“白六”,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白六”说话对象。 最后他试探性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您在问我吗?” 陆墨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好像这里还有其他什么虫族似。” 另一边坐立不安米诺奇:“……” 亚雌连忙摇头摆手,扯出一抹笑道:“阁下说笑了,我是奴隶,怎么可能会有工资。” 但他脸上笑容却是如此勉强,悲伤和难过几乎溢于言表,任何一只有点良心虫族,都会为他感到悲伤。 前提是,不知道这是一只苍诡族亚雌。 亚雌垂下了眼眸。 对他来说,今天发生一切就好像在梦里一样。白六阁下就好像横空出现流星,在一瞬间照亮了他那永远寂静黑暗天空。 但他却不会奢望流星为他驻足,只愿一生都铭记着这一刻光芒。 下一刻,他手被紧紧拉住了。 亚雌惊愕地抬起头,只听带着墨镜雄虫对他严肃地说:“那——你要不要来我这边打工?我愿意支付给你一天十块钱报酬。” 亚雌长大了嘴。 陆墨:“……嗯,十块钱。” 系统:=口= 系统:【陆、陆墨,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可怕工资……】 陆墨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他早已完成了从身到心蜕变,已经是一个完全合格黑心资本家了! 他对着亚雌挑了挑眉毛:“你意下如何?” 亚雌怔怔地看着陆墨。 奴隶是没有工资。 这只是表象而已,这代表着奴隶从身到心,都属于他主人,就连思想都不能属于他自己。 再低等虫族,他们至少都保留最后一样东西,那就是他们名字。 奴隶是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没有自由,没有灵魂,他们只是一根空荡荡芦苇。 可如今,白六阁下却说,要付给他工资? 这是何等……痴心妄想啊。 还没等亚雌反应过来,一边米诺奇跳了起来:“白六阁下!您这可太不像样了,这只亚雌是属于陆墨阁下,更何况他身上流着苍诡一族血——” “砰————” 一声玻璃碎裂声音骤然响起,仅仅一瞬之后,楼外传来了玻璃坠地声音! 尖叫声,呐喊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房间内虫族们见势不妙,纷纷乱作一团,想要从这房间里逃出去。 还有些机灵,趁着混乱从别人口袋里拿着钱就跑! “别跑!别乱!” 米诺奇跳着脚吼道,但根本不管用,一个个全都跑了出去! 陆墨挑了挑眉:“米诺奇先生,你身为陆墨阁下朋友,真是好生仗义,在这样时候,居然还记得帮他稳住场子。” 米诺奇僵硬地闭上了嘴,眼睁睁地看着所有虫族逃完,而他甚至没法叫保安来维持场面。 毕竟他现在只是陆墨朋友而已! 他勉强笑道:“看您说,陆墨阁下毕竟是我好朋友,我仗义嘛!” “确实。”陆墨颔首,“您品格实在是高尚极了。” 他站起身,对凌道:“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说不定可以趁乱搞到那十点渣渣值呢! 感受到陆墨跃跃欲试心,凌了然地站起来:“您站在我身后,要小心一些。” 陆墨表面倨傲,实则伸出手,乖巧地拉住了凌后腰衣角:“我哪里需要你提醒?” 凌带着陆墨来到洗手间门口,然而门却上了锁。 凌歪了歪脑袋,然后伸手轻轻捂住了陆墨耳朵。 陆墨:? 他不明所以地从墨镜上方看凌:“干嘛?” “声音可能有点大。” 凌低下头,脚尖抵在地上,转了转脚腕。 下一刻,他眯起眼睛,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鞭子一样,沉重地掼在了门上! “轰”一声,门应声而开。 陆墨一个激灵,张开嘴:“哦、哦、哦!” 门内一切一览无余,穿着荷官制服雌虫一手按着冒牌雄虫肩膀,另一手则拿着一柄匕首,抵在雄虫脖子上。 他们站在窗边,面对着闯进来陆墨和凌。 “别过来!” 雌虫紧张地抿着唇,对他们喊道:“否则我就杀了他!” 陆墨:“……” 不是,我们不是来劝架。 你下手吧,不要在意我们。 楼下已经围聚起了乌压压群众,好奇地观望着楼上发生一切。 凌定定地看着荷官:“你是怎么想?怎么会在帝星动手?” “这里可是整个虫族最核心位置啊……”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要动手,也该找个隐蔽地方吧?” “我等不了了!!” 雌虫愤怒地吼出声:“他该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袭来,吹散了雌虫发丝,在空中飞舞—— 从玻璃坠地,到现在不过五分钟,巡逻小型单人军舰已经到了! “放下你手里雄虫,否则当场击毙!” 伊奇下意识转过头,脸色变得惨白。 无数军舰悬停在空中,如同密不透风网,而他插翅难飞。 —— 与此同时,伊奇惨白脸,出现在了星网直播间上。 以及他劫持着黑发绿眸,肥胖雄虫。 标题则是: 【震惊,A级雄虫陆墨危在旦夕】 第60章 第六十章 在此之前, 陆墨直播间一共出现了三次。 他或许不是最受欢迎雄虫:既不想宋简书那样,能够温暖每一只雌虫受伤心;也不像金奇那样,是一只成名已久明星雄虫。 但他一定是最具有争议性, 话题性雄虫。 喜欢他虫族, 觉得他霸道、任性、无理, 但就是这么糟糕脾气, 却让他们每每看到,都在被子里扭成一条姨母笑蛆。 而讨厌他虫族, 理由就充分多了:这种全身上下,集合了所有雄虫缺点雄虫,哪怕陆墨是A级, 都令他们感到厌恶! 偏偏不管是粉他, 还是黑他,战斗力比起其他雄虫粉丝和黑粉, 都要高出不知几个等级。每当星网上出现“陆墨”这两字, 好家伙那肯定不出十分钟, 就会沦为一片血腥战场。 曾经有一只陆墨粉丝, 独自一虫,舌战群儒而丝毫不落下风。他在一天之内,一层一层怼完了所有——所有和他对线陆墨黑粉,偏偏还有理有据。 黑粉从阴阳怪气到问候家人,从文质彬彬到无能狂怒,最后到默然无语, 一个个偃旗息鼓。 由这个小小例子, 就足以看得出来, 陆墨这两个字, 出现在哪里, 哪里就是腥风血雨。 而蹲守在直播间里虫族,一看直播间开门了,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 在看清直播间一瞬间,不管是粉是黑,所有观众都呆滞了。 咦? 啊?这谁啊? 虽然陆墨确确是黑发绿眸,但不是这样啊?! 【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以前我说陆墨丑,你们这些无脑粉说什么‘哪只高等雄虫不丑’‘你们宋简书粉丝就是只看脸是吗’,现在呢?】 【我以为他丑得足够真实,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开过美颜滤镜了!】 【辣眼睛,说他是A级雄虫我真不信,以前也是编出来吧?】 …… 在所有嘲笑陆墨弹幕中,零零碎碎夹杂着几个顽强弹幕。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一直喜欢他!】 可以说感天动地了。 当然,更多虫族还是在关注事态发展,脱离了粉黑大战,这是一件极其严肃事件:一只雌虫劫持了雄虫,雄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而这居然就发生在帝都里?谁能为此负责? —— 伊奇急促地喘、息着,紧张和压力让他胸膛不住地起伏。 窗外是天罗地网,房间里唯一出口处,还被两只虫族挡住了去路,伊奇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但他决不能束手就擒。 放弃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事,早在数十年前,雌父死在雄父手里时候,他早就想放弃这虫生了——这一塌糊涂,注定看不到希望虫生。 可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有不能放弃事。 他那只亚雌弟弟,性子软弱,头脑却简单得好像一张白纸。偏偏他身上却有苍诡族血脉…… 在这样紧张时候,伊奇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雌父死后,伊奇被雄父赶出了家门。在一个月之后,风雨交加一个夜晚。 伊奇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己那简陋家里。那几乎不能称为家,只是用木头和防雨布搭起来一个小帐篷而已。夏天不能散热,冬天不能御寒,但总归还能挡雨。 他翻身躺在逼仄帐篷里,无暇去管自己一身水,是否会打湿他仅剩褥子。 新鲜血腥味从他小腿处溢散出来,充盈着整个空间。 这对于雌虫来说,不过是一点小伤,哪怕不管它第二天也会痊愈,伊奇更在意是另一件事。 在森林里,血腥味会招来饥饿野兽;在大海中,血腥味会引来狂躁鲨鱼;而在这里,血腥味会引来贪婪强盗…… 在瓢泼大雨声中,伊奇听到一声极轻微“噗叽”声,那是灌满水靴子,走路时会发出特殊声音。 一柄匕首轻轻地挑开了他帐篷,那匕首并不锋利,甚至上面生满了锈。 有虫在外面窥视着他。 伊奇闭着眼,佯装休息,手中却紧紧握住了武器。 他今天在野外猎到了一头极其稀罕野兽,卖了个好价钱。这笔钱在贫民窟里,可算是很惹眼,被盯上并不是什么意外事。 腿上伤痕,就是和这些贪婪之徒搏斗,而产生。 可是——他绝对不会轻易让出自己战利品! 见伊奇没有动静,那窥视虫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挑开布,如同一头危险野兽,潜进了伊奇帐篷…… 近了……近了…… 伊奇在心里估计着距离,只要进入他攻击范围,他手中匕首就会在一瞬间割断他脖子! 还差一点。 “你是谁?!” 就在伊奇暴起一瞬间,一个软糯却惊讶声音打断了他动作! 一个小小幼崽站在瓢泼大雨中,暴雨将他淋得湿透,他惊愕地看着帐篷里一切:“你、你在干什么?” “……” 蹲在地上雌虫,有着极高大身躯,闻言他慢慢转过头,一双眼睛盯着幼崽,目露凶光。 幼崽明显地察觉到了危险,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我……” 下一刻,幼崽却看见这只雌虫朝他狞笑了一下,高高地举起了手中匕首,对准地上还在熟睡中雌虫,用力地刺了下去!! “哥!!” 幼崽扑了过来,用力抱住了强盗腿,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来! 这动作快得根本不像是一只幼崽能做出来——更何况是一只亚雌幼崽? 强盗发出一声惨叫,就好像不是被一只幼崽咬了,而是被一条剧毒蛇咬了一般,当场就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起来。 幼崽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雌虫惨状让他害怕极了。 他下意识地往伊奇怀里拱去:“哥哥……哥哥……” 他呜咽地哭着,浑身都在抖。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只强劲有力胳膊揽住了他,幼崽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眼睛。 那双眼睛看他时候,总是冷淡,厌恶,但此时却出现了一丝复杂情绪。 伊奇看着他弟弟,叹息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滚远点吗?” 他讨厌这只幼崽,虽然是他弟弟,但那不过是名义上弟弟。 自从雌父捡回他以后,雄父对他们态度每况愈下。 雌父走之后,伊奇就不耐烦地赶走了他,不许他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幼崽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努力想要止住哭声,口齿不清地说:“对不起,窝一直躲在附近,窝没有想打扰泥……窝一定会走。” 他怕得全身都在抖,十分想要窝进伊奇怀里,却惧怕着伊奇不悦,一动不敢动。 伊奇伸出手,抓住幼崽下颚,低声道:“张嘴。” 幼崽乖乖地张开嘴,一对尖尖牙上,还挂着一点透明黏液。 “哥哥,窝怎么了?” 伊奇缩回手,看着地上逐渐停止了呼吸雌虫,眼神幽微。 “没什么,你口水太脏了。” 他第一次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弟弟——这个他厌恶至极亚雌弟弟。 从这一刻起,伊奇就明白了自己生命意义。 在这个操蛋世界里,他有着操蛋虫生。他没有强大能力,也不是珍贵雌虫,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条癞皮狗,不知羞耻地,费劲力气地获取资源,只为了苟活过生命一天又一天。 没有虫需要他,这个世界不欢迎他。 但是—— 伊奇将下巴抵在弟弟头顶上,小小幼崽伸出手,拍了拍他背道:“不怕不怕,哥哥不要怕。” 伊奇弯起了眼睛。 至少还有一只幼崽,会躲在他羽翼之下,寻求着他庇护。 —————— 伊奇转过头,对陆墨道:“白六阁下,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陆墨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伊奇笑了笑:“他们马上就会来和我谈判,而我……会带着这只雄虫一起跳下楼。” “你、你说什么?!” 雄虫脸色青紫,用力想要挣扎,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伊奇禁锢,他满头大汗,嚷嚷道:“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我可是雄虫啊!” “吵死了!”伊奇一个用力,刀锋在雄虫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雄虫立马闭上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陆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呢?” “在此之前,我会告诉你,这只雄虫这么多年来,都把积蓄藏在了什么地方。”伊奇嘲讽地看着雄虫道:“这只雄虫真是蠢笨如猪,我只花了一年时间,就完全弄清了他底细,他居然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哈!” 雄虫双目涣散,只喃喃道:“我是雄虫,我可是雄虫啊……” “是啊。”伊奇喟叹道,“原本只要你完成约定,我什么都不会做。” 多少雌虫,即使被逼到了绝境,即使他们拥有轻易杀掉雄虫能力,但他们却宁愿就这么死去,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反抗。 陆墨笃定道:“成交。” 伊奇愣了愣,失笑道:“我还没说完,你就答应了?” 陆墨双手环胸,扬起下巴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做得到。” 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话,他站在明亮天光之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阴霾。 那是伊奇不曾见过,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画面。 就像是一座破败腐朽千年古堡,被藤蔓缠绕,被毒虫寄生,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潮湿腐败气味。 而在某一天,突然有人手执利斧,用力斩断了藤蔓,推开了生锈大门,带着一身温暖日光,闯入了古堡中。 “好……”伊奇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代替我保护我弟弟,那只苍诡族亚雌,我就将地点都告诉你。” —— 直播间观众,紧张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一只军舰小心地靠近了破碎窗户,舱门打开,一只穿着军装雌虫拿着扩音器,柔和声音传递了出去。 “不要激动,不要冲动,只要你放开雄虫,你开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满足。” 灰色头发雌虫冷冷地看着军雌,低声喝道:“给我一架军舰,还有一千万——要现金,不连号旧币。” “这……” 军雌脸上出现了为难神情:“请给我们一点时间筹备,你先放开雄虫。” 伊奇冷笑了一声。 被骗,都是自愿上当。就像他从前也曾天真地幻想过,只要他真为罗斯赚到一百万,他就能从罗斯手里拿回弟弟奴籍。 但现在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不需要军舰,也不需要钱,他只想带罗斯一起去地狱。 “好啊。”伊奇对军雌道:“我这就把‘陆墨’交出来。” 在所有人注视下,伊奇带着雄虫,缓缓往外探出了身子。 军雌浑身是汗,指挥着军舰一点点靠近窗户,想要交接雄虫。 胆敢挟持雄虫雌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至于根本没有人预料到,伊奇接下来动作。 在即将交接一瞬间,军雌看见一丝微笑掠过伊奇嘴角。 “他骗你们!他要带我死!” 一直安安静静罗斯暴起,或许是生死关头,激发了他全部力量,他挣开了伊奇掐着他喉咙手,吼道:“救我!!” 然而已经晚了,军雌眼睁睁地看着伊奇就这么带着罗斯,跳了下去! 他们就像断了翅膀鸟,直直地坠了下去。 军雌绝望地看着他们。 无数军雌从舱门中跃出,纷纷想要接住他们。但事发突然,紧急集合而来雌虫都在A级左右,速度和技巧不够,是无法救下那只雄虫。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低沉一声呼喊。 “凌!”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白色身影如疾驰箭,越过了所有军雌,在那只雄虫即将坠亡一刹那,精准地拉住了他们! 一个柔和而细腻缓冲后,银发雌虫轻轻扇动羽翼,带着他们重新飞了上来。 “第四军团部下?” 黑色墨镜已经被摘掉了,雌虫露出一双鲜红眼眸,目光落在了军雌肩章上。 军雌长大了嘴,连忙立正敬了一个礼:“是,军团长!” “你辛苦了。” 话是这么说,军雌却清清楚楚地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和戏谑,他在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偏偏第三军团军团长在这里啊?! 要死哦,照这位军团长脾气,他一定会跑到自家军团长面前,然后大肆宣扬他们今天表现是多么糟糕,然后他们就会被恼羞成怒第四军团军团长狠命锤一顿! 被分配去边疆也不是不可能事…… 噢漏!药丸! 凌在空中转了一个身,提着两只虫朝陆墨抖了抖:“接到了。” 伊奇脸色苍白地看着对方,心里忐忑不安。 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是反悔了?可是假如自己不死,被追查到底话,自己就没法隐瞒住弟弟身份,到时候…… 黑发雄虫站在窗口,他矜持地朝凌点了点头:“值得嘉奖表现。” 凌忍俊不禁道:“多谢您夸奖。” 银发红眸雌虫,黑发雄虫,在这一刻,他们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直播间里弹幕刷满了一片。 【哦哦哦哦哦!!】 【天哪!!我现在觉得他好帅了,对不起我以前竟然觉得他丑!】 【陆墨!陆墨!】 黑发雄虫伸出手,缓缓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冷翠双眸。 迎着朝阳,风吹散他额发,露出光洁额头。 伊奇和罗斯都瞪大了双眼,尤其是罗斯,他脸就好像死了一般:“你、你、你是——” 陆墨却没有理睬他,只是对伊奇道:“你要我保护你弟弟?” 伊奇缓缓地点了点头。 但是陆墨却拒绝了他。 “抱歉啊,我可不是什么良善雄虫,从来就没有保护过什么东西。我擅长另一方面……” 他朝伊奇伸出手:“假如你要我破坏些什么,我倒是很乐意达成这笔交易。” 伊奇呆呆地看着陆墨,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似。 “假如你无法理解话,我可以为您解释一下。” 轻快声音响起,伊奇转过头,只见凌对他眨了眨左眼,道:“比如说,为你除掉一些看不顺眼东西……” 伊奇:“……” 他瞳孔一缩,猛地转过头,对陆墨道:“交易条件改了!” 陆墨一歪脑袋:“请说。” 伊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只要你为我们铲除一切威胁,我愿意奉上一切钱财,不——” 他伸手按住胸口:“不止钱财,我生命,我灵魂,我意志,都奉献于您。” “交易达成。” 陆墨微微俯下身,朝伊奇行了一个礼。 然后他手腕一抖,一张凭证居然凭空地出现在了他手里。 他将凭证一丢,扔向了军雌,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疑惑地看着陆墨:“这是?” “我要举报这只雄虫。” 陆墨伸手一指罗斯:“第一,他伪造身份,以我名义到处招摇撞骗,毁坏了我名誉权。” “第二,他设下非法赌局,那就是我下注凭证。” 军雌冷汗涔涔。 在帝都里出了这么大纰漏,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陆墨作为主要受害者,要是追究起来,那才是真完了。 他诚恳地看着陆墨:“一切都是我们失职,我们会弥补您一切损失。” 要就是这句话。 “好,”陆墨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只雄虫名下一切财产,就尽数当做给我赔偿吧?” 罗斯怪叫一声,终于晕了过去。 军雌:“诶?” 就、就这么简单? 陆墨:“……” 他坚强地挺起了背,好不让他心虚溢出来。 就、就是这么蛮横!就是这么无理! 快,把十点渣渣值给我交出来! “谢谢您!” 军雌感动地一鞠躬,脑袋都要碰到膝盖了:“您慷慨仁慈,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祝您和军团长早日诞下健康雄崽!” 陆墨:“……” 他麻木地转过头,声音虚弱:“走吧,我亲爱雌君,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呢……” 嘤。 嘤嘤嘤。 猛男哭泣。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正值下午两点时分, 阳光最炙热时候。 日头将整个世界都照得发白。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天空蔚蓝如洗,连一只鸟儿都懒得飞过——它们都被晒得惫懒, 一只只地歇在树丛间、草地上。 树冠是一团浓郁绿,道路是一条细细白,路边有星星点点花, 增添了一些趣味性变化。 偶尔有精力旺盛雌虫幼崽,呼朋引伴地横穿过小径, 抱着皮球呼啦啦地跑进草地。 莫尔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这样热天, 他并没有关上窗户,反而大大地敞开着。并非他不怕热, 恰恰相反, 他现在已经全身都是汗了。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现在他心情十分轻快,像一只饱胀圆润气球, 要是没有绳子牵着, 就会飘飘忽忽往天上飞去。 他是如此地开怀, 以至于这个宽敞房间, 都让他觉得太渺小。必须要打开窗户, 看看这广阔天地,他才能抒发自己雀跃。 这几天,不断地有好消息传来。 他们大部队, 终于突破了虫皇剿灭,成功建立了自己基地! 听起来虽然很微小,但这个目标他们已经孜孜不倦地追求了近十年, 经历了不知多少失败——如今终于迈出了重要一步。 只要有了基地, 他们就能按部就班地发展壮大。 更加可喜是, 他们已经准备了太久,基地一建立,各方面需要全部都跟上了,整个局面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莫尔用力地握了一下拳,顺手抱起放在房间一角衣帽架,转着圈跳起了舞。 在这一切中,有一件事起到了相当关键作用。 经由莫尔手,所送出地图,正是一个极其重要基地地图。依靠着这张地图,他们以极小代价,就拿下了那座基地。 他又想起那一天…… 自己抱着惶恐不安心追上去,甚至做好了身份暴露准备,只求能将那份地图平安地送到同盟手里。 但是,那只看起来极为高傲,极为冷漠雄虫,却随手将地图抛给了自己。 “这东西是你吧?”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却并不打算戳穿。莫尔忐忑不安地在家里待了许久,但陆墨竟然真什么都没有做。 “啊啊啊——” 莫尔抱着衣帽架又转了一圈,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绯红,一头埋进了衣服里:“陆墨阁下!!” 在那之后,他又收集了无数陆墨资料,想要弄清陆墨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越是收集越是悚然心惊—— 他所在星球,是一颗行将就木荒星,但在他影响下,如今已经吸纳了众多流浪虫族,让他们得以生存下去,保存了最基本体面。 他不知多少次,拯救了精神海濒临毁灭雌虫,但他却从来没有索要丝毫报酬。 而出现在大众视野后,更是短短数月就一跃从D级雄虫,进阶成了A级雄虫! 尽管他总是一副不可接近冰冷模样,但莫尔并非是那些以貌取人虫族。相反地,他心中有了十足欣喜——那是从一堆砂砾中,挖掘出蒙尘宝珠欣喜。 陆墨阁下,一定是他们好同盟,他装出那样傲慢举止,或许是性格所致,又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但他一定要将陆墨阁下,争取到自己阵营里来。 回首过去,展望未来,莫尔心中感慨万千,张开口:“啊——” 他托起衣帽架支架,深情道:“我一定会俘获您心,陆墨阁下!!”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碗筷碎裂声。莫尔疑惑地回过头,只见他那亲爱雄父站在门口,双眼通红看着自己,明明是马上就要哭出来样子,却用力地憋住了。 “莫尔……我亲爱莫尔哟……” 男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艰难道:“原、原来你一直不挑选雌虫,就是因为这个吗?雄父没有别意思,可可可——” 忍住眼泪。 忍不住了。 不忍了。 男爵哇一声哭了出来:“可是陆墨已经有雌君了啊!!” 莫尔:“……” #雄父今天也在想奇奇怪怪东西# 桌上光屏,正在播放着陆墨最新视频。 高达数十米半空中,身材高挑雄虫缓缓来到破碎窗边,长风吹起他额发。 黑色墨镜被摘下,露出那双冷冽苍翠绿眸。 他向着满脸绝望雌虫伸出手,仿佛蛊惑人心恶魔,引诱着每一个落水疲惫旅者。 “交易达成。” 他微微勾起嘴角,又一只无辜灵魂落入了他深渊。 —————— “你们会什么?” 一番波折后,陆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下榻酒店。 比原定时间晚,还比原定时间多了两只虫。 房间是最顶级豪华客房,处处都透着奢华。陆墨顺势将手里袋子一丢——那袋子里装是从罗斯那里拿来财产转移证明,他就这样随手一丢,好像在丢什么垃圾似。 伊奇拉着弟弟手,站在房间里只觉得浑身都格格不入。 他谨慎地看着陆墨和凌,道:“您也看见了,我擅长赌博……” 凌此时正在房间四周搜查,这是他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环境里,第一件事就是确保安全。 听到伊奇话后,他检查动作一顿。 “好吧,”伊奇懊恼道,“如您所见,我擅长出千,这没什么好隐瞒,毕竟像您这样雄虫,应该早就知道了。” 陆墨:“……” 什么?? 他震惊得几乎要当场跳起来,原来你小子在出千你这个坏东西—— 但他不愧是专业,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当然,你那点小伎俩是逃不过我眼睛。” 伊奇尴尬地笑了笑。 就在刚刚,他将自己身心同灵魂,都献给了这位大人。但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多么地欣喜。 只有生长在黑暗里虫,才能越发深刻地感受到,这只名为陆墨雄虫,是多么地吸引他们。 这种情感,和爱慕毫无关系,只是纯粹……向往。 这是一种很奇妙感觉。所有雄虫或许性格有所不同,但有一点是共通:他们看着雌虫眼神,天然带着侵略。 就仿佛理所应当地,你要接受他们责骂,接受他们鄙夷,他们心血来潮关心你时,也是不容拒绝。 前一秒你或许还不认识这只雄虫,下一秒他可能会突然伸出手,捂住你额头:“你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而陆墨…… 他身上始终有一种微妙距离感。 就算站在你身边,他也对你无动于衷,就好像他没看到你一般。 或许在雄虫看来,陆墨这样性格相当冷漠,但在雌虫眼里,却代表了一种“安全感”。 不需要一直恐惧,恐惧着这只雄虫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恐惧着雄虫喜怒无常性子,恐惧着他把情绪发泄到自己身上。 在陆墨身边,能感受到前所未有安宁。 …… “虽然你在赌场上手法值得赞赏,但目前我并不需要。”雄虫皱起眉头,喃喃道:“除了出千,你什么都不会吗?” “噗通”一声,伊奇跪在了地上,深深将头抵在了地板上:“请主人责罚!” 亚雌看看陆墨,又看看哥哥,慌乱地也跪在了地上:“请主人责罚!” 陆墨脸色僵硬了一瞬,屁、股小幅度地抬了起来,但是又勉强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当、当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伊奇道:“连主人要求都不能满足,你确实应当被责罚。” 看吧。 一旦越过了安全距离,陆墨反而会更不安。 这是一只完全、完全无害雄虫。 陆墨清了清嗓子,转头喊道:“凌!” 凌放下手里东西,来到他身后,袖子擦过陆墨脸颊。 他低头看着陆墨:“雄主,是想要我来惩罚这只雌虫吗?” “这还需要我说么?” 陆墨不满地指责道:“我亲爱雌、君、阁下,你也该履行一次你职责了,总让雄虫来处理这种琐事,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请雄主先去用餐吧。您劳累一天,更何况处罚雌虫场面对于雄虫来说,有些血腥,不能污了您眼。” 陆墨:“……” 血血血血腥? 一瞬间,满清十大酷刑排着队从他脑海里奔腾而过。 还有个系统唯恐天下不乱,在他脑子里道:【不会不会,最多就是把这只雌虫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最后再这样那样!】 陆墨:=口= 他僵硬地站起身,凝视着凌双眼。 凌笑眯眯地与他对视,视线往下滑,危险地停在了陆墨薄唇上。 “嗯……”陆墨谨慎地说:“介于他如今是我财产之一,可不能折损了劳动力。” 凌朝他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事已至此,陆墨再也回不了头。 他转过身,流着宽面条一样泪,锤着自己隐隐作痛良心,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今天被人磕头了,会折寿。 要命要命要命。 …… 凌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叼在了嘴边,并没有点燃。 因为叼着烟,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作为一个合格雌君,自然要严格地执行雄主命令。” 伊奇依然跪在地上,背上肌肉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隆起:“请您责罚。” “我不太喜欢太长折磨,所以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 凌伸手,将袖子捋到小臂以上,白色手套和袖子之间,露出一小块皮肤。 手上属于雌君链子闪闪发亮。 他还穿着靴子,在没有确认安全之前,他从不脱下靴子。 如今,厚实靴底扣在木制地板上,笃笃,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了伊奇身上。 伊奇低着头,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喜怒无常雄虫,和因妒而发狂雌虫,到底哪种更可怕一些呢? 他也曾听说过,有雄虫疼爱美貌柔弱亚雌,冷落了他雌君。那只雌君嫉妒到发疯,竟然杀掉了亚雌。 “我……” 伊奇艰难地低着头,脑子飞快地转动。他要怎么才能在最快时间内,让雌君明白——自己确实对陆墨没有一丝爱慕,自己是不会威胁到他地位。 但无论如何,越是解释就越像是狡辩。 “咔哒。” 一声机扩声传来,伊奇感到一个冰冷东西抵在了自己脑袋上,一瞬间汗出如浆。 是枪。 “我试了很多方法,无论是鞭子、刀、剑,都很费劲。”凌声音十分愉悦,“还是这个最好使。” 亚雌紧张地抬起头,在看清一瞬间,瞳孔紧锁成了一点。 “求求你,”他吓得声音都在抖,伸手就要推开凌,“不要杀哥哥……要是哥哥哪里冒犯到您了,就来责罚我吧,求求您了!” 凌歪着脑袋,看着惶恐至极亚雌,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极其恶意笑。 “既然如此……” 他左手一翻,又一把枪对准了亚雌,一双红眸里没有丝毫怜悯:“那你们就一起来吧。” “砰——” 两声枪响,两只雌虫抽搐般地抖了一下,缓缓倒了下去。 …… 无数彩带碎屑在空中飞舞,最后铺满了整个房间。 凌双手一转,翻出漂亮枪花,然后干脆利落地插、回了腰后。 “多谢配合。” “……” 倒在地上伊奇缓缓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完好无缺。 转头一看,弟弟也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两虫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 凌抬手捂住了脸,笑得不行。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但是哈哈哈——” 他笑得坐在椅子上,歪歪扭扭,胸襟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精致锁骨。 烟都快笑掉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他喘、息着道:“但是,我实在是没忍住。” 伊奇:“……” 他看着凌眼神,逐渐从0-0变成了=-= 不,这只雌虫也很有病。 比陆墨更有病! “见面礼。”凌朝伊奇眨了眨眼,“年纪轻轻不要那么古板,死气沉沉对精神海稳定不利。” 伊奇:“……主人知道么?” 凌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他,他当然知道。” 伊奇无辜地睁大眼睛:“真么——” “好吧好吧,”凌举起手投降道:“吓到你们了真是抱歉,但毕竟是雄主命令么……”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把房间打扫干净,这就是对你们责罚。” 似乎是怕伊奇再说些什么,凌快速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我去找陆墨了,他一个人吃饭,恐怕又要生气。对了——待会儿会有东西送过来,这个房间是给你们住,不用担心别事。” 门干脆利落地关上,雌虫脚步声快速离去。 伊奇转过头,看着满地狼藉,亚雌已经半跪在地上,一点点去捡那些凌乱彩带。 伊奇无奈地笑了笑,也加入了弟弟。 “哥哥,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高兴。” “嗯?” “这里啊,”亚雌伸出手指,戳了戳伊奇眉间,“你这里,没有再拧巴了。” 伊奇怔怔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眉间。 亚雌歪着脑袋看他:“哥哥?” 伊奇盘腿坐起来,挠了挠后脑勺,仰着脖子望天花板。 “嗯……” 最后他一拍地板,咬牙切齿道:“高兴个屁嘞!” “诶?!!” —————— 酒店三楼,是就餐区。 陆墨坐在靠窗桌子边,外面夜幕渐渐升起,两轮巨大月亮悬挂在中天。 周围也有不少雄虫。陆墨在这里坐了五分钟,隔壁那桌雄虫,已经被不下六只雌虫搭讪了。 而陆墨这边…… 空、空、如、也。 陆墨得意地喝下一口汤,清澈汤底映出他脸,看呐! 这藐视众生眼神—— 这三分冷漠两分不羁四分轻蔑轻笑中,还带着一分厌世—— 还有这恰到好处地抬起下巴—— 就俩字,拿捏。 这幅表情,可是他特意练过。就连系统都被吓到过,哭着说想起了从前经验不足时,被某个世界大魔王硬生生地,将它从宿主精神海里扯了出来,陆墨笑容简直和那只大魔王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陆墨又有些生气起来。 所以为什么他都这么敬业了,为什么还是不给他渣渣值?! “雄主。” 一只带着手套手,从陆墨身后绕过来,阻止了陆墨用汤勺疯狂捣面包行径。 陆墨转过头,偏偏凌恰好低下头,似乎想和他说什么,两人唇瓣轻轻擦过。 凌:“……” 他耳畔微红,正要直起身,却被陆墨一把扯住了领口。 像是泄愤一般,陆墨用另一手按住了凌后脑勺,手指插、进绸缎般发丝间,将凌压向了自己。 “嘶——” “哦!!” “卧槽!!” 餐厅里惊呼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摄像机咔咔声,不绝于耳。 陆墨终于放开凌,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脸颊,道:“这是对你惩罚,谁让你不来呢?” 这可真是毫无理由指责。明明是他甩开凌,又命令凌去惩罚伊奇,最后还是他翻脸不认人,责怪起凌了。 真是可恶。 凌忍不住别过脑袋,略有些狼狈地擦去嘴角水渍,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陆墨往前倾了倾身:“你说什么?” “我说……” 就在这时,遥远天际边,深沉夜色里,有一束袅袅烟火升起。 在到达最高点一瞬间,灿烂烟花盛放,万千星火弥散。 降恩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一束束烟火接连盛开,所有虫族都纷纷看向了窗外,眼里盛满了对未来希望。 在斑斓光芒映衬下,陆墨怔怔地看着凌。 “陆墨,你刚刚看起来,很想要亲我样子。” 凌左手拉住了一缕发丝,揉弄了一下,然后说:“我是说,在房间里时候,所以……” 陆墨:“……” 他转过头,看着满天烟火:“烟花倒是挺漂亮……” “嗯,每年都很漂亮。” 陆墨双手都撑着脸颊,手心滚烫。 有、有那么明显吗?!!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关于进阶这件事, 陆墨向来不怎么上心。 这可让系统操碎了心,它从未见过这么咸鱼宿主。 从前那些宿主, 哪个不是志向高远,卧薪尝胆? 系统对某一位宿主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是一个修真世界,那位宿主七岁炼气,九岁筑基,一过十八就麻利地结了金丹,然后就马不停蹄地五十年元婴,八十年化神,一百年就破碎虚空飞升去了—— 系统在一百年里跟那位宿主一共就说了三句话。 您好, 我是您系统。 这是您任务列表和攻略指南。 恭喜宿主飞升。 …… 这要换了陆墨, 估计到老死都不一定能走出新手村。 对此陆墨表示了反对意见:“希望你能正视一下, 我在两个月内一跃成为高贵A级雄虫这件事。” “好棒棒哦——”系统拉长了声音,假如它是个人, 现在一定垮着一张批脸,“你知道在A级之上还有多少级吗!!” 陆墨老神在在道:“说来听听。” 系统一个个数道:“A级上去是S级, S级你以为就到顶啦?还有SS级,SSS级,天哪, 光是想想我都要崩溃啦!” “你这是本末倒置。”陆墨啧舌道:“SSS级又有什么用, 还会扣我渣渣值。” “可是进阶有大礼包哦。”系统幽幽道:“你都不好奇吗?以你那种氪命抽卡气势,一定能抽出很好东西哦。” 陆墨:“……” 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丝心动。 系统趁机撺掇道:“心动不如心动,现在就有一个绝佳机会摆在我们面前!!” 它声音是如此慷慨激昂, 与此同时, 更加慷慨激昂背景音乐在陆墨脑海里扬起—— 陆墨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什么机会?” “刺、杀、母、虫!” 陆墨:“……” 闭嘴吧你。 系统不满地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警告你啊, 你想接近母虫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啦!” 陆墨恍然大悟。 虽然系统一向聒噪, 但很少像今天一样,从一大早开始就不停地比比叨比比叨,吵得他头都要晕了。 原来目在这。 陆墨敷衍道:“好好好,我会考虑您意见,现在您就让我好好地看一下现场吧。” 系统听了,顿时开心地“嘿嘿”了一声:“你终于想通啦。” “嗯嗯嗯对对对是是。” 陆墨坐在看台上,虫族不愧是一个简单粗暴至极种族,就连最重要降恩仪式,都是如此地不做作。 胜者只有一个,而规则非常简单。 谁能在竞技场里站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没有先后顺序,是纯粹车轮战。 在车轮战里,越早上去越是吃亏。但从开始到现在过去了一个早上,场内气氛一直很是火热,不断地有挑战者上台,不断地有失败者被踢出场。 毕竟这也是一个展示自己机会呢!万一就吸引到某只高等雄虫了呢?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嘛。 很多雌虫都是抱着这样想法,才来参加降恩仪式。 陆墨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环形竞技场,但可以容纳数十万观众。 其他座位都是露天,但陆墨所在这一块区域,是为高等雄虫特供。坚硬玻璃围成一个小小空间,隔绝了外面沸反盈天欢呼声。 不时有雌虫,在欢呼间隙中,偷偷转过头,用良好视力窥视着这一片。 黑发绿眸雄虫面容冷淡,他坐在长椅上,修长双腿交叠,手执一个素白杯子,杯中热气袅袅。 喝一口。 雄虫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在了一边桌子上,眉头都皱起来了。 看起来是很不喜欢样子。 就在这时,场内欢呼声忽然抬高了不止一个高度,尖叫声几乎要将竞技场都掀翻了! 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场内。 他穿着黑色军服,手上戴着白色手套,标志性银发和红眸在一瞬间就表明了他身份—— 第三军团军团长。 凌。 “卧槽!今年居然能看到他!我是在做梦吗不是吧?” “什么……他不是出了名注孤生吗?!” “你丫是村里刚通网吗?他都结婚那么久了!” 在全场欢呼声中,银发雌虫转头看向某一个方向,缓缓摘下军帽,倒扣在了胸膛上。 他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礼,这是虫族里最古老,也是最崇高礼节。 将一切胜利献给您。 将一切爱意献给您。 我将为您而战。 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场内声浪简直就像汹涌波涛,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更比一波高,一层层覆压而来,把人都冲晕了。 但在场观众里,但凡是熟识凌,不仅没有尖叫,反而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嗯? 见鬼了!你居然是这种雌虫! 玻璃房间,黑发雄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耳朵,被淡粉色染透了。那双绿眸闪闪烁烁,飘忽不定。 他又拿起了那杯冒着热气瓷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但他动作透着一股子僵硬味道,就好像是为了掩饰内心波动一般,连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哩。 …… 凌直起身,将军帽重新戴上,这才看向他对手。 有点眼熟…… 对方轻轻喘着气,尽管他是一只B级雌虫,但从方才战斗中可以看出,他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甚至将许多A级雌虫都打败了。 “我听说你很厉害,能和你战斗真是太好了。”雌虫眼睛里爆发出一阵光芒:“我名唤灰羽,在此向你挑战!” 凌还是没想起来,这股眼熟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从腰后抽出细长刀,颔首道:“凌。” “不过你也不用太记着,”凌笑眯眯道,“我作恶多端,被人骂多了总打喷嚏,所以不太爱报名字。” 雪亮刀锋在日光下泛出一道冷光—— —— 场内漂浮着无数球型摄像机,将这一道冷光播向了整个虫族,只要是能接受到信号地方,都能看到。 当然包括那端坐于宝座之上,屹立于虫族顶点,最尊贵虫皇陛下。 他站在一扇紧闭石门前,脸色十分难看。 假如可以,他真不想来这个地方…… “陛下……” 虫皇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 “是。” 直到身边所有随从都离开了,虫皇这才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这扇厚重石门。 随着沉闷开门声,石门敞开了一道缝隙。 浓郁雾气从缝隙中,翻卷着倾斜而出,这雾气挟裹着甜蜜芬芳,足以让每一只虫族都心神摇曳。 虫皇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他将石门推开,里面一切都出现在眼前。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射出斑斓五彩光芒。 一尊巨大白色石像立于正中央,足有七八米高。石像有着绝美容颜,眼睛微阖,神情是那样地圣洁,又是那样地悲悯。 这是虫族母虫雕像,他爱着每一只虫族。 在神像面前,有一个十分巨大浴池,那浓郁雾气,就是从这里溢散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雾气中有一个纤弱身影。 虫皇关上门,他缓步来到浴池边,单膝跪下。 “至高无上大人,不知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哗啦—— 哗啦—— 随着水流声,那个影影绰绰身影拨开雾气,越发清晰起来。 “我亲爱虫皇大人啊……” 空灵声音回荡着,每一个听到人都会为之落泪。 一只纤细美丽手探出雾气,莹润水滴从那白皙娇嫩皮肤上落下,在地上砸出小小水花。 这只宛如艺术品般手,轻轻搭在了虫皇肩膀上。 虫皇脸难以忍受地扭曲了一瞬,仿佛被什么恶心至极东西缠上了一般。 从雾气中,一张和雕像一模一样脸出现在虫皇面前,但这张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圣洁气息,反而充满了最令人作呕贪念。 他裂开嘴,声音充满了抑制不住欲、望。 “三年了,我好久没有尝到高等雄虫滋味了。” 母虫歪着脑袋,幅度大得可怕,好似扭断了脖子一样,那双美丽至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虫皇:“我好饿啊,我亲爱小朱彼安,你看啊……” 他微微一动手臂,那美丽手臂只不过离开了浴池一会儿,就不复先前莹润,仿佛年久失修石像一般,裂出了一道道痕迹。 “我需要新鲜血肉,否则我会被抽干。” 虫皇闭了闭眼,低声道:“请您忍耐一下,A级雄虫不是那么容易得到。” “关我什么事!!!” 母虫嘶吼出声,他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了:“我已经做到了我承诺,你——只要你活着,你永远都会是我唯一承认虫皇,我做到了!而你呢?你连一只雄虫都弄不到,还要我每年都降恩给那些下等虫子!” 他情绪在短短一瞬间,就能变得极度狂躁。 但也只在一瞬间,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我要求也不高嘛……”母虫撅着嘴,委委屈屈道:“现在那个竞技场里,不是有大把大把雄虫吗?随便抓一只来就可以了。” 他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仿佛一个镜子般,逐渐映照出了竞技场情况。 “看嘛,这里明明有这么多雄虫……咦?” 镜子里,一只黑发绿眸雄虫吸引了母虫注意。他看着看着,眼睛逐渐睁大,眼底一点点渗出血腥欲、望来:“唔……这一只……” “这只不行!!”虫皇下意识喊出了声。 “……” 母虫缓缓转过头,眯起眼睛道:“你说什么?” 虫皇抿起了嘴。 只有陆墨不行。 他能进阶全部希望,都在那只克莱因虫身上,假如陆墨死了,那只克莱因虫也会因为血契作用,在一瞬间死掉! 崩溃凌才有用,死掉克莱因虫,就断绝了他一切希望。 “请您,换一只雄虫吧。” 母虫恶狠狠地盯着虫皇,那执拗模样,如同得不到想要东西幼童,毫不掩饰他愤怒。 就在虫皇以为,母虫一定会发火时候,母虫却忽然笑了出来。 “好吧,我答应你。” “但门外那只雄虫,就当做替代品吧,好不好?” 虫皇垂下眸道:“好。” 浑浊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虫皇推开门,脸上露出了和蔼微笑,道:“宋简书,你怎么来了。” 黑发黑眼雄虫连忙站了起来。 和从前相比,他憔悴了不少,看起来狼狈得很,完全不像一只A级雄虫。 “陛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叮!剧情结束, 世界即将关闭。】 随着系统的声音,整个世界开始慢慢地坍塌。 起初只是一串串的金色光点,如同沙漏里的沙一般, 从天上细细地垂落下来。 陆墨伸出手,金色的光点在他手心里堆积, 然后沿着手掌边缘,滑落了下去。 他抬起头, 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在万里晴空的蓝天中,出现了一个破碎的洞口, 洞口的边缘不断有金光落下。 随着金光的掉落,这黑洞快速地扩大, 吞噬着天空。 就好像砂砾堆成的世界, 风一吹,就要消逝而去。 【恭喜宿主在本次攻略中成功获取到大量渣渣值,将会兑换成本世界货币~】 系统的声音飘飘乎乎,甜甜蜜蜜,让陆墨想起庆典时,飘在天空中的粉红气球。 欢快的背景曲响起, 钢琴声如同马蹄, 哒哒哒地敲击着陆墨的脑海。 陆墨站在金色的沙堆中, 小小的玻璃房里,他就要被金沙淹没。 隔着玻璃门,陆墨朝凌挥了挥手。 “我亲爱的雌君, 有一句话我始终没有对你说。” 陆墨弯起眼睛,第一次对凌露出了真正温和的笑容:“我能遇到你, 真是太好了。” 他这辈子, 都不会忘记这段神奇的经历。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在有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有一只漂亮至极的雌虫,让他第一次觉得—— 人生并不孤独。 金色的光芒淹过了凌,陆墨脚下一轻,陷入了黑暗。 他在黑暗中,随着无形的暗流到处飘荡。 手腕上传来软乎乎的触感,陆墨睁开眼,只见黑暗中一个白色的柔软团子,伸出短短小小的爪子,握住了他的手。 陆墨惊诧道:“系统?” “哼哼哼!” 白色的团子得意地晃了一下圆滚滚的身子,道:“怎么样,被本系统伟岸的身姿震撼到了吧?!当然我允许你现在跪下来,无需羞涩无需惶恐,尽情地向本系统表达你的敬意吧!” 陆墨棒读道:“确实,第一次见到您这般……的系统,实在是叫我大吃一惊。” 系统浑身的毛都变得蓬松了:“看、看在你这么诚实的情况下,我可以少拿一点提成,多给你三——二——嗯,多给你一成好了!” 陆墨笑得乐不可支:“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系统。” 系统拉着陆墨,在无边的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条路。 这条路由无数个阶梯构成,每一个阶梯如同宝石一般,散发着莹莹的白光。陆墨落在阶梯上,发出“叮”的一声,他看向路的尽头,那里有着一道珍珠般美丽的门。 他们无声地沿着阶梯,一步步向前走,直到来到门前。 “来吧,只要通过这道门,你就能回家啦。” 系统小幅度地用肚子蹭了蹭陆墨的手,感慨道:“我终于把你拉扯大了呜呜呜,虽然你总是很咸鱼,虽然你最后也只是一只A级雄虫,但是呜呜呜我真的好感动啊……” 陆墨笑了笑,用手揉了揉系统的脑袋。 虽然这只系统很不靠谱,但至少在陪伴他三年又三个月的时间里,它总是很努力地为自己着想。 跨过这道门,一切就都结束了。 陆墨深吸一口气,左脚迈入了门中。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清脆的,仿佛玻璃破碎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叮当。” “叮当。” “叮当。” 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急,吓得系统的毛都炸开了:“咦?发生什么事了!” 陆墨回过头,只见那宝石般的阶梯,正在不断地碎裂。 系统傻了,一脑袋撞在陆墨的背上,努力要将他推进门里:“快走,陆墨快走啊!” 然而只是这么一瞬间,脚下的阶梯就齐齐地碎裂了! 陆墨睁大眼,朝系统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时候,他整个人就随着碎裂的阶梯一起,坠落了下去—— “系统!!” 他被黑暗吞噬了。 系统小小的黑色眼睛都湿润了,它彷徨无措地看了看门,那门正在缓缓地消逝,又低头看着陆墨消失的方向。 它急得在空中团团转了一圈,留恋地看了一眼门,终于一跺脚,朝着陆墨的方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 “哈——哈——” 陆墨猛地睁开眼,颤抖着手捂住了心脏。 他还以为自己要坠落到哪里去了…… 脚下是熟悉的地板,温暖的日光照耀着他,让他蜷缩的心脏终于舒展开来,在胸腔中一声声有力沉稳地跳动。 他还活着。 视线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陆墨……” 凌的声音将陆墨从思绪中拉回来,陆墨抬起头,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后睁大了眼睛。 坚硬的玻璃门被破开,无数的玻璃碎片散落满地,盈盈生辉。 凌站在破碎的门前,双手毫无顾忌地撑在洞口上,尖锐的玻璃划破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他白色的手套。 然后,鲜血顺着手套,沿着玻璃一点点流下来,在地上积起了小小的一滩血洼。 凌低着头,逆光而站。 他的影子被拉长,覆在陆墨的身上,陆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能看出,凌在微微地打颤。 “叮当。” 凌缓缓抬起脚,一脚踢碎了玻璃的一角,走进了小小的玻璃房中。 陆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被鲜血浸透的手掌,穿过陆墨的脸侧,按在了他身后的玻璃墙壁上。 “陆墨……” 凌的声音干哑至极,仿佛一张脆弱的纸,轻轻一碰就会撕裂。 陆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我不是——” 话音未落,凌高大的身躯一软,跌进了陆墨的怀里。 陆墨怔怔地靠在墙上,怀里的雌虫还在不断地发抖,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玻璃房。 雌虫像是完全脱了力,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陆墨的身上,但即使如此,他也努力地将脸更深地——更深地——埋进陆墨的胸膛里,紧紧地和陆墨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 陆墨垂下眸,僵硬的双手抬起,轻轻地环住了凌。 “陆墨,你、你要去哪里?” 陆墨的衬衣被打湿了,凌的手用力地揪紧了他衣服的一角,破碎的手套缝隙中,露出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节。 “你不是说过的吗?” 凌哽咽着说:“你说过的,我永远都不能从你身边逃走,我没有逃……” “我明明都照做了,你说的话,我都好好记住了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丢下我……” 他的手抖得厉害,慢慢地抬起头来。 红色的双眸中满是眼泪,银色的眼睫被打湿,凌微微张着口,一点一点抽着气,哭得无声无息。 只有幼崽才会这么哭,崩溃到极点,害怕到极点,失去了一切成年雌虫的自制力,连掩饰都做不到了。 假如陆墨此时推开他——不,甚至不需要推开他,只需要冷下脸,都足以让雌虫彻底崩溃。 他如同引颈受戮的囚犯,等待着陆墨的宣判。 陆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伸出手,按住凌的后脑勺,将他拉向了自己。两人鼻尖相触,陆墨轻声道:“我该怎么办呢?” 凌闭上眼睛,努力去碰陆墨的唇。 “陆墨,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哪里都可以,你不能赶我走。”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既害怕陆墨离开,又害怕陆墨生气,柔软的唇瓣不停地颤抖,咸涩冰凉的泪水顺着缝隙渗入口中。 陆墨再一次捂住了心口,心跳从未有如此之快。 他已经彻底完了,他再也不能放开凌了。 假如他离开的话,凌一定会死的。 ……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虫族都看傻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上一秒凌刚打倒了灰羽,大家还在为他欢呼,下一秒就见凌的脸色惨白,张开双翼飞向了雄虫观战台上。 他发了疯一样地打碎玻璃——老天,那可是特制的玻璃,为了保护雄虫的安危,用上爆破□□都不一定能打开! 难道是雄虫发生了什么事么?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雄虫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可见单纯只是凌在抽风而已。 真是……太过分了! 平时的话就算了,在降恩仪式的选拔赛上,居然这样轻视比赛,直接离开了赛场?这就是第三军团军团长的作风? 无视虫族最重要的道德,轻易放弃了其他虫族翘首以盼的恩典,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和雄虫亲密一番? 就算是恋爱脑,也太让人生气了吧! 一时间,观众台上所有虫族低着头,窃窃私语。 而这一场比赛,自然在网上也有直播间,直播间里的弹幕那就直白多了。 【无语了简直,恋爱脑真恶心。】 【已经开始生气了,这是论坛上无脑小说看多了么?智商呢?】 【陆墨问题更大吧,估计是他对军团长下了什么命令,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异常?】 【这一对就是煞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是他们的事业粉啊,这种操作真是把我昨夜饭都呕出来了!】 …… 于此同时,陆墨听到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不断响起—— 【叮,受到上万虫族谴责,渣渣值增加一千!】 【叮,违背了虫族的期待,渣渣值加一万!】 【叮,达成“愤怒”成就,渣渣值额外增加一万!】 【叮,渣渣等级突破!即将突破成为S级雄虫!】 诶? 等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有风升起,陆墨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淡淡的白光从他脚下交织着,快速地织出白色的蛋壳,眼见着就要将陆墨包裹进去。 在凌惊讶的注视下,陆墨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伸出手,碰了碰凌的唇瓣,道:“我很快就回来。” 蛋壳终于将他全部包裹了进去。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个白色的蛋壳。 会、会成功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偌大的竞技场里, 足足容纳了数十万只虫族,但现在却安静得可怕,连最轻微的风声也清晰可闻。 所有虫族的视线, 都齐刷刷投向了那颗白色的蛋。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在他们以为军团长要摘得桂冠时, 凌却突然离开了场地;在他们愤怒地以为——军团长只不过是一只恋爱脑的雌虫时, 他的雄主却突然地开始了进阶。 银发的雌虫静静地站在蛋旁边,右手执刀,就如同一位最忠诚的骑士, 守护着他最珍贵的至宝。 原来如此……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即使胜利近在咫尺, 甚至上一秒还在全身心地投入战斗,在这样的情况下, 军团长居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雄虫的异样。 扪心自问, 在场的有哪一只雌虫,能做到这一步的? 更何况母虫的恩典, 更是所有雌虫都追求的目标。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军团长不肯让雄虫有一点点风险,竟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恩典。 但凡他有一点犹豫, 雄虫都可能进阶失败!毕竟每一只雄虫都是那样地脆弱,而这更是史无前例的向S级发起了冲击! 天哪! 这是何等的——何等美妙的爱情! #无论何时, 无论何事, 我都会披荆斩棘,来到你身边—— ——而我, 只要有你在身边, 我就能无惧一切# 观众们缓缓地伸出手, 吧嗒一下捂住了嘴, 眼中泪光闪闪。 而直播间里的弹幕, 更是把心声都打在了公屏上。 【救命!磕到了磕到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我逐渐开始相信爱情!】 【从未想过,这种堪比烂俗论坛小说的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了……】 在这一刻,某种激烈无比的心情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每一位观众的心。他们艰难地张大嘴,急促地喘、息着,全身都在战栗。 想要呐喊,想要尖叫,嘴角完全压不下来! 虫族的情绪波动向来寡淡,他们能忍受剧烈的疼痛,却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情绪,当下就有几只虫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但这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和陆墨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雄虫罢辽。 “陆墨呜呜呜怎么办呀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系统的声音都在抖:“我没有把你带回去,你要是永远留在这里了可怎么办啊QAQ” 陆墨盘腿坐在蛋壳里,单手撑着下巴,神情轻松地说:“其实……也没那么糟?” 系统打了个哭嗝:“诶……诶?” “仔细一想,其实我在现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陆墨掰着指头数:“我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就算我死了,估计都是警察出于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心,来给我收尸的。” 系统:“……” 它语气沉重地说:“天哪……你的人生居然失败到了这种程度呢。” 陆墨脸色萧瑟:“这种话你可以不说的。” 系统心虚地小声bb:“对不起,没忍住……” 陆墨叹了一口气,又道:“而且,我为什么要攒渣渣值,还不是为了换钱么?可我在这里已经这么有钱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系统讷讷道:“但是你还记得吗?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哦,你会永远被困在一本书里的……” “那也没什么不好。” 陆墨低下头,闷笑出声:“系统,我是自愿留下来的。当时,我是来得及离开的,但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系统:“什么事?”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庄周梦蝶的故事。” 庄周在梦里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里他感到无比的愉悦和快乐,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庄周。梦醒后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庄周。 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了庄周。 梦或许是假的,但那些快乐却是真真切切的。 陆墨抬起头,手掌贴上蛋壳的内壁,他知道凌就在那里。他喃喃道:“就算其他都是假的,但凌是真的。” 假如回到真实的世界,代价是要失去凌的话,那他宁愿永远沉溺在这虚假的幻境里。 系统:“……” 虽然它没听懂,但它大受震撼。 “好、好吧……”它迟疑道:“假如你坚持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但一定要考虑好哦?假如我走了,你就算后悔也没有用了。” 陆墨沉吟道:“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鸭?” 陆墨笑眯眯道:“帮我进阶吧,在你离开之前进阶到SS级……之类的?” 系统当时就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天哪!!陆墨!!你终于知道奋起了!老实说我真的好难过,你总是那么不上进,我操心操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假如说我有头发这种东西的话!” “放心吧!”系统自信满满,摩拳擦掌道,“在这一方面,不会有比我更专业的系统了,我的行为准则就是不择手段,为了升级哪怕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你就等着看吧!” 陆墨:“……” 不,还请千万别这样做。 他闭上眼,意识逐渐朦胧起来…… 与此同时,在场的虫族都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 看着那颗圆润的蛋,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们心跳得飞快,却又无处发泄,焦躁地只能用力绷紧肌肉,用脚跟在地面上狠狠地磨蹭。 明明知道的,虫族千年以来,向S级发起冲击的雄虫,并不在少数。 但是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雄虫成功。而一旦进阶失败,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精神力紊乱且不提,等级还会从A级上位滑落到A级下位。 刚开始还有一些天赋极高的雄虫,他们自信满满,准备充分,在最巅峰的年纪进行了进阶,可得到的都是惨痛的后果。 一次次的失败笼罩在整个虫族头顶,如同挥之不去的阴云。 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只有年老的雄虫,寿命将尽了才会冲击进阶。在这个时候,虫族就会再次地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 然后,希望再一次熄灭。 千年了,在这样的残酷事实下,他们开始逐渐产生了错觉。S级雄虫,其实是不存在的吧?完全只是编纂出来的传说吧? 千年的压抑,千年的失落,千年的悲痛,将所有虫族的期待都压到了最低。 因此,当真正的希望来临时,在所有虫族的心里,那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希冀和渴望,就如疯长了一个秋天的野草,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燃起连天的火幕来! 所有人都紧握着双手,抵在胸前,闭上眼祈祷—— 虫神啊,假如您还垂怜虫族。 假如您没有完全抛弃虫族。 假如您还有一丝眷恋。 我在此向您祈祷,求您怜悯我们,求您赐福予我们,保佑这位尊贵的雄虫,让他一切顺遂吧。 看台上,一片接着一片,人们垂首,深深地弯下脖颈,祈求着奇迹的出现。 有幼崽左右转动着脑袋,他们还不是很懂事,但他们也跟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用稚嫩的声音祈祷道—— 虫神呀,你要是让他进阶成功了的话,我愿意一年以内都不吃甜食。 我保证! 千年之后的场景,逐渐地和千年之前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千年之前,他们身着素袍,跪在巨大的神像前,热烈的篝火将半边的夜色都照得通红。 千年之后,他们坐在一起,在明亮的天光之下,垂首向已经离去的虫神祈祷。 凌安静地站在陆墨身边,神情安定。 “我很快就回来。” 他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惶恐,陆墨既然这样说了,那他就会等——一直等下去。 时间缓慢地流逝,日头慢吞吞地,从中天向西边落了下去。当第一抹红霞出现在天边时,当倦鸟归林,发出第一声鸣叫时,当远处的钟声,敲响了第一下时,凌在这纷扰的声音中,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 蛋壳裂开了一条缝。 所有虫族都睁大了眼,急迫地看着蛋壳。 起初是一条很小的缝隙,很快就扩散到整个蛋壳表面,出现了网状的裂痕。 咔嚓。 咔嚓。 咔嚓。 所有观众都很急切,希望能尽快地看到结果,但经年累月的挫败又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生出了逃避的心,希望慢一点,假如失败了,那也可以晚一秒再痛苦。 但不管他们如何希冀,蛋壳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随着最后长而喑哑的一道碎裂声,蛋壳缓缓地裂成了两半。 在众人期待又惶恐的注视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黑色的头发微微蜷曲,映照着一双冷翠的双眸,他的神情冷峻,似乎和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站在一地碎屑中,朝他的雌君伸出了手。 “凌,我回来了。” 手心朝上,那是邀请的姿势。 银发红眸的雌虫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直到陆墨小小地“啧”了一声,凌终于弯起眼睛,将手放了上去。 “欢迎回来,我的雄主。” ……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完全的震撼。 无关容貌,无关体型,他依然是那样的冷漠,但只要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会下意识产生臣服的心。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此之前,所有虫族对S级雄虫的想象虽然各不相同,但唯有一点是公认的。 他一定拥有最完美的容颜,最吸引虫族的特质,只要看到他,所有虫族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没有人想过,原来是这样的。 没有顶级的容颜,也没有完美的性格,他的确吸引了所有虫族的目光,但越是吸引,越是惶恐,越是想要靠近,越是不敢靠近。 会失望吗? 完全不会!!! 起初的震惊过去以后,看向陆墨的眼神渐渐变得狂热了起来! 这才是属于S级雄虫的气势,这才是虫族真正的本质—— 我见,我至,我征服。 “是……S级啊!” 终于有人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就是那颗火星,瞬间引燃了所有虫族心里疯长的野草,尖叫声,欢呼声,痛哭声混杂成一团,所有虫族纷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们互相拥抱,互相亲吻,互相擦拭着眼泪。 时隔千年之后,终于又出现了S级的雄虫! 虫神,终究没有抛弃虫族! 至于直播间,早就瘫痪了,所有蹲在直播间的观众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痛骂着这不靠谱的服务器。 他们只能一遍遍地刷新着界面,在心里回味着那惊鸿一瞥。 但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接下来错过了什么,那估计会气到想要连夜化身杀手,刺杀服务器的管理员。 ——在整个竞技场都欢腾的时候,一个尊贵的身影在最高处出现,他穿着华丽的长袍,穿过人群,向陆墨走来。 衣袍上,金线织成太阳,银线织成月亮,无数的星云簇拥着太阳和月亮。 虫皇浑浊的黄色眼睛深深地注视着陆墨,慈祥地说:“我亲爱的孩子,我以你为荣。” 陆墨:“……” 他的心里,突然划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不幸的是,他的预感,在危机来临时,总是那么地精准。 果不其然,虫皇紧接着道:“感谢你为虫族做的一切,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我都为你感到骄傲,孩子。” 陆墨:…… 陆墨:=口= 你想说什么??我警告你啊,你少给我翻旧账啊! 你这个大坏蛋,快离我远一点啊啊啊啊!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陆墨僵硬地看着虫皇:“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陆墨的生存守则之一:当你发现事态逐渐不对时, 装傻吧,装傻就完事了。 只要你的态度足够坚决,只要你坚持否定一切, 对方也会被你影响,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陆墨彬彬有礼地说:“感谢我为虫族做的一切?我想您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我从出生到现在, 从未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所做的一切, 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利,若是有谁胆敢阻挡我……”陆墨眯起眼睛, 语气危险,“那我一定要让他明白, 什么叫悔不当初。” “假如老天有眼, 假如虫神没有打瞌睡, 假如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我的所作所为足够让我下到地狱里,沉沦到最底层, 永世不得翻身。只可惜——” 陆墨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 语调轻快, 但说的话却是如此地恶劣,完完全全的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模样,叫人看了就牙痒痒, 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 “只可惜啊,”陆墨优雅地伸出手,抻了抻袖子, 慢条斯理道:“这世上总是如此不公平, 像我这种雄虫, 反而成了S级的雄虫呢。” 抻袖子的手, 微微颤抖。 陆墨维持着高贵冷艳的笑容, 心里已经开始满地打滚了。 ——卧槽! 就他这个演技,还有谁?!还有谁?! 他已经天下无敌啦! 哈哈哈! 系统也在嗷嗷叫:【陆墨,我一定要给你颁十座小金人的奖项!你值得!】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虫皇,等待着渣渣值的入账。 然而令他心惊肉跳的是,虫皇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总是如此,才叫大家误会了你。” 陆墨:“……” 你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陆墨琢磨明白,虫皇转过身,面向所有的观众,扬声道:“诸位,或许在此之前,你们对陆墨许多不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精神力的帮助下,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耳中。 “你们觉得他离经叛道,毫无道德,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即使到了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不平吧?” “为什么偏偏是陆墨?为什么偏偏是他成了S级的雄虫?假如是宋简书的话,那就更好了,是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说中了不少观众的心思,他们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虫皇轻笑了一声,在陆墨越发僵硬的脸色中,缓缓道:“可我要说的是,你们都误解了他,他所做的一切,比任何一只雄虫都配得上他S级的身份。” 此话一出,众人讶然不已,观众席上传来了低低的讨论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什么,我以为论坛上说的那些都是编的,看起来真的太假了……难道是真的?” “什么论坛?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就是……” 在所有人都在动摇的时候,没人发现站在陆墨身边的凌,神情十分奇怪。 他冷冷地看着虫皇,那双鸽血宝石般的眼睛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这种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尊贵的虫皇陛下,反倒是像在看什么令他作呕的东西一般。 他的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完全不怕被虫皇发现似的。 若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做到,只用三言两语,就改变整个局势的走向,那一定是虫皇。 他就好像有什么魔力,能轻易地操纵别人的思想,再坚定的虫族也会为他动摇,再冷硬的虫族也会被他感动。 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他自信能杀了虫皇,但他没有把握,陆墨会如何想。 他焦躁地咬着牙,心里有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在虫皇影响到陆墨之前,索性先杀了虫皇吧,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对啊。 就像一团怎么解也解不开的线团,既然解不开,那就直接剪断吧! 这样的想法简直就像醉人的美酒,让凌瞬间陷入了恍恍惚惚的迷醉状态,左手微微下垂,一柄枪从他的袖口中滑出,被他稳稳地握住了。 但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凌却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了陆墨。 然后看到了比他更加绝望的陆墨。 凌:“……” 黑发绿眸的雄虫,面无表情地看着虫皇,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样地高贵冷艳,但凌却仿佛看到了陆墨的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丧”字。 唔…… 就像这样: 陆墨:=-= 凌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也知道陆墨相当地痛苦,但他却在一瞬间脱离了那股近乎疯狂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墨听到他的笑声,幽幽地转过头,声音波澜不惊:“我亲爱的雌君,我现在心情不是很爽利,所以我希望您能稍微注意一下。” 他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不要再笑了。” 凌相当努力地压住了笑容:“是,雄主。” 陆墨气鼓鼓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凌,以此表示他的不满。 这一切看起来虽然很漫长,但实际上不过是过去了十几秒。 虫皇见所有人的反应都和他预料得如出一辙,终于在大家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知道陆墨的呢?是那几个视频?还是道听途说?甚至只是空穴来风的一些谣言?” “你们之中,并没有人真正接触过陆墨吧?” “所以,其实你们并不知道,陆墨继承他雄父的财产后,第一件事就是修缮了荒星上的港口。” “你们也不会知道,在他还是D级雄虫的时候,就用精神力挽救了多少雌虫濒临崩溃的精神海。” “你们更不会知道,他救下了多少曾经是天之骄子,却不慎跌入尘埃的雌虫。” 虫皇张开双手,道:“我的孩子们,我深深地爱着你们之中任何一位,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亦或是亚雌,你们都是我珍贵的孩子。我衷心地祝福你们,愿虫神赐予你们明亮的眼睛,让你们不至于被表象迷惑。” “你们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事,每当你们感到困惑时,都要谨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虫皇的声音充满了悲悯:“你们无须因为陆墨的身份,而勉强自己去接受他,因为——” “他本就是极好的一只雄虫。” 伴随着场内逐渐响起的啜泣声,连风都因此而变得十分温柔,感动如同涓涓溪流,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当然,还有陆墨脑海中叮个不停的系统提示声。 【叮,彻底地完全地洗白了,渣渣值扣十万!】 【叮,白莲人设屹立不倒,渣渣值扣五万!】 【叮,收获了数以万计的忏悔,渣渣值扣八万!】 …… 渣渣值掉落的速度,就像超级大熊市的股票,咔嚓一下就垮了。 而陆墨的脸色,也和股票一样,油绿油绿的。 心痛到不能呼吸。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他容易么他?!就不能让他好好地安安心心地做个渣渣吗?!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真的太坏了! 系统:【……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陆墨:【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而此时的虫皇,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十分满意。 一切都和他预料得一模一样。陆墨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误解,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但他偏偏还一如既往地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不断地对雌虫们施以援手。 而他忍耐到现在,就是在今天这一最关键的时刻,在整个虫族的面前,为他正名,为他找回清白。 一直被误解的好人,终于获得了应得的赞赏,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压抑都得到了释放,相信他现在一定快哭出来了。 虫皇转动视线,看向了陆墨。果不其然,陆墨的眼里,甚至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虫皇微微勾起了唇—— 自己终于彻底地驯服了这只雄虫。 他和蔼地看着陆墨,道:“我实在是为你的品格叹服,只有你这样的雄虫,才是虫族真正的希望。” 陆墨低下头,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真是谢谢您的夸奖。” “不,这是你应得的。” 虫皇伸出手,搭在了陆墨的肩上,语重心长道:“我要将我最宝贵的雌子许配给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这句话在精神力的作用下,传遍了整个竞技场。 先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然后—— 全场欢呼声响起! “噢噢噢噢——————” “太棒了太棒了,虫皇陛下!!” “陆墨陆墨!!” “救命啊我要哭出来了,陆墨他真的值得!” ……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虫皇的视线,不露声色地从凌的脸上滑过,毫不意外地看到这只克莱因虫的脸上,骤然加重的杀意。 呵呵。 就这样吧,不断地陷入疯狂,不断地和自己的理智战斗,把自己撕扯成扭曲的模样,最后陷入崩溃中。 按着自己安排好的路线,走向崩坏的结局吧! 他收回视线,温声道:“陆墨,你觉得如何。” “……” 黑发的雄虫慢慢抬起头,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就连虫皇都愣了愣。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果然是压抑得太久了么? 然而下一刻,陆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直直地看着虫皇,道:“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决定啊,虫皇陛下。” 他伸出手,将虫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扫落,神情傲慢无比。 虫皇气度雍容,任何虫族在他面前都只会相形见绌,为自己感到卑微。但在此时此刻,年轻的雄虫身形挺拔,眼神明亮,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让人明显地感受到在他身上有着鲜活的生命力,如同肆意开放的盛夏之花。 竟是压了虫皇一头。 虫皇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心中涌出了愤怒,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深深地盯着陆墨的眼睛,缓缓道:“为何?” “不为什么。”陆墨的态度倨傲无比,他比虫皇高了半个头,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虫皇,道:“虫皇陛下,你总是如此吗?总是自说自话,自顾自地沉浸在拯救他人的情绪里……” “自以为是地赐给我恩典,以为我会感恩戴德么?” 虫皇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可是,难道你难道不是——” 陆墨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我么?假如你真的了解我的话,那你怎么会不记得,我曾经发过那样一个誓言呢?” 虫皇冷冷地看着陆墨,他极少动怒,但此时明显是隐隐有些压不住火气了。 这样的怒容会让所有虫族感到害怕。 除了陆墨。 “假如您不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再给您说一遍,也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怎样的一只雄虫。” 陆墨转过身,看向了凌。 日光下,凌银色的头发掩映着鸽血宝石般的双眸,白皙的脸颊上有着一抹血迹——那是他砸开玻璃时,受伤的手飞溅出来的血。 再好看的脸,看多了也会腻,这是陆墨早就知道的事。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逐渐习惯凌的外表,但事实上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心动非但没有衰减,反而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到了现在,他光是看到凌,都会发自内心地,油然而生一种温柔的感动,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要触碰凌。 啊……说起来,他似乎是有肌、肤饥、渴症的。 但现在,这个症状只对凌生效了。 在他的注视下,凌慢慢地眨了眨眼:“雄主?” 陆墨抓住凌的手,用力一拉—— 凌没有任何反抗,顺着他的力气倒了过来,陆墨用力地吻住了凌。 和从前的亲吻似乎都有些不一样,陆墨注意到了很多从前不曾发现的细节。他和凌是如此地契合,凌始终是温顺地承受他给与的一切,但当他磕磕绊绊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时候,凌又会不露痕迹地引导着他,让陆墨更加深地探索着凌的一切…… 他突然感到了一丝羞赧。 真是一只……丝毫不知廉耻的雌虫! 一吻完毕,陆墨气喘吁吁地按着凌的下巴,恶狠狠道:“你故意的。” 凌看着他,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无辜极了。 “以后再跟你算账。”陆墨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脸色堪称惨淡的虫皇道:“您明白了么?”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也无论是谁,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这一生我都只会有凌一个雌君。” 陆墨冷笑道:“您也该改改这自以为是的性格了。” “你!!” 虫皇的脸色终于彻底地扭曲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他的想法,陆墨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自己的安排,既然开了一个头,后续也会越发简单。自己会不断地送去雌侍、雌奴,陆墨一定会和宋简书一样,逐渐地被腐蚀,逐渐地逼疯凌—— 而不是现在这样! 虫皇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对于陆墨,他已经是彻底地,完全地,不可能驯服了。 或许他本应该察觉得早一些,但还是那句话,一旦有了贪念有了贪心,人就会被自己的贪念蒙蔽…… 在这一刻。计划破产的不敢置信、进阶无望的恼怒,以及被当场戳穿心思的愤恨,一起在虫皇的心里形成了滔天的巨浪,让他对陆墨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既然进阶无望了,那么不如全都毁了! 这样的想法在虫皇脑海里动荡,他浑浊的黄色双眼在一瞬间恢复了从前的清明,他的精神力对准了陆墨,蓄势待发。 即使陆墨是S级的雄虫,但虫皇活过了那么长的岁月,将陆墨在一瞬间斩杀,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杀了他们!! 精神力凝聚而成的丝线,已经缠上了陆墨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割,这只雄虫就会身首异处—— 然而下一刻,虫皇的微笑就凝滞在了脸上。 因为,所有的虫族,无论是竞技场里的,还是观看者直播的观众,从帝星到最偏远的疆域,从最高等的雄虫,到最低贱的雌奴,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要降恩典于凌。】 是……母虫的声音!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我要降恩典于凌。】 母虫的声音, 传递给了每一只虫族。 远处袭来的飓风,推着翻涌的铅色乌云,迅速遮蔽了温暖的日光, 整个世界陷入了昏暗中。 “轰隆”一声,乌云中电光炸裂,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简直就像是这漫天的乌云,突然垮塌了一般,瓢泼的大雨骤然而下, 仿佛有一条巨大的瀑布, 从天上坠落到了地面。 水珠砸在地上, 溅起朦胧的水雾,几乎要将世界氤氲成一幅昏暗的水彩画。 竞技场设计得很是巧妙, 每个观众席的上面,都有着足以遮蔽雨水的挡板。 陆墨看着这连绵的雨幕,道:“这可真是一场大雨。” 虫皇意味深长地说:“夏天总是如此,烈日狂风, 暴雨雷鸣, 在这个季节里,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你能想到的,你想不到的,都会发生。 就好比, 你注定会在这个夏天里死去——被母虫蚕食殆尽。 虫皇的精神力丝线悄然松开, 脸上的恼怒之色已经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了往日雍容的气度。 “您说得不错。” 虽说有遮挡,但这雨来得实在太过凶狠, 溅起的水雾迅速晕湿了陆墨的裤子, 就连风衣的下摆都打湿了一些。陆墨笑了笑, 低声道:“尤其是今年的夏天,发生了很多事呢……” 他认识凌的时候,恰好是进入夏日的第一天。 转眼已经三个月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了三年。但这三年来的记忆,却显得如此匮乏平淡,陆墨几乎要想不起他之前是怎么过的了。 反倒是这一个夏天,过得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如此地……精彩纷呈。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这三个月来,心力过于交瘁的原因。 任谁在三个月里,在一夜暴富和原地破产之间,反复来回蹦迪的话,相信他的记忆都一定会很深刻。 不过,从今以后么,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了。 因为他已经放弃做人啦! 陆墨看着大雨,感慨道:“夏天的最后一场雨,竟是如此地来势汹汹。”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在虫皇听来,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狐疑地看了陆墨一眼,但在那张冷峻的侧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试探? 还是已经确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不,不可能,没有谁能预料到这一步。 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虫皇脑中回荡—— 可他进阶成了S级的雄虫,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光是想到这一点,无法平息的嫉妒和愤怒就在虫皇胸中不停的回荡,就像是一把永远无法停歇的烈火,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方肯罢休。 陆墨,必须得死! 陆墨不死,凌永远不会崩溃;陆墨死了,凌也会一同死去——无论如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进阶成S级雄虫了。 那么,他绝不允许有雄虫爬得比自己高! 想到这里,虫皇缓和了脸色,慈祥地对陆墨说:“在这样的大雨里,实在不适合交谈。既然尊贵的母虫选了你的雌君,那么在母虫接见凌之前,就请二位在皇宫里住下吧?否则……” 虫皇用眼神示意观众席,即使雨下得这样大,也没有任何一只虫族离场,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陆墨的身上。虫皇道:“否则,你们怕是会被子民们的热情淹没。” 陆墨:“……”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已经很明白了,不要再提醒他这悲惨的事实了好吗? 一想到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跟系统说要升到SS级,陆墨就更难过了。 他冷冰冰地看着虫皇,咬牙切齿道:“多谢您的好意,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四目相对,一起露出了职业般的假笑。 虽然原因大不相同,但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的心,却是一模一样的。 ———— 陆墨就在皇宫里住下了。 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每一年被母虫选中的雌虫和他的雄主,都会住在皇宫里,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莫尔自然也知道。 他焦急地站在门外,不断地叹息。 太快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得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陆墨就在一夜之间成为了S级的雄虫,而他的雌君也被母虫选中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可以预见的是陆墨很快就会被虫皇盯上,然后就像从前一样,陆墨会加入虫皇的阵营…… 莫尔脑中浮现出苏临的脸,这让他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至少,不能让陆墨加入虫皇的麾下,为此就必须冒险一些……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门打开,莫尔连忙站了起来:“请问——” 开门的雌虫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了路:“陆阁下同意你的请求了,你现在可以进去见他。” 莫尔喜上眉梢:“麻烦您了!” 在侍卫的引导下,莫尔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哨卡,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来到了陆墨的房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房间内的装饰金碧辉煌,黑发的雄虫站在窗前,听到声音后转过身,那双苍翠的眸子倒映着莫尔的身影。 “莫尔先生,听说您找我?” 莫尔合上门,心脏跳得飞快,他从未想过居然要做这么冒险的事。 一旦预料错误,自己必死无疑。 但有些事不得不做,他在加入同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是……” 莫尔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望向了陆墨的眼睛。 “陆墨先生,您大概是知道……反叛军的吧?” 陆墨挑了挑眉:“大概知道一些。” 在系统给的资料里,他曾经瞥见过一次。不过据系统所说,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是一本书,大部分的篇幅都在描述宋简书和他的雌虫之间发生的事,关于反叛军大多是一笔带过,资料实在是不太齐全。 “您真是太过于谦虚了。”莫尔露出一个紧张的笑,“您早就知道了吧,我就是属于反叛军的一员。” “在您将那个地图还给我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切吧?” 陆墨:“……” 他迟疑地坐在了椅子上。 地图? 什么地图? 但他这番做派,在莫尔的眼中,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切一般,这番姿态,就是等待着自己的和盘托出。 “实际上,是这样的……” 足足经过了半小时,莫尔才将一切都说清楚了。 实际上,虫族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这般。雄虫的数量虽然一直在减少,但雌虫的义务是保护雌虫,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义务。 他们可以拒绝雄虫的无理要求,也拥有最基本的权利——至少他们和雄虫结婚后,雄虫并不能要求他们放弃工作,并且上缴一切的财产。 雄虫虽然受到优待,但他们也需要工作,伤害到雌虫也会被处罚。 虽然在如今听起来,这简直跟天方夜谭一样,但它确实存在过。 直到如今的虫皇陛下上台,一切都改变了。 他颁布了一道道律法,慢慢地将虫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至今已经有数百年。 现在还活着的虫族,基本上都是从那以后出生的,他们习惯了现状,甚至不知道这段历史。 “所以说,你们的目的是……推翻虫皇?” “正是如此!”莫尔的双眼闪闪发亮,看着陆墨道:“我相信,您一定是赞同我们的!” “……” 黑发绿眸的雄虫蹙起眉,靠坐在了椅子上。 他双手环胸,食指在胳膊上轻点,陷入了沉思。 莫尔抿紧了唇,双手紧张地握在了一起。他相信陆墨阁下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自己这一番话说出去,是可以立刻抓起来处死的程度。 谈判的技巧,拉拢人心的手段,巧舌如簧的本领,莫尔一样也没用上。 他真切地希望陆墨能加入同盟,因此他不愿在这次交谈中,掺杂进一丝一毫的手段。 明知这样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但莫尔却神使鬼差地,坚持这样做了。 他已经尽了一切的努力,如今只能等待陆墨的决定。 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莫尔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在他已经在心里和亲爱的雄父挥泪道别的时候,陆墨终于开口了。 黑发绿眸的雄虫静静地看着莫尔:“请容我拒绝。” 莫尔几乎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当然、当然,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突兀,我也没有自信能说服您……” 他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颓唐地垂下脑袋,脸色苍白。 像是在等待处决的死刑犯。 陆墨:“……你还有什么事么?” 莫尔晕乎乎地抬起头:“您不把我抓起来么?” 陆墨幽幽地看着莫尔:“假如你希望的话——” 莫尔眨巴眨巴眼,不确定地说:“假如把我抓起来,你会受到虫皇陛下的赏识?” 陆墨当时脸就绿了。 他坚决地挥了挥手:“不,这个还是算了,请千万不要这样。” 他宁愿穿上靴子,去狠狠地踢虫皇陛下的屁、股,也不想被受到赏识。 贫、贱、不、能、移! “当然,下次您还是小心点为好。”陆墨叹了一口气,“我从未见过您这么蹩脚的外交官,你们反叛军真的很有问题。” 莫尔脸色微红,但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惶惶道:“所以,您是打算……” “我没有打算,谢谢。” 陆墨诚恳地看着莫尔:“您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讨好一位S级的雄虫,让他多多关照你,最好还能讨教到进阶的方法,不是吗?” 莫尔愣愣地看着陆墨,原本灰暗下去的眼睛,复又亮了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陆墨阁下他,既不打算加入同盟,也没有加入虫皇麾下的意思! 无论如何,这已经算是相当好的消息了!甚至可以说,陆墨能顶着虫皇的压力,坚持中立,这本身就已经在帮助他们了! “谢谢您!” 莫尔站起来不断地鞠躬:“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既然明白了,就请您回去吧。” “是!” —— 送走莫尔,陆墨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没个正形。 虽然他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虚弱地问系统:【系统,我们之前原来接触的是这么严肃的事吗……】 系统的声音比他更恍惚:【这明明是一个度假副本……】 陆墨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否则你为什么总催我升级?】 系统无辜道:【那是我的职业习惯。】 陆墨:【……】 系统:【……】 终于,系统还是艰难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道:【要不然,我把刺杀母虫的任务改成刺杀虫皇?】 【你在开玩笑吗?!!】 【嘤QAQ】 陆墨伸出胳膊,挡住了眼睛。 【系统啊。】 系统:【嗯?】 【我刚刚差点吓死了。】 【为什么鸭?】 陆墨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上扬,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长叹了一声:【系统,我出生在一个很和平的国家啊。】 但这份和平,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为了缔造那和平,不知有多少先辈献出了生命,就为了让他这样普通的一个人,不用发愁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今晚脱下的鞋子,明天还能不能穿起来。 可是,那些先辈牺牲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陆墨轻声道:“这又不是什么动漫,我也不是什么主角,只要爱和勇气,就一定能成功。” 是会死人的。 陆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而已,他没有雄才大略,也不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他不能——或许应该说不敢,他不敢背负起那么多人的希望,带领他们往前走。 假如走错了路,怎么办? 系统结结巴巴着,却找不到安慰陆墨的话。 它从前带过的主角,全都是杀伐果决的类型,系统只要从旁边协助就好了。 从来没有陆墨这么……柔软又黏糊的类型,系统急得直挠头——假如它有身体的话。 最后,它只能讷讷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啦。】 陆墨没有说话。 他如今才发现,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骗了所有人。 而他甚至还想永远地留在这里。 ———— 凌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陆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左眼写着“丧”,右眼写着“衰”。 他走过去,单膝跪坐在床上,俯视着陆墨道:“呀,您这是怎么了呢,我亲爱的雄主?” 陆墨烦恼地转过了脑袋:“你不懂。” 他居然连那种装腔作势的调调都消失了! 凌大受震撼。 他挑了挑眉,将陆墨揽在怀里,两人就在床上滚做了一团。 凌将下巴压在陆墨的肩膀上,陆墨伸手去推他:“你好烦。” 但是他的力道很小,简直就像是撒娇一样。 凌拿这样的陆墨一点办法都没有。倒不如说,他从来都拿陆墨没办法的。 下一刻,凌抓起被子将自己和陆墨都裹了进去,裹得紧紧地,两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凌抬起头,贴着陆墨的脸颊,道:“哼,你嫌我烦。” 陆墨愤怒道:“我在考虑正事呢!你老打断我的思路!” 凌不露声色地道:“你最大的正事,不就是……” “上、我、么?” 陆墨整个人都僵硬了:“你、你、你——” “是,是,是,”凌接话道:“我不知廉耻,我淫、荡、下、贱,我水性杨花。” 陆墨:“……” 他好气啊。 他在凌的怀里挣扎,想要远离这个不正经的雌虫,但悲哀的是,即使他现在成了S级的雄虫,他的力气也根本比不过凌。 凌得意地笑了笑。 陆墨愤怒地咬住了凌的耳朵,却听到了凌的闷哼声。 “等……等!” 声音颤抖,带着氤氲的水汽声。 陆墨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凌似乎从来没让他碰过耳朵。 他下意识又用犬牙磨了磨,凌浑身一抖,双手就无力地松开了。陆墨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掀开了被子。 外面天色昏暗,暴雨连绵不绝,房间内光线很是晦暗。但陆墨却看清了凌的脸。 凌的瞳孔涣散,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他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嘴。 陆墨愣愣地看着凌,凌一下一下喘着气,抖着声音说:“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那双漂亮的红眸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从前陆墨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但最近他却渐渐地知晓了。 当凌将他从通道里拽回来的时候,陆墨就彻底地知晓了。 凌,深深地爱着自己。 “我……” 假如按照陆墨平时的习惯,他一定会选择插科打诨,装作傲慢的样子,对凌提出无数的无理要求。 要凌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这么做了。 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会包容他一切的坏情绪一样。 可以说出来吗? “我……” 陆墨低下头,轻声道:“我骗了你,但我不能告诉你真相。” “我骗了所有人,但我什么也做不到的。” 他说得七零八碎,根本没人听得懂,但他也没指望凌能听得懂似的,单纯地只是在喃喃自语。 “凌,我是不是很渣?” 啊,这个当然是真的,他都渣成了S级雄虫呢! 凌叹息了一声。 “没关系的,陆墨。”他抓住陆墨的手,牢牢地攥在手心里,重复道:“没关系的。” 陆墨低着头,沮丧极了,他看起来又好像没蜕变之前,那只软乎乎的雄虫了。 凌用另一只手托住陆墨的脸颊,将他扭向了自己,道:“我不介意的。” “假的也没有关系,骗我的也没有关系,我全都不介意。” 陆墨呆呆地看着他:“但是——” 凌看着陆墨,眼神缱绻。 “假如你骗了我,那就一直欺骗下去吧,直到我们都回归虫神的怀抱。” “不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爱着你。” 陆墨用手按住了心脏,声音低哑:“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凌低声笑起来,笑声如同醇厚的小提琴声,他拉起陆墨另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谁说的?你这不是做到了吗?” “你拯救了我啊。” “至于其他的,”凌贴近陆墨,小声道:“陆墨,我真的很厉害的。” “只要你想要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陆墨低下头,一点水光滴落到他的衣襟上,贴着凌胸口的手微微颤抖。 当时选择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 窗外狂风骤雨接连不休,雨幕连天滂沱不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着同一场雨。 屋内灯火摇曳,满室馨香。 直到一夜之后,风浪终于渐渐停息。 陆墨听到一声鸟鸣,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只见一只小鸟贴着窗户看着他,然后飞走了。 夏天的最后一场雨停歇了。 夏天,也终于结束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关于母虫降恩的流程, 每年都是同样的。 在接受虫皇的祝福之后,雌虫获得准许,进入神殿之中, 接受母虫的恩典。 而所谓的恩典, 就是母虫的血液。 那血液中蕴含着神奇的力量,喝下后雌虫便能诞下健康而强壮的雄子。 在皇宫等待的时间里,会有专门的圣职人员教导, 接受恩典时的一切礼仪。 和宅在房间里的陆墨不同, 凌这几天来可以说忙得团团转,回来之后还要接受陆墨幼稚而蛮横的指责。 包括但不限于: 凌在看书的时候,陆墨非要推开他手里的书,把他往床上拖。 他为难地说:“真的……要在这时候坐吗?” 陆墨抬着下巴,惊诧到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我亲爱的雌君, 在您用婚假的理由骚、扰了我那——么——久之后,在您不停地不停地勾、引我之后, 我不堪其扰终于回应了你, 这时候你开始拒绝我了?你知道这种态度我们一般称之为什么吗?” 凌脸色微红:“……什么?” 陆墨悠悠道:“叫口口。” 凌呻、吟着, 用书捂住了脸:“虫神啊,我那只是为了安慰你——” 陆墨不愧是渣成了S级雄虫的人渣!他无情他冷酷,他还无理取闹!直接就忽略了凌微弱的拒绝,将凌脸上盖着的书一扔,抓着他的手就往床上走。 他们一会儿坐在床上。 一会儿坐在椅子上。 一会儿坐在地板上。 凌抖着声音道:“不、不行,不能坐在地上, 太凉了。” 陆墨一愣:“那要不然我们去阳台上坐坐?太阳挺好。” 凌脸色一红说这不好吧,但看着陆墨亮晶晶的眼睛, 他只能闭上眼, 随他去了。 刚开始还有些紧张, 但后来就放松了,也不管坐姿雅观与否,没有当场晕死过去已经是凌最大的努力。 以上。 无论是谁知道其中的细节,都会发自内心地对凌说上一句—— “军团长,实在是辛苦您了。” 这样的雄虫,真的是太坏了!太渣了!太过分了! 要不是一件事打断了陆墨,真不知他还要多么放肆。 “我也要去?” 餐桌上,陆墨咽下一口面包,惊诧地看着凌道:“以前有这回事吗?” 就在今天,凌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千年以来,虫族终于又出现了一只S级的雄虫,为了庆祝这一喜事,母虫特意决定,要同时降恩给陆墨和凌。 也就是说,从这以后,陆墨就要结束他花天酒地且放、荡不堪,无所事事却又忙忙碌碌的日子了。 陆墨生气地用筷子戳着面包,在上面戳出一个个洞洞。 他还有好多点子呢…… 系统在他脑海里倒抽一口冷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之前明明还在拼命躲着凌的呢。 【啊……那或许是因为,】陆墨一脸深沉:【我终于不做人了吧?】 系统:【……】 这就是S级的放肆吗? 虫族,果真药丸。 综上所述,今年的降恩仪式,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在凌受恩之前,母虫会先接见陆墨,为他赐下恩典。 但这又引出了许多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雄虫的礼仪。面见母虫是大事,但在这之前只有雌虫受恩,那么雄虫该怎么行礼呢? 为了这个问题,圣职人员们简直操碎了心,他们意见各不相同,偏偏时间紧任务重。平时慈悲怜悯的圣职人员们,现在就差脱了鞋子互殴了。 一个说S级雄虫身份尊贵无比,无需向母虫下跪。 一个说母虫乃是虫族的希望,哪怕是S级雄虫也不能例外。 陆墨矜持地端着一杯精致的热咖啡——在虫族虽然不叫这个名字,但味道却很相似。他站在房间的角落,像小鸡啄米一样。 喝一口。 喝一口。 眼见着日头从东到西,这群圣职人员也没能吵明白,陆墨的咖啡喝得再仔细,也终于见了底。 “我他雌的没见过你这种糟心玩意儿,你就非得跟我杠是吧,我说了不用跪!!” “哈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狗屁玩笑,我看你才是脑子塞满了大便——滚!滚!滚!” 能见到这么壮观的场面,倒也挺值的。 陆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唏嘘着吹了一口热气,嘴唇还没沾到呢,只见一房间的虫族转头,看向了他。 陆墨:“……” 他放下杯子,杯底和托盘相碰,发出“咔哒”一声。 “各位是终于决定好了么?”陆墨露齿一笑,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圣职人员们:“……” 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呢。 …… 不管如何,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在七天之后的早晨,陆墨站在偌大的镜子前。 神官们为他穿上礼服,礼服并不宽大——虫族的审美里,那些帐篷一样的华丽衣料并不吃香,即使是礼服也十分实用。 修身的衣料勾勒出陆墨挺拔的身形,一串宝石制成的细长链子悬挂在他的肩头,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炫目的光。 一根红色的绶带上绣满了金色的线,衬得他更是矜贵。 神官面带微笑,问道:“尊敬的雄子,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陆墨沉着脸,和神官四目相对。 “……” 神官:“……” 他脸上的笑容,像花一样地枯萎了。 自己或许就不应该成为神官,他就应该背上他祖传的徽章,继承家里的千万财产,这样他就不会遇到陆墨。假如他没有遇到陆墨,那他就不用遭受这种磨难。假如他没有遭受这种磨难,那他的头发也不会一日日地离他远去…… 陆墨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一边笑,一边拍着神官的肩膀:“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神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真的吗?” “唔……” 陆墨伸出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或许还有这么一点的不确定性,但是——”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发掩映下的绿色双眸,仿佛盛满了光。 神官怔怔地看着陆墨,一边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银发红眸的雌虫穿着和陆墨相似的礼服,出现在门口。 “可以进行仪式了。” —— 供奉母虫的神庙,建在帝星最重要的一座山上。 迪亚摩西山。 在虫族的传说中,虫族就是在这里得到了虫神的眷顾。 蒙昧混沌的虫族,向往神的大能,惊叹于神的奇妙,于是它们向虫神献上了食物,献上了宝石。神见它们是好的,于是便应允了它们的请求。 神赐予它们强健有力的身体,让它们不再惧怕危险。 神赐予它们奇妙的精神力,让它们拥有了智慧。 神最后赐予了它们和自己一样的模样,表示这是自己的造物。 而当虫神离去后,母虫代替虫神行使大能,留在了神庙里。 这就是虫族最为古老的传说。 高高的山峰上,一条细细的石梯直达山顶,石梯的两边是永不熄灭的火炬,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神职人员带领着陆墨和凌,拾级而上。 他们手里都捧着壶,壶里装着丰美的膏脂,一边走一边用特制的绳子,沿路泼洒着膏脂,直到来到古老的神庙前。 巨大的石柱上描绘着繁复的花纹,细看都是传说中的英雄,但陆墨来不及细看,神庙的门以及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请雄子入殿——” 一股奇异的芬芳随之泄露出来,在场的所有神官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陆墨看着凌,轻声道:“你留在门口,等我出来。” “好。” 陆墨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神殿,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最后一丝光线都夹断了。 光线很是昏暗,空旷的神殿里,一尊巨大的神像伫立在中央。 神像是少年的模样,绝美的面容微微含笑,微阖的双眸中满是悲悯,圣洁又庄严。 而在神像的脚前,是一方巨大的水池。 热水氤氲出雾气,朦朦胧胧看不清其中有什么,只能听见轻轻浅浅的拨水声。 “哗啦——” “哗啦——” 于此同时,空灵缥缈的歌声响了起来,比海妖的声音更温柔,比天使的声音更纯洁,任谁听到这样的歌声,都会沉迷不已。 进入神殿的雄虫在听到这歌声的一瞬间,那双绿眸里的光就消失了,变得十分空洞。 他仿佛一只提线木偶,一步步僵硬地走向了水池,在岸边站定。 伴随着水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水中站了起来,隔着雾气看不真切。 他袅娜地划着水,从雾气中伸出手,轻柔地搂住了陆墨的腿。 陆墨呆呆地低下头,空洞的眼中映出对方的脸。 “来吧……” 少年模样的母虫粉唇开合,美丽的双眸是最诱惑的毒药。 “亲吻我,进入我,成我我的一部分。” “让我们……融为一体吧……” 没有任何雄虫,能拒绝母虫。在母虫渴望的眼神中,雄虫迟疑地眨了眨眼睛,缓缓进入了浴池中。 “哗啦————” 母虫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的手臂比美玉还要莹润,攀在陆墨的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陶醉地将头靠在了陆墨的肩上,轻声道:“我深深地爱上了你。” 然而在陆墨看不见的角度,他张开了嘴。 他的嘴越张越大,逐渐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的尖利牙齿,简直就和鲨鱼的一模一样。 然而这还没完,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嘴角裂开了,整个头颅从下颚处裂开成了两半—— 呵呵。 母虫爱着所有的雄虫。 因为,他们都是最美味的食物呀。 而这只雄虫,可是最顶级的S级雄虫。 母虫的瞳孔都因为愉悦而翻起了:上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雄虫,是什么时候了呢?他都快要忘记了啊! 一千年了,终于又出现了!这一次,可不能囫囵吞掉了,一定要好好品尝啊…… 母虫的嘴张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角度,一滴涎水从他的牙齿上滴了下来。 在滴落的一瞬间,他裂开的嘴就像捕兽夹一样,狠狠地合上了!! “……” 但是,预料中血花四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舌头也没有品尝到久违的美味。 母虫惊愕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雄虫。 “虽然我是人渣……” 陆墨缓缓直起腰,温热的水从他身上滚落而下,而他的左手紧握成拳,击打在母虫的下巴上—— 将那大开的下颚砸了回去! 母虫整个身体都往后倒了下去,掀起巨大的水花来。 陆墨收回拳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母虫,一脸鄙夷。 “但是,人渣也是有底线的。” “我可不恋童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母虫仰面飘在池水之上, 裂开的痕迹还未恢复,下颚处一片青紫,很快肿胀了起来。 陆墨缓缓收回手, 站直了身子。 “啊……” 他黑色的额发被水雾打湿,一双眼眸再也不复之前的空洞和无神。明亮的光芒在眼中闪烁,充满了……喜悦。 “真是太解压了。” 陆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淤积在胸中的压力, 随着这干脆利落的一拳, 终于完全地释放了。 三年以来, 每做一件坏事,他的心理压力就会随之积累一分。 就好像那只著名的骆驼,每一天每一天, 背上的稻草都在逐渐增加, 陆墨觉得自己迟早药丸。 这一拳,是他累积了整整三年又三个月, 全部压力的释放。 太快乐了。 “……” 就在这时,一阵古怪的“咯咯”声响了起来, 那是从母虫的喉咙里发出的, 听起来像哭又想笑, 让人听了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慢慢翻身坐起来,下颚就那么软软地耷拉着,浸在汤里, 歪着脑袋看陆墨。 “你……都知道什么?” 声音很是含糊,但陆墨还是听懂了。 他笑了笑, 反问道:“你是指——你吃掉了宋简书这回事吗?” “唔……还是说你和虫皇陛下勾结的事呢?” 他一根一根数着手指, 慢悠悠道:“现在我知道的又多了一件事呢。” “是什么呀?”母虫的双眼弯起, 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 “能不能告诉我呀?” 哪怕陆墨说出了这些石破天惊的话,母虫也不为所动。 ——更像是,他毫不在意这些事被人知道了似的。 “当然能告诉您。” 陆墨不紧不慢地伸出第三根手指:“我还知道,原来全虫族崇拜的母虫,竟然是一只丑得要死的怪物呢!” 母虫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紧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他死死地盯着陆墨:“你说什么?啊?”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啊! 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就足以叫人浑身僵硬。就好像走在马路上,迎面冲来一辆巨大的卡车,你甚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卡车撞上来。 但陆墨却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你耳背吗?不过我向来是个有礼貌的渣渣——” “自然是不介意,再重复一遍的。” 陆墨扬起下巴,脸上是肆无忌惮的嘲笑。他看着母虫,一字一顿,字正腔圆道:“我说你,真、是、丑、到、让、我、作、呕、呢。” “——你找死!!!” 话音刚落,水里的母虫一瞬间,就从水里消失了! 哪儿去了? 黑发的雄虫一愣,慌得站在原地,扭着脖子四下寻找母虫的身影。 但他慌乱之下,却没有发现,母虫已经高高跃起,来到了他的头顶。 看着恐慌中的雄虫,母虫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恶意的表情。 只不过是一只会说大话的雄虫罢了。以为自己进阶到了S级,就得意成这样了吗?根本还嫩得很啊! 不过么…… 只要吃了陆墨,自己就能好好修补一下这具残破的身体了。 吃完宋简书之后,久违的A级雄虫带给了他极大的力量,母虫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陆墨能带给他多大的力量了! 他的喉咙里,因为喜悦而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朝陆墨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在他的手中,银色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母虫。 “砰————” 在母虫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威力巨大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打得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落入了水中。 而陆墨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最新型的脉冲重型□□,连雌虫都扛不住,一发就可以轰掉半个身体。” 咔咔几声,滚烫的子弹壳掉进水中,陆墨一边换子弹,一边走向母虫,悠悠道:“唯一的缺点是,容量太低,还需要手动装填,打完一发就得换弹。” 陆墨抬起手臂,枪口顶在了母虫的脑袋上,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幸运的是,我面对的敌人,也只有一只而已。” 他的食指下移,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随着巨大的枪鸣声,子弹洞穿了母虫的脑袋,留下了一个烧焦的洞口。 系统吓得结结巴巴:【诶、诶?没有一点铺垫吗?难道不应该先揭露一下对方的阴谋什么的吗?!】 陆墨“哈”了一声:【反派死于话多你不懂吗?】 系统:【……】 【再说了,】陆墨一把扔掉□□,眉头皱了起来:【枪对这鬼东西不管用啊!】 只见母虫的额头上,那个贯穿的空洞中,新生的血肉扭曲着生长,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好痛啊……”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母虫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桀桀笑着朝陆墨扑了过来:“陆墨,我好痛啊!你打得我好痛啊!” 陆墨往后退了一大步,瞳孔颤抖:【系统!快想想办法啊!】 系统也慌得一比,尖叫道:【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啊!!】 陆墨根本听不懂,系统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从刚才开始,在陆墨的精神海中,就不断地有系统音响起。 已知:母虫的精神力链接着整个虫族。 又知:母虫受到袭击时,虫族会陷入最彻底的疯狂和仇恨。 那么,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 【叮,刺杀母虫,渣渣值增加一万!】 【叮,引起了所有虫族的惊惶,渣渣值增加十万!】 …… 【叮,渣渣值增加一百万!】 【叮,渣渣值增加五百万!】 …… 代表着渣渣值的进度条,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攀升着,一瞬间就超过了他过去三年的总和。 但从S级进阶到SS级,所需要的渣渣值,也不是过去能比的,哪怕涨得飞快,也需要一点时间。 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撑住啊! 陆墨咬了咬牙,面对着近乎癫狂的母虫,终于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在他的身侧,虚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破碎的边缘不断扭曲,陆墨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入了裂缝中。 从裂缝中,他拿出了一柄黑金色的唐刀。 和之前的模样相比,这柄刀的气势,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几乎能听到清冽的嗡鸣声。除此之外,最为明显的是,一道金色的雷光盘绕在刀身上,游走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这是进阶到S级以后,陆墨抽出来的奖励之一。 他不愧是氪命抽卡的男人!一抽就抽到了和这把刀配套的附魔,运气好到系统当场痴呆,除了阿巴阿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更稳妥些,那要选择什么,自然不用说了。 【高级精神力增幅剂,确定使用。】 【高级精神力增幅剂,叠加增加百分之三十强效,确定使用】 【高极精神力增幅剂,二次叠加增加百分之二十强效,确定使用】 …… 【高级精神力恢复剂,确定使用。】 【高级精神力恢复剂,叠加增加百分之三十强效,确定使用】 …… 一瓶瓶药剂被开启,而这一切在精神海中进行的准备活动,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陆墨振了振刀,绿色的双眸中一点寒芒闪过,他微微压低身子,温热的水浸透了他大腿的布料。 然后,他提着刀,如同一柄破空的箭,正面迎向了母虫! 锋锐的唐刀在一瞬间就刺穿了母虫的胸膛,但对方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硬是接近了陆墨,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和陆墨不过十公分远。 他们的鼻尖几乎凑到了一起,假如忽略母虫如今可怕的模样,真像极了耳鬓厮磨。 “你逃不掉的,陆墨。” 母虫贪婪地盯着陆墨,涎水从他大张的口中滴落下来,落入池水中。 怎么看,都是陆墨陷入了危机中。 然而陆墨却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嗤笑的模样来:“母虫啊,我在等时间,你又在等什么呢?” “你是不是在等,虫族来救你啊?” 陆墨握着刀把,用力地转了一下,锋锐的刀就在母虫的胸膛中狠狠地剜了一圈。 在他用了那么多最顶级的强化药剂以后,在精神力的比拼中,哪怕是母虫也会感到吃力,如今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等着虫族大军来救他而已。 “可是你忘了,是谁守在外面呢?”陆墨笑眯眯道:“那可是你亲自选的哦。” “……” 母虫瞪大了眼,下意识看向了门,守在门口的是—— 是凌。 【一门之隔】 银发红眸的雌虫垂着眸,在他的脚前,一房间的圣职人员尽数昏迷了。 苍诡一族的毒,稀释到了千分之一。但即使稀释到了这样的程度,也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放倒一整个房间的虫族。 如今他们都陷入了昏迷中,三天内都醒不来了。 凌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然后——转身,离开了神殿。 “凌,你要为我守住入口,不论如何都要守住。” 那是第一次,凌看到陆墨如此认真的神情,但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却闪着动人的光。如同在深海的重重迷雾中,投射过来的一道光,让他忍不住跟随…… “好。”他听见自己说,“我会为你守住的,陆墨。”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合拢,凌站在高高的山巅,脚下缭绕着浅浅的云雾。他抽出腰间的刀,面容凛冽。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母虫的哀嚎在每一只虫族的脑海中回荡着,在这一刻,整个疆域的虫族都暴动了。 是谁!是谁胆敢伤害我们的母虫! 一定要杀掉,一定要除掉! 山脚下,无数的虫族士兵,汇合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涌流,任何敢阻挡这股涌流的人,都会被踩成齑粉。 但就在他们疯狂地想要冲压过来时,一只不起眼的,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伊奇抱着弟弟,双翼展开停在半空中,在他耳边道:“不要怕。” 亚雌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打开了手里一直抱着的包袱。 那包袱看似好像没什么东西,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尽是一些轻飘飘的粉尘,风一吹就纷纷扬扬,散开一大片。 “唔……什么!” “不妙!是、毒……”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士兵们就倒下了一大片,哪怕是伊奇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难怪……主人说弟弟的毒,是最好用的东西,这杀伤力也太大了一些! 将包袱里最后一点粉尘抖掉,弟弟讷讷道:“好、好了,哥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伊奇抬起头,目光沿着石阶,一路向上,望进了云雾的深处。 在半腰上,还有一只更加可怕的雌虫守在那里,据说能将虫族拉入他的精神力领域里,非死即残。 在那只雌虫的上方,还有一只雌虫守着,伊奇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穿着规整的管家服,但气质却十分的冰冷,与其说是管家,倒不如说是杀手…… 而在山巅上,则是凌。 一定……不会有事的! 伊奇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做了什么?!” 母虫再也按捺不住, 疯狂地嘶吼着:“为什么有那么多虫族背叛了我?!” 他越是崩溃,陆墨反而越是冷静。在此时此刻,他好整以暇地说:“其实呢,刚刚我还少说了一件事。” “除了你很丑以外, 还有一件很好玩的事。” 陆墨特意分出了一道细细的精神丝, 摇摇晃晃地勾着一张纸, 悠悠地呈在了母虫的面前。 母虫讶然:“这是……” 这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满了狗爬一样的字,极有特色。 “——这是我从莱茵先生那本笔记里找到的东西,你们杀了莱茵先生,但温格却从他的遗物里找到了这本书。” “巧合的是, 他将这本看似很不起眼的书送给了凌,而更加巧合的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我打开了那本书。” “最最最巧合的是,我偏偏是个粗心的,不小心把水倒在了那本书上。” 陆墨抖了抖纸, 得意道:“在慌乱中,我发现有一张纸中,夹着这么一张薄薄的纸条,记录着莱茵先生在历史中发现的一切……” “你,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母虫。” 陆墨压低声音, 嘴角勾起的弧度如同死神的镰刀:“你只是一个小偷罢了,你偷走了虫族的未来。” “……” “你都知道了呢。” 母虫垂下脑袋, 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怎么可以呢?你怎么可以知道呢?我明明那么小心了……” “整整一千年来, 我都没有踏出过神庙一步, 我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来妨碍我啊!!!” 母虫摇摇晃晃地, 将自己从陆墨的刀锋上拔了出来。 “没有关系,吃掉就好了。”他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浑身的骨节都僵硬地抖动,阴恻恻地看着陆墨:“所有知道的虫族,都要吃掉……” 他那白皙莹润的皮肉鼓动着,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他的皮肉下游走,关节不断地变形,背部高高地拱了起来! 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后,母虫在陆墨面前终于露出了原型。 陆墨:“……” 看着眼前巨大的肉山,陆墨干巴巴地张开嘴:“哇哦。” 八条细细长长的腿支撑着巨大的身子,母虫的脸上出现了数只小眼睛,每一只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陆墨。 这样看来,他那裂开的夸张下颚,看起来反而更符合画风了。 “吃了你!” 无数的白丝纷纷扬扬,在一瞬间就形成了一个白色的茧,将陆墨包裹住了。 母虫迈动着他那长长的八条腿,绕着茧转了一圈,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用精神力撑出了空间么?没关系,反正你的精神力迟早会用完,嘻嘻嘻。” “到时候你就会被我的蛛丝腐蚀成一滩水。虽然可惜了你的精神海,不能被我吃到,但谁让你知道得太多了呢?” 说完,母虫伸出一条腿,满意地拍了拍【茧】,小眼睛凶光毕露。 他会是虫族的母虫,永远都是。 ———— 日头渐渐升到了中天。 再怎么拖延抵抗,和整个虫族的数量比起来,陆墨一行人的数量都实在是太少了,即使拼尽全力,逐渐也有虫族靠近了神庙。 原本光洁的石梯,如今已经被血染得猩红,尸体堆满了阶梯,后面的虫族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朝着神庙,发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但这些都还是好对付的。 凌将刀抽回来,高大的雌虫到了下去,温热的血溅了凌一身。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抬头望向了空中。 那些不会飞的种族虽然麻烦,但比起这些会飞的,可简单多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必须守住这里! 凌深吸一口气,将已经卷刃的刀扔到了一边。然后他随手从脚边的士兵手里,抽了一柄枪出来。 枪口直指空中,他面对着漫天虫族,冷冷道:“到现在为止,地上躺着的虫族,我只砍断了他们的脊椎——但接下来,你们如果还不退下,我就没有这个耐心了。” 回答他的是毫无理智的愤怒呐喊。 凌眯起眼睛,那双红色的眸子中,光芒一点点地,被更深的漩涡吞没了。 “我会尽量温柔地,送你们进入虫神的怀抱。” 凌的身后,巨大的透明翅膀破衣而出,在天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这翅膀轻轻一振,他就在原地消失了。 即使是陷入疯狂的士兵,也茫然地眨了眨眼,努力寻找着凌的身影。 然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凌就出现在了大军中,简直如同瞬移一般! 风吹起他被血染红的银发,在空中舞出缭乱的轨迹。他稳稳地托起枪,对准了某只茫然的士兵。 “愿虫神祝福你。” 带着手套的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连死也不曾畏惧过的虫族士兵,在这一刻,瞳孔却因为恐惧而紧缩在了一起。 为了母虫……为了母虫!! 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意料中的枪声却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温暖的热流,抚平了士兵心中的恐惧。 那是母虫的声音。 【我忠诚的孩子们啊,你们为我做的,我永远不会忘记。】 【停止战斗吧,因为,祸患已经被解决了。】 …… 凌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在所有虫族都沉浸在安宁中时,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停止战斗?什么意思? 他冷漠的侧脸如同结了冰一般,但在冰层之下,酝酿着滔天的风暴。 不,不会的。 他冲过圣职人员倒了一地的殿堂,想要推开那道石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凌咬了咬牙。 不会的,他和陆墨之间……是有血契的,假如陆墨出事,他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向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的右腿带着凌厉无比的破空声,掼在了石门上。 随着一声轰鸣,石门整个碎裂了—— 神殿中的一切映入凌的眼帘。 遮天蔽日的白色蛛丝,铺满了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地面,蛛丝上闪烁着诡异的蓝紫光芒。 一颗巨大的茧悬挂在房间中。 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站在茧的面前,他穿着蛛丝织成的简单袍子。听见声音后,他慢慢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凌。 “我亲爱的孩子,无需为我担忧,我很安全。” 那身简单的袍子,反而衬得他是如此纯洁。 母虫伸出手,轻轻拥抱着茧,将脸贴了上去:“我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我会原谅他的罪,愿他在虫神怀里得到安息。” “……” 他静静地等待着凌的崩溃。 该死的陆墨,竟然做到这一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原谅!! 折磨他到死完全不够,自己的愤怒还远远没有平息!剩下的怒火,都要发泄在这只雌虫的身上! 母虫垂下眸,掩去了其中的怨毒。 但迟迟没有等到凌痛苦的声音,难不成是悲伤过度了? 母虫怀疑地抬起头,却见凌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辨认着什么一样。这让母虫的心里感到一丝不安,问道:“我亲爱的孩子,你怎么了?” “嘘……” 凌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这声音找不到来源,更像是直接从精神海里发出的。 【叮,渣渣值增加一万!】 【叮,渣渣值增加十万!】 【叮,渣渣值增加五万!】 【渣渣等级突破!恭喜宿主进阶成为SS级雄虫!!】 母虫越看越心慌,他焦急地逼问道:“到底是怎——” 胸前一凉。 母虫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柄黑金色的刀从他的后背,穿过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刀尖往下滴落。 怎么……回事…… 他怔怔地转过头,只见他引以为傲的【茧】,正在分崩离析。一根根丝线失去了粘性,从茧上脱落下来。 一只修劲有力的手从茧中伸了出来,轻松的样子,就仿佛他只是拨开一道窗帘一样。 “我又发现了一件事。” 黑发绿眸的雄虫从散乱的蛛丝后面,款款踏了出来。 母虫张开嘴:“什、么……” 陆墨吹了一口气,将垂挂着的蛛丝吹得一晃。 “蜘蛛,不能算昆虫吧?”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母虫大睁着眼, 红色的血从他嘴里不停地涌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积累了千年的力量,居然会比不过一只新生的雄虫…… 刺穿了母虫身体的那柄唐刀,上面盘旋着金色的雷光, 但那雷光的实质, 是陆墨具现化的精神力。 连杀伤力那样巨大的脉冲子弹,都无法对母虫造成致命伤, 可见普通的攻击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换言之, 只有精神力, 才能从根本上伤害到母虫。 陆墨“刷拉”一下抽回刀,溅出的血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浓重的痕迹。 母虫应声跪下, 他艰难地喘.息着, 双手撑在地上, 这才没有完全倒下去。但看得出来, 他完全是强弩之末了。 “嗬……嗬……” 一道道裂痕出现在他的身上, 如同久经岁月的石雕,被风沙摧折成破烂不堪的模样。 陆墨轻声道:“在虫族的古老神话中,虫神抛弃了他的子民, 虫族因此而日渐衰弱。” 墙壁上的雕花五彩玻璃, 不知什么时候破碎了,一束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 恰巧打在了陆墨的身上。 母虫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陆墨站在他的身边, 手中刀尖抵在母虫的背上。 【当那末日来临时, 神要审判世间万物。】 而陆墨要在此时此刻, 审判母虫的罪。 他道:“虫族的雄虫一日日地越发稀少, 虫族逐渐扭曲成了如今的模样。但那不过是你和虫皇编纂出来的,一个谎言而已。” 日光下,陆墨的黑发掩映着白皙的脸庞,黑白对比鲜明。 一抹血痕残留在他脸上,红得触目惊心。 他手持长刀,手指没有一点颤抖,干脆利落地插、入了母虫的背! 然后用力一剖,母虫那雪白的皮肉就分了开来! 在那粉色的肌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着光,世上最美丽的宝石,也无法发出这样的光芒。 随着他的动作,气息微弱的母虫难以忍受地,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尖利的声音简直要撕裂人的耳膜。 但陆墨却不无所动,他淡淡道—— “虫神从未抛弃他的子民,他只是被挟持了。” ———— 莱茵先生在二十年前,找到了一个古老的遗迹。 那个遗迹埋藏在一个深湖中,厚重的青苔遍布着每一个角落,里面或许曾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已经被盗宝贼拿了个精光。 只剩下卖不出价钱的石头,又沉又脏,也只有莱茵先生这样的,才会有兴致把它们捞出来。 然后小心地用刷子和镊子,一点点清理掉上面的青苔,还要小心不能磕掉石板上面任何一点微小的雕纹。 整理完毕后,上面写着一段失传的神话,莱茵先生在所有的古籍中,都没有找到类似的记载。 第一块石板写着: 【虫神来到地上时,火焰围绕在他身上,他发出刺目的光,没有虫能直视他。】 【他来到水中,连水也敬仰他,于是水向两边分开了。】 【大地也无法承受他的大能,于是大地裂出一条缝隙,震颤着赞颂神的大能。】 第二块石板写着: 【神见一切都是好的,唯独缺少了一样东西。】 【于是他创造了虫族,并命令虫族掌管世上的一切。】 【虫族越发壮大,他们行使神给的权柄,守护着神的宝座。】 第三块石板写着: 【魔鬼嫉妒神所做的一切,他说:我要将神拉下宝座。】 【于是魔鬼引诱了神的守护者,他对守护者说:神为什么要你守护他呢?】 【守护者说:因为我们不能靠近神,神的恩典会灼伤我们。】 【那都是谎言,魔鬼道:神怕你们靠近他,因为只要吃了他,你就能获得神的能力。】 …… 莱茵先生起初并不明白这些神话的意思,但在某一天,他带着凌和温格,像往常一样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时,沉默寡言的凌突然说了一句话。 “我看到有颗星星划过去了。” 莱茵先生“唔”了一声:“那叫流星——”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汗出如浆。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神话,一切都是谎言。 但这真相实在是太过可怖,在查明之前,他不敢泄露一丝一毫,只是写在了一张纸条上。 然后他将笔记中的某一张纸,分隔成了薄薄的两张。 纸条藏在隔页中,复又粘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出异样。 可惜他查探时的动作还是不慎泄露了,虫皇秘密地处死了莱茵先生,并处理掉了他所有的遗物——唯独少了这本笔记,它藏在温格的空间钮里。 上面写的是: 【第一个石板记载了“虫神”的真相,它极有可能是一块来自天外的独特陨石,落下时伴随着剧烈的光,落地时引发了洪水和地震。】 【第二个石板记载了虫族的起源,那颗陨石或许带着辐射,影响了原初虫族的基因,从此开始了进化。】 【第三个石板记载着最可怕的战争,守护着陨石的某只虫族,将陨石“占为己有”,这只虫族很可能是……】 …… “就是你,母虫,你夺走了‘虫神’。” 陆墨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沿着剖开的缝隙,伸入了母虫的背脊中,不紧不慢道:“只是你承受不了那么强烈的力量,不吃掉雄虫的精神力,你的身体就会逐渐裂开,是吗?” 指尖触碰到坚硬的陨石,陆墨微微用力,那块美丽的陨石逐渐离开了母虫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 母虫在这时候,发出了简直像是怪物一般的嚎叫,凌对这种嚎叫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在濒死之前,将心中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集中在一起爆发出来的疯狂嚎叫。即使是再弱小的对手,在这种时候都可能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在这一刻,凌的心中警铃大作,向陆墨奔去:“陆墨!!!” 然而他却迎面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尽管离陆墨只有三米不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 “陆墨!!” 凌眼睁睁地看着母虫抱住了陆墨的腿,对他道:“你就在站在那里,好好地看着……我是怎么吃掉他的吧。” 尽管浑身都破破烂烂,母虫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风化的雕像,但他却攀着陆墨,一点点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陆墨看起来没有一点伤痕,此时却什么也干不了。 哪怕陆墨此时突破成了SS级的雄虫,但和母虫相比,他们之间的差距,简直令人绝望。 母虫攀着陆墨的肩,一点点裂开下颚,靠近了陆墨的脖子。 凌的瞳孔紧锁成了一点。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母虫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极慢,他几乎能看到那尖利的牙齿上,悬挂着一滴涎水,慢慢地滴落下来—— 不许动。 不许动陆墨。 “卡啦。” “卡啦。” 在这一瞬间,凌似乎仿佛摸到了一丝裂痕。并不是这个“结界”上的裂痕,而是冥冥中,他感到某个一直困着他的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之前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系统损毁达到百分之三十。】 【系统损毁……滋……达到……百分之五十……】 【系统损毁……滋滋滋……六十……】 【陆墨……快逃……我……要崩溃……了……】 母虫分开的下颚,合拢了。 凌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突如其来的漩涡曾经要将他吞没,陆墨将他拽了出来,凌一度以为那个漩涡消失了。 但现在它又回来了,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将他永远埋在了海底。 …… “嗬……嗬……” 新鲜的血液在舌尖溢散,母虫的精神一振,身上裂开的口子也在快速地愈合,他眯起眼:还没完呢。 陆墨竟然逼他到了这种地步,差一点……自己都要崩溃了。 但是没有关系,母虫畅快地想:在自己即将崩溃之前,是陆墨先输了! 而他,将会美美地享用陆墨的精神海,只要杀了这两只虫,自己依然是虫族的母虫! “放开陆墨。” 凌的声音响起,冷得仿佛接了冰,母虫都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在看到凌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吓得尖叫出来。 银发的雌虫站在那里,一双红眸混混沌沌,那根本不是正常的眼睛。 无数幽暗的黑影在他身后扭曲生长,如同深渊里冒出的瘦长手影,但一眨眼又不见了,仿佛只是错觉。 没、没关系的! 那只是一只雌虫而已,再怎么吓人,他也没办法突破这精神力构筑的结界…… 凌靠在结界上,薄唇向上咧开,但他除了双唇,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笑的意思,看起来简直如同诡异的微笑人偶。 “放、开、他。” 母虫木呆呆地看着他。 随着轻微的“劈咔”声,凌的手硬生生地穿过了那透明的屏障,随之而来的是皮肉烧灼一般的“滋滋”声。 那是他强行通过“结界”的惩罚,他会受到烈火烧灼每一寸皮肤的痛楚,而且这痛苦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没有人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但—— 凌看起来好像没有一丝感觉一般。 “你、你不要过来……” 母虫被他这样诡异的姿态震撼到了,竟然松开了陆墨,四肢并用地往后爬去…… 在母虫惊恐的眼神中,凌摇摇晃晃地靠近他,一脚踩住了他的左腿。 “咔吧”一下,硬生生踩断了他的骨头。 母虫吃痛,脸皱成了一团,在凌的脚下疯狂挣扎,但凌完全不为所动,踩住了他另一只腿。 “咔吧。” “咔吧、咔吧……” 密密麻麻的骨头断裂声响起,他细致地将每一块骨头,一寸寸地踩断,又静静等待着骨头愈合,然后—— 再一次踩断。 这简直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酷刑折磨,但施刑者没有一丝怜悯,母虫惨绝人寰的叫声,没有让他的动作有任何犹豫。 到了最后,母虫的身体变成了近乎肉泥的形状,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了。 凌麻木地抬起腿,正要踩下去,却听见陆墨轻微的声音。 “唔……” “……” 凌的瞳孔动了动,终于从那混沌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跪坐在陆墨的身边,将陆墨抱在了怀里。 陆墨缓缓睁开眼,但那双从前总是熠熠生辉的绿色双眸里,没有一丝光芒。 “……凌?” 凌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半晌,他才挤出一点声音:“是、我……” 陆墨伸出手,在空中摇摆了一下,被凌抓住按在了自己脸上:“我在这里。” “……哦。” 陆墨迟缓地应了一声,讷讷道:“那……母虫呢?” 凌转头看着那堆看不出形状的肉泥,缓缓道:“还在这里。” 陆墨挣扎了一下道:“不……不把那块石头拿出来的话,他不会死的。” “是啊。” 凌应声道,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那不是,正好么? 陆墨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看不见凌的神情,他的精神力终究还是没顶住母虫的攻击,在最后一刻他把系统丢了出去。 系统哭喊着拼命要抓住他,但那种小团子的手脚,陆墨轻轻一甩就挣脱了。 真是没用的系统团子。 但是,血契却是没法解除的。 陆墨在凌的怀里蜷起身子,他觉得有点冷。 “对不起啊,凌。” “嗯?”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签订血契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这一点,陆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即使这么小心了,终究抵挡不住母虫的精神力。 他死了的话,凌也会死。 真是…… 温热的手掌附上了陆墨的脸,凌微笑着稳住了陆墨越发冰凉的唇。 “那不是,也挺好的吗?” “你说过的,无论到哪里都会带上我的。”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哪怕是地狱。” 凌抱着陆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陆墨已经很高了,如今和他一样高,但靠在凌的怀里,还是会习惯性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地上满是黏腻的血液,那都是从母虫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凌的靴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黏腻的声音。 他来到那堆肉泥边,那颗埋藏了千年的陨石,在日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 凌顿了顿,一脚将那颗陨石踢得飞了出去。 当陨石离开母虫身体的一瞬间,母虫发出了解脱般的叹息声,他的身体在日光下迅速地萎缩、扭曲,然后粉化成灰,随风消逝了。 凌抱着陆墨,来到了窗前,他温柔地道:“陆墨,看啊。” 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它红色的喙衔着一支新鲜的绿枝,从遥远的天际线飞来。 它停在陆墨的肩膀上,低下头将绿枝放在了陆墨的衣领上,然后用喙理了理羽翼,飞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 凌沉沉地低下头,靠在了窗沿上。 “陆墨,你高兴吗?” “嗯。” 陆墨扬起头,苍白的脸色仿佛透明的一般,但是他却露出了笑。 “我很高兴啊,凌。” “我拒绝了莫尔的请求,我不敢去带领他们,我负担不起他们的希望。” “但这件事我是能做到的。” 他伸出手,指向了天际。 “功成不必在我。” “——功成必定有我。” 当陆墨说出这句话时,凌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叮,恭喜玩家陆墨,达成完美结局。】 ———— 仿佛有风从脚下升起,凌讶然地抬起头,只见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足有三米多高,披着一个巨大的斗篷,从斗篷中有一缕长长的的黑发飘了出来,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特征。 凌抱紧了陆墨:“你是?” “呵呵……”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声音低沉有力:“我们又见面了,凌。” 凌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我们至少已经见了六次面。” 男人叹了一口气:“这是第七次见面了,我都快要感到厌烦了。” “唔,用说的比较麻烦,请你看看这些吧。” 男人从斗篷里伸出手——与其说是手,完全是骷髅,白森森的骨架上面,没有一点肉。 六个流光溢彩的小球从他手中落下,在凌的面前跳动了一会儿,凌还在警惕着,它们却猛地扎进了凌的胸膛。 “唔————” 一幅幅画面在凌的眼前展开。 【在冲天的火光中,银发红眸的雌虫站在摇摇欲坠的神庙中,露出了绝望而迷茫的笑——坠落的神庙吞没了他】 【高高堆起的尸山上,他坐在最高处,将长刀翻转,刀尖对准了自己。】 【在虫皇的怀抱里,他红色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神采,安静地被吸干了最后一点精神力。】 …… 一个个场景,全是他毁灭的模样。 凌惊、喘了一下,睁开眼盯着男人问道:“那是……什么?” “你的结局,世界的结局。”男人叹息了一声:“在这之前,虫族已经毁灭了六次,我的一百七十二个人格里,最优秀的六个人格,全都因此碎裂了。” “神创造世界,用了七天时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风吹起男人的斗篷,露出一弯白皙的下颚,他薄唇带着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让我刚出生的人格带着我所有的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挑中了陆墨——我没想到,这样一个柔软又脆弱的灵魂,居然达成了完美的结局。” “……” 凌更深地抱紧了陆墨,低下了头。 银发遮住了他的神情,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却如此地低沉:“那又如何?虫族毁灭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陆墨……要死了。” “你说得没错——” 男人轻笑了一声:“所以我来收回他的灵魂了。” 随着他的声音,陆墨的身体上泛起了一层金光,在凌惊愕的眼神中,一个金色的光团悠悠浮起,飘到了男人的身边。 “金色的灵魂啊……”男人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凌猛地仰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男人:“你要带走他?” “当然。” 男人的兜帽随着动作动了动,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有他应该回去的地方。” 凌死死地盯着男人:“带我走。” “……” “杀了我也行,出卖我的灵魂也行,怎么样都行!!”凌朝男人伸出手,哀求道:“带我走吧,哪怕……哪怕让我变成虫子,让我变成石头,哪怕陆墨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只要带我走,让我待在陆墨身边——” 他想象着那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痛苦地说:“就算,他不记得我也行,让我看着他就好,哪怕他会爱上其他人……” “让我看着他,就好了。”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半晌道:“……你知道么,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凌望着男人,几乎要站不稳。 “你只是书里一个没有灵魂的角色。” 凌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打了一下后脑勺,踉跄了一下。饶是如此,他也坚持道:“求您……” “但是——” 男人忽然勾起嘴角,笑吟吟道:“但这个世界在某一天突然产生了一个特异点,有一个角色觉醒了。” “在这个角色的影响下,整个世界都进入了维度的跨越,只要达成完美结局,这个世界就会成为真实的世界。” “而这个角色,就是你,凌。” 凌渐渐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注视下,男人张开双手:“祝贺你,凌——” 【叮,现在开始发放完美结局通关奖励。】 【叮,主角光环激活。】 【恭喜宿主陆墨等级达成突破!】 【神级雄虫降临。】 ———— 一道白色的光芒笼罩了陆墨的身体,那团金色的灵魂在男人的手中转了转,飞快地回到了身体中。 残破的痕迹被修复,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死寂的胸膛中,心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刚开始还有些微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声声变得越发强劲。 那张冷峻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芒。 跨越了物种,跨越了世界,如今任谁看到他,都会被这夺目的容貌吸引。 真正是,俊美无俦。 “咳咳——” 陆墨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凌满是泪痕的脸。 陆墨张了张嘴,他脑子不太清楚,觉得自己好像在洗衣机里滚了一圈又一圈,晕乎乎地找不到北。 总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激动人心的话。 就比如: 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之类的。 当时一张口,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陆墨沉默了半晌,幽幽道: “我亲爱的雌君,我不过是稍稍睡了一会儿,你也未免太过胆小了些。” “你这样的雌虫,一下子看不到我就会哭了吧。” “哼,所幸我是一只宽容大量的雄虫,才会容忍你这样的脾气哩!” …… 陆墨:“……” =口= 不,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装得太久了连本性都变了吗?!救命啊!! “……噗。” 陆墨:“……” 凌将脸埋进陆墨的肩颈,笑得全身都在抖。 他笑得太厉害了,最后直接抱着陆墨,在地上滚作了一团。 陆墨简直生无可恋,烦躁地去推凌的脑袋:“真是……没大没小的雌君……” 凌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眉眼弯弯。 日光从破损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温暖极了。 陆墨怔怔地看着凌。金色的日光为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精致昳丽的面容好似虚幻一般,即使看了这么久,他还是会看的一愣。 “陆墨,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窗外,流云随着清风漫卷,飞鸟掠过千峰。 陆墨抱住凌,吻住了他的额头。 “是,我很喜欢。” ———— 窗外,高大的男人身后,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裂缝边缘光芒闪烁。 他转身正要踏入裂缝,斗篷鼓动了一下。 一个白色的团子从他斗篷里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下一刻被男人抓住了脚。 【诶诶诶诶!!!】 男人歪了歪脑袋:“你要做什么?” 白色的团子心虚地左右环顾:【没、没有我的话,陆墨一定会很惨的,他那么笨!】 刚开始还很心虚,越说越理直气壮:【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所以我有这个责任嘛!】 男人嗤笑了一声,放开手。 “虫族寿命漫长,你得在这里呆多久。” 【没关系啦。】团子蹭了蹭男人的手,道:【反正你人格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嘛。】 但是陆墨,可是只有它一个系统呢! 骄傲.jpg 男人自然不会为难系统,作为最小最新的人格,能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已经很不错了。 ——值得鼓励。 裂缝在男人进入之后,缓缓地关闭了。 系统朝男人的背影挥了挥短小的四肢,擦了擦眼角因为暂时的别离,而产生的眼泪,转头飞向了神庙。 尽管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但是在这一刻,系统想起了在所有童话书里,都会有的那么一个结局。 【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第72章 后续【一】 当一个时代发生更迭时, 身处其中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什么。 正如同历史上发生过的剧变,在后世人看来简直惊涛骇浪—— 或许奠定了一个帝国的基石; 或许昭示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但围观着这些剧变的人们, 却只能看见在这些汹涌的暗流上, 被推来搡去的几片枯叶。 …… 当母虫彻底消亡的那一瞬间,他强加于所有虫族精神之上的枷锁,彻底碎裂了。 高高的神庙之下, 虫族最忠诚的战士们还维持着奋战的姿势,但脸上尽是迷茫。他们因着惯性,还是往前冲了几步, 随后慢慢停了下来。 震天的喊声戛然而止, 天光下他们的剪影如同被定格的黑白电影。 或举着枪, 或提着刀,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困惑不已。似乎他们还没意识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虫……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奇怪的是, 他们心里并不觉得难过。明明失去了虫族最重要的母虫,预料中末日降临般的恐慌却并未来临,反而是…… 心头一轻? 不,不止是心头一轻, 连身体都轻松了许多,简直就像是从某种牢笼中逃离出来了一般! 就在这时,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中, 倏地浮现出一个投屏来。所有人纷纷抬起头, 看着那半空中的投屏上, 逐渐出现一个景象。 过去那庄严的神庙中, 破天荒地有了一束日光。 日光静静地照射在神像上。 然而高大的神像从腰间断裂开, 砸在地上成了一堆废墟。 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一个银发的高挑身影进入人们的视野。在所有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中,他来到了神像的面前,蹲下身去。 一颗无与伦比的美丽宝石,被呈放在了原本的神像脚前。 它在日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再去关注那残破的神像了。 埋藏在所有虫族的血脉深处,远古血脉的传承,终于苏醒了。 “这……这是……” 战士们再也顾不上其他,那些染血的长刀和枪,从他们手中纷纷落下,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他们怔怔地看着这颗宝石,向来寡淡的脸色,逐渐蔓延上了一层模糊的追思。 是的,毫无疑问地,在遍布他们全身的血管中,连血液也在欢呼不已—— 欢呼神明的归来。 千年的苦难,千年的压抑,在这一刻都尽数融冰成水,从他们的眼里汩汩流出。 士兵们纷纷地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放声大哭。 母虫的时代落幕了,但紧随而来的并非是虫族的终结。 从那旧时代的尸骸里,冉冉升起了新时代的希望。 “哈……哈……” 伊奇喘着气,他已经近乎脱力,此时张开四肢呈“大”字躺在地上。 弟弟比他更累,此时已经是跪在地上,一头栽在了伊奇的胸膛上,昏撅过去了。 伊奇勉强用手揽住弟弟的脑袋,看着屏幕上的场景。他尝试着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居然连笑的力气都没有,无奈只好作罢,心里却极是畅快。 半山腰上,泰坦一族的李靠坐在树干上,仰天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把灵魂输给了一个恶魔,今天我就要下地狱去了。” 在他的面前,成千上百的军雌躺在地上,这些战士被他拉入了精神领域,至少要昏迷三日以上。 在通往山顶的唯一路径上,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拾级而下,出现在了李的面前。 那是一只穿着管家服的雌虫,和狼狈的李比起来,这只雌虫简直称得上干净整洁。即使经历了这么激烈的战斗,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短发清爽不沾血迹。 他向李伸出手:“需要帮忙么?” 李:“……” 他无言地抓住对方的手,将自己从地上拔了起来,道:“你不会是下来之前还抽空洗了个澡吧?” 雌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算了……”李撇了撇嘴,摆手道:“我大概知道你是哪种类型的了。” 是——他最不擅长相处的那种,最死板最冷静最无法沟通的雌虫!一想到自己和他还是同事,李就觉得头痛欲裂。 “不论如何,请多多关照,以后我们还要一起为主人效力呢。” 雌虫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了那么一个像素点:“多多关照。”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明天奔赴而去。 ———— 但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忘记,除了母虫之外,还有另一位始作俑者。正是他一手引导着虫族,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虫皇陛下端坐于宝座之上。 他还穿着那一身织满了星辰的礼服,头戴皇冠,手执权杖,神态安详无比。 他早已知道他的结局,心里没有一丝侥幸,因此当苏临推开大门,穿过空荡荡的大殿,来到他面前时,虫皇非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露出了笑容。 “苏临,你是来刺杀我的么?” 苏临抿着唇,看着虫皇的眼神平静到可怕。 虫皇低声笑了笑:“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也是来刺杀我的……死在你手里,应该说是命中注定吧?” 他微微扬起头,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脖颈:“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请尽量让我走得轻松些吧。” 然而苏临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声道:“……情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般,露出一抹冷笑来:“我亲爱的大人,你以为到了如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吗?” 他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怒火,那黑色的火舌蹿动着,越发高昂起来。 从前的钦佩和忠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的愤怒,对自己曾经那样愚蠢的悔恨。但更多的,还是他出于正直的性格,对自己无法遏制的谴责。 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才会让虫皇的统治越发稳固。 而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到底有多少虫族,因为他的愚蠢而丢失了性命…… “我简直……恨不得一点点割下你的肉……”苏临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吟,“而你如今却还在跟我说什么情分?你这个恶魔,我恨你只有一条命,抵不上那么多的无辜灵魂!” 虫皇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犯的罪行无法弥补,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忍受。” 说吧,他闭上眼睛,决意不再为自己辩护一句,哪怕接下来可能会是无法言喻的酷刑。 这样俊美的雄虫,又曾经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在这一刻做出这样坦然向死的姿态,任谁都会为之动容。 或许换了一个人,就会因此而干脆利落地杀掉虫皇。 偏偏站在这里的是苏临,他在虫皇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假如虫皇满嘴谎言自然是不能一直瞒过苏临的。 最好的谎言,是九分真话里夹杂着一分的欺骗。 而从那九分的真话里,已经足够苏临明白,虫皇真正的软肋了。 他深吸一口气,警告着自己决不能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在这样的时候,他绝不能再受虫皇的诱导。 等苏临再睁开眼时,那愤怒的火焰已经被压制到了最低,但这样平静的眼神,反而更加危险。 “酷刑?”苏临嗤笑着,语气极其嘲讽:“我尊贵的大人啊,你就这么急着去死么?你想隐瞒些什么呢?” “……” 虫皇看着这样的苏临,心里变得不安了起来。这点不安表现出来,就是他下意识眨了眨眼,重复道:“隐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明显了。”苏临定定地看着虫皇,虫皇越是慌乱,他心里反而越是平静,缓缓道:“母虫欺骗了虫族,可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人能确定,你是否知道真相,只要你咬定自己不知道真相,没有谁能判你死刑,不是么?” 虫皇的脸色终于绷不住,血色逐渐淡去,变得苍白起来。他的额角流下一滴汗,咬着牙道:“是么,看来你打算放过我了?” 苏临不理睬他的话,继续道:“但是,假如是那样的话,你失去的东西显而易见——尽管你也是被母虫欺骗,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领导虫族了。” 虫皇睁大了眼睛,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权杖,连指节都在颤抖发白。 苏临眯起眼,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虫皇陛下,你最害怕的不是死亡,也不是折磨,你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你的权势。” “你想要作为尊贵的虫皇而死去,这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话音刚落,虫皇就惊、喘了一下。 苏临的话,完完全全命中了他内心的死穴,他死死瞪着苏临:“你、你不能——” 苏临每往前走一步,他就瑟缩一分,拼命将权杖抱在自己的怀里,但他如今只是一只衰微的雄虫,完全无法阻止苏临的动作。 苏临稳稳地握住了权杖,在虫皇恐惧的眼神里,一点点将权杖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当权杖彻底被拿走时,虫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苏临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的手,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柄匕首落在了地上。 匕首上装饰着各色宝石,称得上国宝也不为过,虫皇想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倒也算体面。 “你休想这么做!” 苏临厉声喝道,他死死握住虫皇的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半俯下身,低声宣判了虫皇最后的结局。 “你不仅会活下去,还会活得长长久久,我要你看着虫族如何尊崇新皇,我要你听虫族为新皇高声欢呼,我要你日日夜夜都活在痛苦里。” “而你,只不过是阶下囚而已,你会被关在皇宫最高的塔里看歌舞升平海晏河清。我会看守着你,直到你死去,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你。” 虫皇绝望地看着苏临,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 三天后。 傍晚,秋风渐起,褪去了夏日的炎热的潮湿,天气越发清爽,陆墨已经穿上了风衣。 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虫皇消失了,谁也不知道那位执掌了虫族近千年的大人,一夜之间去了何方。 新闻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报道这件事,陆墨吃着早餐,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小到——还比不上陆墨最近的一件烦心事。 他将勺子放回餐盘,望着空荡荡的桌子,冷冷地眯起了眼睛。 三天了,已经整整三天了,凌已经躲了他三天了。 ——说好的美好大结局呢??? 三天之前他们解决了一切的事,陆墨被凌感动得稀里哗啦——没想到凌居然为了他,居然强行突破了母虫的精神结界,他本来都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凌了,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系统谨慎地说:【可能是,你失去了神秘感……于是他腻了?】 陆墨:“……” 他面如寒霜,冷冷道:【腻了?腻了也得给我滚回来。】 呵,雌虫!! 始乱终弃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凸。 陆墨从餐桌边站起来,年轻的管家悄无声息地上前,为陆墨呈上饭后漱口的水。 “你去告诉凌,今晚我不回来了。”陆墨冷着一张脸:“我出门找别的雌虫去了。” 管家垂首应道:“是。” 等陆墨踩着略显愤怒的步子出门以后,管家在通讯仪上点了几下,给凌发了一条消息。 【主人今晚不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发了一个消息回来。 【嗯。】 管家收起通讯仪,面无波澜地收拾起了桌上的餐盘。 第73章 后续【二】 简宿光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 但在军雌里却是难得的心思细腻。 性格坚毅果敢的人,往往有一个共通的特点。他们习惯忍耐伤痛,因此也理所当然地认为, 其他人也应当是坚强的。 简宿光的性格中, 有一个难能可贵的品质。他在自己坚强的同时,又能允许其他人的软弱。 而这样的性格,外在的表现就是极其善于照顾人。 和他性格几乎南辕北辙的老大,凌,对他这一点颇为满意。遇到他不擅长处理的事,都会直接丢给简宿光。 今天,简宿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的长官有点心事。 虽然一整天都在处理公务, 不过简宿光还能分出一些心力来关注其他的事。比如趴在沙发上睡觉的里德——他已经睡得满脸通红, 嘴角一咧一咧,仿佛梦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陆、陆阁下……” 嗐,还是老样子,简宿光已经习惯了小虫的这幅模样。 而凌明显在走神。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 单手撑着脸颊, 另一手拿着文件,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那双红眸里, 倒映着日光的金辉, 熠熠生辉。 若是第一次见到凌,或许还会被他这幅沉静的模样唬到, 但作为多年的副官,简宿光再清楚不过了。 ——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无异,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凌已经拿着那份文件足足十五分钟了。这难道是什么重要到连第三军团长都要深思熟虑的事吗? 完全不是!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 关于近日训练士兵情况的汇总报告而已! 简宿光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又发生什么事了啊?如今虫皇和母虫一起离开,虫族上下发生的动荡堪比十级地震,在这种时候状态不对那简直是要了命啊……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打扰长官时,一声清脆的嗡鸣声打断了简宿光的思路。 放在凌手边的通讯仪传来了一条消息。 【主人今晚不回来了。】 凌怔怔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通讯仪。 简宿光注意到,长官原本紧绷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缓和了下来,简直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凌拿起通讯仪,回了一条消息。 【嗯。】 再抬起头,凌对上了简宿光谨慎的窥视,两人四目相对,凌微微地挑起了眉。 “……” “……” 简宿光缓缓地举起手里的文件挡住脸,幽幽地又转回了脑袋,动作简直如同生锈了多年的机器人。 但凌的目光好像有了实质,直挺挺地戳在他的背脊上,叫简宿光冷汗直流。 不,他不要—— “宿光,你很闲吗?” 伴随着凌的声音,简宿光浑身一抖,一股叫他颤抖不已的气势沉沉地压了下来,那简直就像是恶龙的吐息……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缓缓落在了他的肩头。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吧。” “……” 简宿光的脸上,流下了宽面条一般的血泪。 这几天以来,长官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简宿光简直摸不清头脑。他就好像一直随时要爆发的高压锅,却一直在用力压抑,好不叫自己爆发出来。 然而简宿光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长官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啪嗒”一下,一个崭新的脑机被凌扔到了简宿光的面前,凌简短道:“上线,去虚拟战区打。” 简宿光讶然地看了看凌。 凌很少上虚拟战区,他认为若是在战区里习惯了死亡,从而混淆现实和虚拟的区别——在现实里很有可能会因此,在真正的死亡来临时掉链子。 而一旦上了虚拟战区,就代表凌不会再收敛,在现实里可能会造成巨大伤亡……所以只能在虚拟世界里发泄。 简宿光看着那个小巧的脑机,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液。 当精神海接入链接后,金色的光线游曳,迅速地织出了近乎真实的场景。 简宿光睁开眼睛,他正身处一片巨大的平原上。龟裂的红色大地敞开胸怀,剧烈的风掀起漫天沙尘,将整个天空都挟裹成昏黄的颜色。 身后传来机扩上膛的声音,简宿光反应极快地一偏脑袋,一发滚烫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在空中拉出一道光线,撕裂了混沌的空气—— 远远地,银发红眸的雌虫坐在高高的山丘上,一挺简陋的□□架在他的膝盖上。 这种□□根本不适合用来当□□使,但在他手里却显得危险无比。凌面无表情地看着简宿光,手里动作丝毫不带停的,咔咔地拉着膛,几乎只在一瞬间,那黑洞洞的枪口又对准了简宿光。 简宿光:“……” QAQ救命耶!! 长官好像发病了啊!! ———— 三小时后。 简宿光一睁开眼,就狼狈地甩掉脑机,弯腰吐了起来。 “呕——呕——” 他漂亮的金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连嘴唇都失去了色彩。 凌轻轻地卸下脑机,脸上终于泄露出一点笑意:“啊——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啊——” 简宿光低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呵呵。 三个小时里,他一直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假如说这种单方面的凌虐也算是战斗的话,那他还真是努力呢!! 简宿光喘着气瘫在沙发上,喃喃道:“老大我警告你啊,副官只有一个,你最好省着点用。总按你这种狂犬病一样的用法,我迟早得英年早逝……” 话说到一半,简宿光突然卡了壳。 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像闪电一般掠过他的脑海,简宿光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凌,喃喃道: “不会吧……” 在他惊讶的注视下,凌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他原本就不爱好好穿衣服,此时因为烦躁,襟口开得更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 “不会吧,不会吧……” 简宿光的眼睛越睁越大,逐渐坐直了身子,往前倾去:“老大,你不会是——” 夕阳紫红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房间,背后的沙发上小虫还睡得安稳。简宿光的脸庞微微发红,但那并不是因为夕阳的光,而是因为他激动的心。 看着凌尖峭的下巴,线条流畅的脖颈,简宿光不由得笑出了声。 “老大,你不会是,终于迎来了你虫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发、情、期吧?” “……” 房间内静默无声,只有小虫悠长清浅的呼吸声。 凌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好半晌,他才低低地,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简宿光差点没笑得滚到地上去。 怎么没想到呢?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暴躁易怒,情绪不稳定,偏偏精神极度亢奋,进入了躁狂和低沉同时并存的状态,攻击性大得控制不住自己等等等等。 这简直再明显不过了啊! 这不就是,每一只雌虫进入发、情、期的征兆吗? 对其他雌虫来说,这简直是家常便饭了,尤其是低等级的雌虫,发、情、期的次数频繁到他们只会一撇嘴:“又来了,好麻烦。” 但对于凌这种顶级雌虫来说,这是相当陌生的体验,更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少数不能掌握自己情绪的经历。 ……难怪。 难怪这几天来,老大躲着他家那只雄虫走,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矛盾,纯粹只是老大对自己的情况感到手足无措,最后干脆地选择了逃避而已啊! 简宿光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他笑得几乎要撅过去了。 凌放下手,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视线却越过鼻梁,幽幽地看着简宿光。 直到简宿光的笑声逐渐变轻,逐渐变得干瘪,逐渐变成了尴尬的干咳声。 凌:“给点意见?” 简宿光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我能给出的唯一答案就是——” 他紧盯着凌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说: “请您抓紧这难得的一次机会,尽快去找您的雄主吧!” ……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凌无奈地耸了耸肩,终于站了起来。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制外套披上了肩,散漫地走出了门。 简宿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伸出手,轻轻地将小虫抱紧了怀里。 还在熟睡中的小虫下意识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脸蛋,一脸幸福的微笑,也不知又梦到了什么。 简宿光怜悯地看着他。 可怜的里德,你还得在我这寄养好长一段时间了呢。 他抱着小虫走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每只雌虫在进入发、情、期以后,都会有些不同的细微变化。有的可能会性情大变,有的可能会进入休眠状态——顺便一提这个简直悲惨极了。还有的在此期间,腺体散发出的信息素,会强烈数倍甚至数十倍。再芬芳的气味在这样的浓度下,都会变得恶臭难闻。 总之,你最好祈祷自己是朝好的方向变化的,否则本就挑剔的雄虫,就更不会看上你了。 …… 而现在的陆墨。 陆墨,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说要找雌虫,就要找雌虫! 凌是谁?不熟呢。 于是,在下午四点三十的时间,他穿上整齐的衣服——顺便一提,新来的管家确实是超级好使的!和他预期的一样,即使穿着最板正的皮鞋,走路时也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专业素养简直令人发指! 他满意地抻了抻衣袖,看着镜子里黑发绿眸的男人,默默地伸出手,撑住了镜子。 “嘿,baby,今晚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渡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镜子里的雄虫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容,气质冷峻又优雅,即使他说着这样流里流气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那样地富有魅力…… 很好! 看来在搭讪一方面是毫无问题的。 身后的管家目不斜视地等候在一边,陆墨一伸手,就适时地将手杖递给了他。 “走吧,今晚将会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夜晚。” 陆墨挺直背脊,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那样,款款离开了房间。 —— 实际上,以陆墨如今的等级,他已经不能轻易出门了。 虫族的星网上到处都流传着他的视频,有的甚至只是一两秒的瞬间,也被人翻出来反复循环播放。 毫不夸张地说,陆墨现在只要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就能引起巨大的骚动。 唯一庆幸的是,所有虫族都以为他现在是虫族千年以来唯一一位S级雄虫,这让他们还是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冷静。 因此,陆墨选择的方式是…… 咳,那个,假、假面舞会。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了巨大的嗤笑声。 陆墨恼羞成怒:【你懂什么?你只是一个未成年的系统——你小心我把你关进小黑屋反省啊!】 系统讥讽道:【我就算是躺在棺材里,也要用我腐烂的声带喊出那句话:陆墨,你真的好怂啊!!】 陆墨哼了一声:【你连身体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这一下似乎戳到了系统的痛处,它气得直跺脚——陆墨甚至听到了“吧嗒吧嗒”的细碎跺脚声。 【等着吧,等着吧!我一定会拥有自己身体的!】 气鼓鼓地扔出这句话以后,系统似乎是决心再也不理会陆墨了,任陆墨如何调侃它都没有一点动静了。 陆墨耸了耸肩,将一张蓝银底色掐金丝镶嵌红宝石的面具拿出来,扣在了脸上。 顺便拿出隐形眼镜,覆盖了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如今他看起来就是一只黑发蓝眸的高等雄虫。 大厅里的小型乐团已经开始演奏起舒缓美妙的音乐,乐声钻出门缝,让人的精神都放松了。 难以相信,在虫族遭遇大变的时候,这里竟是如此地歌舞升平。 繁华的帝都,最不缺的就是舞会。 而热衷于玩乐的高等雄虫们,又拥有巨额的财富,自然最热衷的事就举办宴会,不停地举办宴会。据说有一只雄虫曾经连轴转了五天,参加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场宴会。 要不是最后他体力不支在宴会上直接昏睡了过去,还不知他要玩到多久才肯停呢。 但对于陆墨来说…… 嗯,完全没有兴趣。 早前来参加宴会的唯一的动机,就是来刷渣渣值,现在连这唯一的动机都没了,他宁愿待在家里打游戏。 他低下头,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潮进入了大厅。 —— 然而接下来要怎么做,陆墨又卡了壳。 大厅很华丽——和他以往参加过的宴会一样。金色的灯光下,由雌虫向雄虫发出邀请,假如雄虫感到满意,就会接受雌虫的邀请,和对方双双步入舞池。 但即使是在帝都,雄虫的数量也是远远少于雌虫,通常跳过一支舞以后,雌虫只能抱着遗憾的心情和雄虫分开,好让其他雌虫也有和雄虫共舞的机会。 除非——除非这只雄虫主动抓住你的手,不愿分开,那可真是好现象! 一旦跳过三支舞以上,那就代表雄虫对你很有兴趣,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愿,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总之,这就是一场大型的相亲宴会。 陆墨起初还跃跃欲试地站在舞池边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一点点地往外退去,直到彻底隐没入了阴暗的角落里…… 第一个来邀请的雌虫,有着湿漉漉乖顺的眼神,看着人的眼神如同一只大狗狗,叫人忍不住靠近。 陆墨:【我是来找雌虫的不是来找宠物的】 第二个来邀请的雌虫,散发着非常迷人的信息素,闻到都会叫人浮想联翩。 陆墨:【啊我知道,最新上市的模拟信息素香水,卖得挺贵。】 第三个来邀请的雌虫带着半张面具,哪怕只看这半张脸都能看出对方不俗的容貌。 陆墨沉吟了半晌:【……在我这一生中,他应该也能排第二漂亮了。】 …… 系统听了都想笑,它尖酸刻薄地嘲讽道:【得了吧陆墨,你干脆承认好了,你除了凌谁都不想要,谁你都能挑出毛病来。】 陆墨不满道:【你最近很是嚣张啊……我发誓今天晚上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雌虫。】 【霍霍,那你就去吧!】 系统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假如你找不到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 陆墨一愣:【什么?】 【我看看……】 系统那边发出一阵翻书的声音,好半晌才兴致高昂地道:【找到啦——原著剧情里,宋简书的后宫里有一只以美貌出名的雌虫呢,他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是对他还挑三拣四的,那就证明你根本就是心里有鬼。】 还垂死挣扎什么呢? 系统早就看透了陆墨的本质,就这还想在它面前装模作样……木大木大木大! 陆墨当时就血氧冲头了,他一挥手,镇定道:【我再次向你强调一点,在我和凌的关系中,我始终是占据主动的那一方,随时都可以抽离。凌才是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那一个。】 系统不置可否。 【叮!资料传输中。】 …… 凡是举办宴会的地点,总是准备好了无数的房间。 雄虫若是看上了哪只雌虫,可以直接带走雌虫,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如今,虽然母虫的阴谋已经暴露,但数千年累积下来的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改变的。 还有一些虫族甚至不会去房间,随便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就了事了。 离开大厅,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便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塔楼建筑群。 天上挂着美丽的两轮月亮,月光安静地洒下来,正如那句古诗所描述的一般:庭下如积水空明。 庭院中间,伫立着一个小小的石像,那是还未来得及销毁的母虫雕像,一个身影坐在母虫的手臂上,身影袅娜。 他低垂着首,环抱着左腿膝盖,右腿自然地垂下。 有一只雄虫站在雕像下,满脸痴迷地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端坐于神像上的雌虫。 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垂下来的右腿,但就在这时,雌虫突然转头,看向了入口。 一只身材高挑的黑发雄虫出现在那里,他伸出手,拨开垂下来的藤蔓,和雌虫四目相对。 …… 陆墨看到一只恍若妖精般的雌虫。 暗红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随着微风摇动,笼着一张堪称美艳的脸庞。 他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假如陆墨的眼睛显得冷酷,那这双眼睛就如同一汪春水,风情无限。 轻薄的衣服轻轻披在他身上,他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麦子般的色泽—— 每一寸肌肤,每一次眼波流转,都透露着致命的诱惑。 看到陆墨,雌虫的眼睛笼起了一层薄薄的烟雾,慢慢地从雕像上走了下来。他毫不留情地路过那只雄虫的身边,仿佛那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垃圾。 雄虫留恋地抓住他的脚腕:“碧——” 碧低下头,朝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滚。” 雄虫瑟缩一下,松开了手。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跪坐在原地,痴痴呆呆地看着雌虫逐渐离开的背影。 碧,是宋简书的后宫里最为特别的一只雌虫。 他是唯一一只,除了宋简书之外,还和众多雄虫有过纠葛的雌虫。他对宋简书也一直是爱答不理,甚至到了文的末尾,也无法捉摸这只雌虫真正的心意。 但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碧这样的性格,反而让宋简书欲罢不能,可以说他在碧身上下了巨大的工夫…… 碧款款来到陆墨的面前,他比陆墨矮了一些,饶有兴味地看着陆墨:“你……真是一只不错的雄虫呢。” 碧柔软的身段窝进了陆墨的怀里,呢喃道:“我很久没看到你这样优秀的雄虫了,我很中意你。” “……” “……” 夜风拂过庭院,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碧靠在陆墨的怀里,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 从前也见过这种雄虫,表面上装得端正极了,可只要自己一贴近他们的怀里,就能感受到他们越发狂乱激动的心跳。 像是不敢置信一般,他越发仔细地听着陆墨的心跳,然而……还是一样地规律、冷静,毫无波澜。 从来没见过这种雄虫! 碧的眉毛抖了抖,但起初的惊讶过去以后,随之涌现的是更加高昂的兴致! 他舔了舔嘴角,抬手勾住了陆墨的脖颈,引着他低下头来。而他则更加近地靠近了陆墨,和他的唇瓣只差一线之隔,气息交融,呵气如兰。 “你有雌君了么?” 碧眯起眼睛,如同将人拽落深渊的恶魔:“那……不要让他知道……” 没有雄虫,能躲过这种偷吃的诱惑,碧深谙雄虫的本性,安静地等待着雄虫突破心里那最后一丝底线,然后—— 吻住自己。 然而他等了许久,不仅没有等来雄虫的吻,反而感觉雄虫的肌肉更加僵硬了。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 碧的面容几不可见地扭曲了一瞬。 这个雄虫,他为什么没有站起来!! 碧干巴巴地说:“你为什么拒绝我……” “是啊,”陆墨机械地重复道:“为什么呢……” “……” “……” 他皱着眉看碧,觉得仔细一看也没有凌好看,凌可是最最稀有的银发。 再说了,凌也不会这么看着自己,凌又乖又漂亮,那双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更加深沉一些的……让陆墨想要溺死在里面的东西。 系统吧嗒一下拍住了自己的脸:【我说什么来着……】 陆墨挽尊道:【那谁让凌这么爱我呢,我总不好太过无情吧?!】 系统:【……】 “算了。” 碧一脸扫兴,他推开陆墨道:“既然你不想玩,那就走吧。” “真是的,”碧抱怨道,“好不容易遇到个好雄虫,结果被抢先了啊——” 陆墨皱起眉:“我没有……” “哈??”碧竖起眉毛,插着腰对他张牙舞爪:“那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是对我没有兴趣?” 那架势,仿佛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但凡陆墨敢点头,他都会和陆墨拼命。 陆墨在关键时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诚恳地看着碧,道:“不,我无意冒犯,您的容貌在这世间屈指可数,没有雄虫能否认您的魅力,我也一样。” 碧看着陆墨,无聊地摆了摆手:“——除了比不过你家里那一位,是吧。” 陆墨脸色微红,但在夜色里大概不会被发现。碧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甘地说:“下次见面带上你的雌君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只雌虫……” 那还是算了吧!! 陆墨面无表情地道:“感谢您的厚爱,但我想我们并不适合见面……”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仪响了一声,陆墨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呆了一下。 碧好奇地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但带着面具的黑发雄虫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看起来极是行色匆匆。 只留下碧站在原地,满脸黑线。 ……至于么。 ………… 陆墨靠坐在车上,双手环胸。他看似镇定,但不断轻点着胳膊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刚刚的通讯仪上,是凌的副官给他发来的消息。 【尊敬的陆墨阁下,请您务必照顾好您的雌君。他约莫是要进入发、情、期了。】 这件事陆墨还是清楚的。 对于雌虫来说,发、情、期可以说重中之重,在这个时期,怀孕的几率要比平时大上好几倍…… 但除此以外呢? 陆墨茫然地盯着虚空中某一点,原著里关于这个时期,总是笼统地带过——不知是作者不擅长还是什么,所有后宫的表现都是一模一样的,把名字遮上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而这个世界的书上,也只简短地说了一句:【每只雌虫的表现都是不同的。】 啊……要命。 这种时候,系统的重要性就发挥出来了! 系统:【别担心,这个我很有经验啦!反正发、情、期这种东西,每个世界都是大同小异的。】 陆墨如获大赦:【愿闻其详。】 【嘿嘿……】 ——在回家的路上,系统几乎是事无巨细地给陆墨讲了一遍,听得陆墨晕晕乎乎的。 一般来说,不管是ABO的世界观还是哨兵向导的世界观,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世界观里,不论主角之前有多么强大,多么强悍,哪怕是肌肉健硕的顶级强人,一旦进入发、情、期,那他就会不可避免地变得柔软又黏糊,甚至渴求着被拥抱—— 【你、你是说凌,也会那样吗?】 一想到凌也会娇娇软软地抱着自己,哭着要自己抱抱,陆墨就觉得,就觉得—— 唧儿邦邦硬!! 尾勾也在跃跃欲试!! 啊啊啊啊虽然好奇怪啊他甚至都想象不出来,凌变得软唧唧的场面,但他就是很兴奋,很爆炸啊! 系统难得地又一次发挥了作用,现在很是得意:【所以说啦,你没有我可怎么办呀,真是个笨宿主呢。】 幸好自己留下来了呢,否则陆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呢! 陆墨适时道:【确实!您简直就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照耀着我前进的方向!】 系统的声音都开始结巴了:【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被你巴结到的,你可得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唔,先记着账吧,等我有了身体以后再还我……】 …… 管家站在大厅里,主人还没有回来,他是不可以去睡觉的。 但他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做点别的事。 他掏出一个本子,翻到空白处,快速地记录了起来。 xxxx年x月x日天气 晴 ……和两位主人接触得越久,越发现事实和从前想象得不太一样。凌先生总是笑,陆先生一天也不会笑几次,乍一看或许会认为凌先生脾气温和,而陆先生不好接近,但事实恰恰相反。 凌先生是只相当冷清的雌虫,连对自己也相当薄情。早上看到他在陆先生的门口站了许久,但还是离开了。 陆先生起床之后没找到凌先生,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要求我去买各种东西……明明一二三也很闲。 当然我并没有对此不满,只是好奇为何陆先生不喜欢资源合理分配。 结果最后买来的东西陆先生又不要了,一股脑塞给了我们,里面有一二三想要的工具箱,我一直需要的胸针【价格很昂贵】,给伊奇兄弟的则是一个身份证申请贴…… 要我说,这绝不是陆先生自己需要的东西,由此可见,陆先生反而是脾气好的那个。 凌先生……他今天还在叫我伊奇,希望他能快点记住我的名字,否则我工作的时候也会很困扰。 写到这里,远处传来的引擎声引起了管家的注意力,陆墨回来了。 他快速地收好本子,恭恭敬敬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安静地将陆墨的外套、手杖、帽子等一切收拾摆放好。 雄虫问道:“凌呢?” 管家:“在您的房间里,主人。” 虽然陆墨和凌一直一起睡,但按照规矩来说,那是陆墨的房间,凌即使是雌君,未经许可也不能和陆墨一起睡。 目送着陆墨快速离去的背影,管家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回到房间里,摊开本子继续写着。 …… 凌先生似乎除了陆先生,谁都不太在乎,假如把陆先生下午的话完完整整告诉他的话,他大约是接受不了的。 但雄虫想要找别的雌虫,他作为雌君不可以嫉妒……因此擅自瞒下了一部分。 …… 笔尖顿了顿,管家拧眉,似乎是回忆了一会儿,提笔又写道: 但是凌先生回来的时候,状态很是糟糕,我不清楚他是知道了真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若说是因为发、情、期……不,原因绝不止是这个,他的气息太不稳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更何况,处于这个阶段的雌虫,攻击性一般很强,尤其是凌先生那种等级的雌虫。以我短浅的猜测来看,假如他担心伤到陆先生,绝对不会接近陆先生的。 老实说,我确实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夫夫,这让我很是困惑,之前背下的守则很多都不适用了。按照规定,雌虫在家里必须要跪着服侍雄虫,我们仆从也应当如此,但…… 很明显,这样的举动给陆先生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每次我们这样做,他就会显得很是恐慌的模样——他的眉毛甚至上扬了一个像素点,说着“夭寿了”之类的话,虽然听不懂,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快。久而久之,我们也强逼着自己改掉了这样的行为。不论是虫族的规矩,还是其他的什么,在被主人救回来的那一刻起,主人的意志就是我们唯一要遵守的原则了。 哪怕是母虫……我们即使违抗母虫的精神呼唤,也要完成主人的命令。 管家写写停停,时而回忆时而思索,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明显很是放松。 当然,长久的训练带来的素养,他也不会忘记。他始终关注着主人房间里的动静,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房门也虚掩着,一旦有什么异动他就可以瞬间赶去主人的身边。 …… 而在陆墨这边。 他站在门边,心情是非常地激动。 吸吸呼吸吸呼。 凌就在这扇房门的后面,只要他打开这扇门,就能看见一只从未见过的凌!! 咦?娇娇软软的凌,算不算人设崩塌了呢? …… 没有关系!!就算崩塌了也一样可爱,他永远都是自己的老婆!! 这样一想,陆墨忍不住弯起眼睛,伸手握住门把一用力,随着轻微的嘎吱声,他打开了门。 入目是一片漆黑,凌并没有点灯,更是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本就微弱的月色自然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房间里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 陆墨挑了挑眉。 难不成,凌是害羞了? 诶嘿,那、那、那既然如此的话,他也也也会勉强照顾一下凌的心情啦,不开灯就不开灯嘛。 陆墨关上门,摸着黑一点点前进。饶是他对房间很是熟悉,也走得十分缓慢。他慢慢摸索到床边,听到了凌清浅的呼吸声,略微有些急促,大约是在装睡。 真可爱呜呜呜。 陆墨弯下腰,伸出手要去碰,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手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他被咬了。 “啪”的一下,室内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房间。 陆墨皱着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他的眉毛渐渐松开,眼里染上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凌……” 银色的长发散乱,红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这确实是凌没错,但—— 是少年时期的凌,看起来像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和日后昳丽精致的模样比起来,现在的凌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就连身板都小了一圈,如今看来比陆墨还小了许多。 那双红色的双眸里,如今里面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害怕,他在努力地假装镇定,但微微颤抖的瞳孔还是出卖了他。 陆墨还在发愣,在他的注视下,凌的动摇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最后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了一般,闭上眼用力咬了下去! 陆墨:“啊啊啊啊啊!!!!” 手掌要断啦!!骨头要碎啦!!血绝对飚出来了啊! 最重要的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我、我、我娇娇软软的凌呢QAQ 第74章 后续【三】 十五分钟前。 昏暗的房间里, 柔软的床上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被梦靥住了一般,努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银色的长发铺散开, 雌虫紧闭着眼,神情痛苦。他从被褥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枕头, 手背上青筋都挣出来了。 随着最后一声惊、喘,雌虫蓦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窗帘并没有拉上, 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个极其陌生的房间, 凌对这里没有一丝印象。但仅用肉眼也能判断出, 房间的主人是一只相当富有的虫族。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他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光了,连思考都十分费力。 他依稀记得, 昨天是他进入军队的第一天。尽管莱茵先生并不赞同,但凌还是坚持了参军。 虫族的军队中, 未经过蜕变期就进入军队的雌虫比比皆是。在战场上经过淬炼的雌虫, 蜕变后会比普通雌虫要更加强大一些。 为了保护凌,莱茵先生这些年来过得很是辛苦, 他从来不向凌说过那些事,以为凌什么也不知道…… 但凌早已下定了决心。 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变得更加强大,要么死亡。 ——但无论是哪一个结局,莱茵先生从此以后都会过得轻松些。 因此, 表面上看似十分凶险的选择, 对凌来说, 这是一个风险度为零的未来。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凌深吸一口气, 用手撑起身子,缓慢地下了床。 他还未来得及站稳,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全身都脱力地跪倒了下去。 所幸地面上铺设了厚厚的绒毛地毯,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可不想把这房子的主人引来。 凌倒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一僵,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 他穿着白色衬衣,这衬衣并不适合他,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裤子也是如此,明显是别人的衣服。 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有穿。而因为刚刚的动作,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流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来,打湿了裤子,显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凌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敞开着,里面还残留着透明的一些液体。 ……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凌的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然后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 自己被盯上了。 无论是突然模糊的意识,还是浑身脱力的情况,大约是被注射了什么药剂。 摆在房间一角的落地镜,恰巧映照着凌的脸。 他跪坐在房间中央,月光下他的脸庞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血色,几乎和头发是一个颜色。但他的双眸却殷红如血,一双薄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乍一看,竟然有一种近乎妖异的感觉。 凌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移开目光,望向了窗户。 这里并没有被锁上,眼下自己浑身脱力,翅膀连伸也伸不出,更别说飞了。但假如并不高的话,拼着断腿的风险倒是有可能逃脱…… 凌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窗户前的,他瘫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用力举起手,推开了窗户。 刷拉—— 高空的风猎猎作响,将窗帘吹得高高飘荡,也掀起了凌的头发。 他用胳膊压着窗沿,撑起上半身往外一看,霎时间睁大了眼。 原来,方才照亮房间的并不是月光,今夜无月,漆黑的夜空中,连星子都看不见。 照亮房间的,是繁华城市的夜景。 连绵不断的灯火,璀璨耀眼,从脚底下一路蔓延向远方的天际线。 尖利的汽笛声,喧嚣的音乐,伴随着沸反盈天的人声,随着长风一起扑向了凌,空中还带着芬芳的清香,那是开遍了整个城市的花,散发出的香味。 凌怔怔地看着灯火,心里的绝望一点点涌了上来。 这里绝不是军队驻扎的地方,且不说能住在这里,到底拥有多大的权势。只说一夜之间,他就被无声无息地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他真的能逃走吗? 一声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凌的思绪,一辆流线型的车辆从外面缓缓驶了进来,停靠在草坪之上。 凌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那辆车。 车门缓缓打开,车里的虫族跨出了一条腿。 他踩着一双精致的靴子,镶着钻石的链子在靴子侧面摇晃,在夜色中闪烁发光。 布料隐约勾勒出大腿的曲线,虽然不夸张,但透露着力量。 紧接着,车里坐着的虫族弯腰从车里走了出来,对坐在前面的司机低头说了什么。 从凌的角度来看,恰好能看到他的侧脸,冷白的皮肤上仿佛笼着一层釉质,脸部的每一处转折都干净利落,拉出一道明显的下颚弧度。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只极其优秀的雄虫,B级……不,至少也是A级。 凌甚至认为这会是一只S级的雄虫,但众所周知,虫族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S级雄虫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雄虫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就抬起头,看向了凌所在的房间。 “……” “……” “先生?您怎么了?” 陆墨:“凌睡觉不关窗户的么?” 开车的一:“……许是嫌热?” 陆墨抽了抽嘴角:“他五天之前还一边说冷,一边往我身上贴。” 作为一只S级的雌虫,凌的身体未免也太柔弱了一些!陆墨自认为是一只善良体贴又仁慈的雄虫,按捺着性子抱住了凌。 想着想着,陆墨又开始头疼。 五天前……五天前……但凌已经足足有三天不正常了!今天他一定要give hesolor to see see。 这样想着,陆墨装模作样地抻了抻他那本就笔挺的风衣领口,双手插着兜,一路带风走向了大门。 …… 凌坐在地上,背脊紧紧抵着墙,背后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安静了一些。 那只雄虫的感觉实在是太敏锐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凌就确定了。挟持着自己,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的,一定就是那只雄虫。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的,那只雄虫进入房间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用力关上窗,又拉好窗帘,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然后用力爬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当他做好这一切以后,仅仅过了几秒,房门就被打开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希望雄虫没有发现这点异常。他紧张地捏着被子,仔细的辨认着雄虫的脚步声。 “沙沙……” “沙沙……” 毛绒被踩下去的声音很轻微,但幸好他关上了窗户,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了。整个房间安静无比,他才能听得清这脚步声。 雄虫关上了门。 雄虫绕过了床脚。 雄虫停在了床边。 然后弯下腰,抓住了被子。凌汗湿的手在被子里被焐热,而雄虫才从外面回来,手指在夜风吹拂下变得冰凉,微妙地擦过了他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彻底脱力,凌在这时犯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他本来应该一跃而起,咬断这只雄虫的喉咙。他曾经用这样的方法,弄死过不少的虫族,有雌虫,有亚雌,但雄虫还是第一次。 但这一次他合上牙齿来时,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竟然只咬到了雄虫的手。 “嘶……” 下一刻,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凌终于正面看到了雄虫近在咫尺的脸。 飞扬入鬓的眉毛因为吃痛而微微拧起,冷翠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紧接着这双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 他在惊讶什么? 但凌此时无法思考这个问题,他的心跳如擂鼓,眼睛死死地看着雄虫,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下一步的动作。 “凌……” 雄虫近乎叹息地低喃了一声,双眸沉沉地看着凌,凌无法从他的眼里看出任何东西。 他如今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还失去了唯一的机会,而对方是一只等级极高的雄虫,无论怎样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怎么办? 怎么办? 凌的瞳孔都在颤抖,然而雄虫却始终没有动静。 最恐怖的东西,就是未知,等待着即将来临的结局,等待着脖颈上的刀落下,实在是无法忍受。 凌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仿佛有尖锐的电波声在嗡鸣,越来越响越来越尖,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催命的咒语。 他无法忍受地闭上了眼睛,那电波声终于达到了顶峰! ……然后一切都归为了平静。 “唔——” 雄虫低沉的痛吟声响起,凌尝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凌后知后觉地缓缓睁开眼,俊美高大的雄虫站在灯光之下,拉出的浓重阴影笼罩了自己,带来庞大的压迫力。 那双绿色双眸仿佛结了冰,刺得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门外突兀地传来询问声:“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一点脚步声,不知是原本就守候在外面,还是他敏捷到可以收敛任何声息。 凌知道大势已去,他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了。但激怒雄虫也是一件好事,或许他会当场将自己击毙,这样就不会牵连到莱茵先生…… 凌松开牙关,低垂下了脑袋。 “……” “主人?” 雄虫收回手时,他的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一切在凌的耳中都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听见雄虫骨节发出了一下异样的“咔哒”声。 “无事。” 凌的眉头动了动,睁开眼睛。 雄虫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大提琴声,听不出一点异样,他又道:“我只是不小心绊倒了,你下去吧。” “是。” 咦…… 凌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呆滞。 但雄虫却没有理睬他,凌听见他踩着长毛的地毯,走到了另一边的角落。然后是拉开抽屉的声音,雄虫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发出一阵瓶瓶罐罐翻到的声音。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慌乱,从那细碎的声音中,甚至能感受到他慢悠悠的动作。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伤药的气味,还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凌无措地用指甲,抠了抠自己的手心。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起来。要是雄虫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辱骂他,扬言要杀了他,那凌或许只会嘲讽他的狼狈,还会用上那些——从虫族的社会底层,最阴暗的角落里学来的脏字,问候他一户口本。 但雄虫现在却没有斥责一句,甚至被自己咬出了血,也只是默默地给他自己包扎…… 凌努力想要说服自己,自己是被掳到这里的!这一切都是对方自找的,而且这还远远不够,只是咬出了一个伤口而已! 可越是想要努力说服自己,凌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愧疚,正在一点点漫到头顶,马上要把自己淹没了。 “哐啷”一声,空气中的药味突然加重了。 凌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黑发绿眸的雄虫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他嘴里咬着绷带的一头,用完好的手配合着,正在给自己受伤的右手包扎。 似乎是不太熟练,他的手肘不慎碰倒了桌子上敞口的药。 看着倾倒的药瓶,雄虫就这么维持着包扎的动作,眉头微皱,仿佛陷入了苦恼的沉思中。 棕色的药剂在白色的地毯上快速蔓延,很快就弄脏了一大片。 任谁看到了这样的画面都会心疼得倒抽冷气,这地毯一看就很贵,一下子就毁掉了。 凌看着雄虫糟糕的包扎手法,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这样包扎的话,不仅效果不好,平时也很妨碍日常起居。 他张了张口,又压下了喉咙里的声音。这个伤口就是他造成的,而且自己还是被他掳来的,不论如何都不应该由他开口——这只雄虫就不能让别的虫族给他包扎吗?! …… 陆墨将绷带完全扎好,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挑了挑眉。 哎呀,幸亏自己动作快啊。 否则,这伤口就要自己好了。 完成最后的进阶后,陆墨的身体素质有了巨大的飞跃,如今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和顶级的雌虫不相上下,这点伤不消半小时就会愈合,连一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这么费劲扒拉地包扎,完全是为了…… 因为他真的很不想面对凌。 如今的情况一目了然。不管是因为什么,凌的身体似乎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发、情、期而缩水了。 看样子,连记忆都一并回到了那个时候,凌尚且不认识自己。 但是。 但是啊…… 陆墨往后一靠,完好的左手搭在嘴唇上,他低头时帽檐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上半张脸,这样一来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否则就会被凌发现,他此时的眼睛里充满了动摇。 当灯打开的一瞬间,陆墨很难描述清楚自己的心情。虫族的寿命和人类不同,但凌看上去完全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脸庞还未完全张开,但已经能看出来,日后一定会长得极其美貌。 陆墨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凌。生涩的,慌乱的,没有了那种掌握一切的镇定,他看起来是如此地狼狈,甚至只能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保护自己。 他见过凌哭泣的模样,但那和这一次是不同的,具体哪里不同陆墨并不能很确切地说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某一处塌下去了一块。 但是!! 心里软下去了,唧唧却站起来了啊!要不是被咬了,估计他当时就能丧失理智把凌抱住然后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救命啊!! 救命啊!! 凌现在只是个未成年的崽啊,甚至没有记忆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陆墨几乎要哽咽了,要不是帽子挡着,凌一定能看到他的眼角有泪花在闪烁。 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凌呢? 一时间,两只虫都陷入了沉默中。 最后还是凌先开了口,他抬起头,表情充满了警惕和防备:“你把我抓到这里,有什么目的么?” 像一只刺猬,张开了全身的刺,防备着陆墨。 在他的注视下,雄虫轻轻地歪了歪脑袋,鬓边一缕头发晃悠着:“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 凌全神贯注,但雄虫却打住了话头,缄默不言了。 他忍不住问道:“不是什么?” 雄虫放下了交叠的腿,十指紧扣放在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凌。 他突然变得极具压迫力,声音也变得冰冷极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挺直的鼻梁下,雄虫的嘴角微微勾起:“只是突发奇想,想尝尝军雌的味道罢了。” …… 陆墨来到凌的面前,伸手拈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凌被迫仰起脖子,下意识想要咬下去,却被雄虫警告地捏了捏下巴,雄虫移开唇,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凌的动作一僵,银色的眼睫抖了抖。他垂在身边的手,原本紧紧地攥在一起,无力地张开了。 接下来,他只是安静地接受着陆墨的亲吻,直到几乎要窒息,他才勉强推开了陆墨,趴在陆墨的肩膀上喘、息。 微凉的手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滑去。 雄虫的声音漫不经心:“你几岁了?” 凌闭了闭眼,心里一片冰凉:“三十二。” …… 雄虫“霍”的一下推开了他,绿色的双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你——还没有成年?” 凌被推得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陆墨:“是啊……” 雄虫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搞错了!没有成年的雌虫,要怎么给我生蛋?” 只有经过了蜕变期的雌虫,才能为雄虫诞下幼崽。在蜕变期之前,哪怕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无用功。 “听说军雌的繁衍能力最强,我才弄了只军雌回来,结果是个不能用的。”雄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才不会在你身上浪费精力。” 陆墨掐着凌的肩膀,将他粗鲁地扔到了地上:“你休想爬上我的床。” 凌睁大了眼睛,气得面色发红:“明明是你——” “哈?” 陆墨环抱双臂,趾高气昂:“那是我的错了?是我这个高贵的雄虫做错了事?” 凌嘴角都在抽抽:“既然如此,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我目前还在军队服役——” 陆墨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在我消气之前,你都得留在这里,给我为奴为仆,给我当牛做马,懂吗?” 凌:“……” 陆墨:“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你……你就在地上睡,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他补充道:“你敢违抗的话,我就把你扔给老鼠做雌侍。” 凌的肩膀都在抖,但他居然还是忍了下来,压着声音道:“是,尊、贵、的、雄、虫。” “这才对嘛。” 陆墨关掉灯,躺了下来:“对了,晚上不要袭击我,毕竟我长得很帅。” 凌无声地揪着地毯上的长毛。 他刚刚,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啊! 那只是假象而已,这只雄虫简直是世界上最讨厌,最无耻的雄虫了! “听见了没?!” 凌深吸一口气:“是,听到了。” …… 陆墨躺进被子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靠他自己是绝对不行的了,只要凌看着他,他就觉得自己的尾勾在狂拉警报器。 那么—— 他捂住嘴,无声地流泪。 只有把凌惹到七窍生烟,让他对自己没有一点好脸色,自己才能勉强克制住。 系统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愧是你。陆墨,从今以后我对你的觉悟,又加深了一层认识。】 陆墨含泪道:【我想当一个好虫。】 …… 在帝星,春夏秋冬四季,其实很不明显。夏天热得要命,可是夏天一过去,才几天而已气温就逼近了隆冬腊月。 ——即使现在名义上还是初秋,但夜晚的温度已经很凉了。 盖着被子刚好,但躺在地板上就会冷得受不了,尤其凌现在的身体状态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他抱着自己,微微蜷了起来,实在是太冷了。 他在手掌中呵着气,心里一片迷茫。 从今以后,该怎么办呢? 回想着过往种种的一切,凌逐渐陷入了朦胧的梦中…… 但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只听得床上传来“嘎吱——”一声,某只讨厌的雄虫在梦中来了个仰卧起坐。 “热死了啊!” 然后长腿一扫,就将一床被子掀到了地上。 “凉快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躺回了床上,抱着最后一床被子又回到了睡梦中。 凌:“……” 他坐起来,盯着陆墨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被子,眼里浮现出挣扎和犹豫。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悄悄爬过去把被子拖了过来。 只要在这只雄虫醒过来之前,把被子扔回床上就好了。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凌将被子抖了抖,钻了进去。 被子里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气味,如同夏日雨水那般。凌被这股味道包裹的时候才想起来,方才雄虫的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简直就像自己在他怀里睡着了一般…… 凌愤怒地隔着被子,捣了地板一拳。 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奇怪的想象的?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那只是一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雄虫! ———— 陆墨睡得并不是很好。 他早已习惯了凌在他身边,凌突然不见了,他实在是不太习惯。 这导致他在大清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地板上,厚厚的被子卷成毛毛虫的模样,从缝隙里露出一缕银色的发丝。 陆墨无声地笑了很久。 咦,凌小时候居然是这种睡姿吗?他还以为凌会是很乖巧的那种睡法…… 尽管知道凌的性格里可能还隐藏着活泼的一面,但介于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是优雅沉稳的模样,陆墨很想去想象具体的细节。如今看到了还是有些惊奇呢…… 啊,对了。 陆墨轻轻地从床头柜上拿起通讯仪,调换到拍照功能。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通讯仪的镜头对准了地上那条毛毛虫,伸手拨开了一点被子。 凌柔软的脸颊蹭着被子,他睡得太熟了,脸颊上晕着粉红,加上他还未完全褪去的绒毛,看起来简直和大福一模一样。 好、好想戳。 陆墨抱着通讯仪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他用另一只捂着心口,在心里呐喊着: 我的老婆天下第一可爱!!! “唔……” 或许是光线突然变强,凌的睫毛动了动,逐渐睁开了眼睛。 黑发绿眸的雄虫冷冷地看着他:“我亲爱的小奴隶,你这是在干什么?未经主人的同意,你就擅自——” 他话音未落,凌又闭上了眼睛,感觉意识深深地坠了下去…… “你怎么了?” “凌?” “凌!” 雄虫的声音越来越远,凌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居然还梦到那种雄虫,会这么焦急地关心自己。 第75章 后续【四】 “您不用担心, 这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 穿着便服的医生收好听诊器,温声安慰陆墨道:“他这样等级的雌虫,这完全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是一只年纪很大的雌虫, 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了温雅的气质, 哪怕是最调皮最胆小的雄虫幼崽,看到他也会安静下来。 “多谢您了,莱格曼先生。” 陆墨又问道:“但是他……不仅变小了, 连记忆也失去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总不可能是突然变异了吧? 哪怕是进阶,没道理会缩水的啊? “雌虫进入发、情、期以后, 常常会因为奇怪的理由而产生奇怪的变化。”莱格曼医生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平稳地度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 陆墨一愣:“发、情、期?” “是啊。”莱格曼医生道,“但普遍的情况下,这些都是心因性的变化。您的雌君或许有什么念头, 没有跟你说呢。” 陆墨不甚理解地看着莱格曼医生, 而可敬的医生只是看着他道:“最好还是能找到原因, 否则下一次发、情、期还这样的话, 你们想生蛋可就难了哦。” ———— “病因在心吗……” 等莱格曼医生离开房间, 陆墨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托着凌温热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 凌下意识晃动着脑袋,将脸更深地偎进了陆墨的手掌心。 就像托住了一捧热乎乎的汤圆。 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划过陆墨的手心, 带来微痒的触感。 这可就难办了。 要知道凌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入军队,知道他过去的只有莱茵先生, 或许还有温格。 但莱茵先生已经逝世, 温格……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个星球旅行。 陆墨愁得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无论如何, 先去试着联系一下温格吧。 总不能……让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吧。 自己会先死掉的。 莱格曼医生嘱咐过,凌需要得到足够的休息。 多亏他的等级很高,这么严重的高烧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自己好。 陆墨提出疑惑:“不给他开点药么?” 莱曼医生像是完全没想到,陆墨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样,甚至停了三秒才转头看向陆墨,一脸困惑。 “只有幼崽才需要吃药……假如这么点小伤就吃药的话,会影响他的自我恢复能力。” 陆墨:“……” 医生看着他的眼神,恨铁不成钢,无奈又嫌弃。 【大惊小怪的,现在的虫族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莱格曼先生德高望重,是整个帝星里屈指可数的医生。他年事已高,早已不再出诊,陆墨是个例外。 本以为珍贵的S级雄虫出了什么事,莱格曼先生急匆匆地赶来,结果…… 就这? …… 陆墨一边把凌往床上搬,一边在心里咕哝。 这能怪他?体温烧到五十度的阵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好么?搁在任何一个地球人的身上,都已经烧得热血沸腾了。 凌虽然缩水了,但那也不过是跟他之前对比,如今他的个子也有一米八左右了。 陆墨用手卡着凌的腋下,将他提了起来。 凌无力的脑袋靠在陆墨的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陆墨半扶半抱着凌,将他带到了床边。为了更妥帖地放置,他单膝跪在床上,正要把凌塞进被子里时,凌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顺带着把本就姿势别扭的陆墨,也一并拉得倒了下去。 陆墨:“嘿——凌——” 两人一并倒在了床上。 陆墨的后脑勺磕在床头,发出“砰”的一声。这要是放在前世,估计他又能嗝屁一次。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凌则趴在了他的身上。 陆墨还没有回过味来,凌做了一个让他完全预料不到的动作——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双眸呆呆地看着陆墨。 十七八岁的少年比陆墨矮了一个头,体格也清瘦得多,趴在陆墨的身上时,他就好像找到了一个温暖的、足以容纳他的地方,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抱住了陆墨。 陆墨本来想起身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 莱格曼医生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他一句:“尊敬的雄虫阁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过度的关心对雌虫并不是什么好事,除非——” 他没有说完的是:除非你能保证,你能永远这么保持下去。 在莱格曼先生漫长的医生生涯中,看过无数次类似的例子。 雌虫错误地把雄虫心血来潮的宠溺,当成了雄虫爱上自己的证明。当雄虫对此失去兴趣后,雌虫却不能接受现实…… 但陆墨却以为,这或许也会影响到凌的身体。 毕竟是一个高烧五十度都觉得是小毛病的种族啊!出现什么都不奇怪的。 如今,陆墨陷入了两难之地。 凌暖烘烘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即使是这样,他也似乎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微微地蜷起了身子。 就像他早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一样。 陆墨觉得自己应该推开凌,但他却看到凌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从凌变成这样以来,他总是一副紧绷的模样,如同惊弓之鸟,无论发生什么都可能会让凌崩溃。 陆墨本来要推开凌的手,在碰到凌肩膀的时候,忍不住卸下了力气。 ……看在凌已经不清醒的份上,偷偷地耍下赖,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对不起了莱格曼医生!! “要……” 凌蜷缩在陆墨的怀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陆墨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凌的话。 “要……纸……” 陆墨:“……” 他维持着姿势不变,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纸笔,递给了凌。 凌眯着眼睛,看着陆墨的手,然后满吞吞地用手拿过纸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陆墨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那熟悉的狗爬字,在纸上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一只猴子打死了一根香蕉,凶器是T-san式□□。】 写完这一句,凌好像写下了什么警世名言一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枕着陆墨的肩膀就睡了过去。 只留下陆墨默默地看着那张纸,悄悄地将它藏进了抽屉的最底层,捂着嘴无声流泪。 【我的老婆属实是世界第一可爱。】 ………… 凌很讨厌生病。 生病会让他失去行动力,只能狼狈地躲在角落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维持清明,祈求不要被发现。 他不得不感受着生病带来的全部痛苦,还有那漫长而折磨的胆战心惊。 因此,当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生病的时候,条件反射就要去摸袖子里藏着的尖锐铁片,刺破掌心带来的刺痛能让他维持清醒。 但他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这身衣服并不是自己的。 一切都完了…… 他如同一个掉进沼泽里的人,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却无可奈何地被冰冷的泥水拉扯着,一点点坠入黑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泥沼之下,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会是冰冷的,残酷的,窒息的,在这黑暗中结束他的生命。 恰恰相反,他好像被一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东西包裹住了。 那样安心的感觉,就像是外面隆冬腊月,积起的厚雪足有数米高,树枝都要被积雪压断。 但他却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有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将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都烤得暖烘烘的。 他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心里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不用那么苦熬了。 在这样的感觉里死掉,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凌感到自己的牙关被轻轻掰开,有一些温热粘稠的食物被灌了进来,味道很好。 他咽下去之后,这些食物很快就发挥作用。 它们带来了气力,加快了凌痊愈的速度。 凌感觉自己正在缓缓浮出沼泽,以往捱到这个时候,他心里总是很庆幸。但这一次,他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凌浑身一轻,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团明黄色的光,凌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正午的太阳。 “你终于愿意醒了啊。” 这声音离自己很近,凌的眼皮跳了跳,终于发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处境了。 母神啊—— 他竟然趴在这只极其恶劣的雄虫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他甚至能感受到雄虫说话时的呼吸!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凌的脸庞迅速烫了起来,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他情绪激动之下,忘记自己此时大病初愈,一连串的变故早已掏空了他的力气。他非但没有爬起来,更是在下一刻手脚一软,跌了下去——偏偏他探起了一点头,这一下径直地朝陆墨扑了过去。 凌睁大眼,看着那双暗绿的眸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内心绝望至极。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论坛小说情节啊? 在即将吻上的时候,雄虫眼疾手快,迅速地伸出手,插.入了两人之间,凌亲到了雄虫的手心。 啊…… 凌还没来得及体会自己的心情,只见雄虫眯起眼睛,那眼里充满了讥讽和不屑。 他捧着凌的脸抬高一点,离开了自己的脸,道:“我能理解你对我倾慕不已,但这么拙劣的手段,想要引诱我的话,只能让我大笑不已了。” 凌在听懂陆墨的话以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努力支起身子,结结巴巴道:“谁、谁引诱你了?!明明是你擅自……擅自抱着我的!” 否则他之前还在地上的,怎么可能会睡到床上,还和雄虫靠这么近? “哈?” 雄虫嗤笑了一声:“是谁昏迷了也缠着我不放?我一走开就死死抱着我,还喊我达令——” 他仰面躺在床上,摊开双手:“你看,我可没有抱过你。” “轰——” 凌看着陆墨,脑子里仿佛有火山炸开,让他大脑都空白了。 是、是真的吗? 雄虫一脸笃定,那带着嫌弃和抱怨的表情,让凌无论如何都无法怀疑雄虫说的话。 而且,仔细想想,自己确实觉得很舒适…… 所以真的是自己缠着对方的?? 凌默默地从陆墨身上爬起来,跪坐在他身边,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银色的长发从他鬓边滑下,他肩膀都耷下来了,紧张地对陆墨道:“冒犯了您……” “……” 雄虫没有说话,这让凌更加紧张了。 难道……难道自己还做了什么更加过分的事吗??! 难道是太过分了以至于雄虫都无法说出口吗?! 凌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虽然还未成年,但他一直在虫族的最底层一路挣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那些关于雌虫和雄虫之间的事。 那时候他习惯了这些事,甚至可以躲在别人的床下,听着头上传来的动静,面无表情地睡去。 但如今他却完全无法保持镇定! 一想到他可能缠着雄虫做这做那,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低着头,瞳孔涣散,十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我我我会弥补您受到的一切损失的……” 雄虫沉默的看着他。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腿,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个带上吧。” 假如凌现在还冷静,那么他一定能听出来,雄虫的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可惜他现在别说冷静了,他都快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他只能顺着雄虫的动作伸出手,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顺势扣上了他的手腕,发出“滴”的一声。 凌微微抬起手,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手环。他迟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黑发绿眸的雄虫定定地看着他。 看得凌浑身发毛,下意识往后仰去,拉开和雄虫的距离。 雄虫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这个呢,叫做奴隶手环,只要带上它,你就逃不了了。” 凌:“诶?” 雄虫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刚刚说了的吧,无论是什么你都愿意做——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从今以后,凌就是陆墨的奴隶,直到永永远远。” 凌:“……” “顺便一提,”陆墨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伸手拍了拍凌的脑袋:“你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已经晚了吧。” 凌看着陆墨,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裂开,风化成灰。 开、开什么玩笑?! 这只雄虫,果然是世界上最坏最恶劣的雄虫! 啊啊啊啊!!!可恶!!自己上当了啊!! 第76章 后续【五】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凌提着一桶水,桶的边缘搭着几块布。他走得很稳,水面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清扫房间?” 半小时前, 那只可恨的雄虫这样对凌说:“不然呢——” 雄虫仰躺在柔软的藤椅上, 双腿交叠, 从鼻腔里慢悠悠地哼道。 “难道你想在这里白吃白喝么?我看起来很慈祥?” 凌:“但……”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凌在过去曾亲眼见过无数悲惨的事, 幸福的虫族大多数是相似的,而不幸者有各自的不同。但即使如此,有一件事却是所有雌虫都恐惧的事。 ——成为奴隶。 一旦沦为奴隶, 会遭遇什么都无法揣测。 翅膀被一点点割碎, 腺体被扯出, 亦或是被斩断四肢,只能在地上蠕动。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凌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的, 但当他看到陆墨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时,他心里的恐惧和害怕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翻涌上来,怒火就率先占据了他的大脑。 被耍弄的荒谬,对陆墨的难以置信,这只雄虫总是能精准地挑动他最容易爆炸的点—— boom。 真稀奇,他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流浪里, 早就习惯了忍受。无能狂怒只会消耗他的体力和精神, 没有一点益处, 只有冷静地蛰伏下来, 才能找到生机。 但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 他居然被这只雄虫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现在冷静下来以后, 他反而再也无法回忆起, 过去对“奴隶”这一身份的恐惧。 只是更加警戒着这只雄虫的动静。 凌站在陆墨的身后不远处, 盯着他的随着藤椅摇晃的发丝,平静道:“只是清扫房间而已吗?你费了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这样?” 不,这只雄虫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凌下意识地微微弓起背,准备迎接陆墨随时可能到来的发难。 “嘎吱……” “嘎吱……” 藤椅渐渐停止了摇晃,雄虫的脚尖一点,藤椅就转了过来。 他靠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小小的宝石装饰品,那双绿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凌的脸色。 凌:“……” 他尽量忍住头皮发毛的感觉,挺直背脊。 不管这只雄虫在盘算什么,心里在琢磨着什么东西,他都要冷静下来。 只要能挑动对方有所动作,动作越多越大,可能暴露出来的情报也就越多。 这样他才能找到机会逃走。 看着陆墨手指一顿,终于微微坐直了身体,凌的心里一紧:来了! “我说,你在期待什么?” 雄虫微微勾唇,笑容里透着一分邪肆:“奴隶这个身份,让你想到了什么?” 凌:“……” 他心里十分茫然,不明白陆墨的意思。 陆墨的问题,就好像在问一个“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问题一样,答案太过于理所当然,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斟酌了一下,谨慎道:“我想,清洗房间应该是仆从的工作,奴隶应该还有别的用途……”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墨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内心的想法。 没错,他就是在有意提醒陆墨,别的雄虫大多是怎么对待奴隶的。 假如有恶意的话,总会露出一些马脚。 ……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一丝戏谑掠过了陆墨的眼睛,随后那双眼睛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别的用处……你确实提醒了我。” 雄虫双腿交叠,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亲爱的小奴隶,你的心思未免也太好猜了。” 凌的心脏一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强作镇定道:“我没有什么心思。” “哈,别在这里装了,很无聊的。” 陆墨摆了摆手,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表情:“一切已经很明显了,真相只有一个——” “我明明指定要抓的是一只成年的军雌,来为我诞下雄子,但为什么出现在我房间里的却是你呢?” 陆墨眯起眼睛,笃定道:“一定是你买通了我的属下,混进了我的房间。” 凌:“……哈?” 不等他反应过来,陆墨继续道:“你喜欢我,所以你咬了我,就像某本小说里写的那样,以后只要我一看到这个咬痕,就能想起你来!” 凌的瞳孔战斗:“不……不是这样……” 陆墨哪里会给凌解释的机会:“不仅如此!” 他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大半夜的,你偷偷地用沾满了我气息的被子,将你自己紧紧包裹……哦,我亲爱的小奴隶,你实在是太大胆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看起来文静,实际上却如此地……” “热、辣、滚、烫。” 凌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他无力地辩解道:“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太冷了……” 天哪,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瞬间想起了——当时的确被雄虫的气息包裹住的回忆。 就算他是无心的,现在想来却莫名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我没有那个意思。” “综上所述!” 陆墨单手托着脸颊,懒洋洋道:“一切都是你有意所为。” 凌恐惧地捂住了耳朵(虽然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恐惧),他生平第一次恨起了自己过于敏锐的听力。 他大概是第一只因为羞愤而死去的雌虫吧,真是可悲啊…… “真是可爱的小奴隶啊,虽然我很理解你们这些雌虫的小心思。小说看多了,就以为学着那些书上的套路,来个带球跑之类的,我就会爱上你吗?” “承认吧。” 陆墨洋洋得意道:“你爱我爱到不惜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都被你感动了。虽然你只是一只卑微的雌虫,但我允许你来吻我。” 看着陆墨矜持闭上的眼睛,凌只觉得在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一边的落地镜上,映出凌如烟霞般的脸颊,他低下头,踱着快速的小碎步来到了陆墨的身边。 俊美无俦的雄虫安静地半躺在那里,光是看着都会不小心看痴了。 凌双手按在扶手上,微微低下头。 雄虫的眼睫毛颤了颤。 然后下一刻,凌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冷笑。 吻你? 他抓着椅子的双手用力一转!整个椅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陆墨:“诶诶诶——啊啊啊桥豆麻袋呕呕呕——” 足足过了三分钟,椅子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陆墨抱着椅子晕头转脑,房间里早已没了凌的身影,房门大开着。 “哈……哈……” 陆墨颤抖着伸出手,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波普信男,灵性不灵性??】 系统给他呱唧呱唧鼓掌:【又油又雷,陆墨你他娘的简直是个天才!】 陆墨:【……】 不会夸可以不用夸的,谢谢。 凌去提水的时候,顺便用水洗了把脸,然而等水珠都流下去了,他的脸上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热意。 心跳也有些快。 一定是因为那只雄虫太不要脸了!他愤愤地想,但走着走着,总有几个画面又偷偷地浮上他的脑海…… 陆墨沉静地包扎着绷带的样子,他微敛着眼睫,捋起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小臂。 自己蜷缩在陆墨身上,一睁眼就看到陆墨蹙起的眉,俊美的脸庞映着金色的正午日光,左眼含着日光,右眼幽深似深潭。 安静时的雄虫,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意识到自己又在发呆,凌猛地晃了晃脑袋,终于把陆墨驱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那些都是表象!不要被骗了啊! 他蹬蹬蹬提着水桶,进入了要清扫的房间。 进入房间,轻轻地带上门,凌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水桶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迅速地开始检查房间的各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监控器。 一路走来,也没有人跟踪他。 凌跪坐在地上,一时有些懵。 他正打算借着清扫房间的机会,好好探查一下陆墨的情报,但没想到事情进展得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得他都有些不敢动手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储物间,很多虫族习惯把一些杂物放进储物间里,里面可能就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房间里最显眼的是一个高高的衣柜,打开以后凌就注意到了,这里存放着许多军队的制服。 质地上乘,不像是假货,而且看样子,这些衣服的主人在军队里的地位里相当之高。 这不像是那只雄虫的衣服。虽然他的等级很高,但他身上没有军虫的气质——更何况,军队里的雄虫屈指可数,更别说等级那么高的雄虫(这点凌是不情不愿地承认的),绝对不会寂寂无名。 所以,这个庄园里应当还有一只雌虫。 凌合上柜子,在房间里翻找到的其他东西,也都证实了这个猜想。 旁边一个柜子,第一个抽屉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徽章,但主人看起来不是很爱惜。大概是随手一丢,才会放得这么凌乱。 凌给它们一个个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第二个抽屉里,堆着满满一抽屉的肩章。这些肩章一模一样,和凌记忆里的都有些不一样,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和军团长的肩章十分相似…… 但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呢,一共也才俩肩膀。 凌:“……” 他的手一抖,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想。 不会是因为——总是不断地弄丢肩章,所以干脆弄了这么多备用吧? 莱茵先生也是这样,凌叹了一口气,军雌都是一样的脾气吗? 他无力地关上这个抽屉,拉开了下一个抽屉,这一拉开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 第三个抽屉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照片,这些照片上全是各种死相凄惨的尸体。 凌一边震惊,一边却迟迟没有合上抽屉。 不知为何,这些照片好像都有魔力一般,不断地吸引着他。 就看一眼。 他拿起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是一只雌虫,浑身上下的关节都错位扭曲,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无论是谁,光是看到这张照片,都会被那可怖的景象吓得浑身颤抖。 凌也在细细地发着抖,但更令他害怕的是,自己似乎是因为隐隐的兴奋…… “啪”的一声,他仿佛被烫到一般,将照片扔回去合上了抽屉。 自己是怎么回事? 凌低低地喘着气,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最后一个抽屉。 “……” 犹豫了近十秒以后,他还是伸出手,缓缓拉开了抽屉。 这个抽屉里没有任何东西。 凌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伸出手,不知为何他向上摸了摸,在上面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摸索了一会儿,凌打开了一个微小的机关,那个东西就落入了他的手里。 拿出来一看,是个黑色的金属块。 他好奇地摆弄了两下,不知手指碰到了那里,它发出“滴”的一声,自动开启了。 凌素来谨慎的性格,让他在一瞬间把这东西丢了出去。金属块在地上滚了滚,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在空中隐隐浮现。 这大概是用来记录机密的仪器,凌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很多时候,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凌瞪大了眼,看着屏幕上的字,缓缓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屏幕上记录的东西很简单,但光是看一眼就能明白,写下这些文字的主人,到底是多么地恐怖。 【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 记录条还在不停地滚动着,但看起来似乎没有止境。 文字主人的疯狂,在这呆板的系统字体衬托下,反而显得越发恐怖。 凌背抵着墙,脸上映着屏幕的蓝光,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震撼。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喃喃念道: “完全是,病态啊……” 一时间,凌竟然无法对陆墨生气了。 陆墨,可是被变态盯上了啊,这只变态甚至潜伏在陆墨的身边。 天哪……好可怜啊…… 凌捂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假如、假如自己帮陆墨挖出这个变态的真面目,陆墨会不会愿意放自己走? 但一定要小心谨慎,这种变态狂,一旦被发现是自己搞的鬼,他绝对会杀了自己——哪怕是追杀到天涯海角。 要冷静,要仔细,想想具体的办法…… 凌看向了那个道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东西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标志性的东西,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说是自己伪造的。 然后陆墨一定会以为是自己喜欢他,所以编造出来陷害那个变态的! 凌狠狠地锤了下墙,脸上又慢慢地浮现出热意来。 他曲起双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该怎么办呢…… 第77章 后续【六】 “是吗?多谢您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 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通讯仪挂掉。 不多时,一沓文件传了过来,这是一份机密档案, 记录着凌自从进入军营以后, 一切的记录。 陆墨将文件在桌子上墩平整,一页页翻阅了起来。 跟莱格曼医生联系过后, 那位令人尊敬的老医生说, 关于心理方面,多半跟少年时期的经历有关, 或许是连当事虫都不太清楚的理由。 陆墨打算从这方面下手,联系了军方后,将凌的档案拿到了手。 【xxxx年x月x日,第三军团下属52区军营, 午餐期间发生一起斗殴,参与者均处以三日紧闭惩罚。】 下面还粘贴着重现当时情况的几张图片。 岁月久远的照片泛了黄, 边缘微微翘起, 上面还带着点点遗留的水渍。照片大约是从摄像里截取的。 闹哄哄的食堂里, 座位坐了个满满当当, 每只军雌的面前都摆放着一盘堆得满满的食物。 但仔细看会发现, 这都是一些极其粗糙的食物——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用来充饥的渣滓。 陆墨在角落里找到了凌,他穿着军装, 模样和现在一般无二。 这时整个画面看起来似乎只是很寻常的一天,但陆墨看见在画面的中央, 某只雌虫反常地站着, 他一脸怒气冲冲, 看起来似乎马上要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 下一张照片上,那只站着的雌虫高高地端起了餐盘,将餐盘高举过头顶,一脚踩在了椅子上。 他面向所有士兵,另一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高声发表着什么话。 陆墨能猜到他说的话。 “这种东西应该被送去喂猪!!哪怕是我在乡下老家里的狗,都吃得比这要更像只虫!” “我再也忍受不了啦!昨天我还看到那些个高级军官吃着香喷喷的面包,他们又不是雄虫!” 他说的话一定引起了所有士兵的共鸣,士兵们积怨已久,在这一天爆发了。 下一张照片上,所有的士兵都抄起家伙,冲向了食堂。 坐在角落里的凌也站了起来,他正在捋袖子,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偷偷拆下来的铁棍。 他脸上没有其他士兵那样愤怒的表情,甚至眼睛看向了隔壁桌的餐盘。 确切来说,是隔壁餐盘上留下的那一颗小浆果。 陆墨记得,凌曾经和他说过军营里的趣事,其中就包括了这个浆果。 这东西是一餐里唯一能入口的东西,每人每餐只有一颗。 他翻过这一页,看向了下一页的照片。 士兵们冲破了厨房的大门,壮硕的食堂大师傅手持汤勺,一脸惊恐地趴在桌子底下,一边刚好来视察的食堂负责人倒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下意识地伸向前方,想要推阻向他扑来的愤怒士兵们。 凌半跪在一边的柜子边,这个柜子是用来储存食材的,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钥匙,插入了锁眼里。 陆墨:“……” 军帽之下,他看见凌的嘴里鼓鼓囊囊,几根浆果的梗从他的嘴角漏了出来。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凌是如何趁乱把其他军雌没吃完的浆果都顺过来,全部塞进嘴里。 然后偷偷摸摸地拿到了柜子的钥匙,反正情况这么乱,根本难以查到他头上。 …… 他忍不住将文件盖到脸上,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凌的声音:“阁下,我来清扫房间了。” 陆墨迅速整理好表情,将手里的文件夹放进里抽屉里,他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凌心情复杂地进了门。 他待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对这座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也有了些许了解。 在众人的口中,那是一只成熟稳重、极有能力的雌虫。 和不易接近的陆墨不同,雌君性格温和,无论对谁脸上都带着笑,没有其他高等雌虫那种架子。 当他问起陆墨和雌君的感情时,这些人脸上都会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 像是促狭,全都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叹息:“哦……您这是……” 凌窘迫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们想错了,我对……主人并没有那种意思。” 也只有你们会把陆墨当宝好吗? 就算他是顶级的雄虫,就算他长得好看,就算他有钱有势,但那种性格……足以把全部的优点都抵消了吧? 灰发的雌虫名叫伊奇,他笑眯眯地说:“但是主人对你很特别呢。” 凌:“……” 伊奇看出了他的抗拒,将手里摆弄的东西放在了一边,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听听我的故事呢?” “我想您对主人可能有些误会。” 凌愣了愣:“……好。” …… 伊奇的故事很短,从头到尾讲完也只花了几分钟,凌听完却陷入了沉默。 他低着头,表情有些迷茫。 这个故事里的陆墨,似乎和他印象里的陆墨完全不同。 但是…… 凌又想起来,当陆墨偶尔地表现出沉默的一面时,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安稳气息。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难道是他想错了吗?那才是陆墨真正的本性? “你在想什么?” 凌转过头,他没有回答伊奇的问题,而是说:“你讲故事的方式很特别,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方式。” 和那种娓娓道来,动人心弦的故事不同,伊奇说的话简直和记录文没有任何不同。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又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不加任何修饰,他就像一个局外人,没有偏驳故事里的任何一方。 伊奇对他笑了笑:“这样的话,您才会愿意去了解主人吧?” 凌先生的敏锐,他们是知道的。 凌先生失去了记忆,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深爱着主人,伊奇看着如今的凌先生,嗅到了十分熟悉的味道。 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弱小、恐惧、敏感、抗拒,紧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假如察觉到有任何的违和感,凌先生都会本能性地做出抗拒的动作。 因此,伊奇最后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最后告诉你一个诀窍吧,”伊奇朝凌眨了眨眼,道:“假如你无法判断主人的想法,就不要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只要看他怎么做的就好。” …… 凌将手中捧着的盘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盘子上面放着刚烤出来的小饼干,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一杯温热的红茶热气袅袅。 这是厨房的人让他带来给陆墨的,每日例行的茶点。 “主人,请用餐。” 第78章 后续【七】 茶点放在桌子上, 是陆墨最喜欢的味道,温暖的红茶香伴随着缭绕的水汽,在室内逐渐氤氲。 陆墨伸手去拿饼干的手, 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诶? 他听到了什么? 陆墨转过头,蹙起眉毛:“你叫我什么?” 雌虫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白色的崭新衬衫被熨得服服帖帖,外面套着一件无袖的黑色马甲, 勾勒出他美好的腰线。 上好的羊毛裤子被束进精致的鹿皮靴子里,衬得他双腿修长有力。 他长长的银发被捋起一边,用夹子别在脑后。这样的打扮让他原本还残留着一些稚气的脸庞,变得干练又成熟。 ——某一瞬间, 陆墨以为那个成年之后的凌又回来了。 凌鲜红的眼眸里闪烁着的,是他阔别数日但依旧熟悉的光芒。 调侃的,戏谑的,跃跃欲试着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坏主意的眼神。 呜哇…… 陆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脖子,心脏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往下落,落在了凌的手上。他的袖子往上捋起, 在袖子和手套中,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紧实的小臂。 凌收回手, 终于回答了陆墨的问题。 “您不是说,我是您的奴隶么?” 他无辜地看着陆墨,眼里浮现出一丝困惑:“我想……虽然您是个温柔仁慈的主人, 但是礼不可废, 我对您的称呼是时候改改了。” 他微微俯下身,朝陆墨行了一个礼:“您说是吧, 我尊贵的主人。” 陆墨:“……” 陆墨:=口= 咦?咦?! 是, 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突然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怎怎怎么凌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那个一逗就会脸红就会浑身颤抖的凌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弄回来啊! QAQ你这样让我好方。 陆墨下意识就想跑,但是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对上了凌的眼神。 “……” 陆墨向后一靠,悠悠地靠在了椅背上,藤椅发出轻微的“嘎吱”一声。 他端起红茶,低下头啜饮了一口,微烫的红茶入口,馨香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 “我不是很喜欢自作主张的奴隶。” 凌动作一僵。 他试探性地看着陆墨:“您的意思是?” 雄虫的脸在日光下被笼上一层金辉,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暖意,他冰冷的双眸如刀,足以剖开一切的试探。 凌的心脏在这一刻,抽动了一下。 雄虫朝他伸出手,缓缓地按住了他的脖颈。 手掌下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凌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陆墨。 要害处被别人掌握,只要对方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他的脖颈。 这种感觉让凌浑身毛骨悚然,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袭击陆墨的本能。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雄虫的小指搭在凌的动脉上,凌被迫微微仰着头,被那只手牵引着,一点点俯下身去。 “你既然是我的奴隶,那么你的一切都要由我决定。” “称呼也好,规矩也罢,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听其他人的话?” 凌睁大了眼睛。 明明站着的是他,陆墨只是坐在椅子上——他甚至看起来懒洋洋的,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仿佛他才是跪在地上的那一个。 更加奇怪的是,尽管如此,他心里却生不起任何反感。 他过去常常被迫东躲西藏,连肮脏污臭的地下水沟,都是保护他的好地方。但即使如此,他宁愿在水沟里和老鼠为伴,躲上个十天半个月,吃下发臭的食物喝下黑色的水,也不愿为了活命,跪倒在那些虫族的膝下。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却并不想反抗呢? 凌迷茫地看着陆墨,下意识地抓住了陆墨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声音渺茫地说:“是……” 真是可耻啊。 凌这样想着,他一直坚持的东西,原来是这样轻易就可以忘掉的东西。 他顺从地闭上眼,脸庞从陆墨的手掌心蹭过。 陆墨看起来很冷,手心却很是温暖,凌的心中一片冰凉。 不可以,不可以。 假如就这样放弃那些坚持的话,那他过去的那些人生,简直就像笑话一样了。 但他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有一部分向陆墨顺服了。 甚至因为这样的顺服而欢欣雀跃。 这只雄虫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炉火中。 ——或许正是因为他散发出来的那种,极度自我的性格,反而让他这种从来都被迫着流亡的虫族,更加心生向往…… 凌将头轻轻地靠在了陆墨的膝盖上,道:“请您下令吧。” “我会听从您一切的命令。” “……” 凌趴在陆墨的膝盖上,他的银发散开,露出一小截脖颈,白色的皮肤显得分外可口。 当一只雌虫在雄虫面前露出这样完全顺服的姿势时,没有一只雄虫能够忍耐。 雄虫的血液在血管里突突跳着,叫嚣着让陆墨扑上去。 那是凌!! 他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他会包容你的一切…… 陆墨闭了闭眼,胸膛快速地起伏了两下, 他的尾勾在蠢蠢欲动,但与此同时他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不是凌。 假如是他的凌,他会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向陆墨献上他的全部身心。 而不是这样痛苦的,仿佛献祭的羔羊一般,把自己的尊严当做祭品,祈求着什么。 假如在这个时候,他接受了凌的献祭,那么凌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墨睁开眼,看向凌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不知道凌在少年时期,到底经历了多少事,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地被琢磨成那样坚定又美丽的模样。 但想必一定很痛苦。 就好像破茧成蝶那样—— 在凌那样艰难的时刻,自己不曾出现过。 但神秘的命运女神,终于有着一丝怜悯之心,在机缘巧合之下,凌回到了他的少年时期。 陆墨伸手捧住凌的脸颊,凌柔软的脸颊有些冰凉。 至少…… 至少这一次…… 他可以让凌安全地,稍微轻松一点地,去完成他的蜕变。 “我不喜欢一只没用的傀儡。” 陆墨俯下身,凌空茫的双眼里倒映出他的脸。 “想要傀儡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在凌的注视下,陆墨勾起嘴角,“你若是变成了傀儡,也不过是一只格外好看的傀儡罢了,那可真是世上最无趣的一件事了。” 凌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只有最没用的雄虫,才会以为掌控一只雌虫,就能体现他们的强大,尊贵。” “荒谬。” 那双鲜红的眼眸,逐渐亮了起来,如同蒙尘的宝珠,被一点点拂去污渍,终于显现出流光溢彩的模样。 陆墨深深地望进了那双眼里。 他看见未来的凌,安静地睡在那双眼睛的深处。 “你说的,我听不懂。” 凌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却努力伸手,抓住了陆墨的袖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 “我想要的很简单。” 陆墨抬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凌的胸膛。 “我要你彻彻底底地向我投降;我要你向我敞开你的一切;我要你向我献上你的灵魂,如同士兵向国王献上他的忠诚——” 陆墨眉眼弯弯,附在了凌的耳边。 “——以爱之名。” 不要卑微,不要沉沦,想要你堂堂正正地向我袒露你的爱。 你献上你高贵的爱,我会用同样珍贵的东西来回报。 …… 陆墨说完,便站起身,凌顺势趴在了那个藤椅上。 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但陆墨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在离开房间前,留下了一句话: “从今以后,随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叫我雄主QAQ。 快点回来吧凌QAQ。 否则…… 陆墨关上门,顺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坚硬有力的尾勾终于摆脱了他的钳制,“蹭”的一下,就昂着脑袋在他眼前立正了! 还在拼命甩动,仿佛这样才能表达它极大的愤怒,极大的不满一样。 【明明是大好时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繁衍!!】 【他现在可还是在发、情、期呢,你凭什么不让我动!】 陆墨:=-= 他单手撑着下巴,转过头不看尾勾。 尾勾摇摇晃晃地又移到他面前。 陆墨又向右转头。 尾勾愤怒地也跟了过去! 陆墨:“……” 啊,有完没完了还。 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戳了戳尾勾的头部:“消停消停,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 尾勾被吓得萎靡了一下,转眼又挺直了身子。 【反正我就是你,你还能对我怎么样嘛?!】 陆墨凑上前,冷笑了一声:“切了,怎么样?” 尾勾:【……】 系统被陆墨吓到了:【你……你认真的吗?】 宿主实在是太勇了。 “怎么可能?”陆墨收好被吓昏的尾勾,道:“我也是会痛的好么?” 【哦哦哦……】 “但、是。” 陆墨站起来,朝前走去,他的脚步很重,脸色也极其难看。 “每一次我都记得呢,等你回来之后,我会全部都算在你头上的——” “凌。” …… 【房间里】 凌踱步到床边,然后往后一倒—— 他倒在柔软的床上,全身都深深地陷了进去。鼻息间都满满地充斥着陆墨的气息。 他慢慢地拉起被子,像卷面包一样,将自己卷了进去,只露出一对略带水光的眼睛。 陆墨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脖颈上,陆墨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像倒在陆墨的怀里一样…… “呜……” 凌忍不住咬住了手指,面色逐渐染上了红晕,眼里水光越发闪烁。 但另一只手,却藏在了被子下,缓缓地动作着。 好狼狈。 好难看。 当陆墨离开的一瞬间,在这几日来,一直隐隐徘徊在凌心里,让他始终焦躁不已的那种感觉,终于破土而出了。 他以为是他在焦虑,他想回到军营,他在担心莱茵先生。 但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情绪。 想要……想要陆墨抱住自己。 想要陆墨亲吻自己。 想要陆墨进.入自己。 但那是不可能的,在第一次遇见陆墨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满心抗拒,害怕着陆墨,但陆墨却放开了他,因为他还没有成年。 “真是太好了。” 凌被甩开的一瞬间,紧锁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庆幸这是一只何等傲慢的雄虫—— 可是…… 好什么啊! 凌更深地咬住了牙齿,难以压制地吸着气,身体的热度逐渐攀升,心里却好像堵住了一般越发压抑。 陆墨,为什么不肯抱自己啊。 好难过啊。 他明明是,愿意的啊。 想要被抱,想得都要发疯了…… “唔——” 凌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浑身的焦躁不安,在这一刻终于稍微地冷静了一些。 “哈……哈……” 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凌翻了一个身,呆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不多时,他眯起了眼睛。 按理来说,他应当感到羞愧,但凌却眯起眼睛,毫无愧疚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本来就是—— 他是天生的坏种。 从那样的地方挣扎过来的虫族,怎么可能会有良善的呢? 凌抱着被子,慢悠悠地打了一个滚。 陆墨,还真是容易招惹变态呢。 那个黑色的小方块从他的兜里掉了出来。 凌趴在床上,侧着脸看那小方块,足足看了几十秒。 房间里很安静,凌眯着眼,眼底一丝暗芒闪过。 事后的慵懒还残留着,他拿起小方块,“滴”的一声打开了。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记录在他面前打开…… 【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陆墨】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 比起上一次的惊惶,凌这一次看得仔细多了。 就好像这些都是他写出来的一样,他现在也无比地想要陆墨,想要陆墨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 陆墨是有雌君的,甚至他知道,陆墨有多么喜欢他的雌君。 陆墨睡觉的时候,会不停地试图往旁边蹭,像是要抱住什么人一样。 陆墨时常会陷入沉思,被打扰时就会露出很不满的眼神,但环顾一圈后又会郁郁地收回眼神,就好像他要抱怨的对象不在了一样。 凌忍不住抓紧了胸襟的衣服。 你、你也是这样,征服你的雌君的吗? 好难过啊。 只要一想到陆墨可能拥抱着他的雌君,可能亲吻着他的雌君,甚至可能会对他的雌君展露笑容,凌就觉得…… 难过得心脏都要裂成两半了。 要是在陆墨身边的是自己就好了。 要是陆墨的雌君是自己就好了。 要是陆墨最喜欢的是自己就好了。 可是,陆墨甚至不会碰他一根手指。 小方块还在不停地播放着。 【陆墨只属于我只属于我只属于我只属于我只属于我】 【不准碰不准看不准动不准说话不准想】 …… 凌的手指抖了抖。 下一刻,他抓起那个黑色的小方块,用力地扔了出去。 小方块“啪”地一下砸在墙上,掉在地上滚了滚,但这样大的力气也没能破坏掉这个方块,它依然在不知停歇地播放着那些内容。 凌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从未想过的东西,却在得到的一瞬间,就知道已经失去了。 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事了。 他在彻底爱上陆墨的一瞬间,却明白陆墨的爱已经不属于自己。 好痛苦啊。 好难过啊。 凌猛地锤了一下床,低声嘶吼了出来。 床上还有着残留的狼藉,凌悲凉地看着那些痕迹,之前的窃喜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满心的求而不得。 “陆墨……” “爱上我吧,爱上我吧,你总得和我换一点吧?”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凌倒在床上,呢喃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假如我成年了呢……你会不会……” 他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 陆墨脚步一顿,猛地回过了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凌的房间。 系统:【你怎么了鸭?】 它现在对陆墨充满了全身心的敬畏,连说话都变得乖巧了许多。 “我不知道……” 陆墨转过身,朝凌的房间走去:“但我觉得,我好像听见凌在……哭?” 系统:“……” 不,这也太可怕了,系统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画面。 “我去看看。” 陆墨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回到了房门前,伸手压下了门把。 房门应声而开。 空气里还有一点奇怪的味道,陆墨皱起眉头,看向了床边,然后睁大了眼睛。 躺在床上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时期的凌了。 银发的雌虫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他的五官已经完全张开,呈现出一种近乎侵略性的美貌。 陆墨看着凌,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他了。 明明才过了几天而已。 他忍不住道:“凌……” 随着他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凌终于睁开了眼睛。 起初还有点朦胧,但在看清陆墨之后,凌弯起眼睛,朝陆墨眨了眨左眼。 “我回来了。” 日光落在凌的银发上,闪闪发亮。 陆墨的心里涌出一股感动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凌——”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 在墙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搞些什么东西。 陆墨转过头,在看清一瞬间—— 目、瞪、口、呆。 那是何等……残念的记录啊…… 简直是震撼人心…… 陆墨僵硬地转过头:“凌,那个是——” 床上的一片狼藉,又把陆墨吓得结巴了一下。 等等,那个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嗯,是我的哦。” 凌曲起腿,笑吟吟地看着陆墨:“全部,都是我干的。” 陆墨:“……” 我不能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你、你、你——”陆墨睁大了眼睛:“简直是放、荡不堪!” 真是的,已经爱他爱到这种程度了吗? 咦,难道平时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自然的凌,实际上每天都在疯狂地爱着自己吗?! 诶? 诶诶? 当这种想法出现在陆墨脑子里时,他简直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点醉醺醺的,飘飘然的。 凌半躺在床上,朝陆墨伸出手:“所以,您现在放、荡不堪的雌君,想要邀请您一起来……” 他轻声道:“毕竟,满足雌君的发、情、期,是雄虫的义务呢。” 陆墨眯起眼:“……你在勾、引我。” 凌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无辜地看着陆墨: “不可以么,主人?” 陆墨:“……” 在这一瞬间,陆墨的身,陆墨的心,陆墨的整个灵魂,都燃烧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边用牙关咬住手套脱下,一边盯着凌: “我亲爱的雌君,你很快就会明白,你的主人这几天到底忍得有多辛苦了。” 凌:“我拭目以待?” …… 陆墨似乎多了一个怪癖,当凌因为承受不住时,不慎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眼里出现生理性的泪水时—— 陆墨就会更加高兴一点。 凌眯着眼,有点不高兴。 在关键时候,凌抱住了陆墨的脖子:“主人……” “唔!” 陆墨责备地看着他:“你不要突然来这么一下!” 凌眯了眯眼睛:“我和之前那个凌,你更喜欢哪一个?” 陆墨打着哈哈:“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啊啊啊啊!” 凌用力收了一下,陆墨差点死过去。 “那为什么?我这样的时候,你会更加……一点呢?” 那种表情,是年幼的凌,才会有的。 陆墨,是更喜欢那时候的他吗? 但那时候的凌,已经没有了。 就像现在,那个凌会气得大叫,但现在的凌也只会隐忍地凑过去,轻轻咬住陆墨的耳朵,来表达他的不满。 “别别别——” 陆墨躲闪着他,眼神闪烁,最后终于绷不住了,讷讷道: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比较在意那个凌,” “因为……”他忍不住别过头,崩溃地说:“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会不会突然又变回去。” 那样,真的很可怕啊!! 一想到那个场面,陆墨又害怕又羞耻,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兄弟更加精神了! 他不由得捂住脸,□□道:“饶了我吧,难不成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凌:“……” 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雄虫,到底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陆墨。” 陆墨从手指的缝隙里看他:“什么?” 凌勾着陆墨的脖子,将他拉得更加靠近了自己一点。 “陆墨啊,给我一个蛋吧,好不好?”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了。 从爱上陆墨的那一刻开始,有一个愿望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隐隐约约,不肯离开。 【要是能早点遇到陆墨,那该多好啊。】 在这样的愿望之下,终于催发出了这样奇异的念头。 而现在他也确认了…… 无论在何时何地,他们又是在何等情况下遇到的,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他们终究会相爱。 这是命中注定。 “嗯?蛋?” 看着陆墨迷茫的眼神,凌点了点头:“如何……让我给你生一个蛋?” 陆墨的脸色迅速涨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个……” 他像是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恼怒地用手挡住了凌的眼睛。 “真是一只贪心的雌虫,哼,假如你这么哀求我的话,我、我我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夜,还很长。 风,也很温柔。 连星星,都害羞地闭上了眼。 第79章 蛋 虫族的世界里, 尽管以人类的眼光看来,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 亦或是亚雌,统统都是男人的模样。 非要分出个区别来的话,那就是瘦弱的男人、剽悍的男人、美丽脆弱的男人。 雌虫和亚雌承担了生育。 以上,是陆墨所了解的常识。 事到如今, 他也逐渐能分辨出这三者之间的区别了。要知道,刚开始他还经常将雄虫误以为雌虫来着。 但知道常识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 哪怕凌几次三番对他提起蛋的事情,陆墨也只是“恩恩哦哦”地答应着, 并没有细想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 在凌回来的一个星期后,一个天气格外清朗的白天,陆墨带着他的画具,坐在了花园里。 如今他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连带着也生出了许多的闲情逸致。绘画就是他最近尝试的一个东西。 花团锦簇的花圃里,百花争奇斗艳, 开放得娇嫩欲滴,它们团团地围簇着, 仿佛在向陆墨展示它们最美丽的姿态。 哪怕是寒冬,也无法阻止它们的盛放。 陆墨闭上眼思索着,气息稳定, 在心里酝酿着他今日的大作。 房檐上结起的冰凌, 在今日格外耀眼的阳光下,微微融化了一点点, 一滴水从冰尖处凝聚, 缓缓落下。 “滴答——” 有了。 陆墨猛地睁开眼, 刷的一下拿起笔,笔刷蘸取上好的颜料,在画布上飞快地涂抹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在画布上逐渐成型…… 一个白色的小团子慢悠悠地漂浮在花朵之上,撅着屁、股,搔首弄姿,端的叫个花枝招展。 系统陶醉地半眯着眼:“你可要好好地画出本系统的英姿哦~~” 毕竟它可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了! 这样伟大的它,居然只是为了让陆墨练习画技,就纡尊降贵当了模特,天哪—— 还有比它更善良的系统了吗?!没有! 陆墨:“别乱动,你当这是淘宝模特十八连拍?” 系统:“……” 它不由得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谁让陆墨现在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小画手呢,一点都不灵性。 罢了罢了……只要他能描绘出本系统万分之一的英姿,那也足以震撼世人了。 “雄主,原来您在这里。” 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墨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今天并不是凌休息的时间,他转过头,凌身上确实还穿着军装,他早上的确去了军部。 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又折了回来。 而且凌回家以后,通常会把外套脱掉,极少见他这样穿着完整的一套衣服来找自己。 凌在陆墨身侧站定,眼神在画布上一掠而过,然后微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花圃。 系统:【……】 它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明明知道只有陆墨才能看到自己,但在这一刻,它吓得一动不敢动,连毛发都吓得炸成了蓬蓬的样子。 凌:“雄主,你画的这是……” 陆墨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你说呢?” 凌赞许地看着画布,真诚地赞美道:“您画的,一定是远古传说中,虫族向古神献上祭品的情景吧——可真是太传神啦。 画布上,一片黑暗中,只有一个个混沌的鲜红光晕,团团地围绕着一只白色的不知名小兽。 气氛压抑,元素惊悚,看到的人一眼就能感受到,作者想要表达的,那种极度恐怖的克系风格。 陆墨一把将画扒拉下来,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他的雌君从胸膛中发出了难以抑制的低沉笑声。 下一秒,凌弯下身,吻住了陆墨。 军帽被他拿下,挡在面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系统偷偷摸摸的视线。 明媚的日光下,一身黑色军装的雌虫眼神缱绻,他一手撑在雄虫的背后,好似拥抱着他。 “唔……” 陆墨艰难地从自家雌君的热情中,将自己的灵魂找回来,勉强保持住了自己的体面。 “怎么了?”他哼了一声,睨着凌道:“难不成你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只是因为突然想起今天没有早安吻吗?” 黑发绿眸的成熟雄虫眼里俱是不满,控诉着早上的凌——出门是那样地着急,甚至没有给他一个例行的早安吻! 凌并没有直起腰,他依然是俯下身的姿势,和陆墨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 听见雄虫话里话外的抱怨以后,凌抱歉地亲了亲陆墨的嘴角,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陆墨努力压住了嘴角。 他装作不在乎地说:“我并不是在指责这件事,我只想提醒你,我亲爱的雌君——只有那些幼崽,才会大哭大闹着不肯去上学,中途还偷偷跑回来呢。” “等等,”陆墨怀疑地看向凌:“难不成……” 凌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了一丝异样,眼神闪烁地看着陆墨:“您猜到了什么?” 陆墨眯起眼睛,然后伸出手捏住凌的脸颊——用力地往外一拉—— “你不会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以为我最近冷落了你,心里一定是有了别的雌虫!” “所以你假装出门,突然杀回来,就看看我是不是在家里藏了其他雌虫!” 凌睁大了眼睛。 “你、你、你……” 陆墨看着凌,脸颊上慢慢地浮现出一点点红晕来:“你真是一只爱、爱吃醋的雌虫!” 唉,凌这么爱他,爱到整天都在胡思乱想,爱到每天都在患得患失,可真是叫他苦恼呢。 这绝非陆墨的无端联想,毕竟凌可是有那样的前科。 在日记里疯狂写他的名字什么的…… 陆墨微红着脸,别过眼神说:“真拿你没办法呀,总之,我不会有其他雌虫的,偷偷高兴去吧你。” “……” 雌君安静了一会儿,陆墨有些犹豫地将眼神转了回来,只见雌君突然站了起来,带着手套的双手将外套上的纽扣一颗颗地解了开来。 不多时,外套就解开了,凌将外套随手一扔,紧接着又去解里面的衬衫。 系统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啊!!你们好不要脸!” 它啪嗒一下就用爪子捂住了眼睛,但是爪子却张开了一条大大的缝,两只豆豆眼从缝里偷偷窥视着他们。 完成了一个世界任务的它,现在已经成年啦!! 陆墨惊得浑身一抖:“等——等下,现在可是白天啊!!” 他用手捂住眼神,另一只手去推拒凌。 雌虫,你这是在惹火! 他的手却被凌抓住了,陆墨只觉得手被凌带着,缓缓按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温度,是凌带着完美肌肉的腹部! 但是,陆墨却感受到了另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在深处,好像有一个小小的什么,发出极其微弱的波动,呼唤着他,回应着他—— 陆墨惊诧地看着凌,长大了嘴:“不会吧……” 凌低着头,笑眯眯地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鲜红的眼眸里,倒映着陆墨难得出现的呆滞神色。 凌贪婪地看着陆墨的神情,将这一幕保存在了脑海里最珍重的地方。 陆墨怔怔地看着凌,脑中仿佛被雷劈过。 这个世界里,虽然虫族的外表都是男人的模样,但雌虫和亚雌担任了繁衍的义务。 但即使如此,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凌要是怀孕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 可是没有给他去适应的时间,这个事实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蛋。 属于他和凌的一个蛋。 凌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陆墨缓缓地眨了眨眼,在这一刻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来。 就像一只疲倦的孤鸟,随着永不停歇的风扇动着它的翅膀,从这一块石头漂泊到另一根枝头上。 水里的鱼儿有它的鱼群,地下的蚂蚁有它的巢穴,就连其他的鸟儿,也都有它们的鸟群。 只有这只孤鸟,世界偌大,无处可以歇脚。 直到它终于在风中,遇到了另一只孤鸟。这只鸟和自己完全不同,但它却紧紧地跟随着自己,眷恋着自己。 它们一同飞翔,拥抱着睡去,一起构筑巢穴。 现在,它们有了一个蛋。 一个蛋,一个家。 陆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凌看着他,狡黠地勾起嘴角,陆墨沉浸在那突然涌起的感动中,没有丝毫防备,被凌扑得向后倒去—— 他们一起倒在了那椅子上。 所幸这张椅子够大够柔软,才安稳地接住了他们,但无论如何,一张椅子想要容纳两个身形高大的虫族,实在是太吃力了。 陆墨被扑得眼前一黑,他挣扎坐正,看着凌说:“好吧,我知道你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但你——”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板起脸训斥道:“总得稳重些吧,你作为我陆家的雌君,怎好这样的不知轻重?” 凌挑起眉:“您说得是,我确实有些喜形于色了,还是应当保持应有的礼仪。” 说着他作势就要站起来。 雄虫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挣扎。 凌撑着扶手,从陆墨的怀里离开。 雄虫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层。 凌直起腰,垂着眼眸低声道:“或许我该回军部报道了了……” 雄虫的表情变得奇臭无比。 凌拿起外套,转身就要离开:“请雄主好好休息。” 话音未落,凌的手腕就被捉住了。 他转过头,只见陆墨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里是完全无法掩盖的暴躁。 近乎咬牙切齿。 “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凌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陆墨的眼睛乌沉沉的,好似覆盖上了一层墨汁:“翘班。” 凌一愣:“啊?” “我说——去把班翘了。”雄虫任性地说:“你不是说最近很闲吗?少一个你应该没有关系吧?” 唔…… 其实不算太闲。 假如自己就这么翘班了的话,简副官估计又要加班了。 啊,算了。 就翘吧。 凌丝毫不负责任地又将外套放回去,挨着陆墨坐在了椅子里。 陆墨满意极了。 他歪着头打量着凌的脸。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无论过了多久,他每次认真地打量着凌的脸,都要由衷地感慨一声。 凌生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仅是脸,凌身上的每一处都生得漂漂亮亮,找不到一处瑕疵。 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凌啊…… “您在看什么?” 陆墨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时间,他有些期待起来,不知道凌和他的孩子,又会是如何的模样呢? 会比凌还要漂亮吗? 可是他已经想不出,要如何才能比凌还漂亮了。 陆墨揽住凌的肩膀,往后一靠。 天上有着形状飘逸的流云,随风缓缓移动。在干燥的冬天,这样的云是很少见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 ———————— 而在另一处,军部的办公室里。 简宿光终于整理完凌给他的文件,从山一样的纸堆里探出脑袋:“老大——” 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无人回应。 简宿光的嘴角抽了抽,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涌起了无法抑制的不好预感。 在每一次,每一次老大忽然消失不见,留下他面对浩如烟海的文件时,这种预感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 简宿光无奈地垮下肩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母神啊……” 里德双手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好奇地看着简宿光:“简阁下,您在干什么?” 简宿光眼神涣散:“我在祈求母神赐给我一个雄虫,这样我就能快速脱单然后就有理由来翘班了。” “哦……” 里德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看着简宿光:“不是很懂。” 简宿光咧了咧嘴,隔着斗篷揉了揉里德的脑袋,里德被揉得好像一只小猫,眯起了眼睛。 可怜的简副官,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第80章 蛋【二】 最初的惊喜过后, 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忧和惶恐,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切实际感。 陆墨两世为人,但他还是第一次当父亲。 啊, 在这里应该叫雄父。 他独自坐在电脑桌前, 这几日里他既没有去画画, 也没有去听歌剧, 一连也推掉了来自外界的各大邀请。 这还是挺罕见的事。 毕竟陆墨虽然咸鱼,但一些事情他极少推辞。 比如说之前, 莫尔找到他,期期艾艾吞吞吐吐说了半天, 才终于说清了。 “我想邀请您拍些vlog,关于您……和您雌君的一些日常生活。您懂的, 千年积累下来的习俗是很难破除的,我们尽管很努力, 但还是需要一些更有说服力的例子,来号召大家的响应……” 说得简单通顺点, 就是【榜样力量】。 毕竟陆墨已经是如今世界上唯一一只S级的雄虫(陆墨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真实的等级),在如今虫族百废待兴的时候, 他的威望非同寻常。 假如能拍一个他和雌君日常相处地vlog, 应该能引领起一片风潮。 陆墨当时沉吟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他和凌相处的日常。 凌上班的时候,他大摇大摆闯进军部, 板着一张司马脸盯着凌,极度干扰凌的工作。 凌下班的路上, 他不停地动手动脚, 干扰凌的驾驶, 严重地违反了交通法规——得亏凌自制力够强。 …… 还有更可怕的。 最近流行的一款解谜游戏, 陆墨在里面玩不过,拖累得全队都死光光。 他被骂得灰头土脸后恼羞成怒,指使着凌上号在三十分钟里速通了关卡…… 甚至还装作是自己速通的,看着前队友们惊愕的目光,爽得飞起。 好一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一桩桩一件件。 总之,都不像是能放出来的内容。 但是,在莫尔闪闪发亮的眼神之下——不得不说,这只雄虫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别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陆墨还是答应了莫尔的请求。 骑虎难下之际,他决定以量取胜。 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地拍摄,总、总能剪出一段能用的vlog来的! 可见,陆墨对这件事是很上心的。 但他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件事了。 漂浮在陆墨身边的全自动小机器人,上下浮动着。 系统小团子跟着它漂浮。 它已经瞪着这个机器人很久了。看得出来它对机器人很不满,它在空中叠着二郎腿,一只爪子摸着下巴,思忖道:【这玩意儿比我好吗?墨墨,你身边有我这样的系统——居然还要用这种废铁??】 但是陆墨并没有理它。 更确切地说,陆墨陷入了一种忘我的情绪中。 表面上看来,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坐在光脑桌旁,手边摆着他喜欢的饼干,无论是茶具的角度,还是他坐着的椅子倾斜角度,都和平日里分毫不差。 但只要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眸深处,充满了脆弱。 弱小、可怜、又无助。 【啊!还有!】 系统又飞到光脑的面前,气鼓鼓地用爪子拍打着屏幕:【这种程度地资料,只要你找我,我马上给你找来世界上最全最仔细的一整套资料好吗?!你为什么在用这么——古老——的搜索器在找啊!】 光脑上面,赫然写着的是: 【虫族孕期指南。】 在这几日里,陆墨一直在看这个东西。 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薄的孕期指南。虫族不愧是宇宙里最强大的种族,但凡是个身体健康的,只要怀上了,除非雌虫死亡,否则几乎就没有任何危险。 说是孕期指南,倒不如说是#论如何怀上一颗蛋#的指南。 从雌虫的发、情、期时间计算,到最科学的姿势,一应俱全。 但真正的孕期指南只有短短三句话。 请不要死掉。 请多吸收点营养。 请不要在分娩期上战场。 陆墨:“……”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传来凌的声音。 “雄主,雄虫保护协会专程来拜访。” 系统“刷”一下就遁形了。 陆墨挑了挑眉:雄虫保护协会?他们来做什么? 他关掉那份指南,起身开了门,对凌道:“我去打发掉。” 自始至终,和那个协会扯上关系的时候,陆墨从来没遇到什么好事,他十分不喜欢那个协会。 凌犹豫道:“雄主……” 陆墨:“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每次我进来时,您总是在看着默认桌面呢?” 陆墨动作一滞:“……” 啊,装作没听到好了。 雌虫,不要去探究雄虫的小秘密。 …… 斯蒂文紧张地坐在沙发上,额头不停地冒汗。他这一次来,是带着一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 他要劝说陆墨阁下,另外再娶一只雌虫。 是的,劝说。 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斯蒂文的虫生字典里。 要知道,在过去的规则里,凡是到了A级以上的雄虫,都必须要娶三只以上的雌虫。 这是义务,为了虫族的延续,每个虫族都必须要有所承担。 哪里用得到劝说? 那是命令,是通知,根本没有劝说的意思。 什么,你说现在雄虫的问题解决了? 那又如何?千年的文化,不可废! 再说了…… 斯蒂文不满地想:仅仅只有一只雌虫,怎么伺候得好尊贵的S级雄虫呢?就算他是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又如何? 雌虫生来就不如雄虫重要。 眼下的世道真是礼崩乐坏,居然还有虫提倡什么,一雌一雄? 真是可笑! 他们雄虫保护协会,在这乱世里,唯一的目标就是匡扶大义。 如今,自己每次去通知那些雄虫,必须在规定时间里再娶几只雌虫的时候,那些胆大包天的雌虫居然还会反驳他们。 “那你怎么不去叫陆墨阁下多娶一个?他可是S级的雄虫。” 更气愤的是,那些雄虫居然就这么放任自己的雌君顶嘴!这可是为了保护雄虫的地位啊! 再这样下去,虫族真的要完蛋了。 必须要让陆墨再娶一个。 不多时,陆墨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看着陆墨的身影,斯蒂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S级雄虫吗? 那些陆墨的全息影像,完全没有复原出陆墨哪怕百分之一的压迫力。 自己也是A级的雄虫了,虽然是A级下位,但眼下却下意识地在颤抖。 黑发绿眸的雄虫在斯蒂文面前坐下,冷漠地看着他:“请问,您这次上门来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斯蒂文觉得陆墨并不喜欢自己…… 在所有的资料里看来,虽然陆墨的脾气不好,但他始终保持着贵族应有的礼节。 哪怕在生气的时候,他也会礼貌性地露出微笑。 “那个……请问,您能稍微收敛一下精神力吗?”斯蒂文道:“我、我有些喘不过气……” “哦?” 陆墨冷漠地看着斯蒂文,道:“假如您受不了的话,还请您早点离开好,我已经非常努力了。” 斯蒂文:“……” 你甚至都不愿意装装样子…… 但是雄虫保护协会绝不认输! 斯蒂文顶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深吸了一口气,道: “陆墨阁下,我这次登门拜访,是想问问你——” “您打算什么时候再娶一个雌侍呢?” “……” 斯蒂文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陆墨的靴尖。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到陆墨缓缓交叠起双腿。 头顶响起陆墨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 “原来如此,您——斯蒂文阁下是吧,我看见您的名牌了。” 斯蒂文心下顿时一松,他连忙抬起头,满脸带笑一叠声道:“是、是、是!您一看就是个通情达理的雄虫,哎呀我们也是很难做的啊,您能同意真是最好不过的了,很高兴来这一趟——” 但陆墨却打断了他的声音。 他笑吟吟地看着斯蒂文:“——那你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斯蒂文一愣:“您……”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墨朝他伸出手,那只修劲有力的手擦过他的脸,停在了他的胸襟前。 咔哒一声,轻巧地摘下了他的名牌。 陆墨的声音越发温柔: “斯蒂文阁下,您被开除了。” 第81章 蛋【三】 【陆家大门外】 一辆从外型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车子, 停靠在围栏外。车子很大,足以容纳十几只身强体壮的雌虫。 车身的外面涂着绿色的标识:【雄虫保护协会公务车】 紧闭的车门内,一众装备精良的雌虫坐在宽敞的座位上, 他们都带着耳机, 监听着斯蒂文周围发生的一切动静。 假如斯蒂文有任何一点损失,那他们就完蛋了。 专心致志的雌虫时不时看一眼屏幕, 屏幕连接监控, 检测着这辆车的周围。 他们发现, 一只穿着管家服,面容冷淡的雌虫来到了他们车的附近。 他背脊挺直, 背着手走路,昂首目不斜视, 拥有着无可挑剔的管家礼仪。 “不好意思。”管家透过监控摄像头, 对车内的雌虫们道:“你们待在这里, 是想做什么呢?” “我是陆阁下的管家,有义务确保这所房子的安全, 还请你们下来一趟。” 车内的雌虫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哂笑着。 这是哪里来的乡下雌虫?连那么大的标识都看不见吗?还从没见过谁敢这样对他们说话的。 不搭理就是了。 见他们久久没有回应,管家一直背着的手放了下来,他一边解开袖口的纽扣, 一边道:“失礼了。” 【陆府内】 “斯蒂文阁下,您被开除了。” 斯蒂文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他的脸上甚至笑容还没退散, 如同带上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面具那般, 看起来是如此地可笑。 他定定地看着陆墨, 无言的对视中, 仿佛在等陆墨给他一个解释。 哪怕是在雄虫保护协会里, 斯蒂文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手段恶毒,是这只雄虫的标签。 没有任何一只虫,愿意招惹斯蒂文。 他微微转了转眼珠,日光斜斜地照在他那张笑脸上,在肌肉起伏的地方,留下一块块的阴影。 配合着他那逐渐僵硬的笑容,反而越发诡异起来。 换了任何一只虫族,哪怕是雄虫,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惧怕,不愿再被这样盯视下去。 但陆墨却岿然不动。 他将名牌随手一扔,扔在了茶几上,转头对凌道:“凌,你还打算在这里看到什么时候?” 凌饶有兴味地道:“请原谅我,尊敬的雄主,我与这位斯蒂文阁下有些旧识哩。” 陆墨:“哦?” 凌摸着下巴,斟酌道:“斯蒂文阁下,您还记得我吗?多年以前我们也曾做过同事哩。” 斯蒂文的眼珠子一撇,从眼角睨着凌。 这是极其蔑视的姿态,斯蒂文心里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一只雌虫,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这样一想,他对陆墨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分。 居然能把一只雌虫惯得这样无法无天,没有一丝规矩可言,真是一只不可理喻的雄虫! “原来如此。”陆墨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我对你感到非常抱歉,凌——居然对您的朋友这样无礼。” “哪里哪里。”凌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连舞台剧上的演员,表情都没他这样夸张。 他摇头摆手道:“雄主的意愿乃是雌虫的唯一守则,哪怕您现在下令,要我不顾当年同事的情谊,将他就地轰出门去——就算这样会让斯蒂文阁下名誉毁地,而我要背上对雄虫动手的罪名……” 凌缓缓歪过脑袋,看着斯蒂文的红眸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 他说:“这样过分的要求,我也会遵照您的意愿,一丝不苟地完成呢。” 斯蒂文看着凌,高涨的怒火一下子蹿上了他的天灵盖,他白净的脸庞变得通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这只雌虫……这只雌虫……自己当然记得他! 没有任何一只雌虫,像他这样无法无天。 斯蒂文当年觉得凌长得还算不错,本来打算施舍他一个雌侍的身份。没想到自己这样纡尊降贵,甚至还主动对他展开了追求,得到的却是这只卑贱的雌虫的嘲讽?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幕场景。 银发红眸的雌虫从文件上,将视线移出来,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道:“斯蒂文阁下,请恕我拒绝。” “我希望能活得久一点,假如和您签订契约的话,我怕是会英年早逝。” “您最好注意一下您的身体情况,毕竟雄虫的身体很脆弱。” 雌虫微笑道:“哪怕再强健的尾勾,也禁不住您这样夜夜笙歌呢。” …… 可恨、可恨!! 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心头,斯蒂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站了起来。 “大胆!!”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在室内回荡着,但却是陆墨先发了怒。 “你是什么身份!”陆墨叱责道,“你也敢和斯蒂文阁下这样说话?!” 凌当即脸色一变,将手放在肩膀上,朝陆墨深深地弯下腰,恭敬道:“雄主教训得是,我实在是太鲁莽了。” 看着这样的凌,斯蒂文先是一愣,从来没见过这只桀骜的雌虫这样驯服过。 紧接着,他心里就涌上一阵快意来。 看来,陆墨毕竟是雄虫,刚刚尊贵的S级雄虫扬言要革了自己的职,估计是自己哪里做不好冒犯了他。 只要讨好一下,陆墨估计就会收回前言了…… 斯蒂文附和道:“不愧是S级雄虫,陆墨阁下的气势果然非同凡响——” 陆墨却没理他,只是按住凌低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导着:“没事,我原谅你,但是千万不能有下一次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要靠近傻.逼,会变得不幸。” 凌喟叹道:“啊,能聆听道您的教诲,实在是我的荣幸。” 陆墨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 斯蒂文的脸色迅速地,从红转到青,从青转到紫,最后变得黑如锅底。 他终于明白了,感情这两只虫,从一开始就在玩自己呢! 斯蒂文阴恻恻地看着陆墨,嘶声道:“阁下,我劝您不要太过分了。” 他从茶几上捡回自己的名牌,给自己复又别上。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因为怒火还在微微颤抖。 “哪怕您是S级的雄虫,您也无权替协会开除我。”斯蒂文掸了掸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道:“反而是我,可要追究您的责任。您刚才的行为,可是严重地妨碍了雄虫保护协会的代表——也就是我的执法,这可是很严重的罪名。” 陆墨挑了挑眉,没说话。 “您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有什么处罚,但这样可无法服众。”斯蒂文将头转向了凌,眼里一片阴霾,“雄虫所犯下的罪,自然由他的雌君来承担。”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扬声道:“都进来吧!” …… 久久没有动静,斯蒂文不禁疑惑地看向紧闭的大门,下一刻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瞪着陆墨:“你——你对我的属下都做了什么?!” 陆墨朝他耸了耸肩。 “你、你、你——” 斯蒂文的胸膛上下起伏,气急反笑:“好哇,不仅妨碍我们的行动,现在都有袭击行为了!”他一甩手,恶狠狠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会记录在案,你们给我等着吧,我要你们好看!” 但出乎他的意料,黑发绿眸的雄虫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笑出了声。 斯蒂文只当陆墨还不晓得这个中厉害,怜悯地看着他:“笑吧,你们也就现在得意了。” 这样自大的虫族,他也不是没见过。 可最后呢?还不都是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陆墨终于笑够了,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斯蒂文阁下,您好大的官威啊,竟然想要拿前朝的剑,斩今朝的人了。” 斯蒂文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您的消息真是有够不灵通的啊。”陆墨一摊手,悠悠道:“看在您和我的雌君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就提早告诉您这个消息吧。” 斯蒂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尽管他认为陆墨只不过是装模作样,但心里却涌上了一丝不安。 “两个小时候,新任的虫皇将要颁布他继位后的第一部律法。其中就有这么一条——”陆墨看着斯蒂文,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他惯常的礼节性笑容,但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嘲讽,“包括雄虫保护协会在内,一并有三十八个大小协会,一律撤除,即时生效。” “您说得对,我可没有开除您的能力,是虫皇陛下开除了您。”陆墨挑了挑眉,“舍不得您那名牌的话,带着也无所谓,只不过三天以后,它也只剩下纪念品的功能了。” 只不过,自己在这其中也贡献了一些小小的建议而已。 斯蒂文踉跄了一下,目呲欲裂。 眼下他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管陆墨了,转身就要离开,他要去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陆墨看着斯蒂文急切离开的步伐,道:“凌,送客吧。” 凌朝他眨了眨左眼,狡黠地笑道:“是,雄主。” …… 将斯蒂文和那一众倒了一地的属下目送上车后,凌转身就要回去,但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凌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对上了一双惑人的绿色美目。 凌眯起眼:“请问……” “自我介绍一下。” 那道身影原本半遮半掩在树荫后面,此时终于走了出来。 他有着一头如烈火般的红色长发,一举一动尽是风情万种,有一种超越了性别的致命诱惑。 但确实是一只雌虫。 红发的雌虫饶有兴味地看着凌,他们互相打量着。 平静的气氛下,仿佛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足足过了数分钟,红发的雌虫朝凌伸出了手:“我叫碧,想必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军团长了吧?” 凌冷漠地看着他,并没有打算接受碧释放出来的善意。 碧也不在意,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看着凌赞叹道:“亲眼看到你,我倒是能理解了,那只雄虫为什么会如此宠爱你。” 他亲昵地凑近凌,在极近的距离时停下,呵气如兰:“又漂亮,又高傲,最要命的是……你不是那种死板的雌虫,你比谁都圆滑,是只难以捉摸的小、猫、咪~” 下一秒,一根手指按在碧的额头上,推着他远离。 碧伸着双手在空中扑棱扑棱,委屈巴巴地抱怨道:“啊啊啊好无情啊……” 凌不为所动,冷酷地说:“你这种雌虫离我远点,不要让我变得不幸。” 碧不认识他,他是认识碧的。 军部档案里,碧是一只极其有名地诈骗犯。但狡猾的他从来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哪怕他大摇大摆地从帝都街上走过,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好吧好吧。” 碧鼓了鼓脸颊,忽地又露出笑容,用双手抱住自己陶醉道:“看你的反应,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位俊美的雄主,曾经在某一个静谧的夜晚,和我紧紧相拥的事……” 凌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了一瞬。 碧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起一丝光亮来。 呀,好玩。 —————— 搞定斯蒂文以后,陆墨浑身都洋溢着快乐的情绪。 身后好像开出了小花花一样,走路都在嘚瑟。 向来都是那个劳什子协会给他添堵,终于有朝一日,轮到他给那个协会添堵了。 不不不,这哪里是添堵,简直是给那个协会当头来了一锤啊! 他快乐的情绪,在看完虫皇陛下颁布新律法的新闻直播后,高涨到了一个空前的程度。 以至于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甚至对着床上的凌露出了一个笑容。 凌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陆墨下意识地:OVO 紧接着,凌在陆墨的注视下,慢慢掀开了薄被。 陆墨在看清的一瞬间,整个人当场傻掉。 凌穿着睡衣,露出了紧实的胸.膛,灯光下一片白皙,晃得他头晕。 沿着肌肉的线条往下看,陆墨第一次在凌怀孕后看到了…… 原本窄瘦的腰线,如今稍微走了一点形。 有着结实肌肉的小腹,微微凸起了一点圆润的弧度。 “雄主……” 凌朝他伸出手,脸色微微发红,眼底盛着一点羞怯。 “孕期的时候,雌虫需要更多的营养。” 陆墨呆呆地看着他:“哦。” “那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陆墨下意识道:“是什么呢?” 凌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半掩住了自己的脸,别开视线道:“是……” 他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陆墨当时就血氧冲头了。 尾勾紧急起立!! 当晚,凌前所未有地柔和,和他平时的表现不同,陆墨从未见过如此温驯又包容的凌。 不仅如此,凌甚至还摆出了一些从来没用过的姿、势……让陆墨大开眼界。 陆墨前所未有的激动,激动地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了。 他脸红红地道:“你、你、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凌柔柔地看着他:“那,雄主喜欢吗?” 陆墨:“……” 陆墨://// 在这关键时刻,凌突然眯起眼睛,附在陆墨的耳边道: “是更喜欢我呢,还是更喜欢那只叫碧的雌虫呢?” 陆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凌怎么会知道的啊啊啊啊!! 可可可他什么也没做啊QAQ 他只是被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他很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的亲吻! 他呜呜呜他没有做坏事呜呜呜———— 这一晚,陆墨知道了什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人差点无了。 但是……但是……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凌他也完全无法拒绝。 最后,还是好好地让凌吃饱了。 只有陆墨抱着尾勾,嘤嘤呜呜地睡去了。 —————— 翌日清晨。 陆墨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只负责24小时拍摄日常的小机器人,一点点浏览着里面的记录。 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啊,这个不能用。 那个也不能用。 …… 半小时后,他将小机器人一扔,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淦。 全都是不可说的东西。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VLOG啊。 真是令雄虫发愁。 唉。 第82章 蛋【四】 不行啊…… 再这样下去, 是绝对不行的。 安静的房间里,陆墨蹙着眉,难得地带上了一副眼镜——总是盯着光脑屏幕, 时间久了就会不太舒服。 光脑上正播放着一段段的视频,倒映在镜片之上。 陆墨的脸色却越发凝重。 他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居然没有一段能用的。 视频里, 银发红眸的雌虫慵懒地坐在窗台边, 晚风吹起他长长的发丝, 夕阳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轮廓。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 雄虫静静地凝视着他。 凌在看窗外的风景,他是陆墨眼里的风景。 这原本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唯一的败笔就是, 当时的陆墨发自内心地被狠狠感动到了。 于是他做了一个很自然的决定,他要亲自用画笔, 将眼前的一幕画下来。 镜头里,陆墨一边凝视着凌,一边在画布上肆意挥洒着他的感动。 画布上极其血腥,他妈的不像爱,像咒杀。 这就是陆墨总是找不到好素材的原因, 总是有哪里出了点错, 整个氛围直接垮掉, 完全没法挽救的那种。 综上所述, 【以量取胜】的方法是彻底地、完全地破产了。 陆墨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考虑设计好的场景了, 必须要有意识地去创造想要的场景! 否则再这样下去, 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拍完了。 恐怕那时候莫尔他们都已经完成工作了吧! 心念一定, 陆墨的脑子迅速地转动了起来。 众所周知, 当考试面对一道难题时,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弄清问题的关键——出题人的意图。 生活中的难题也是同样的道理。莫尔想邀请自己拍摄vlog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的虫族们——那些长久以来处于畸形关系中的虫族们,了解到正常的雌雄相处,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么,符合这种要求的素材就是…… 陆墨志得意满地握紧了拳头。 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拍摄出凌独立又帅气,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自信,潇洒又强大的新时代雌虫形象! 啊,太简单了。 因为凌本来就是这样的雌虫,所以只要自己不搞什么画蛇添足的动作,老老实实拍下来就好了。 陆墨看了一眼时间。 光脑上显示现在正是下午五点半,算算凌也该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凌现在还在上班,只能说虫族的世界观和人类不太一样。他们为了怀崽,哪怕有天大的事顶在面前,也要先请假回家。 可一旦怀上了,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完成了,该上班上班,该忙碌忙碌。 陆墨打开门,从楼梯处往下看去,恰好看见管家为凌打开门。 凌站在玄关处,手臂上挂着他黑色的外套,剪裁得体的衬衫很好地衬托出他线条流畅的肩背。 陆墨拉过机器人,让镜头更好地拍摄到凌。 镜头里,凌的侧脸线条精致昳丽,他弯腰将靴子脱下来时,银发从脖颈处倾斜下来。 他将外套递给管家,脸上是他惯常的慵懒笑容,显得十分亲和:“麻烦你了。” 管家轻轻颔首:“我的荣幸。” 凌穿上居家的拖鞋,又扯开了领口两颗衬衫。就在这时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陆墨。 陆墨不由得怔住了。 当凌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眼眸里的漫不经心就消散了,他几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漂亮的红眸,是如何染上欣喜的情绪,又是如何从深处涌出亮晶晶的光芒来…… 就好像那片世界都为自己而亮了一般。 他从前不曾发现过这一点,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忙着和系统拌嘴,以至于他下意识地以为,凌再怎么喜欢自己,也总是含蓄内敛的。 现在一看,哪里的含蓄内敛…… 几乎已经全部摆在脸上了啊! 陆墨“吧嗒”一下捂住了脸。 啊,要命。 每一天都觉得自己的雌君变得越来越可爱了怎么办! 像往常一样,管家准备好晚餐,精致的饭菜飘荡着袅袅的香气。 他们在晚餐的时候大多时候会说些趣事,但有时候也会保持沉默,只剩下餐具交错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这并非是因为无话可谈,而是一种极其默契的沉默。 即使我们不说话,但也习惯了有你的存在。 就像习惯了空气一般,我们的思维在漫无目的地发散,轻松又闲适。 偶尔眼神相错,凌歪着头看着陆墨,眉毛微扬,好像在问:雄主,您在想什么? 吃完饭以后,他们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为了找遥控器找上个十几分钟。 尽管每一天,陆墨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将遥控器放好。 但是第二天同样的场景都会再次上演—— 陆墨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前,双手抱臂:“遥控呢?” 凌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雄主:“我都找过了,找不到。” 陆墨眯起眼睛:“真的吗?我不信。” 然后他们就第不知多少次地,在坐垫的缝隙里找到了那个神秘消失的遥控器。 陆墨打开电视,虫族的节目向来很无聊,但最近多了一些有趣的节目。 尽管这对曾经见识过地球那花花世界的陆墨来说,简直堪比小儿科一样幼稚,但凌却看得兴致勃勃。 陆墨曾经因此而被震撼到,屏幕上的雌虫拿着麦,唱得声嘶力竭。 凌会小声地问他,觉得怎么样。 看着陆墨绿汪汪的脸色,凌的嘴角掠过一丝坏笑。 陆墨清了清嗓子,评价道:“没有一丝技巧,全是感情。” 可太他妈难听了。 凌就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也是一样的生无可恋,但渐渐地,陆墨在长久的折磨中也习惯了虫族的审美,甚至能从中找到自己独特的乐趣。 比如评价各位选手的颜艺,他甚至有自己的一套评分标准。 “这个不行,情绪不够投入。” 陆墨嗤笑了一声:“没那味儿。”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听到凌的应和声,往常按照凌的习惯,凌还会和他探讨一番评分的准确性,今天却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陆墨转过头,却发现凌已经睡着了。 他舒展着修长的四肢,脑袋挨着陆墨的肩膀,长长的眼睫在电视发出的光下,拉出一道半圆形的阴影,呼吸均匀悠长。 陆墨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敲了敲系统:【指南上没写啊,怎么凌怀孕以后一直在睡?】 最近总是这样。 经常说着说着,凌就会突然睡过去,从来没听说哪只雌虫怀孕以后是这个表现的。 系统也很奇怪:【难道是因为S级雌虫比较特殊?】 陆墨:【……S级雌虫不应该更加健康?】 系统:【……】 陆墨嫌弃道:【要你何用。】 系统顿时在陆墨的精神海里气得直跺脚,但奈何它确实对此毫无头绪,只好气呼呼地一头栽进那浩如烟海的资料里,发誓要找到原因让陆墨对它顶礼膜拜。 陆墨微微侧过身,正要抱着凌回房间,身边的小机器人转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劈咔”一声,陆墨的动作就顿时停滞了。 ——等下。 等下等下。 他的初衷不是想要拍帅气的凌吗?!! 但是凌现在根本一点都不帅气啊!!这还怎么当一个新时代的独立雌虫榜样?! 陆墨头大极了,他摇晃着凌,无情又冷酷地打断了凌的酣眠。 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凌微微皱起了眉头,双眸朦胧地看着陆墨:“雄主……” 被强行弄醒,尽管凌努力清醒了——他自以为已经够清醒了,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黏糊着,带着明显的鼻音。 就,看起来好像很委屈的模样。 “什么事……” 陆墨:“……” 假如凌此时还清醒着,他就能看到陆墨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陆墨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咳,等放下手时又变成了严肃的模样。 他板着脸道:“至少要看一下场合吧?在这里就睡着的话,真是十分令我困扰。” 陆墨朝凌伸出手,凌就顺着他的胳膊,靠在了陆墨的身上,脑袋一点一点,被陆墨半扶半抱着带上了楼。 陆墨嘟囔着:“这只是看在虫蛋的份上而已——” 凌:“嗯……嗯。”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 好容易打开房间,陆墨将凌放在了床上,但此时还早,陆墨完全睡不着。 他正打算离开,可在起身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量捉住了袖子。 陆墨低头一看,只见凌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就这么又睡了过去。 …… 啊。 怎么越来越…… 陆墨直挠脑壳。 最后,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将外套脱了下来。 凌在睡梦中将外套拖曳进了被窝里,整个人也顺带着缩了进去,半截脸都埋在被窝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陆墨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软下了一块。 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拨开凌脸上散乱的发丝。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凌下意识将脸埋进了陆墨的手心里。 陆墨:“……” 啊!! 随便了!! vlog什么的,他已经努力过了! 人不要太为难自己,遇到困难睡大觉就好了! 陆墨迅速地,毫无负担地摆脱了心头那仅存的罪恶感。 他用空余的手掏出通讯仪,快速地挑了几个——不那么限制级的素材,给莫尔发了过去。 很快的,通讯仪那边传来了滴滴声。 【莫尔:多谢您的配合!!这些素材我一定会好好剪辑的!】 【陆墨:不必客气,假如还有问题,到时候随时联系我。】 【莫尔:嗯嗯嗯,多谢了!】 此时此刻的陆墨,还不知道,这个vlog会在播出后,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他心里是纯粹的心虚。 这样的素材拿出去,莫尔一定会抱怨的吧。但碍于自己S级雄虫的身份,莫尔又不好多说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剪辑了。 甚至vlog播出以后,大概率也是骂声巨多。 哈哈。 完蛋。 ——但他决定置之不理。 从今以后,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而收到陆墨素材的莫尔,在当天晚上就彻夜不眠地看完了全部素材。 越看越精神越看越兴奋,他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等抬头时,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窗外的天空已经拂晓,晨风清凉。 莫尔打开窗户,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因为笑容而僵硬的脸颊。 他的脸色因为熬夜而有些苍白,但眼睛却熠熠生辉,干劲十足。 “好,快点剪辑出来吧!” 初生的朝阳一点点往上跳动着,冬天的日光带来温暖。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第83章 蛋【论坛体】 【匿名论坛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帖子】 帖子标题:可恶啊这对夫夫到底要往我嘴里塞多少狗粮才能罢休! 1L: 看完vlog的虫虫们报道一下, 我他雌的今天就要在这里嘤嘤嘤了,谁来也不好使! 2L: 谁不是呢? 3L: 救命啊,有谁和我一样, 点进去之前:哦又是一个想骗我结婚的剧本——老子是不会信你们鬼话的。 点进去之后:啊啊啊啊啊虫神啊赐我一个雄虫吧,我现在就想生! 4L: 楼上的,我帮你说完真正的愿望。 【我就想嫁给陆墨】 5L: 是完全的想屁吃了属于是。 6L 【我是3楼】; 怎么了嘛, 虫总得有点梦想吧,我想想都不可以?万一实现了呢? 7L: 对啊对啊,虽然我只是一只B级上位的雌虫,但那又如何? 陆墨现在才只有凌军团长一个雌君呢, 万一他看上我了呢? 老实说假如是陆墨的话, 当雌奴我也是很乐意的…… 8L: 就是就是!S级的雄虫啊!活生生的传奇啊! 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看看vlog里的那个样子。 卧槽我这辈子没想过原来婚后生活可以是这样的。 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呜呜呜…… 9L: 楼上加一。 电视剧本什么的我已经看过很多了, 我还以为这次也就是那种陈词滥调。 什么雌君一看见雄虫,就要忙着跪下。 结果雄虫毫不犹豫地命令他:你跟我一起吃饭。 (顺便一提,虽然这样的走向很套路, 但我还是很吃的。) 然后呢?!然后呢?!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虫神啊啊啊啊啊!! 10L: 球球来个虫复述吧!孩子还在边疆执行任务orz,这边网好差啊vlog刷了老半天了, 啥也看不到, 看着你们的嚎叫, 孩子留下了看不到的眼泪。 11L: 就这么说吧,楼上,我就给你说一个片段,也是我最喜欢的片段。 他们两虫在练习打靶的时候, 陆墨就搁那不停地给凌捣乱。 具体是怎么捣乱的呢? 他自己的靶不好好打, 就非要往凌的靶子上打, 排除掉他是太不准了所以直接歪到别人靶子上的离谱性—— 因为他全、部、都、是十环。 12L: 接楼上。 然后凌是怎么应对的呢? 我的老天鹅啊, 我那英明神武帅得一比的军团长,就这么乖乖地抱着枪,在一边吧嗒吧嗒给他的雄虫鼓掌。 看过海豹鼓掌吗? 跟那一模一样。 你们真是够了。 13L: 我居然从陆墨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14L: ……哈? 你们认真的?你们不要骗我这种没看过vlog的单纯雌虫啊! 卧槽军团长乖巧?你们别吓我。 老实说我就是第五军团的雌虫,当年差点没被军团长弄死QAQ。 那可是出了名的变态啊,我至今还记得他对我笑的模样。 说:再跑十圈好不好。 我差点当场昏厥,一圈就得跑半小时啊! 15L: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雌虫惶恐不安地看着雄虫。然后为了缓解雌虫的恐惧,雄虫就提出要雌虫教他怎么打靶。 然后两虫渐入佳境,无形中产生了默契,应该是这样的剧本啊! 16L: 因为S级的雄虫无所畏惧! 好吧开玩笑的,你也不想想他们结婚多久了,哪里还有惶恐这种东西? 17L: 楼上一看就是没结婚的。 结婚越久才会越恐惧的……天知道雄主什么时候会突然抽风,把你弄得惨兮兮的…… 18L: 啊啊啊啊啊所以说了这么多,我什么时候才能嫁给陆墨啊! 谁知道他的理想型? 19L: 呜呜呜我真的羡慕。 20L: 羡慕也没用。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吗?陆墨是不会娶其他雌虫的。 21L: 啊? 22L: po上了一截动图。 【动图打开后画质不是很清楚,一看就是那种转存又转存,最后变成高糊画质的动图】 23L: 嘶…… 24L: 嘶…… 25L: 嘶…… 26L: 别嘶了!!!边疆执勤的孩子需要解说! 救救我,救救我!! 27L: 简单来说。 就是结婚当天,陆墨说他永远都不会再娶其他雌虫的意思。 除了凌,他谁都不会娶。 表面上我很淡定,实际上我已经酸成了柠檬。 28L; 呜呜呜呜,到底为什么啊?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29L: 只有我觉得没有蜕变前的陆墨好可爱吗? 哈哈哈哈我没想到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冷脸的模样。 30L: 但因为脸软乎乎的所以意外地有反差萌啊哈哈哈哈! 31L: 我已经把那段vlog翻来覆去看了一晚上了。 就上头。 我没想到这辈子,我这种英勇雌虫,居然也有为美好爱情嚎叫的一天。 陆墨那个调调我真的好喜欢。 32L: 谁不是呢? 我挺佩服凌的,居然这样都能面不改色,换成我早就扑上去了好吗? 该说不愧是军团长吗? 【此处隔了十几分钟无人回复,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33L: 嗯?怎么突然冷了? 我执勤就指望着这个帖子活啊QAQ 34L: 楼上的好可怜,你那边真的消息太堵塞了。 因为vlog太受欢迎了,所以现在专门开辟了一个节目组去陆墨家拍摄。 我给你文字转播一下好了。 35L: 啊谢谢谢谢QAQ。 【此处又隔了十几分钟无人回复。】 36L: 楼上久等了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转述的,但是真的太好笑了我把你忘了。 37L: QAQ。 38L: 是这样的,因为节目组来得比较早,陆墨还没有起,但是刚好拦住了要出门上班的军团长。 军团长听了节目组的来意,就直接请了个假,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军团长。 但是干站着也不太好,节目组就提出了个要求。 主持人说:“听说您在战场上的表现相当出色,虫族里的年轻军雌不少有仰慕您的,趁这个机会,您能给我们展示一些战斗的技巧吗?” 军团长就点头答应了,二话不说进入了虚拟战区。 当他上线的那一刻,全区都回荡着噼里啪啦的祝贺声。 【世界喇叭:SVIP/心悦会员10级/战力顶级/至尊帝皇/无上战神/六翼恶魔/战区第一已上线】 【世界喇叭:点击就向他加好友!戳戳戳!】 【世界喇叭:全区恭迎大佬!】 哈哈哈哈哈我永远都忘不了,军团长幽幽转过头,和镜头面面相觑的样子。 他第一次连笑都忘记了啊!! 39L: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给笑跪了。 神他妈还带着黑色的六翼,背景里黑色闪电噼里啪啦的。 没想到在今天发现了军团长的小秘密,太社死了哈哈哈哈哈。 我之前听说有个神壕在一夜之间,砸了重金秒了区服所有能用钱买到的称号,原来就是他吗哈哈哈哈! 40L: 你别说,还挺好看。 血色绷带配着军团长那张脸,加上巨大的翅膀,有感觉了。 ——换张脸都只剩下搞笑。 41L: 主要是,真的很有钱。 42L: 主持人在努力挽尊了,他真的很努力了。 但是越挽尊越搞笑。 幸好陆墨这时候醒了,主持人脸上切实地露出了“太好了得救了”的表情。 43L: 嗷嗷嗷!!!陆墨好帅!! 好奇怪啊他明明不是那种传统的漂亮小雄虫的类型,又高又冷的……但我就是莫名地觉得他好帅,救命! 44L: 美貌不分类型,他改变了我的XP。 45L: 意外地很有礼貌…… 46L: 毕竟是贵族嘛。 47L: 主持人问的这么尬的问题,他都在好好地回答,我看得又兴奋又尴尬。 只能从指缝里偷偷看。 48L: 问了什么QAQ,来个人告诉我一下吧! 49L: 主持人:请问您知道现在很多虫族都在磕您和您的雌君这对西皮吗? 陆墨:不知道。 主持人:啊……那您对此有什么感想吗? 陆墨:谢谢喜欢,我没有任何意见。 主持人【尴尬笑】:所以,我们这次接到了几个请求,希望你们能满足他们的小小心愿。 陆墨:什么请求? 主持人:现在论坛上有几篇非常火的同人,大家很希望你们能临时演一下文里的情节。 陆墨【略一思忖】:可以。 50L: 诸君,我好兴奋啊啊啊啊啊!! 请主持人挑最火辣的那一篇!!!我最喜欢的是《霸道雄虫爱上我》! 不要大意地来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51L: 哈哈哈哈那篇简直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文。 在vlog播出来之前,大家都是一边骂作者太太瞎几把yy,但是又忍不住看下去,出现了一边骂一边追的神奇现象。 没想到vlog出来以后,文里的情节都对上了,还有几个甚至分毫不差。 神预言,绝了。 当然里面的人物还是有点ooc的,陆墨的心理戏快把我看傻了哈哈哈哈。 52L: 继续转播。 主持人的通讯仪坏了。 ……节目组不至于这么穷吧? 没有办法,只好借用了陆墨的通讯仪。 53L: 惯用伎俩啦。 节目组太坏了,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看一下陆墨平时都在浏览些什么。 从前就发现某些雄虫私底下居然在逛某些不可言说的网站呢。 哈哈哈哈哈陆墨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54L: 好兴奋好兴奋好兴奋。 亲爱的S级雄虫到底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55L: …… 56L: …… 57L: hhhhhhh主持人好惨。 58L: 什么什么?又发生什么了!! 59L: po出了一张照片。 主持人面带微笑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jpg 60L: 哈哈哈在点开浏览器的一瞬间,陆墨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 该说不愧是S级雄虫吗?主持人直接被他的精神力刺穿,好歹也是A级雄虫了—— 被控成雕像。 真是太好笑了。 61L: 可恶,还是很想知道陆墨的浏览器里到底有什么小秘密啊! 62L; 算啦,本来就很不礼貌,被这样搞也是很正常的啦。 话说你们发现了没有,镜头的角落里,军团长睡着了诶。 po上一张照片: 军团长坐在沙发上,半歪着脑袋睡着了.jpg 63L: 咦?一般来说雌虫怀孕了以后,不应该更精神一点的吗? 毕竟有雄虫日、夜、浇、灌、啊。 64L: 除非雄虫一直不满足他。 65L: ……别吧。 66L: 笑容渐渐消失.jpg 67L: 不要告诉我,我这些天都磕了假糖。 还是剧毒的那种。 68L: 不要自己搞自己行吧? 我是医学生,隐约记得我老师说过这种现象的,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但具体什么意思,我还得去问问老师,实在是记不住了。 69L: 好吧,暂时放下心来。 为了拯救主持人,直播暂时中断了,现在只好看看刚才的直播来回味回味了。 70L: 加一。 军团长那个无语凝噎的表情,我看一次笑一次。 71L: 哈哈哈。 【此处省略诸多讨论直播细节的楼层。】 123楼: 嘿!我花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把这个定格下来了。 因为摄像头的质量很好,所以还是能截取到这一帧的。 刚刚主持人确实已经点到了浏览栏,这个就是陆墨的快捷界面。 但是我不太懂,这是什么东西…… 层主po上了一张截图。 略有些变形的画面里,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粉红色的网站。 124楼: 哈哈哈哈这不就是著名的同人小说网站吗? 楼主不磕陆凌同人的话,是不会知道的啦! 125楼: 楼上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让我们回顾一下第49楼。 陆墨信誓旦旦地说:他不知道。 126楼: 他明明很懂。 127楼: 甚至等级很高,我这种天天刷文到处留评打赏的,都没有他高。 他明明很懂。 128楼: 好吧……我确实不太懂。 啊,左上角有点扭曲,这里不重要的话我就不修复了。 129楼: 不不不很重要!!!球大佬修复!! 那里就是陆墨的用户名!! 难道平时和我们一起嗷嗷叫的同好里面就有陆墨自己吗?! 130楼: 球大佬修复! 131楼: 球大佬修复! …… 156楼: 好吧,我努力试试。 157楼: 好虫一生平安。 158楼: 好虫一生平安。 …… 196楼: 我搞定了! po出一张照片,左上角清晰明了。 197楼: 【陆凌是真的】 好吧,我知道你们是真的了。 但这名字没见过啊,不怎么评论吧。 198楼: …… 199楼: …… 200楼: 你们怎么了? 201楼: 啊,楼上玩论坛玩得比较少吧? 其实很多用户的名字都是可以改的,但是ip地址却是唯一的一个。 像这样稍微去查一下的话,有相同ip地址的,就是同一个用户啦。 202L; …… 203L: 我刚刚出于好奇,查了一下某个用户,现在我大受震撼。 抽烟的手,微微颤抖。 你们知道我查了谁吗? 204L: 谁?? 205L: 谁?? 206L: 我也…… 207L: 太恐怖了我觉得不应该。 20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说啊你们倒是!! 209L: 我不怕死,我来!! 哪怕在棺材里,我也要喊出这一句话! 陆墨的IP地址,和“雌君每天都在更加可爱”的IP地址是一样的!! 210L: 假如还有虫不明白的话。 《霸道雄虫爱上我》的作者就叫“雌君每天都在更加可爱”!! 211L: 啊啊啊啊!! 212L: 啊啊啊啊!! 213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299楼: 我是刚刚的医学生,我回来了。 问过老师后,老师也被我弄得有点懵,不过他告诉我答案了。 雌虫这样的表现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反倒是很好。 太好了所以很少出现。 远古的雌虫,在怀孕时要面对无数的敌人和突发状况,需要打起百分之两百的警惕。久而久之,在怀孕期间无法专注的雌虫,就会被逐渐淘汰。 但是,假如雌虫在心理上得到足够的安全感,或者说他吸取的营养让他本能性地感到满足,那他就会陷入这种嗜睡的状态。 甚至还有些会产生“筑巢”的行为。 拿走一切沾染了雄主气息的衣物之类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这样的行为一般会出现在孕期晚期,说明我们的虫蛋近在眼前啦! 是大好事啊! 所以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啦。 不过,我怎么看你们都在啊啊啊啊? 我爬下楼看看…… 300楼: 楼主,你这个楼的截图已经到处都在爆了!! 快跑!! 虽然很感谢但是快跑吧傻孩子!! ——————此楼已被封,请勿回帖—————— 第84章 蛋【六】 陆墨半夜醒来的时候, 意识还不太清楚,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坐起来, 伸手打开了灯。 凌不在他身边,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陆墨伸手摸了摸被子,凌睡的那一侧还是暖的, 应该也是刚离开不久。 大半夜的,凌去了哪里?该不会这时候军部突然有事了吧? 陆墨将手插.入发丝,揉了揉还在发昏的脑袋,掀开被子下了床。 冬天的空气格外干燥, 他感觉有点口渴。 以往的时候, 他一起床,床边就会有凌早早放好的一杯水, 水温刚好有点烫口,很是熨帖。 陆墨清了清嗓子——好吧,他连水在哪里都不知道, 明明这是他家。 他走出房间,房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户。 陆墨看到窗户被打开了,凌正倚靠在窗台上。 他背着光, 在夜色中拉出一道利落的黑色剪影。 “雄主?” 察觉到陆墨的声音后,凌向他转过头,问道:“您怎么起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 陆墨咕哝着,也来到了凌的身边。 他从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 看着外面的城市夜景, 在这样的深夜依旧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夜风很凉, 他们站在一起, 有一种别样的静谧氛围。 呼吸间,能闻到凌身上那独有的血与铁锈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怀孕了,陆墨觉得这种气息比从前淡了很多。假如说以前他觉得这种气息很危险,现在他闻到了夹杂在其中的一点清冽气息。 就仿佛盖了一层雪,掩去了硝烟味。 陆墨拢了拢凌的头发,他以前就很喜欢凌的头发,说:“你大半夜的怎么起来了,明天不是休息日吧。” 难得的,他没有用上平日里那种拿乔的腔调。 因为夜太静谧,因为风太清新,他实在很喜欢,絮絮叨叨说:“我还以你被军部召走了。” 凌低声笑了笑,他用手覆在陆墨的手背上,看着陆墨的眼神目光灼灼。 陆墨被他看得一愣,忍不住别过头去:“你又……” 凌俯身靠近他,尾音淹没在两人的唇齿间。 “好——好了——” 陆墨哭笑不得地推开凌,只觉得难得的氛围瞬间消散,他伸手去拉凌的脸颊,眯起眼道:“你在转移话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眨了眨眼:“您真的想知道?” 哦…… 陆墨顿时警惕起来。 正如同凌非常了解他一样,陆墨也非常地清楚他的雌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脾气。 千万不要被凌的外表欺骗,当他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一准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陆墨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他的雌君,露齿一笑:“不,我没有兴趣。” 凌:“你有。” 陆墨:“不,我没有。” 凌:“好的,既然您这么想知道的话,我自然也不能违背您的意愿——” 陆墨的头皮都开始发麻,脚底抹油就想跑。 凌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枕在了陆墨的肩膀上。 陆墨尴尬笑:“您这是想做什么?我亲爱的雌君,您要知道睡眠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于我这种脆弱的雄虫来说,万一睡不好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凌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声音如同恶魔。 “陆墨,我在看小说。” “你猜我在看什么?” 陆墨:…… 陆墨:=口= 等等等等—— 他汗如雨下,挣扎着要摆脱凌的手,但偏偏他又不敢动作太大,挣扎了足有十分钟无果。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呢,哈哈。” 凌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雄主:“我还有一个爱好,您想不想知道?” 陆墨木着脸:“不,不想。” 他的脑子如同浆糊了一般,耳膜轰隆作响,心里回荡着四个字。 吾命休矣。 凌:“看书总是很辛苦,我比较喜欢听别人读给我听。” 陆墨看着他漂亮乖巧的雌君,周身逐渐有绝望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他垂死挣扎道:“论坛有语音听书的功能……” “啊,”凌往前凑了凑,和他的雄主几乎贴在了一起,道:“雄主,您知道吗,最近我的号上奇怪地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毫无头绪。” 陆墨:“……” 果咩纳塞,因为难得的中二病发作,于是给凌的号上买了全部——他觉得颇具葬爱风格的东西。 让你在全虫族面前社死真是非常对不起。 “……” 夜色之下,黑发绿眸的雄虫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抿着唇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冷峻。 任谁看见他,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良久,雄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道:“我知道了。” 他从凌的手上拿过通讯仪,轻点了几下,一个半透明的投屏就出现在空中。 雄虫低沉的声音带着起床后的轻微沙哑,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 “他第一次看见这只雌虫的时候,就在想,这一定是我的雌君。 这只银发的雌虫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唯有命中注定可以解释。 但雌虫却用非常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陆墨并没有为此感到难过,也没有感到任何的冒犯,相反,他觉得非常高兴。 因为他的雌君非常冷静,他注定会爱上自己,不是出于雌虫的天性,也不是出于虫族的观念。” 凌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低声道:“你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这么决定了吗? 陆墨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凌听懂了:“所以确实是这么想的。” 陆墨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凌又道:“那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雄虫从眼角看着他,身体倾向远离凌的另一边,这小小的躯体动作足以显示他如今相当——纠结的心态。 最后,他还是干巴巴地道:“你怎么想的?” “我在想——” 凌垂下眸,时隔半年之后,他第一次认真地去回忆当初见到陆墨的心情。 彼时他狼狈地从帝星逃走,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他所做的事,和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就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一到关键时刻就牵引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如同一只困兽,找不到出路。 现在想来,对宋简书的感情反而淡薄一些,他更抗拒的,是伴随着宋简书一起出现的,那股力量。 无论是谁,出现在当时的他身边,都会被丧失理智的他杀掉吧。 但是…… 当他从一地狼藉中站起来时,他对上了一双绿色的双眸,眼里是压不住的惊讶。 凌的理智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结论:这是一只等级极低的雄虫,没有威胁,即使杀掉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也这么做了。 他烦躁地举起武器,刀尖贴着雄虫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让这只雄虫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以为那是自己还没有完全丢弃的怜悯心——毕竟陆墨当时看起来是如此地脆弱,他并不习惯向弱者挥刀。 于是他只是警告道: “雄虫?离我远点。” 可自己又为什么,会在陆墨面前昏倒呢? 失去意识,就代表任人宰割,他向来警惕,就连重伤濒死之时,也会努力保持清醒。 现在想来…… “你在想什么?” 被他沉思的表情吸引,陆墨忍不住道:“我警告你,你可别想耍弄我。” 凌回过神,定定地看着陆墨。 是了。 虽然在初见之时,那颗种子过于细小,以至于被他下意识忽略了,但它却是真切存在的,在那一天傍晚落入了他干涸的心底。 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被陆墨亲手浇灌而出,终于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森林。 “我也是一样的。” 陆墨一怔:“什么?” “我说,”凌倚靠在窗边,看着陆墨,脸上是放松而慵懒的笑,“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或许就已经爱上你了。” 在这一刻,陆墨看到凌半眯着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金色灯光,流光溢彩。 “你……” 陆墨脸上逐渐升温,他环抱着双臂,恶狠狠道:“这、这还用得着你说么?你喜欢我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就算装得在好,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扬着下巴,洋洋得意。 就在这时候,陆墨的余光里,看见有什么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伸手一接—— 在看清自己接到了什么东西之后,陆墨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圆圆白白的蛋,用双手就可以捧住,安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然后,轻轻地动了动,就像是蹭了蹭陆墨的手心一样。 “凌、凌、凌凌凌——” 陆墨瞳孔震动,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雌君:“蛋、蛋……蛋——蛋蛋蛋——哪来的蛋——” 凌:“我生的。” 陆墨:“啊?” 凌:“你的蛋。” 陆墨:“啊?” 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凌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觉得你可能会被吓到,所以……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想不出来所以就出来走走……” 陆墨:“啊?” 凌眨了眨眼睛,红色的双眸闪动,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羞怯:“但是,它好像等不及了,大概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你。” 所以说…… 陆墨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蛋,感受着从蛋里传来的微弱呼唤,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啊,他当雄父了。 他看看蛋,又看看凌,艰难地说:“你……” “你是怎么生出来的?” 凌:“……” 陆墨:“……” 地球人,今天也无法理解虫族。 脚边传来轻微的动静,陆墨低头一看,又是一个蛋静悄悄地滚了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他看向凌,凌弯腰抱起蛋:“有两个蛋。” 陆墨,陷入了狂乱。 第85章 蛋【七】 一共两只蛋, 并排躺在床上,陆墨用床单给它们围了个边。 撞到他怀里的,是一只大白蛋, 一般来说蛋壳光洁无痕的,会是雌虫或者亚雌。但孕育出亚雌的蛋,大多会带上一些颜色。 所以这大概会孵出雌虫来。 而慢悠悠滚到他脚边的蛋, 个头比白蛋略小一点,上面盘绕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斑斓花纹。 据说这种花纹,是还在孵化期的雄虫幼崽,因为精神力的波动, 而在蛋壳上留下的痕迹。 花纹越是复杂的, 说明精神力越强。 在陆墨的注视下,大白蛋悠悠地晃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陆墨滚来——比起另一只安安静静的雄虫蛋, 它着实是活泼得多。 但紧接着, 一只手就按住了不安分的大白蛋, 将它推回了床单铸成的“围墙”里面。 凌将它一拨, 低声道:“你是真不怕死。” 蛋是要放在专门的保育箱里的,在里面能提供更加稳定的环境。但明显这两只蛋并不喜欢在里面。 当它们还在保育箱里, 而不是在床上的时候,它们就一直不停地在撞那坚硬的玻璃。 “砰砰砰。” “砰砰砰。” 陆墨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 就看见两只蛋双双从巢里歪出半个身子,抵在了玻璃窗上——就好像在看着自己一样。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神奇的一幕。 在溢散着香气的蛋糕店门口,刚放学回家的小孩, 背着小黄鸡书包, 将脸抵在橱窗上, 呆呆地看着里面的蛋糕。 自己就好像那块蛋糕。 他对凌道:“它们……好像在看我?” 凌头也没抬:“正常,它们想要精神力滋养。” 陆墨挑了挑眉:“你没跟我说?” 凌终于微微侧过头,和陆墨面面相觑:“那你要孵蛋吗?” 凌的脸上出现一丝微妙的表情,他说:“实际上,有没有精神力滋养,都是一样的,但是假如宠溺太过的话……” 陆墨追问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凌沉吟道:“大概……它们会很高兴?” 陆墨:“……” 凌勾了勾嘴角:“雄主想亲自孵蛋吗?” 陆墨大手一挥:“没这回事。” 凌复又低下头去,陆墨用余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纠结地拧起了眉头。 半小时后。 “砰砰砰。” “砰砰砰。” 陆墨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对凌道:“好吵。” 凌:“那我把箱子放到外面?” 陆墨:“唔……那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但是,凌,你确定蛋真的不需要精神力的滋养吗?” 凌斩钉截铁:“不需要。” 陆墨干巴巴道:“哦,那就不用管了。” 又是半小时后。 “砰砰砰。” “砰砰砰。” 陆墨看着手里的书,这本书已经一个小时没翻动了。 他抓了抓头皮,看了眼凌。 凌叼着一只笔,薄唇压着笔杆,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眸—— 他比起从前,好像多了一点安分的气质。 不再是那种随风飘零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能抛下一切,去往宇宙的另一端。 察觉到陆墨的注视,凌看向他:“雄主,您怎么了?” 不等陆墨说话,凌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它们太吵了,吵得您看不下书了,看看——一个小时了,您一页书也没翻动哩!” 他翻身下了床,身手利落矫健:“等着,我这就把它们扔出去。”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利索了,陆墨甚至还没想好该怎么给自己挽尊,他就抬着那个箱子出了门。 陆墨伸着手,看着关上的门,缓缓闭上了嘴巴。 凌,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细心体贴的一只雌虫。 请不要把细心体贴放在这种地方好吗? 陆墨郁卒地躺平,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他也想做到父爱如山,奈何这山眼睁睁地就山体滑坡了。 凌,真是从山顶滚滚而下,好一股泥石流。 很快,凌就回来了。 房间开了又关,凌的脚步声从门边,一路蔓延到床边。 不多时,床边微微陷下去了一点。 被子被掀开一点,凌躺了进来,陆墨躺得平平整整,呼吸悠长。 系统嗤笑道:【陆墨,你好幼稚。】 陆墨:【你管我。】 就在这时,一个圆滚滚的,坚硬还带着温度的东西被放在了陆墨的怀里。 “……” 被子耸动了几下,陆墨坐了起来,他打开被子,只见一个圆圆白白的蛋正躺在他怀里。 凌一本正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希望雄主能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作为它们的雌父,实在不忍心看它们这样渴望您。所以我擅自将它们带了过来——” 陆墨看着凌,一脸诚恳。 “我知道您这样日理万机,我还让它们打扰您,实在是太不明事理了。但是您一直是一位仁慈善良的雄主,所以希望您也能满足我这次的小小任性。” 说着,他将躺在手里的,另一只斑斓的红纹蛋递向了陆墨。 这只蛋比白蛋文静多了,但在凌的手心里,还慢悠悠地晃了晃肚子——假如说那可以称得上肚子的话。 陆墨看着他的雌君,雌君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三秒后,陆墨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接过了凌手里的红纹蛋,矜持道:“既、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请求了,我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雄主,怎么会对你的恳求置若罔闻呢?” 凌低下头,将手蜷起成拳,放在嘴边来掩饰笑意:“那可真是……多谢您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两只蛋现在在他们的床上,而不是在保育箱里。 凌无奈地说:“是真的不怕死。” 就算蛋壳很坚硬,但它们总是跃跃欲试着,随时都想奔向陆墨,哪怕它们可能随时会从床上掉下去,然后摔到地板上。 而此时的陆墨,他释放出精神力,轻轻地包裹住了两只蛋。在这样的包裹中,两只蛋都散发出了类似于【惬意】的情绪。 他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而陆墨,向来是一个不缺行动力的男人。 他转身就拿了一个耳机,端端正正地贴在了蛋壳上。 凌:“雄主,这是什么?” “啊……”陆墨俯身调整着角度,道:“胎教——大概叫蛋教?” 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在第一时间就理解了陆墨的意思。他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很合适的教材。” 这时候的陆墨,还不知道他的雌君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一脸天真地看向他的雌君:“是什么,来看看。” 凌伸手在通讯仪上点了两下,很快一个全息投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当屏幕中间出现一只毛绒绒的黑色小团子时,陆墨的表情是这样的:OVO 当这只黑色的小团子躺在某个军雌的手心里打滚是,陆墨的表情是这样的:QVQ 而当这只黑色的小团子躺在军舰的角落里,偷偷咧开嘴,露出满口利齿时,陆墨的表情是这样的:0-0 小团子发出凶狠的咆哮,猛地蹿上半空中,它的身形一瞬间扩张到原先的几十倍,柔软的毛发迎风而涨,变成了坚硬而厚重的盔甲! 它长大嘴,发出了凶恶无比的咆哮,利齿猛地合上,眼看着就要将军雌的脑袋一口咬下!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道蓝色的光束贯穿了它的身体,它那双暴戾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露出了背后的人。 银发的雌虫调转枪口,用枪柄戳了戳他的士兵,笑眯眯道:“擅自带危险生物上舰,扣一个月的工资啊。” …… 陆墨:=口= 凌捧起红纹蛋,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虫不可貌相,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个道理。” 陆墨:“……” 他一把抢过蛋,将蛋举过了头顶,神情凛然。 “胎教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们虫族的教育,一定有哪里出了大问题。 难怪一个个都这么有病啊! 第86章 蛋【八】 两个蛋, 想要随时带在身边,是不太容易的。 管家拿了一个布做的兜兜给陆墨,提在手里很是稳当。 陆墨:“我看起来像不像提着俩西瓜赶集的?” 凌看着陆墨, 雄虫穿着剪裁合身的常服,随意一站就是一副桌面背景,但他手里却不合时宜地提着一个布兜。 兜里的两个蛋蹭了蹭陆墨的手背。 尽管如此, 他还是很适合当桌面背景。 凌违心地说:“很合适。” 陆墨挑了挑眉,没说话。 “等等。别动,就这个姿势。” 凌似乎抓住了什么,他从空中压下那只不停扑棱的摄像机, 对准了陆墨。 他微微压低角度, 摄像机高清的屏幕中,黑发的雄虫一手勾着领口,半睁着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凌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一张张照片从摄像机里落下, 记录着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两只蛋摇摇晃晃地探出脑袋, “望”向了地面上堆叠的照片。 这里是一共三个月的记录,每一张照片上,都有着两颗蛋的倾情出镜。 ————…… 关于蛋诞生后,来到世界上的第一件事。 陆墨:“第一件事,自然是……” 他思忖着, 而向来训练有素的管家善于为主人分忧, 他行了个礼道:“庆祝主人子嗣诞生的宴会已经在筹备中,请帖也已经准备完毕。” 新生命的诞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第一件事自然是要为此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小主人们。 哪怕是最贫困的家庭, 此时也会拿出所有的积蓄来, 尽最大的能力来庆祝。 一个合格的管家, 自然是一切都提早为主人布置周到,假如连这种小事都要主人来提醒,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职了。 管家低下头,恭敬道:“请主人指示宴会的时间。” 但陆墨却疑惑道:“宴会?” 管家:“是的。” 陆墨皱起眉头,看着安安静静的两颗蛋,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一副画卷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铺着大红桌布的桌上,两颗蛋身披大红的绸缎,躺在柔软的窝里。 绸缎上还有着夸张的大红花。 “……” 陆墨的嘴角抽了抽,将这幅画面驱赶出脑海。 他道:“我并不打算举办宴会。” 管家一愣,但他并没有质疑陆墨的决定,尽管陆墨一句话就让他多日来的筹备都打了水漂。 他一低头:“是,谨遵您的指示。” 虫蛋出生的第一件事,不是举办盛大的舞会,而是需要给他们取一个名字。 凌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窗户大开着,冬日里暖融融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陆墨坐在红木桌子后面,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宽阔的肩膀轻易撑起了衬衣,高高的领口搭在优雅的下巴上。 而在他的手边,两颗蛋挨在一起,躺在桌子上,底下垫着陆墨脱下的外套。 陆墨:“我在取名。” 凌走过去:“你看起来……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陆墨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一扔。 他实在是搞不懂虫族的世界规律。 光是名字这一点,就五花八门。譬如他自己就姓陆名墨,但凌又是一个单字,而他那位可亲的原反叛军朋友,又叫莫尔·爱丁。 而事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不过是虫族的冰山一角。 虫族里竟然还有长达三百个字的名字——当然,这很明显也是特例,否则也不会被记录在册了。 看了一上午,他空荡荡的脑子里什么也没剩下,只剩下一个女声在吟唱: 【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还是饶了他吧。 他幽幽地看着凌,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种名字?” 最关键的是,似乎还有些奇怪的讲究,就像他叫陆墨,但他那逝去的雄父,却叫陆·埃里克·菲克·C·罗门。 陆墨很庆幸自己只叫两个字。 否则这本文的字数估计要足足多出一万字来,那可太糟糕了。 凌拿起书扫了一眼,眼里晃过一丝笑意。 他拖了张椅子,在陆墨身边坐下:“虫族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完整的,在远古蒙昧的时代,那时我们分散在各个星球上,发展出了各自的文明。” “混乱的时代足足经过了数千年,又经历了七百多年的战争,虫族才完成了如今的统一。那些文明都逐渐融合在一起,现在已经很难去追溯各自的来源。” 凌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声音清淡:“但是,我们现在依旧能从一些细节里,追溯到当年的历史,比如这些复杂的取名方式,就是各个文明保留下来的痕迹。” 陆墨看着他,兴致盎然。 凌呼吸一顿,解释道:“莱茵先生……从军前是历史系的学生,偶尔会说一些关于历史的事。” 陆墨沉吟道:“各个文明留下的取名方式吗……”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在这个角度,日光正好落进他的眼里,将眼眸镀成了金绿色。 凌一怔:“是,怎么了?” 陆墨单手撑着下巴,道:“凌,你知道吗?在书上不曾记载,也几乎无人知晓,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过,有一个很脆弱,也很美丽的文明。” “一个……蓝色的文明。” 凌深深地看着陆墨,看着陆墨嘴角的笑意。 那是一种温柔又眷恋的笑容。 他不由得道:“您很喜欢吗?” 陆墨低声道:“不止是喜欢。” 他来自于那个蓝色星球,那里是他生长的地方。 凌握住了陆墨的手,陆墨转头看着他,脸上是未散去的眷恋。 凌看着陆墨的眼睛,道:“每个虫族的名字,都是对那些历史的追忆,不是吗?” 陆墨怔怔地看着凌,片刻后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他们该叫什么了。” 陆墨拿起一支黑色的油性笔,笔头柔软,在两颗蛋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名字。 “完成了。” 他盖上笔盖,心满意足,凌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两颗蛋上。 白色的雌虫蛋上,写着【陆花明】 红色花纹的雄虫蛋上,写着【陆千山】 “咔嚓。” 小机器人抖了抖翅膀,透明的系统团子啪嗒一下,按下了快门。 雌虫和雄虫挨在一起,两颗蛋上端正地写着他们的名字。 —————— 油性笔的质量太好了,直到三个星期后,也没洗掉。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两颗蛋也不愿意洗掉,洗澡时也会小心翼翼避开那一块。 它们身上都套了一个游泳圈,漂浮在水面上,写着名字的那一面,始终朝上。 热气袅袅中,陆墨看着它们沉思。 不会变成温泉蛋吗? 他的袖子捋到小臂上,靴子也脱了,赤脚站在浴室的地面上。 裤脚也被打湿了,陆墨倒没有介意这个,兜里的通讯仪嗡鸣了一声,他用湿漉漉的手拿起通讯仪,接受了视频邀请。 “陆墨阁下,我听说您不打算举办宴会了?” 通讯仪那边,莫尔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不瞒您说,现在全虫族都在期盼着您为两个虫崽举办的宴会……” 陆墨用指尖拈着通讯仪:“麻烦。” 莫尔挠了挠腮帮子,深有同感:“确实确实,我为我的弟弟准备宴会时也是一样的——不是啊!!” 他猛然发现自己被带跑了思路,连忙拽回来:“那、那、那有没有拍摄vlog的打算呢……” 自从上一个vlog发布以来,在虫族里引起了——可以说是惊涛骇浪般的反应,好评如潮。 就连筹备这件事的莫尔自己都没有想到,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他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想要让虫族们认识到,这样的爱情也是允许存在的。 但vlog散布出去的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各地的婚姻登记所,每天都能看到未婚的雄虫,带着雌虫上门。 他们登记的并非是雌奴,也不是雌侍,而是切切实实的雌君。 ——这样大规模的,大面积的,绝非偶然。 这不是一个vlog就能办到的,千年的习俗岂能一朝扭转? 但询问之后,得到的结果让莫尔呆了许久。 “其实……我早就决定要将让他成为我的雌君了。”年轻的雄虫脸红红地说道,“但从前我并不敢。同伴的嘲笑,家庭的压力,最重要的是……我、我的雌君他认为这样会毁了我,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我的求婚。” “直到看到那个vlog,他终于明白,这样并不会毁了我……毕竟虫族唯一的S级雄虫都是这样做的,他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 在凝固的冰层之下,其实早有微弱的暗流涌动。 因此,莫尔对陆墨的宴会可以说是极其期待的了,但现在怎么就取消了呢? 啊啊啊啊啊,陆墨阁下啊!! 陆墨唇角微扬:“vlog也没有。” 莫尔:QAQ “我挂了。” 莫尔眼看着就萎靡了下来:“哦……好……打扰您了……” 这段时间麻烦陆墨阁下的实在是太多了,他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义务。 莫尔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陆墨伸手就要关掉屏幕。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陆墨的话。 “宴会没有,vlog也没有,但有直播。” 莫尔一愣,随即激动地大喊起来:“诶诶诶是真的吗?!!” 屏幕黑掉了。 莫尔激动地抱着通讯仪,一个鲤鱼翻身滚到床上,激动得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个煎饼。 太好了鸭!!! 陆墨关掉通讯仪,塞回了口袋,然后从水里捞出了两颗圆滚滚的蛋。 他离开浴室,窗前放着一个藤蔓编制而成的巢,让两颗蛋挂在窗边。 陆墨倒退一步,歪着脑袋欣赏着两颗蛋。它们与窗外的两颗月亮相互应和,陆墨忍不住就打开了窗户。 嗯,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可以更加充分地吸收日月精华了。 凌的手撑在窗沿上,另一手按在蛋上,将两个蛋都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样它们身上用油性笔写的字就露了出来。 远方的风,托起轻灵悠远的歌声,蹿进了房间。 帝都的贵族们,永远都离不开宴会。 “凌。” 凌转过头,只见陆墨微微退后一步,朝他优雅地行了一个古典的礼仪。 右手手心朝上,递了过来。 “夜色正好……” 陆墨抬起头:“这位帅气的雌虫阁下,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来邀请您与我共舞一曲呢?” 一般来说,是雌虫发出邀请的,陆墨行的礼,也是标准的邀请礼节。 凌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他扬起下巴,像陆墨平时那样——矜持地将手放了上去:“也是我的荣幸。”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房间,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歌声,两个高挑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倒影。 藤蔓里的两颗蛋,也伴随着歌声,轻轻摇晃着。 系统团子半睡不醒地趴在摄像机器人身上,落下的爪子“啪”的一下,打在了快门键上。 “咔嚓。” —————— 地上这样的照片,足有几十张,厚厚地叠在一起。 漫天的流星雨下,凌躺在草地上,怔怔地看着陆墨,陆墨低下头,向他吻去。 热闹的庆典中,陆墨从阁楼上探出上半身,窗台上两颗蛋也偷偷地探出了脑袋…… …… 今天要制作照片集,洗出的照片堆得满地都是,凌将最后一张照片拿了起来。 提着两个蛋的陆墨帅气得要命。 “雄主——” 凌拿着摄像机器人,刚抬起头,瞳孔就缩成了一点。 两颗蛋正从布袋中缓缓倾出脑袋,终于越过了平衡点,掉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摔到地板上,千钧一发之际,两只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拖住了它们。 一只手带着白色的手套,那是凌的。 一只手干净修长,那是陆墨的。 “……” “……” 他们面面相觑,齐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完,只听得一声令人齿冷的“卡啦”声响起。 “卡啦。” “卡啦。” 两个蛋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道隐蔽的裂缝,裂缝正在不断地扩大,最后终于横贯了整个蛋壳。 在这一刻,系统警惕地抬起了头。 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在蛋壳裂开的一瞬间,它就感知到了生命的气息。 主人格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收回了大部分的权限,这才导致了系统最近失灵时不灵的情况。 收回的权限中,也包括了过于先进的科技。 系统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开启了它保留的权限。 这是它最后的华丽谢幕—— 全虫族直播破蛋的过程! 同一时间,所有在网上浏览的虫族,都看到了系统的直播间。 起初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他们看见陆墨和凌,以及他们手里托着的蛋时—— 尖叫的弹幕一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屏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不能呼吸了!!】 【两个蛋!!一起孵化了!!!】 【是陆墨和凌的蛋我的天哪!!!我居然能亲眼看到吗?!】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活不成了】 …… 陆墨觉得自己心脏好像都没有再跳了,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蛋,在他手里的,是那颗红色花纹的雄虫蛋。 在这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时间好像拉长了。 他能看清那道裂缝是如何一点点扩张,最后变得无法挽救,裂缝的边缘有碎屑簌簌掉落。 然后,一块蛋壳被“顶”了起来! 陆墨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和凌一样漂亮。 从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婴儿。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白皙的脸蛋如粉雕玉琢,如同一只精致漂亮的雪娃娃。 那双红色的眼眸,在看清陆墨之后,猛地亮了起来。 他朝陆墨伸出手,细弱的手指握住了陆墨修长的食指。 一只手,也只能攥住一根手指而已。 陆墨无措地转过头,看向了凌。 只见凌手里的蛋中,探出了一个银色的小脑袋,翠绿的眼睛和陆墨简直如出一辙。 凌坐在地上,伸手勾了勾小雌虫的手,低声笑道:“陆花明。” 小雌虫依恋地蹭了蹭凌的手,发出细弱的叫声。 陆墨这才看向自己手里的小雄虫,好半晌才动了动手指。 “你是……陆千山。” “咔嚓。” “咔嚓。” 系统抱着摄像机器人,疯狂地按动着快门。 呜呜呜好小的陆墨和好小的凌啊。 好开心哦呜呜呜。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那两只刚出生的小虫崽,微微转过脑袋,看向了系统所在的方向。 两双眼里,倒映出了系统的影子。 第87章 地球篇 “雄主, 关于花明和千山……” “雄主?” “陆墨?陆墨?!你怎么了?” “雄父!!” “……” 一切的喧嚣都沉入水底,陆墨猛地睁开了眼。 他听见一个沉重呼吸声,伴随着“咚咚”的声音。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 这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和他过快的心跳声。 他躺在简陋的床上,地下室改造成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外传来的细密雨声中, 夹杂着熟悉的喧闹声。 这一切都让陆墨本就昏沉的大脑, 变得越发疼痛。 他掀起被子, 盖住了脑袋。 啊, 是梦啊……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可一醒来, 那梦就如同指间的流沙,倏然不见了。 什么也记不得。 陆墨多年不曾生病,一生病就来了个王炸。 高烧39度, 站在小诊所里红光满面, 任谁看见他都要说上一句—— “哟,年轻人, 我观你印堂通红, 必是红鸾星动!” “今日必有大姻缘!” 医生建议他打针,别管什么超级细菌的诞生, 也别管什么身体免疫力的惰性,狗命要紧。 陆墨的下颚窝在围巾里,一双黝黑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医生: “那社保管报销吗?” 医生:“……管。” 陆墨果断捋袖子:“来。” 医生:“你眼睛都冒着绿光。” 陆墨坦然道:“我在减肥。” 才不是因为这个月又没钱了而该死的老板还不肯把钱结给他。 输液中。 陆墨安详地坐在塑料躺椅上, 悬挂的输液管中, 透明的药液循着固定的规律, 快速地滴进他的身体里。 这为他空洞的大脑输送了力量, 又足以想东想西了。 按理来说,陆墨不应该混得这么惨。 他年轻,又有能力,在二十啷当岁的时候,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数十种外语。 大学时因为帮人代课赚钱,一天天的流窜于各个语种的教室里。 在一次口角争端中,他一口气用了七种语言组合而成的亲切话语,全方位问候了对方的家人还不带一句脏话,陆墨一战成名。 从此连学校的看门保安都认识了陆墨这张帅气的脸蛋。 ——于是他也顺理成章地失去了帮人代课的工作,正式宣告失业。 毕业以后,这种霉运似乎也一直阴魂不散地缭绕着他。 他总是混迹在各种外包外包又外包的小公司里,拿着最末一端的微薄薪资,在这个一线城市里颠簸。 连路人都看不下去,劝他转行。 “你说你这外形条件,去当个明星不好吗?” 陆墨漫不经心道:“去过,后来被人劝回来了,人说我这小脑发育水平,跳机械舞可能更有前途。” 打住,到此为止。 输液输完了,陆墨掏出手机结账,从口袋里噼里啪啦掉出一堆东西。 钥匙、钢镚、扁扁的烟盒、塑料的打火机,纠缠的耳线和折叠的陈年小票,甚至还有包着嚼过的口香糖的锡纸。 零零碎碎地铺在桌面上,尬得陆墨脸色微微发红。 他紧了紧围巾,一语不发地将所有东西都搂进兜里,面无表情地结完账。 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小诊所。 医生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纳闷地摸了摸脑门。 “真的是在发绿啊,眼睛……” ———— 社畜的苦逼之处在于,哪怕你高烧到三十九度,也得麻溜滚去上班。 陆墨风风火火到了工作室里。 一踏进门,陆墨就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 愁云惨雾,遮天蔽日。 虽然平时这里的氛围也和火葬场差不多,但那种惨和这种惨是不一样的。 今天是火葬场的锅炉都烧坏了的惨。 而等待处理的尸、体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等待处理中。 陆墨听见无数的哀嚎声。 “草啊!!这到底是哪国的语言啊?是太平洋的某个原生部落吗?!” “往好处想,上次送来的立本人说英语的材料,你也说是外星语言。” “……草,那我宁愿去听译外星语。” 同事用下巴一指电脑屏幕:“喏,这不就来了。” “啊啊啊啊!!!” 坐在左手工位上的小姐姐带着耳机,表情是怀疑人生。 坐在右手工位上的小哥哥神情呆滞,那是已经崩溃之后的宁静。 “我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陆墨目不斜视地跨过一条斜伸出来的腿,径直上了楼。 “我来送文件。” 无人回应。 陆墨推开办公室的门,逼仄的房间里并没有老板的影子,他不知去了哪里。 桌上放着耳机,电脑上还在播放着音频,似乎就是让同事们哀嚎的那段音频。 陆墨思考三秒钟,带上了耳机。 半小时后。 老板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了进来。 他半秃的脑门锃光瓦亮,尽管他拼命用地方支持中央,但还是成功地照亮了房间。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谢谢谢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尽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还是笑容可掬地连连点头哈腰。 而当他挂掉电话,看见坐在他位子上的陆墨时,脸色骤然一变。 “谁让你坐这里的?!” 陆墨:“这就一张椅子。” 老板脸色更黑了,沉着一张脸看陆墨:“你来干嘛的?” “送文件的。” “把文件给我,你可以走了。” 陆墨往后一仰,靠在转椅上,眯着眼看老板。 便宜的西装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高档订制的气质,仿佛他才是颐指气使的那个人一样。 “不行。” 秃顶的中年老板,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变化:“什么?” 陆墨:“落在诊所里了,可我工资又没发,打车钱都没有,这U盘是没法给你了。” 他连说话都是慢悠悠的,极尽嘲讽之能事。 老板果然被激怒了。 他的酒糟鼻变得通红,拍着桌子怒吼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那确实。” 老板瞪着陆墨,气得呼哧呼哧喘气。 半晌他指着门口,指尖颤抖:“你被开除了——给我滚!” 陆墨彬彬有礼道:“工资。” 老板气得一拍桌子:“我给你发!!!” 陆墨在阴阳怪气上,着实是有一手的。 气得老板老半天都没回过神。他愤愤地坐下来,头顶更加锃光瓦亮了。 陆墨一个人能顶半个工作室,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早就开除陆墨了。 但现在他实在是懒得搭理陆墨。 就在昨天他接到了一份十分神秘的翻译委托,虽然不知道有多重要,但对方透露了一件事。 只要能翻译出这个,那他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哪里还用管什么陆墨?! 想到这里,老板狠狠地拿起耳机,戴在了脑袋上。 耳机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尽管听不懂,但光是听这个声音,就足以让人沉迷了…… ———— 话题转回来。 让我们庆祝陆墨先生第14次失去了他的工作! “啪嗒。” 陆墨双手插兜,一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子。 日头很大,地面蒸腾起的热气将空气扭曲,快要融化的马路上,车辆飞驰而过。 在这个燥狂的世界里,陆墨慢悠悠地走着。 他白皙的皮肤仿佛在发光,一点汗水沁出来,看起来冰凌凌的。 一路走回家时,鬓发已经微湿。 他那个狭窄的房间门口,乱七八糟的堆叠着他全部的行李。 而他的行李也不多,加起来也没有几个袋子。 从敞开的门里可以看到,房东正带着两个人在房间里晃悠,说得可激情,唾沫飞溅。 一男一女,看起来是对情侣。 陆墨一怔,瞬间明白了一切。 一直以来憋在他心里的一股气,好像突然被火星点着了。 他走过去,重重地敲了敲门板。 房东置若罔闻,头也没回,还在呱唧呱唧。 那对情侣倒是回头了,女生在看见陆墨的一瞬间,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呼。 陆墨:“房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东没理他。 陆墨吸了一口气,快步过去,拦在了房东的面前。 “我问你,你什么意思?” 两个小情侣退开,陆墨高挑的个子在这地下室里显得很有压迫感,房东也不由得露出心虚的表情。 但很快他又找回了场子:“你问我干嘛?!” “我告诉你,房租涨价了!” “我这么好的地段,这么便宜的房租,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一直租下去啊?” “早跟你说了要涨价,你连个屁都不放——” 陆墨冷着脸:“我——”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陆墨看也不看地按掉。 他又道:“你——” 手机铃声又想了起来,陆墨再次按掉。 他深吸一口气:“房租的事——” 手机铃声冲天而起!!! 陆墨忍无可忍地按下接听键,语气冰冷地道: “不管你是谁,再打来一次我保证我会拧掉你的脑袋。” “滴。” 挂掉。 两个小情侣一声不敢吭,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都找不到可以掩饰尴尬的地方。 陆墨将手机放回兜里,再看向房东时,却已经无话可说。 那一瞬间的愤怒被打断,再重拾不回来。 陆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沉默地拿起行李,离开了这个——他曾经的栖息地。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一辆极其雅致的黑色轿车在这个简陋的小巷子外停下,几个穿着寻常衣服——宽松的衣服也遮掩不住他们发达的肌肉——的男人快速开门下车,冲了进来。 房东惊叫道:“你们干什么?!!” 这几个男人却并不回答他,反问道:“住在这里的租客,陆墨人在哪里?” 他们有一种凶悍而凛然的气势,让普通人看到就心生畏惧。 房东颤颤巍巍地看着他们,抖着声音道:“他——他刚跑掉!” 陆墨该不会惹上了什么黑、社会吧?! “去哪个方向了?!” “去……去……” 神使鬼差地,房东指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去那边了。” “快追!!” 等这批人又风一样地离开,房东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哎呀哎呀跺脚。 自己管啥闲事呢?! 这黑、社会要是反过来盯上自己可怎么办哦! …… 陆墨走出不远,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前两个未接电话来自于老板,但后面一个被他接通的电话,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也没有备注,被他骂了一顿。 ……大概是诈骗电话。 陆墨迅速摆脱了他的心理负担。 他有必要让这群诈骗犯感受一下社会的艰险。 至于老板,大概是因为他翻译的那段音频吧。 像个特殊的科幻小说。 【尊敬的地球人: 您好! 在此以新年的第一声钟鸣,向你们表示衷心的祝福。 我们是来自于七万光年之外的宇宙生物之一,虫族。 二十七年前,我们尊贵的S级雄虫陷入了昏迷,命运指引我们,他苏醒的希望就在地球之上。 希望你们不要拒绝我们的叨扰,我们无意侵略。】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语言呢? 陆墨不太清楚,但他在第一时间就听懂了。 大概是学得太杂,自己也忘掉了。 不过二十七年这个数字倒是吸引了陆墨的注意。 他今年正是二十七岁,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陆墨抬起头,此时华灯初上,夜色渐浓,灯光污染的城市里看不见星星。 该找下一份工作了。 ———————————— 所谓的人生,总会有下坡的时候,一路下滑,终会滑到谷底,然后触底反弹。 这就叫否极泰来。 陆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否极泰来了,这是有预兆的。 先是买的饮料中了一个【再来一瓶】。 然后是租房时恰好遇到了他从前的老板——大学时期聘请陆墨代课次数最多的同学。 老板大手一挥给他免了一半的房租。 之后他拿着另一半的房租在窗前盘算怎么花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流星—— 这流星亮得非比寻常,和从前看过的完全不一样。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坠落在地球似的。 陆墨决定暂时地抛弃一个唯物主义战士的执念,就抛弃三分钟。 【希望今年能暴富,谢谢。】 刚许愿完毕,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回头一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从前的老板,现在的室友兼老板,徐闻东先生,走个路都能平地摔。脸拍在地板上,估计现在五官都在同一个平面里。 他或许应该再帮徐闻东许个愿,希望他今年一切顺利。 “你还好么?” 陆墨朝徐闻东伸出了友谊之手,拉着徐闻东站起来。 徐闻东龇牙咧嘴道:“没事没事,就是我家老头子突然打电话过来,问我最近学业怎么样……差点没吓死我。” 陆墨挑了挑眉:“我记得你父亲不是对你的专业选择很不满吗?” 徐闻东在大学时说过,他父亲当时押着他要把他送进军队磨炼,但徐闻东从小被母亲娇养长大,哪里肯去?最后报了个小语种就溜溜达达来上学了。 在徐闻东的描述中,陆墨勾勒出了一个严肃又稳重的部队男儿形象。 他斟酌道:“或许,是想要和你缓和一下父子关系?” 徐闻东一愣,顿时脸皱成了一团,仿佛一下子灌了一瓶陈年老酸醋。 他抖着牙花,夸张地说:“不……不可能啦!!” 陆墨笑眯眯道:“你拿到学位的事,告诉他也没关系吧?你不是挺努力的么。” 徐闻东窒息地抱住脑袋,眼神仓皇:“不要说出来啊!我的人设可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你说出来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嘞!” 陆墨摊了摊手。 他实在不懂傲娇的心。 —————— 而此时,在军部的某个秘密基地里。 面容严肃的男人穿着军装,脸色凝重地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一幕。 屏幕上播放着两个短片。 第一个短片是前段时间收到的。 一片荒凉的星球土地上,红色的粒子风暴席卷了整个天空,死寂的星球上,只有风在呼啸。 看着这样的画面,会让人怀疑,这颗星球永远都会是这副模样。 但是下一刻,异变发生了,平整的土地上,悄然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坡,下面有什么东西,顶裂了结块的土壤。 一艘巨大的星舰破土而出! 就好似一艘潜水艇浮出水面,这艘星舰也这样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这还不够。 从它巨大的喷射口处,喷出苍白色近乎透明的火焰,推动着星舰飞向天空—— 一个黑洞般的裂缝凭空出现,星舰闯了进去。 在它进入之后,这黑洞又缓缓关闭了。 第二个视频则是刚刚截取到的。 就在距离蓝星不远处的宇宙中,那个熟悉的裂缝再次出现,吐出了那艘巨大的星舰。 星舰拉着长长的尾巴,落在了蓝星里。 但那样大的星舰,却没有引发任何的地震,甚至看起来就像是流星掠过蓝星一般。 当镜头终于捕捉到那艘星舰,巨大的舱门缓缓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他看起来和地球人的模样几乎没有区别。 走在大街上,完全就是一个长得特别帅气的大男生而已。 阳光、温和、俊秀。 但越是这样,越是叫人毛骨悚然! 金发男人微微转过头,和镜头这边的军人对视着,然后他脱下帽子,行了一个礼仪。 【第三军团麾下副官,简宿光向您致敬。】 但无人能听懂他说的话。 严肃沉稳的男人紧紧皱起了眉,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直到手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转头问道:“找到了吗,那个叫陆墨的翻译。” 那段原本应该保密的音频,不知为何流传得到处都是。 但更加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破译出来了。 下属艰难地摇了摇头:“很奇怪……监控也找不到他,哪里找遍了都找不到他!!” 男人闭了闭眼睛,道:“再找,一定要找到他!” “是。” ————————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陆墨端着一碗水,用指尖蘸取了清水,在徐闻东的额头点了一下。 徐闻东眼神闪闪发亮:“大师,没想到你还有改运的能力。” 陆墨定定地看着他:“人不要迷信。” 徐闻东:“那你这?” 陆墨把碗一顿,顿在桌子上:“安慰剂听过吗?” 徐闻东:“……”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自从那天晚上平地摔了一次之后,徐闻东就一直倒霉到现在。 吃苹果吃出半条虫,惊慌失措下咬到了舌头,痛苦到抽搐——于是手舞足蹈之下小脚趾踢到了桌角。 抱着脚跳失去了平衡,最后摔下楼梯全身各处骨折。 医生隐晦地说:“去庙里或者教堂里,哪里都行,去逛逛吧。” 徐闻东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陆墨眉头隆起一个包:“你像那个吹风机。” 徐闻东又又又叹了一口气。 陆墨给听得头疼:“到底什么事。” “陆墨,陆墨哥,陆哥,陆爹——” 陆墨认真地看着他:“我是你二大爷。” “啊啊啊啊!!!” 徐闻东抱着脑袋嚎叫:“其实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用三句话来概括,那就是: 徐闻东的导师,最近接到一个学术性的研究任务,被要求进入军方进行工作。 导师决定带上徐闻东做助手。 但是他骨折了。 陆墨不明所以:“让他换个人不就好了么?” “问题就在这里!!!” 徐闻东支支吾吾扭扭捏捏,最后在陆墨忍无可忍开始抖眉毛的时候,他说出了实话。 “我爸也在那里,我就知道他不会没事打电话问我……肯定是遇到了很麻烦的事,说不定我导师都搞不定……” “所以我想,陆哥你能不能代替我去?” 陆墨:“……希望你正视一下我没有任何学位的事实。” 徐闻东认真地看着他:“但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陆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算我答应了,这种保密性质的事情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 徐闻东:“我导师说可以。” 徐闻东:“他说反正大家都听不懂,谁去了都一样,这早就不是秘密了,但谁都不知道真相而已。” 陆墨:“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徐闻东:“我只是复述而已。” 两人面面相觑,陆墨败下阵来。 “好吧,就当是那一半的房租。”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 出发之后。 参加活动的人数极多,陆墨搬着张椅子坐在角落里。他穿着长风衣,围巾遮到鼻尖,帽子盖着眼睛,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等待。 徐闻东的导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穿一身墨绿色修身长裙。她看见陆墨的装扮,提醒他感冒了要记得按时吃药。 陆墨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远处走来一小队的军人,嘴里念念叨叨。 “我眼睛都要找瞎了,他敢出现在监控里,化成灰我都能把他找出来!” “所以为什么拍不到啊真他娘的见鬼了!” “……闭嘴吧你。” 陆墨缩了缩肩膀,他昨晚没睡好,肩负着徐闻东的希望,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 通宵翻了一晚上的旧书以后,成功地再次发病了。 “不用紧张。” 导师看着陆墨的眼睛,柔声道:“尽力就好,毕竟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是那群顶尖学者头发掉光都没搞定的东西。” 陆墨没感到紧张,但还是说道:“谢谢。” 没过多久,陆墨终于知道这次的学术研究是什么意思了。 当那个银发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场内齐齐地、完全一致地,倒抽了一口气。 陆墨听见身边的导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 原来这种事居然是真实的,真的有人有能漂亮到让路人失声。 直到那个银发的男人落座,人们才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 然后用余光偷偷瞄着。 陆墨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方才的心跳是不是漏跳了一拍。 温柔的导师拉了拉陆墨的袖子:“你看见了吗?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陆墨看了她一眼,导师一愣,露出了一点窘迫的笑:“有点惊讶……” “嗯。” 陆墨藏在围巾里的嘴唇扬起:“的确很漂亮。” 这下导师反而有点惊讶了,听徐闻东说,他的这个同学为人十分孤僻,虽然心肠很好,但相处起来可能不好捉摸。 没想到会这么说。 台上银发的男人在左边的席位上坐下,他身边只带了一个金发的俊秀男人。 右边呼啦啦坐了成列的代表,和那两人的放松比起来,这边简直可以用严阵以待来形容。 “就像平时一样,同步传译就好。” 陆墨:“用的什么语?” 导师:“不知道。” 陆墨一愣,在围巾和帽子之间的缝隙里,他用眼睛询问着导师:什么意思? 导师苦笑道:“你听下去就明白了。” 【台上】 徐望水虽然表情依旧严肃沉稳,但短短几分钟内,他手心里的汗就把手套都打湿了。 仅凭那两段视频,他就明白,蓝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旦有所不慎,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时间太短了,实在是太短了! 假如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一定能找到那个所谓的“陆墨”,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但是对方已经表示了要交谈的意向,己方根本不敢拒绝。 今天的这短短几十分钟,或许就会决定这颗星球的未来…… 再镇定的心脏,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负。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撑下来。 【感谢您的许可,我没想到地球人居然长得和虫族一模一样。顺便一提,您的长相在我们的审美里,也是非常标准的军雌。】 徐望水死死地盯着银发男人的脸。 他用指甲掐着手心,用尽十二分力气,关注着耳机里的动静。 每一秒他都在期待耳机里传来翻译的声音,每一秒都是这样地漫长,简直像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是耳机里鸦雀无声,蔓延着令人绝望的沉默。 无论是谁都行,快告诉我,这个外星人到底说了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 陆墨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虫族? 他之前听到的那段音频是什么东西? 金发男人说了第二句话。 【团长,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的。】 银发男人继续道: 【您来,我亲爱的简副官,希望你能让这群地球人听懂你的话,我很期待您的表现。】 金发男人低声嘟囔了一句:【自从……之后,你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小花明跟我抱怨说你又偷走了他的蛋壳,上面有他雄父留下的笔迹。】 银发男人笑了一声:【在他回来之前,我总得找点乐子。】 陆墨:“……” 这好像不是能翻译出来的东西。 在这时,他看到导师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骨节颤抖地压在膝盖上,再一看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陆墨关掉同声传译的耳麦,低声问道:“您还好吗?” “不好意思,”导师虚弱地笑道,“明明我还让你别紧张,最后反而是我……没什么。” 就和导师表现出来的一样,场内的氛围几乎能凭空凝结出冰块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台上的普通人,有好几个已经是快昏厥的状态,台上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徐望水完全是靠着钢铁般的意志,才能勉强维持住脸色。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徐闻东,他的儿子也在这里。 即使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必须让儿子明白,人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担当。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徐望水终于张开了口。 “感谢你们的到来,地球欢迎你们。” 即使语言不通,但或许他们能领会到语气中的善意。 徐闻东抱着摇摇欲坠的期待,艰难地看着银发的男人。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心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失败的后果…… 那一定会是……人类的末日…… 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感谢……你们的到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仿佛奇迹降临。 这声音还带着感冒后的些微鼻音,尾音若有似无,仿佛在耳边低语。 【地球欢迎……你们。】 是……是谁? 每个人的眼睛,都逐渐亮了起来。 但紧接着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翻译到底准确吗?是否真切地传递到了他们的善意? 全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银发的男人脸上。 银发的男人歪了歪脑袋,下一秒,陆墨看到他径直地看向了自己。 然后轻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翻译官先生,您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迷人。】 【我刚刚走神了。】 【所以能再说一遍吗?】 陆墨:“……” 说些能翻译的东西吧,please。 88、地球篇 “感谢你们的到来, 地球欢迎你们。” 【翻译官先生,我很喜欢你的声音。】 陆墨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调戏。 还是一个外星人, 在这个“怎么看都不应该嬉皮笑脸”的场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大光明地调戏他。 他眯起眼睛, 下意识将围巾拉得高了一些。 袖子被一只细白的手拉住, 粉色的指甲边缘涂了一道浅浅的银边。 导师紧紧抓着他的手:“他说了什么?” 以陆墨为中心,近处的人纷纷转过头, 无声地注视着他。 远处的人见状,也跟着地侧脸, 目光一层层翻过来,看向陆墨。 陆墨看到台上的代表们,他们都紧蹙着眉, 双手缓缓地摩挲着。 导师:“陆墨?” “……” 陆墨按着耳麦,目光直视前方,低声翻译道: “深感荣幸。” “感谢你们的喜爱。” 他的话音刚落, 场内非常明显地响起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松气声。 翻书声,衣料摩擦声,笔尖游走声, 零零碎碎。 死寂的大厅里, 气氛终于从冰点缓缓升温。 导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声喃喃:“太好了……” 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墨听到银发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又拉了拉围巾, 往椅背上靠了靠。 “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地球, 我们自当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者皆是客,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需要。” 代表们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陆墨如实翻译着。 银发男人收回目光,他坐直身体,正色道: 【我们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来的,自当遵守……文明交往基本准则。】 陆墨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来一次,他会选择遁地消失的。 当他把男人的话如实翻译出来以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压抑不住的喜色。 陆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件事。 这次会议,似乎比他想象得要重要一些…… 毕竟是外星人? 陆墨将心绪压了下来,会议终于步入了正轨。 初次见面,互相试探,长达五小时的会议里,表面上和风细雨,下面藏着无数的迂回交错。 陆墨光是翻译都觉得心累。 直到会议结束,陆墨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左手被紧紧地抓住了。 导师激动地看着他:“陆墨……太好了。” 把陆墨带到这里,或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最关键的一件事。 陆墨怔了怔,反手握住导师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 很反常的,台下没有一个人离场,即使台上的人正在陆陆续续散去。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直到那两个外星人跟随者工作人员的步伐离开,周围的人忽然都站了起来,他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向陆墨围聚过来。 “你是叫徐闻东?听说你是陈静女士的学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你是怎么翻译出来的?” “能问问你是从哪学的吗?” “……” 陆墨头昏脑胀。 这里的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哪怕这里都是知情人,他们也没有将“外星人”这三个字说出口。 但那些明亮的眼睛,好奇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感到更加晕眩,呼吸变得十分艰难。 导师陈静看见他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变得更加苍白,连忙道:“散一点散一点,他还在生病,让他休息一下吧。” 但她素来文弱,声音被淹没在激动的人群里,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陆墨眼前一黑,马上就要倒下的时候,终于有人推开人群,新鲜的空气涌了过来。 一只有力的手撑住了他的身体。 “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毕竟你是唯一能听懂那些鸟人说话的了。” 陆墨抬起头,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笑嘻嘻地看着他。 哦,这事儿还没完呢。 他头疼地想: 自己好像那个代课代着代着不小心帮老板竞选了个班长的—— 傻逼。 年轻人虽然年纪很小,但职位不低,陆墨扫过他肩上的章,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我叫程守,你叫我阿守就行。” “我叫陆墨。” “这名字我已经听到耳朵都生茧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眼睛都快瞪瞎了……啊算了算了没啥好说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郁闷。 陆墨:“你找我,是想让我继续翻译吗?” 程守回头:“这事除了你,也没第二个人了。” 陆墨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麻烦。 程守语气轻松地说:“帮帮忙呀兄弟,这只是一份正常的工作,他说话你翻译,我们说话你翻译,对吧,平常心平常心。” 陆墨:“正常地给外星人翻译?” “啊呀!!嘘——嘘——”程守挤眉弄眼,“啥外星人啊,那只是两个超级大帅哥而已啊!” 陆墨:“……” 无法反驳。 程守的脑袋上,那个军帽看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挂到了,徽章摇摇欲坠,大概是早上刚挂到的,现在还没发现。 陆墨怎么瞅怎么不难受。 “况且啊……那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过去,”程守朝空中挥了一拳,愤愤道:“怎么那么能啊,傲得要死,我们这边这么紧张,他们在逛街?” 陆墨看得出来,程守正在为自己这边被小瞧了而生气。 他盯着程守的脑袋,道:“工资记得开给我,我很贵的。” 程守一喜:“放心吧兄弟!工资绝对够的——等我也发工资了,请你吃饭啊!” 陆墨:“在那之前,你先修一下帽子。” 程守:“啊?” 陆墨摊开手,一枚亮闪闪的金属徽章躺在他手心。 程守一摘帽子,上面果然空荡荡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墨:“你……” 你以前不会是当扒手的吧? 陆墨耸了耸肩:“我会一点魔术。” 程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难怪摄像头里找不到你,原来你是——” 是隐藏在人间的魔法师,用魔术的手段来掩饰身份。 一切都有了答案! 魔法师能和外星生物交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尊敬地敬了个礼:“我明白了,我口风很紧的,现在请跟我来。” 程守走出几步,陆墨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个徽章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真是怪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凌和简宿光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走着。 简宿光频频转头看着他的老大。 凌:“有屁直接放。” “啧啧。” “啧啧啧。” “看不出来啊……” 简宿光像是第一天认识第三军团军团长似的,上下打量着他:“你说来找陆墨,是这个陆墨吗?” “老大,虽然他们名字一样,但这个是地球生物,你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吗?” 他看着凌的眼神充满了愤慨。 你这样做是要被全虫族骂的知道伐? 凌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你知道我最近在发、情、期吗?” 简宿光:????? 简宿光:“什么时候的事?” 凌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副官:“就刚刚。” 简宿光:“啊?” “就刚刚我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凌吹了一口气,吹得刘海飘了飘:“懂吗?” 简宿光当场裂开,三秒钟后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我会盯着你的老大,我不会让你出轨的!!” 明明是任性霸道的雄虫比较帅气!! “你少来烦我。” “你休想出轨!!” —— 陆墨打了个喷嚏。 程守关切地看着他:“很严重吗?” 陆墨摇头:“快好了。” 他们站在豪华酒店的某一层,某一个房间门口。 “这里就是接待那两个……” 在程守的凝视下,陆墨从善如流道:“那两个超级大帅哥的住所?” 程守一脸“孺子可教也”,他回答道:“里面还有两只……小东西。” 陆墨:? 程守:“……你进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 那条缝隙逐渐扩大,陆墨也随之看到了里面的场面。 在看清一切之前,他先听到了一声稚嫩清脆的声音。 【吾在异世的奴仆啊,为何现在才来拜见伟大的吾?你可知吾的怒火一旦落下,这世界将会落入深渊?】 黑红两色的披风包裹着身躯,黑色的长发垂落到脚踝。 偌大的房间里,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孩闭着眼,站在正中央。 他缓缓睁开眼,一双鲜红的眼眸熠熠生辉。 【赞颂吾名吧!】 他举起手,披风下露出精致华丽的制服,双眸倒映出陆墨的脸。 【吾名——】 在看清陆墨的一瞬间,小孩睁大了眼睛,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吾名、吾名、吾名——】 【陆千山,闭嘴。】 又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响起,陆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孩。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书,银色的短发下是同样精致的白皙脸蛋,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十分优雅。 他放下书,下床朝陆墨走来。 在距离陆墨只有半米不到的地方,银发的小孩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我、我叫陆花明。】 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陆墨愣了愣,房间里很暖和,围巾让他有点热。 他用手压下围巾,道:【我叫陆墨。】 【嗯……我知道。】 小孩伸出手,拉住了陆墨的袖子,耳朵尖微微发红。 【papa。】 一边的程守:“……” 嗯???? 这乖巧的模样,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上次被无视的事情,是在梦里的场景。 他看了看陆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得伸出手,压下了帽子。 是颜控吧果然。 颜控都离我远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花明:祖传孤僻 千山:祖传中二 感谢在2021-09-05 07:39:10~2021-09-06 07: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无节操 2个;伊谢尔伦走廊、卍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生吃小孩蘸酱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夭 3个;XSW、花落央、小赞、北长尾山雀、喜欢星际、倾离、睡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2000119、北长尾山雀 80瓶;无节操 72瓶;Felicia 50瓶;雅雯 46瓶;衣夭 38瓶;晓风知残月、珍珍、年迈的读者 30瓶;雨霁、菜菜鱼 25瓶;29692436、XSW 20瓶;柒柒柒叭叭叭 19瓶;龙猫 12瓶;浮沉 11瓶;凛凛凜凜、因为、莫离、AQ、朱桥、绘、茹、咕噜咕噜 10瓶;黄眼牙医 9瓶;夙玉 8瓶;佛系枇杷露 6瓶;民政局晋江分局、软白包、乐安、李翊琏、宰、啊吧啊吧 5瓶;呱唧呱唧、明月一江秋、玹、22170389 3瓶;凹凸曼 2瓶;金汤肥牛卷卷、夜子、小星星、阿竹、宁汐寻、池鱼、翎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地球篇 “那么, 我就先离开了。” 程守摘下帽子,他这帽子实在是不能看,有辱礼仪。他拍了拍陆墨的肩膀:“好好表现。” 陆墨点头, 目送程守出了门。 他知道程守的意思。 对方是一个强大无匹的种族,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假如没有夸张——那所谓的“虫族”,在宇宙里也是站在顶端的存在。 地球对于他们来说, 应该不值一提。 那么, 是什么让他们大费周章,跨越那样远的宇宙, 专程来到地球呢? 无论目的是什么,至少对方现在没有表现出恶意。 观察他们的态度, 尽量拉拢,达成尽可能的好结局…… 陆墨又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剧本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这种剧本就好像那个经典的问题: 把大象关进冰箱一共需要几个步骤? 打开冰箱,把大象关进去,再关上冰箱。 指望陆墨这种阴阳大师去拉拢人心, 那结局只有一个。 你我兄弟齐心,同归于尽。 “咔哒”一声,大门关上, 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 一关上门之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银发的小孩还站在原地, 他低着头, 只能看见小孩儿银色的发旋,整齐的发丝中露出一对红润的耳朵。 【papa】 名叫陆花明的小孩儿,重复地小声道。 陆墨的背脊僵硬了一瞬, 然后他干巴巴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父亲。” 二十七年以来,不乏有人因为他的外表而接近的。 ——然后全都折戟在了陆墨的嘲讽脸之下。 他自认为那叫幽默,但很显然没有人欣赏他的幽默。 所以他绝不可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拥有了两个儿子——他们看起来都已经有七八岁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陆花明头上耸立的一撮头发晃了晃,然后萎靡地耷拉了下来。 【我没认错。】 陆花明放开手,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揉搓着。 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陆墨:【哪怕是陆千山那种蠢蛋,也不会认错的。】 陆千山,似乎就是那个黑头发的小孩。 陆墨抬起头,黑发红眼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听见陆花明的话,他连忙点了点头:【没错,就算是我——等等。】 他骤然涨红了脸,大叫道:【陆花明!!你怎么可以在papa面前说我坏话!】 陆花明耸了耸肩:【看吧。】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陆墨藏在围巾下的脸,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出于未知的原因,这两个小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他向来不和小孩子争论,当即转移了话题。 他看着房间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似乎是一个游戏的画面,只不过被按下了暂停。 陆墨没见过这款游戏,问道:“这是什么游戏?” 【papa不知道吗?】 陆千山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床上蹦下来,拿起手柄动了一下,游戏就又继续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解谜游戏,玩家操纵着小人在阴暗的迷宫里行走,身后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怪物的低吼声。 似乎是生怕陆墨觉得无聊一样,陆千山强调道:【在家里会好玩很多,但是这里只能玩投影。】 果然是小孩子的脾气。 陆花明看着陆墨,欲言又止。 陆papa,从来没有通关过解谜类的游戏。 最后都是要凌papa上号的。 陆墨坐下来,解开了袖子上的纽扣,拿起地上另一个手柄。 陆花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凌papa怎么还没回来…… 要是陆papa过不去的话,凌papa又要请假。 然后简叔叔又要加班。 哈哈。 完蛋。 黑暗中,带着蓝色小帽子的小人不慎踩漏了一个方块,繁琐的步骤又要从头来过。 但是身后的怪物可不会给他时间,一瞬间扑上来吃掉了小人。 gg。 陆千山嗷嗷直叫:【就差一点了!papa!啊啊啊!】 “……” 陆墨坐直身体,将袖子折了折,上半身微微压低,半眯起了眼睛。 完了,papa上头了。 陆花明“吧嗒”一下,捂住了脸。 但是接下来屏幕上出现的,却是陆花明意想不到的。 只见带着蓝色帽子的小人,在迷宫里熟练地左奔右突,一个个石板在他经过后,快速地升起,挡住了后面的怪物。 趁着怪物被暂时挡住的时候,小人在石板上疯狂地左右横跳,前后蹦跶,一个个地板被准确无误地踩亮。 当怪物终于突破最后一道屏障之时,通往下一关的大门终于打开。 小人一个滑铲,钻过了缝隙。 只留下怪物在房间里无能狂怒。 陆千山一下子蹦跶起来,左手捂着右眼,摆了个poss: 【黑暗的大门啊,在吾面前显现你真实的模样吧!】 【吾将君临此地,誓要将一切公诸天下——】 陆花明:=—= 一小关结束,屏幕上蹦出结算分数的页面,还有着历史最高分的记录。 比陆墨打出来的分数要高了几十分,昵称是【L】。 陆墨打了个呵欠。 他本来就在生病,加上一整天的翻译,现在实在是困倦极了。 银发的小孩跪坐在他身边,一张小脸很是严肃:【papa,你需要休息。】 陆墨:“唔……我得等你们的……” 【没关系,凌papa会等你醒过来的。】 陆墨确实是撑不住了,他视线都开始模糊,此时天气正暖,他靠在床边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陆千山蹑手蹑脚地关掉电视,伸着手脚对弟弟比划:【床、床上!】 陆花明为难地看了一眼床。 陆千山的靴子,在床上留下了一串的黑脚印。 陆花明张开嘴,无声地说:【希望你下次能记得,进房间要脱鞋子。】 陆千山一扭头,深沉道:【凡人,吾身为深渊之主,怎知吾的骄傲,吾从不脱下吾的装备!】 难以置信,这就是陆千山疯狂给管家增加工作量的原因。 陆花明一摊手:【好的,所以papa只能在地上躺着了,想想这都是因为谁。】 陆千山:QAQ 陆千山:【那现在怎么办QAQ】 陆花明用他那墨绿的眼眸看着愚蠢的哥哥,三秒后啪叽躺平,挨着陆墨闭上了眼睛。 陆墨双手放松地摊开,看起来就像是松松地抱着陆花明一样。 陆千山:【你太快了!我也要!!】 但位置只有一个,陆千山左看右看,最后躺在了陆墨的背后,挨着他也睡着了。 —— 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黑发的人类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呼吸悠长。两只幼崽依偎着他,蜷着手脚,也睡着了。 从陆千山的斗篷里,一只白色的团子慢悠悠地滚了出来,四肢在空中缓缓地扑棱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凌无声地靠近他们,仔细地看着陆墨的脸。 实际上,和雄虫时候的他,还是十分相似的。 但气质却是大相径庭,和身为雄虫的陆墨比起来,还是地球人的陆墨,气质要沉稳许多。 甚至可以说,他的眉眼里自带几分忧郁。 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凌不由得伸出手,按在了陆墨的眉心上。 下一刻,他如同触电一般收回手,抖着手捂住了嘴。 发、情、期…… 好像比他预料得要严重得多。 凌的脸颊透着红,好半天才将声音咽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陆墨身上,这才站了起来。 凌的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怎么好像每一次发、情、期,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这可真是,难办啊。 —— 陆墨一觉睡了很久,期间他醒了几次,但精神还是昏沉沉的,又闭上眼继续睡。 直到终于身心都清爽了,陆墨抬起手按在脸上,揉搓了一手的汗。 “唔……” 他睁着眼,视线一点点地,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那个名叫“凌”的银发男人,正背对着他在伏案工作。 陆墨动了动,一件外套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黑色的厚实布料,扎实整齐的针脚,一看就是高档货。 陆墨拿着外套,挑了挑眉。 他醒来的动静很小,银发男人的感官似乎十分敏锐,他放下工作转头看向陆墨:“你醒了。” “嗯。” 陆墨从地上支起身,还是道:“谢谢。” “不客气。” 陆墨站起来,两个小孩还在睡,他小心地跨过去,没有惊醒他们的美梦。 他来到桌边,将外套叠好递过去:“外套还你。” “不用了。” 男人冷冰冰地说:“放那吧,我不冷,就不穿了。” 陆墨:“……” 似乎很介意自己穿过的样子,但既然如此干脆不用给我盖就是了。 陆墨撇了撇嘴,转手将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他搞不懂这个虫族外星人。 之前还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现在却变得突然高冷起来。 毕竟不是人类,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考虑。 陆墨向来不太喜欢高冷的人—— 因为他自己就这种臭德行。 “放这给你了。” “嗯。”男人连视线都没有给他一个。 陆墨:“……” 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要二大爷的脾气,今天长见识了。 他也是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平时到底是有多烦人了。 但陆墨毕竟拿了高工资,该做的事还得做。 比如多多观察? 男人倒也不避讳,不管是会议还是文件,都直接在房间里进行。 陆墨必须要强迫自己看着另一边的墙壁,免得被误会觊觎虫族的东西…… 但远程开会的时候,总还是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不时会传来一声惊呼: 【军团长!!那个是谁!等等简副官跟我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你真的——】 【多少年了还有人信简宿光的话,可真稀奇。】 【——我没信,但是我现在亲眼看到了!!呜呜呜呜哦哦哦我的心好痛啊,我的西皮磕拉了……】 【……闭嘴,扣你工资。】 【……】 陆墨黑着脸地想:关我什么事? 你们军团长明明避我如蛇蝎。 是你们想太多。 就连吃饭的时候,凌也只是说:【你先吃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应凌的要求,这顿饭也是送到房间里吃的。 陆墨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拿起他的那一份,两个小孩也坐在他身边吃。 吃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凌看过来的视线。 那双红色的眼眸里,微微有涟漪。 凌一愣,连忙转过了头,银色的发丝下,耳尖微红。 陆墨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伸出手,挠了挠陆花明的耳朵。 陆千山看见了,连忙把小脑袋也凑了过来,两个小孩趴在陆墨的膝盖上。 陆墨呼噜呼噜他们的脑袋,嘴角也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试着捋了一下大纲——神特么番外也有大纲。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番外啦XD。 而且应该也不超过一万字就能完结啦XD感谢在2021-09-06 07:16:20~2021-09-07 17:0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生吃小孩蘸酱油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倾离、生吃小孩蘸酱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离 2个;庭皇、甜米、人类的xp是自由的、酒郁金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璩 50瓶;笑可 48瓶;怎么取一个让人记住的 40瓶;西北有高楼、薛定谔的猫、十七、云幕、翠翘金雀玉搔头、晨七 20瓶;33679638 18瓶;啊咧在干嘛、桃夭夭、归故里、柯罗诺斯、江晗奉、胖千儿、不美孩儿、色盲悖论、橙味儿羽凌、54185369、舍旃、半斤八两同学 10瓶;莫离、倾离 5瓶;逐月照君 4瓶;喵喵呜呜 3瓶;瞭望塔 2瓶;谍影、阳佟、半糖加冰、戏子.、栗木、阿竹、宁汐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地球篇 陆墨在选择走上翻译的职业道路时, 从未设想过还有这么一天。 当年他看着自己的导师脑门上所剩不多的头发变得越发稀疏—— 再一看自己的同学,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表情是那样的自信, 答案却是那样的离谱。 可以说是极其拉垮。 极度拉垮中, 还透露着那么点微微的挑衅。 每到这时,导师就会深深地叹息一声, 看着从他脑袋上再次飘落下来的一根发丝, 陆墨就越发坚定了信念。 他绝不会在大学里当那群欢乐多的智障少年的保姆。 然后他现在正在酒店里,给两只外星幼崽当保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度过了魔幻的一天之后, 陆墨本来还在给躺在家里全身骨折的徐闻东打电话。 “卧槽陆墨!!我听导师说你这次是唯一一个能翻译出来的人,不是吧卧槽!” 听着徐闻东兴奋异常的声音, 陆墨漫不经心道:“碰巧。” “啧啧啧,幸好你去了,幸好我没去, 幸好我骨折了!!” 陆墨扬了扬眉头:“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建议你还是多躺几天。” “……你就没有特殊点的反应?”徐闻东夸张地叫道:“你知道去的人都有谁吗?随便拎出来一个,名头都能压死你好吗?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翻译出来了!卧槽光是想想, 我都激动得打摆子,你知道导师对你的评价有多高吗——” 陆墨:“哦。” “……” 陆墨:“没事我就挂了,很忙。” “哦哦哦你先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你了。”徐闻东嘿嘿地笑了一声, 随即挂断了电话, “干巴爹!” 陆墨挂掉电话,他站在阳台里打电话, 隔着阳台的门就能听见房间里的声音。 陆千山大声叫嚷道:【深渊的君主从不脱下他衣服, 你休想动吾的衣服!斗篷……斗篷也不行!】 陆花明声音冷淡中透着嫌弃:【那你就睡地上吧。】 陆千山哼了一声:【吾怎么可能因为你这点小小的威胁而改变主意?】 陆花明:【希望你能永远坚守你的信念,我亲爱的哥哥。】 陆墨打开门,只见陆千山紧紧用斗篷裹着自己, 背贴在墙壁上,顽强地屹立不倒。 陆花明手里抱着两件小熊睡衣,步步紧逼。 【你不要过来啊!!】 再一看本应该解决一切问题的银发男人—— 他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双腿交叠,目光在空中虚无地漂浮,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墨耸了耸肩,眼下已经是夜晚,他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他朝凌点头示意:“那么,我也先回去休息了。” “嗯,今天多谢你了。” 男人的声音略微沙哑,透着点紧绷的意味。 当陆墨打开门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他看到男人平直的肩膀微微打开,抿紧的唇线也变得柔软了许多,甚至将一直带着的黑色军帽摘了下来。 确实是因为自己在房间里,所以男人一直在警戒中。 ……陆墨寻思十个自己加起来,也大概是打不过对方的,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陆墨只能将这归类为,男人并不习惯和其他人共处在同一个房间里。 嗤,外星人。 陆墨打开门,正要迈出去,却听见陆花明叫唤自己的声音。 【papa,你要去哪里?】 陆墨动作一顿,只见陆花明抱着睡衣,和陆千山一起,两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一红一绿两双眼睛,都闪烁着光。 “我……” 陆墨下意识地说:“没什么,我没打算去哪里。” 要遭。 陆墨心里直呼不妙,但两个小孩却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这让他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再一看男人,果不其然,原本放松的唇线,瞬间又僵硬地抿住了。 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遮掩去了眼眸中泄露出的心思,但姿态不太自然的指节,却完全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陆墨将门复又合上,清了清嗓子,道:“你会穿这里的衣服吗?” 陆花明的下巴微抬,似乎是要做个点头的姿势。 但这个坦然的动作,在做到一半时硬生生卡住了,好像那个关节上锈了的机器人。 陆墨:“会吗?” 陆花明神情一凛,果断地摇头道:【我、我不会……】 陆墨不疑有他,朝陆花明走去。他拿起陆花明的衣服,轻声道:【我教你。】 陆花明低着小脑袋,安静地点了点头。 假如陆墨此时蹲下来,平视陆花明的眼睛,那他就会发现,陆花明的眼睛里仿佛有小碎花开放。 而一边地陆千山,更是直接呆呆地睁大了眼睛。 陆墨:【抬手,双手举过头顶。】 【下巴抬一下】 他不慎熟练地指挥着陆花明,小孩十分乖巧,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 陆墨低头翻弄着睡衣,试图弄清这件小熊睡衣的前后左右,陆花明就杵在旁边,等着陆墨的下一步动作。 好半晌,陆墨才终于弄清了这件衣服的构造。 他对陆花明说:【伸手。】 陆花明举了个“赞美太阳”的姿势,陆墨的嘴角飞速地勾了一下,陆花明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的笑,虽然他一张小脸还是保持着平静和优雅,但墨绿色的眼眸却变得亮晶晶的。 陆墨将睡衣整个套了上去,毛绒绒的兜帽上有两只圆圆的棕色耳朵,陆花明下意识去扯了扯耳朵。 他长得和那个银发男人有七分相似,几乎可以说是缩小版的男人。 看着陆花明,会不小心产生错觉,仿佛站在这里的就是那个男人一般。 陆花明拉着耳朵,脸红红地说:【谢谢papa。】 陆墨迅速从无关的妄想中回过神:【很好看,适合你。】 陆花明看着陆墨脸上些微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揪紧了兜帽。 嗯……回去的时候,要记得把这件衣服也带回虫星。 悄悄地,他将这件事记在了内心的记事本里。 陆墨却感到后背的衣服,被轻轻地拽了拽。 他转过头,只见黑发红眸的陆千山,仰着脑袋,沉默地看着自己。 陆墨:【怎么了?】 陆千山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但陆墨没听清,他微微俯下身去:【什么?】 陆千山:【papa,我也不会穿。】 陆墨挑了挑眉:【深渊的君主从不脱下他衣服。】 【恩恩……但是……】陆千山很快地找到了理由,【但智慧的深渊君主,懂得利用休息时间来补充体力,让自己始终保持在最良好的状态。】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道:【这是必要的休整,深渊君主拥有着远大的目标!】 【好的,我亲爱的小君主。】陆墨拿起另一件睡衣,和陆花明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只是那件是黑色的,而这件是棕色的。 看见他的动作,陆千山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陆千山身上的衣服比起他的弟弟来说,要复杂得多,各种纽扣和系带乱七八糟,陆墨只能半蹲下去解。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始终能感受到,一道深沉的视线直直地抵在他背上。 在这房间里,在他背后的也只剩那个银发的男人了。 陆墨抽了个空,猛地回过头,但他什么也没抓到。 男人低着头,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托着下巴,另一手则放在膝盖上,按着某种规律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陆墨:“……” 自从白天被抓到一次以后,他就再也抓不到对方的现行了。 警惕性真强。 但在他转回头之后,那道目光就立马附了过来。 陆墨抽了抽嘴角。 看!! 随便你看!! 他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但用力过猛,反而没有维持住平衡,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身体为了维持平衡,下意识地往后跨了几步,但不知又踩到了什么,他整个人往后仰躺着倒去—— 时间仿佛拉长了。 陆墨清楚地看见陆花明和陆千山慢慢睁大的双眼,他们朝自己伸出手—— 然后视线越过他们的头顶,陆墨看见头上的天花板,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还看清了上面的花纹。 最后,他对上了一双璀璨如同鸽血宝石的眼睛。 “咚咚。” “咚咚。” 陆墨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血与铁锈的味道。 他半躺在男人的怀里,被这股味道紧紧包裹着。 那双红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着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引住,几乎要永远地沉溺进去。 “……” “……” 那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墨怔怔道:“你……” 你是不是…… 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男人忽然拉开了距离。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陆墨坐在地上,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男人冲进了浴室,用力关上门。 片刻后,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陆墨不由得黑了脸。 至于么???讨厌他到这种程度?光是碰了一下就要去洗澡? 艹。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完成!!!感谢在2021-09-07 17:01:28~2021-09-08 23: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离 3个;匣涘、烂虾他急了、梧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437453 80瓶;威斯拉 50瓶;沉沉沉下去 22瓶;嗯、芥末饼干 20瓶;龙猫、浮士德 10瓶;啊吧啊吧、莫离、帕布布 5瓶;隔壁摊上的小白杨 3瓶;呼啊!、宁汐寻、戏子.、沐羲、翎星辰、方依茗、伊织娜邪、草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地球篇【完】 哗啦啦, 哗啦啦。 陆墨起初没注意,但是当他发现,墙上那装饰功能远大于使用功能的钟表,时针又转过一个数字的时候, 心里的想法就产生了变化。 ——他到底是有多恶心我。 ——吗的绝了, 半拉小时了。 ——洁癖也没这么夸张的。 ——是不是真的有点久了? ——一个小时了, 外星人没有时间观念的吗? 再低下头,陆墨发现自己翻开的书页, 还停留在第172页。 半小时前他就已经翻到这一页了。 …… 陆墨木着脸把书重重地合上,翻身下了床。 陆花明蜷缩在地毯上,背靠着墙角看书。 他打着赤脚, 似乎喜欢把自己安置在某个角落里, 越小越狭窄越好。 陆千山则是完全相反,比起陆花明堪称精雕细琢的脸, 他更偏向俊美张扬的风格——和凌生得不太相似。 大概是更像母亲一些。 陆千山看着电视屏幕,跟着动画里的角色摆了个poss:“我的心, unlock!!” 深渊君主最近似乎要往马猴烧酒转型。 光是从陆千山的长相也能看出, 他们的母亲指定是个大美人。 有点…… 陆墨掀了掀眼皮,嗤笑着想:关我什么事, 想这些做什么? 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他向来好奇心很重。 陆花明从书后面抬起眼睛, 问道:“papa,你要去哪里?” 陆墨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陆花明是个很专心的小孩, 陆千山在房间里喜欢乱跑, 偶尔跑到陆花明那里捣乱,但陆花明充耳不闻。 不是不搭理,是真的完全没听到的那种。 没想到自己这么轻微的动作会惊醒他。 陆墨指了指浴室:“你们的papa, 在里面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吧?” 陆花明眨巴眨巴眼睛,弯起唇瓣:“你是在担心凌papa吗?” 不,你想多了。 但陆墨不讨厌这个白发的小孩——华夏人人均白毛控不是说说而已,他没有否定陆花明的话,只是道:“他平时都这样吗?” 陆花明犹豫地摇了摇头,他看向陆千山:“哥,你记得吗?” 陆千山“耶?”了一声,他还摆着超高难度的poss,一双红眸里满是迷茫:“没有吧,凌papa只有在给陆——” 陆花明:“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激动地扔掉书,从地上弹跳起来,一瞬间扑到了陆千山的身上,捂住了哥哥的嘴。 陆墨愣愣地看着他们,此时被陆花明扔掉的书才刚刚落到地上。 这种速度,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出来的? 更让他有些吃惊的是,他竟然看清了陆花明的动作,自己的视力有这么好的吗? 陆千山倒在地上,四肢到处扑棱:“唔唔唔————” 陆花明捂着他的嘴,朝陆墨尬笑:“那个……请不要在意。” 陆墨头一歪,接收到了陆花明的讯息,装腔作势道:“当然,我亲爱的小阁下,我自然不会追问你们的秘密,这可是基本的礼仪。” 陆花明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低下了头。 连一直扑棱着的陆千山都停下了动作,不知是不是陆墨的错觉,陆千山的眼眶似乎泛起了红。 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papa。” 陆花明马上又抬起头来,他看着陆墨,墨绿的眼眸带着水光:“果然……还是这样的……” 陆墨没听明白,但陆花明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是陆千山一咕噜爬起来,一把抱住了陆墨的大腿,用脸蛋在上面蹭了蹭。 好吧。 好吧好吧。 陆墨啪嗒一下捂住了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他讨厌小孩子,讲不通听不懂,让他们滚蛋也不行,他们根本不会理会你那些隐晦的拒绝,也不管你有多抗拒。 冲过来就是一个亲亲抱抱,陆墨哪里顶得住。 烦人得很。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把陆千山从自己身上薅下去。 陆千山看着陆papa的脸,伸出手欲抱又止,最后用右手抓着左手,仰着小脸看陆墨。 陆墨:“……” 陆墨铁石心肠。 他用手穿过陆千山的腋下,像提着一只猫那样,把他提到了床上。 陆花明躺在另一边,两只幼崽滚在一起,陆花明嫌弃地用手去推他哥哥的脸。 “别挤过来,笨蛋。” 陆千山:QAQ 陆墨站在浴室门口,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养两个小孩也不错? 从前自己好像也想过养宠物的来着,但还是放弃了。 是为什么放弃的呢…… 陆墨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还在侧着头笑,刷的一声,在他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水汽氤氲而出,高大的银发男人扶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墨。 水珠从他的眼睫和发丝滚滚而下,白皙的皮肤透着红色,陆墨不由得呼吸一窒。 仿佛一朵艳丽的牡丹花,在他面前盛放。 对方低着头,眉毛紧蹙,紧绷着一根弦。 “你在这做什么?” 陆墨终于吸了一口气,他硬撑着没有往后退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抬起下巴,矜持道: “我见阁下久久不出,为了传递地球的友谊,也出于我个人对星际友人的关心,特意来看看——” “来看看您是不是溺水了。” 凌一手抓着头发——他有着一头很长很长的银发,养到了大腿处,一般来说这样的长发是会有些女气的。 他修长的指节捋着发丝,逼出水珠来,顺着指尖滴到地上。 凌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劳您关心。” 气死个陆墨算了。 “假如您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天色已晚,您需要休息。” 凌放开头发,他从浴室出来并没有穿着浴袍,反而穿着笔挺繁复的制服,刚擦干净手,就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从头到脚,只露出了一个脚脖子,跟腱修长。 陆墨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连衣襟都没有好好扣齐,歪歪扭扭地敞开着露出锁骨的线条。 靠在椅子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自己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避自己如蛇蝎? 男人在床边俯下身,低头看着两个小孩。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已经睡着了,陆千山的手扒拉在陆花明的脸上,陆花明在睡梦中,也露出了不堪其扰的表情。 或许是灯光昏暗,在这个冷淡的男人脸上,居然也晕染出了一层温柔的光。 陆墨靠在门边,伸手将掩上的门推开了一些。 浴室里没有任何的热气,冷冷清清,淋浴器的开关,也指向了冷水的一侧。 陆墨的眼神从镜子上,漫不经心地掠过,下一刻他一怔,又迅速地看向了镜子。 倒映出来的脸上,有一抹未曾散去的笑意,除此以外,一切正常。 是错觉吗…… 刚刚他好像看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绿色的。 和花明的眼睛有些相似。 陆墨又看了一会儿,但他没有再看出任何的异样。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都产生幻觉了。 他摇了摇头,顺势走到了房间里。 脱外套,穿睡袍,掀开被子,躺进去,一气呵成。 理直气壮。 “……” “……” “您的房间,似乎在隔壁。” 陆墨睁开一只眼,银发的男人站在床的另一边,维持着掀开被子一角的姿势,神色冷峻地看着他。 “您远道而来,或许不知道地球的习俗。”陆墨脸色严肃地说着屁话:“在我们这里,为了表示礼节,使节会和客人同进同出,建立深厚的友谊。” 只是因为答应了两个小孩的请求而已。 但在这一刻,根植在陆墨的性格深处,一点恶劣的因子冒了出来。 凌的眉毛又紧锁了一点,看着陆墨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挣扎,最后还是颓败下来。 “好吧……”他躺进被子里,低声道:“无法理解的地球人。” 陆墨:“关灯。” 凌伸出手,房间应声陷入黑暗。 陆墨说完话就有点后悔,他没话找话让凌关了灯,但他平时睡觉时总是会点着床头的小灯。 倒不是怕黑,他胆子大得很。 只是太黑太寂静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是混混沌沌,思绪纷飞。 飘飘忽忽,连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屁孩时候的事,都会被翻出来回忆。 好吧,反正下午已经睡过了,实在不行睁眼到天明…… 事实和陆墨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耳边是两只小孩清浅的呼吸声,夹杂着凌不甚明显的动静。 被子比平常要暖和,和平常冷冷清清的房间很是不同。 陆墨闭上眼,几年以来,第一次睡了个黑甜梦。 以至于他醒过来的时候,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睁开眼,一片黑暗。 我瞎了? 他坐直身体,热意熨帖上来,困意将消,好像浑身的骨头都没来得及支棱起来。 抹了一把脸,他终于想起了现状。 他坐在床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可真有意思。 他一个地球人,在跟三个外星人一起睡觉,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适应了黑暗以后,他渐渐能在黑暗中看清隐隐约约的轮廓。 陆墨摸索着下了床,他悄无生息地来到床的另一边。 突然想起来,凌在洗完之后,似乎并没有吹干头发,直接睡了的话,不会感冒吗? 银色的发丝在床上迤逦而下,如同瀑布般顺着床沿流下。 陆墨拈起一缕发丝,已经半干不湿了,发质很硬,很粗,再加上凌发量本来就多,这样的头发看上去视觉效果是相当惊人的。 这个外星人,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哔咔哔咔发光了。 “唔……” 凌突然在睡梦里模糊地念了一声,惊得陆墨当场宕机,僵硬地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凌的动静。 暗淡的夜色中,他看见凌的眼睫动了动,缓缓地睁开来。 陆墨,一动不动。 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朦朦胧胧的,仿佛月色下笼着烟雾的池塘。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到了陆墨。 陆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吧——假如他想取笑自己的话,这种类似的念头是想都不要想—— 在嘴皮子这一方面,陆墨还从没有输给过谁,从来只有他气死别人的份儿。 一瞬间,陆墨的警惕性就拉到了最高,脑中调整了林林总总数百份备用方案,无论凌说什么他都能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啊……” 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倦,近乎梦呓:“陆墨,你醒了。” 陆墨不动声色:“嗯。” 凌半困地坐起来,用手支撑着侧脸,对陆墨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嗯……让我猜猜,你想干什么……” “你想要出门看星星。” 陆墨:“不。” 凌:“啊对流星雨已经看过了,那是在期待庆典吗?” 陆墨:“不。” 凌抓了抓头发,发丝从他指缝间支棱出来,他喃喃道:“啊对,庆典还早,我总是记不清日子。” 他低着头道:“那……我知道了……” 陆墨一手按在兜里的手机上,录音键一直按着。 白天的样子,果然是装出来的。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心里还在冒着坏水,下一刻他的手被猝不及防地抓住了。 陆墨睁大眼睛:“喂,你——” 天地旋转,他倒在了地上,所幸地板上铺着地毯,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手机被摔出去,录音中断了。 陆墨躺在地上,银发的男人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半干不湿的发尾在他身上蜿蜒。 “哦……那你一定是想要……” 凌朝他露出了一个很纯良的笑。 陆墨被他的笑闪花了眼:“你——” 凌却打断了他的话:“你想不想要,再生一个虫崽?” 陆墨呆住:“哈?” 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陆墨立刻明白了凌的意思,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凌,脸庞涨红。 但那是因为怒意。 一股滚烫的愤怒涌上来,陆墨眯起眼睛:这该死的外星虫族,没睡醒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 艹! 怒意勃然,陆墨的声音却越发冷静:“你给我醒醒,看看我究竟是谁。” 凌定定地看着他,三秒后道:“你是陆墨。” “我不会认错的。” 认错个屁,我们认识吗? 陆墨的脑袋上瞬间绷起一根青筋。 凌直起身子,低下头去解扣子,他还带着手套,扣子一颗颗解开,利索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还在半梦不醒的人。 要不是对方身上没有一丝酒味,陆墨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发酒疯。 他头疼地伸出手:“你给我清醒清醒,好歹看看这是个什么场合——” 华贵的外套落在地上,露出合身的白色衬衣,贴身的材质勾勒出凌堪称完美的身材。 领口之下白皙的脖颈,在夜色里都好像在发光。 陆墨狼狈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狠声道:“你醒醒,我不是你夫人,我也生不出来。” “你在说什么?” 凌失去了耐心,他将衬衣的领口扯开,昂贵的宝石纽扣掉了一地,露出他宽阔的胸膛。 他不解地看着陆墨,道: “我知道,我生啊……” “……” “……” 我生啊。 我生啊。 我生啊。 陆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他成为一个半死不活的狗东西以后,头一次几乎要尖叫出声:“你、你、你——” 凌却抓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探了下去。 “你看,我又到发、情、期了。”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沙哑慵懒,神情却纯洁无比。 陆墨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尊石雕。 他下意识就要去压住自己的—— 然而一伸手却压了个空,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里应该有一条什么——类似于尾巴之类的东西,但现在消失了。 “陆墨,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陆墨咽了咽口水,他脑子很乱。 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外星人,向自己发起了类似于求偶般的行为。 而更关键的是,自己竟然心动了—— 他活了二十七年,非常确信自己完全、完全、完全没有一点颜控的属性。 那他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太怪了。 他下意识就要推拒:“你真的清醒了?看看我是谁?我是——” “陆墨,我知道你是陆墨。”凌熏熏然地看着他,欺身附了过来,“我才不会认错,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 那股血与铁锈的气味又出现了。 “陆墨,你看着我啊……” 陆墨的心像是被捏住了一块,塌陷下去,他无法拒绝凌的要求。 然而他一转头,对上那双红色眼眸的时候,就被蛊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忽略内心的冲动了。 他想要抱住这个男人,想要亲吻他,想要将他塞进被子里,在夏日的雨后和他腻在一起。 他一直匮乏着什么,一直渴求着什么,一直等待着什么。 “为什么呢?” 凌缓缓低头,脸颊蹭过陆墨的耳畔:“陆墨,你为什么不笑了?” “你不是说过,你属于这里的吗?但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很苦闷呢?” 陆墨僵硬地垂着双手,坐在地上:“你哪里看见我苦闷了,你也太自信了。” 他苦闷,他难过? 说什么笑话呢,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吃瘪的份。 这个外星人,估计还在发梦呢。 一想到这里,陆墨就变得兴致缺缺,他伸手去推凌,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他的手腕反被抓住,凌放开他,握着陆墨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手心传来温软的触感,凌阖着眼,浓密的银色眼睫如同燕尾。 然后,凌慢慢低下头,额头抵上了陆墨的额头。 “因为,我知道你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傲慢、任性、霸道。 那时候的陆墨,笑起来时张扬肆意,如同天光之下白日烟火,毫无阴霾。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总是含蓄的,内敛的,仿佛被什么沉沉地压着一般。 凌一看到他笑,心里就很难过。 “陆墨,我该怎么做呢?” 他想将陆墨藏进永无风雨的一隅,他想要抹掉陆墨眉头的阴霾,他想让陆墨像从前一样,高兴就放声大笑,不高兴就颐指气使,生气了可以大发雷霆,难过了也抱着他黏黏糊糊。 现在他的顾虑重重,和其他人之间永远不冷不淡。 就像是,连自己的情绪都顾虑着,不想麻烦到别人一般。 凌抓紧了陆墨的袖子,深深地望进了陆墨的眼里。 “陆墨,你实在是……” 任性一点吧,不管你再怎么任性,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整个虫族,永远都会注视着你的。 陆墨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这只外星人,毫无保留地,毫无顾忌地将最柔软的一面露给了他。 这种汹涌的情感让他不知所措。 明明这只是第一天见面而已,明明他们连话也没说上几句。 他戒备重重,凌引颈受戮。 他百般试探,凌和盘托出。 他无法理解。 但在这一刻,他却觉得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云在逐渐地退散。 房间逐渐变得宽阔,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十五岁的时候,他被拉去当所谓的明星,酒局上觥筹交错,他出去透了会儿气,顺便捡起一个酒瓶,砸得某个中年人哭天抢地,清秀的男生同辈哭着朝他道谢,他烦躁得很。 十八岁的时候,他被拉去当乐队鼓手,敲到一半跳下场,一巴掌打掉了某个女孩手里加了料的酒杯。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在市里迷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给他带了路,女孩的脸出现在几天后的犯罪新闻里,却是黑白色的遗像。 ………… 他的人生普普通通,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壮烈成仁,但所有的青年人都是如此,意气和锐气在一点点被磨损。 到最后发现,自己孤独一人。 陆墨可能比其他人要更孤独一些,他的父母早逝,在他还没来得及明白父母对他的意义时就离开了。 但也仅限于此了,陆墨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每当他看到比自己更加困难的人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矫情的资格。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七岁青年,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孤独。 陆墨奇怪地看着凌,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我什么也没做,你为什么这样——” 世界上那么多的普通人,为什么凌偏偏对自己这样? 凌看着他,眼神炽热:“因为你是陆墨。” “你是特殊的,对于我,对于花明和千山来说,你是唯一特殊的人。” 床上的陆花明翻了个身,露出他一直抱着的图书。 那是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写的小王子。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玫瑰花,但只有你是我唯一特殊的玫瑰花。 因为我们相遇了。 尽管没有任何解释,尽管陆墨听不懂凌的意思,尽管他们之间还有着重重的疑惑—— 可陆墨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花。 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染上了墨绿色的光芒,仿佛浮尘被吹散一般。 陆墨扬起下巴,伸手捉住了凌散乱的衣领。 “既然您如此恳求了——” 他勾起嘴角,定定地看着凌:“我总不好拒绝您的邀请,这是我作为地球的使节应该做的,为了我们深厚的友谊,自当满足您的一切。” 凌抖着手指,半晌后才向着陆墨张开了手: “是。” “我的——陆墨。” 他们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呼吸交融。 陆墨:“等等,花明和千山……” “嘘,”凌指了指隔壁:“我们去你的房间。” 两人鬼鬼祟祟,掂着脚出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偶尔碰到手指,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有些烫的温度。 陆墨本以为这会是个美好的夜晚。 第一次以后,他很开心。 凌:“陆墨……” 第二次以后,陆墨很满足。 凌:“陆墨……” 第三次以后,陆墨开始慌了。 凌:“陆墨……” 陆墨:“……来吧。”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 陆墨爬起来就想跑,眼前一黑又摔了下去,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但陆墨却只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他打着牙花,问道:“你……你完全不肯休息的是吗?” 凌笑眯眯地看着他:“陆墨,我在发、情、期。” “是你先招惹我,明明我让你离我远点的。”凌亲了亲他,心情极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墨黑着脸,咬牙问道:“你要持续多久?” 凌算了算:“上一次,是七天。” 陆墨:…… 陆墨:=口= 救命啊!! 救命啊!! 而此时。 隔壁的房间里。 银发绿眸的小雌虫打开灯,他愚蠢的哥哥抱着被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弟弟:“花明,papa们不见了,他们去哪了?” 陆花明一脚把地上的衣服踢进床底下,怜悯地看着某只空有长相毫无智商的小雄虫。 “他们去缅怀过去的快乐了。” 陆千山:QAQ 陆千山:“那、那我们怎么办?” 陆花明打了个呵欠,继续滚进床里:“继续睡觉吧。” 陆千山从斗篷里拿出睡得淌口水的白色团子,抱在怀里蹭来蹭去:“呜呜呜……” 系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了看时间。 啊……日子快到啦。 有点怀念呢,墨墨刚穿越时候的样子。 ———————————— 程守焦头烂额。 一大早他就拿到了陆墨翻译过来的文件,上面写着外星人的要求。 在打开之前,他深呼吸了好几次。 做好了地球瞬间毁灭的心理准备后,他用手遮着字,一点点挪出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 脸色从害怕到惊奇,从惊奇到茫然。 四小时以后,房间里所有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大写的【懵逼】。 在打开之前,没人能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胁迫,没有征战,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恰恰相反,这个文件简直就是一份慈善捐助书。 囊括了从教育到资源,从发展到科技,林林总总,虫族推出了共有七大项十小目,总数达上万条的援助计划。 哈??? 跨越千万年的距离,只为了拉拔你? 程守讷讷道:“图啥啊?” 战友A:“图你穷。” 战友B:“图你落魄。” 战友C:“图你资源贫瘠。” 战友D:“图你科技落后。” 战友E:“图你见识短浅。” 程守:“……闭嘴吧!” 战友们异口同声:“一定有诈!!!” 程守:“我去找陆墨。” 战友们:“快去!!” 程守狂奔而去,在门前平息了一下气息,这才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 【吾在异世的奴仆啊,为何现在才来拜见伟大的吾?你可知吾的怒火一旦落下,这世界将会落入深渊?】 黑发红眼的小孩摆着夸张的poss,程守已经能很冷静地面对他了。 房间里只有两个小孩,程守问道:“陆墨呢?” 两个小孩看着他,程守深吸了一口气:“我真希望我能有哆啦A梦的翻译魔芋艹艹艹。” 他还在这边咒骂着,一边的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银发的高挑男人穿着一件衬衫和程守迎面撞上,程守不抱希望地看着他:“陆墨呢?” 本来没指望对方听得懂,但在下一刻,他却听到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他在里面睡觉。” 虽然语调还有些怪异,咬字也有些不清,但确确实实是普通话。 程守下意识道:“谢谢谢谢。”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离开了。 程守走了几步,这才意识到什么,悚然心惊。 这个外星人短短一天内就学会了这些?他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到底是他一个人这样,还是所有虫族都拥有这样强大? 程守胆战心惊地关上门,心情沉重地坐在了床边。 床上的陆墨还在睡,压在枕头上的侧脸十分俊美。 “陆墨。” “陆墨,快醒醒。” “陆墨!组织需要你啊!” 陆墨眉头隆起,眼睫颤抖着,好不容易睁开,他的眼睛在阳光里折射出一种奇异的绿色光芒。 他复又缓缓合上,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程守隔着被子拍打他:“快清醒清醒!” 陆墨从被子里伸出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缓缓地揉搓着。 “什么事啊……” 他一动作,被子往下滑,露出了斑斑驳驳的肩背。 程守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墨打了个呵欠,他曲起双腿跪坐在被窝里,脑袋埋在手肘里又缓了一会儿。 然后用手掌撑起上半身,这才坐了起来。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虚弱的气息,看得程守几乎要落泪。 陆墨裹着被子,低垂着脑袋,声音朦胧:“快说,我还要睡……” 一双手缓缓地搭在了陆墨的肩上,陆墨昏昏沉沉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感动的脸。 “陆墨,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高尚的操守和觉悟。”程守热泪盈眶,“为了地球,你辛苦了!” 陆墨一脸困顿的懵逼:“哈?” 程守却自顾自地说:“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真特么的是因为陆墨这张脸。 三十六计牛逼!!古人诚不我欺!! 程守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医生,都是从川蜀地区来的,经验丰富的好医生,不要害羞啊!” 陆墨不明所以地点头:“哦、哦。” 程守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泪一边离开了房间。 陆墨坐在床上呆了三秒,又倒了下去。 “系统。” “系统。” “系——统——” 他闭着眼睛,头疼道:“你再不出来,我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时间对不上出事了我不管。” “啊啊啊啊啊啊不可以!!” 白色的小团子蹦跶着从角落里蹿出来,扑到了陆墨的身上:“墨墨你太坏了!这个时间点我还不认识你呢,我这么出现万一出事了……诶?” 系统眨巴眨巴小黑豆眼睛:“你恢复记忆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 陆墨缓缓睁开眼,一双墨绿的眼睛在日光下笼上了金色。 他勾起嘴角:“差点要被程守发现了。” “……” “……” 系统颤颤巍巍道:“是……是因为被阿凌逼到极限了,生死边缘想起来的吗?” 陆墨:“……” 系统:“私密马赛。” 陆墨:QVQ 太……太过分了,凌QVQ。 我现在还是地球人啊QVQ。 —————————— “所以现在怎么办?”陆墨穿好衣服,问道:“我记得之前就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穿越的吧?我要再去给车子撞一下吗?” 系统摇晃了一下身子:“到了时间就会自动脱离的。” 陆墨动作一顿:“我以为你们是为了保证我能被撞死才来找我的。” 系统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嘤嘤呜呜:“你不知道阿凌多可怕……我差点被吓死了,我屁都不敢放一个,跑去找主人格要了地图权限,就被阿凌抓着一起过来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你,明明时间到了你自己就会回来的……你在听吗?!” 陆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我在想事。” “哼,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嘛?!”系统抖了抖毛,道:“我警告你,是时候重视我一点了,像我这样好的系统上哪找去哦?!” 陆墨老神在在:“是是是。” 事实上,他在想另一件事。 陆墨道:“你的功能全关闭了吗?” 系统想了想:“除了记录功能,其他都被主人格收回了,但主人格说我得记录一下任务的后续,他想观察一下之类的。” 换言之,系统现在就是一个无限存储量的移动摄像机罢了。 陆墨垂下眸子:“那这些年跟在凌的身边,你有记录下来吗?” “那当然有啦。”系统摇头晃脑:“你要看吗?” “嗯。” 系统跳到地上,抖了抖圆滚滚的身体,一道金光从它身上溢散出来,陆墨感到一阵眩晕。 一幅幅光景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 冬日的暖炉边。 陆墨拿着一支画笔,在面前的画布上涂涂抹抹着地狱的绘卷。 在房间里,花明坐在凌的身边,千山站在高高的柜子上,高声吟唱着他新学来的咒语。 【呼呼拉乌——飞来!!】 花明手中的书应声而起。 花明嘴角一抽,看着他洋洋得意的哥哥:“请不要装作会魔法的样子,你的精神力是多得没地方用了么?” 千山一挥魔杖:“凡人,这可是伟大的魔法,深渊君主的尊严不容污蔑!!” 他得意地一回头:“对吧,papa!” 黑发绿眸的雄虫放下画笔,正想发表一番言论,脸色却突然凝固了。 凌抬起眼。 陆千山疑惑地看着陆墨:“papa?” 雄虫脸色迅速地苍白下去,高挑的身躯缓缓倒下—— “陆墨!!” 凌冲上去接住了陆墨,他全身都在细细地发着抖:“陆墨?陆墨?” 血契的链接正在消失。 凌明白正在发生了什么,但他更加明白,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墨离开。 无能为力。 “陆墨,你不是说过会留下来陪我的吗?” “你骗我……” 凌绝望地看着陆墨:“我要去哪里找你呢?去到宇宙的尽头,可以找到你吗?” 两只幼崽跪坐在地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将头埋进了陆墨的肩膀里,陆墨的身体还在浅浅地呼吸着,只是不再醒来。 【二】 “地球?” 简宿光疑惑地“哈”了一声:“没听过这名字,我估计都没被收录记载吧。” 幽暗的房间里,雌虫坐在椅子上,他叼着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 “卧槽老大,你别又把办公室弄着火啊!” 简宿光手忙脚乱打开了灯。 然后就被凌的脸色吓了一跳。 哪怕是莱茵先生逝世的时候,他也没见凌这样过。 凌神经质地盯着某一处,眼睛赤红,手指一屈一伸,仿佛在寻找着他惯用的武器。 简宿光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虚弱道:“老、老大,你冷静一点,生命是很宝贵的……” 半晌后,凌嗤笑了一声:“放心,我已经把所有武器都锁起来了。” 声音都像即将断裂的弦,嘶哑。 简宿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哦,那就好。” 凌将烟扔进垃圾箱:“抱歉。” 简宿光颤巍巍道:“没事……我能理解。” 凌闭上眼,用手搓了搓太阳穴:“帮我找找吧,简宿光,他就在地球。” “我知道大概的方位,但是更具体的,那只……说权限就只能到这里了。” “帮帮我吧,宿光。” “我好像在做噩梦。” “好,我会帮你的。” 【三】 夏天了。 又是一年夏天。 自陆墨离开以后,已经过了二十个夏天。 凌渐渐冷静了下来,看起来好像和从前没有区别,爱笑,吊儿郎当,嘴皮子利索得很。 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烙印。 他不笑的时候,那股冷意能隔着十米冻人。新来的士兵不小心撞见凌的时候,凌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发呆,一转头四溢的威压差点吧新兵吓出心理阴影。 从这之后,凌就更加注意自己,连发怒时都在笑。 笑得多了,那笑就显得有些虚假起来。 但总比吓到人要好。 凌下班回到家,陆墨离开十年后,他又回到了军部。 第五军团不承认其他的军团长。 花明和千山已经去幼崽学校上学了。凌每天都能收到老师的评语。 他推开门,黑发的雄虫静静躺在医疗舱里,营养液里的他看起来和二十年前没有太多区别。 凌叹出一口气,趴在玻璃窗上,隔着玻璃虚虚地描绘着陆墨的脸。 “陆墨,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你说的那个故事。” “白雪公主,哈哈。” “花明今天拿了全校第一,他跟我说他成绩不太好,我不是很明白,结果他说他精神力用不好——他又不是雄虫。” “千山倒数第一。” “千山说他精神力用得最好,可不是么……”凌笑了一声:“因为在这方面赢过了花明于是单方面地宣布自己赢了。” “陆墨,我真的好想你啊。” 他说了很久,最后趴在医疗舱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他没有笑。 …… 陆墨睁开眼,脸上冰凉凉的。 他摸了一下,手上一片水渍。 系统支支吾吾:“我忘记整理了……我应该给你看他找到地球的那些片段,阿凌看起来可高兴啦那几天!” “花明和千山也很高兴,千山给我买了和他同款的斗篷——我怕弄坏就收起来了,下次可以穿给你看,嘿嘿。” 陆墨抬起头,眼泪满溢出来,又从他的眼角滚落。 “我……” “我不知道。” 对于他来说,他没有记忆,连凌也不记得,只是睡了一觉那样轻松。 但是凌呢…… 在最开始的时候,凌以为自己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该有多绝望? 光是想到这里,陆墨就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他擅自把凌丢下,一走就是二十七年。 “别哭啦别哭啦。” 系统手足无措,他跳到陆墨的肩头,用短小的前肢去擦陆墨的眼泪:“你不是故意的,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强行留下来是有代价的,我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才生效,这是我的失职……和墨墨没有关系。” 陆墨将脸埋进系统的肚子里:“不是这样。” “无论如何,是我丢下了他。” “每一次,都是他在追着我。” 他几乎不敢去想,凌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当年他要跟着系统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凌追回了他,一睁眼就看见凌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满地的碎玻璃上,沾满了凌的血。 陆墨无声地弯下腰,右手捂住了心脏。 系统着急地左右蹦跶,但他耳膜轰隆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也没有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清浅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陆墨蜷缩在椅子上,凌安静地弯下腰,隔着椅背抱住了陆墨。 “陆墨。” 陆墨一愣,终于从膝盖里抬起了头,他侧过脸,对上了凌的脸。 这一次,凌笑得很是温和。 “凌……” “对、不起。” “我丢下了你……然后把你、忘记了。”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凌亲了亲陆墨的嘴角,低声道:“我不会说‘那没什么’,‘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这种话。” “陆墨,那真的是很漫长、很难熬的一段时间。” 陆墨的脸色更苍白了。 “但我还是接受你的道歉。”凌的眼眶慢慢红了,他收紧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陆墨。 “陆墨,虫族的生命很漫长,S级的虫族可以达到千年以上。你我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一起走。” “直到我们一起去虫神的怀里安息的那一刻——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要是再丢下我一次,我会先走一步,去往虫神的安息地。” 陆墨睁大眼睛:“凌——” 凌深深地看着陆墨:“你不会的,不是吗。” 陆墨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伸出手,轻轻地盖在凌的手背上。 “好,我答应你。” “从今以后,哪怕世界马上就要毁灭,我也会抓住你的手,直到末日的最后一秒。” 陆墨靠在凌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完。】 【后记】 公元后2079年,人类第一次接触到了外星文明。 自称是虫族的外星人满怀着善意而来,在虫族的引导下,地球文明以一种绝对安全的姿态,出现在了星际文明的舞台上。 这其中的缘由大约只是因为某位双S级雄虫阁下的喜爱,他十分喜爱这个还处于摇篮中的初生文明。 甚至喜爱到,亲自来到了地球,据说向来傲慢矜贵的雄虫阁下,十分温和地和这个星球的代表交谈了数个小时。 后来也传闻,这位阁下不时会带着家人来地球小住一段时间。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记载并不十分准确。 无论如何,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动这颗星球。 一颗寂寂无名的边缘小星球,居然就此蓬勃发展,不过数百年时间,就一跃成为了宇宙中最繁荣的文明之一。 这不得不让旁观者感慨,时也命也。 至于那位让地球人们铭记永久的雄虫阁下…… 据说因为全家都过于美貌,教科书上不太想放他们的照片,用潦草的画像糊弄糊弄了事了。 不少学生长大后看了照片捶胸顿足。 “我特么要是早点知道他们长这样,我也不至于历史挂科啊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因为卡章会让你们难受来着……所以决定一口气写完再发!! 那么长番外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可能随机会有短番外掉落,补充一下小细节之类的……就不日更了。 看在我这么努力码字的份上,这里再推一下我西皮的新文。 也是主受的qaq 有杂食党的话拜托了再收藏一下吧拜托了!! 我会努力更新短番外的所以真的拜托了收藏一下吧砰砰砰!! 以下是西皮的文案~~ 《今天也想和师尊灵修》by池翎 昆仑剑派大师兄祁殊天赋极高,风采俊逸,是修真界一众男女修士的梦中情人。 他有个秘密。 他暗恋自己的师尊。 ——昆仑剑派首座顾寒江,一生光风霁月,清冷,严厉,唯独对自己的亲传大弟子疼爱有加。 祁殊尊师重道,把对师尊的爱慕之情藏了很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得知了一个秘密。 他的师尊乃罕见的炉鼎之体,渡劫飞升时必须与人双修,否则必遭反噬,走火入魔。 祁殊回到师门,发现师尊果真修行遭遇瓶颈,修为重创。 望着自家师尊那幅苍白俊美的病容,祁殊心生怜惜:师尊,弟子可以帮你。 顾寒江:……当真? 祁殊:弟子说到做到! 后来祁殊才知道,原来炉鼎之体并不是只能在下面。 话本里不是这么说的!!! 自1为是徒弟受x清冷隐忍美人攻,主受文 感谢在2021-09-08 23:58:12~2021-09-13 21: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卍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生吃小孩蘸酱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离、弱水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蓝总是水性杨花 64瓶;大脑放空g 50瓶;把废虾油炸 30瓶;41246901 22瓶;语、Brooklyn 20瓶;公子好风骨 15瓶;宰、14124869、白辞杉.? 10瓶;文玥珺 9瓶;那年十八少年笑 6瓶;34790128、我说我帅我就是帅、Mr.J 5瓶;逐月照君 4瓶;ax、竹间鲤、向日葵洒落人间、翎星辰 2瓶;池鱼、威斯拉、伊织娜邪、浅洛时安、白木琴九、戏子.、修·拉维斯、欢欢呐、小白、宁汐寻、呼啊!、珊、沐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完结啦 陆墨睁开眼。 眼前的视线十分不清楚, 像是隔了一层粘稠的液体,将投入眼球的光线扭曲。 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好像那副著名的世界名画, 挂在墙上的钟表在流淌,柱子在跳舞。 过了一会儿,他许久未开工的大脑终于缓缓运转了起来。 什么好像,他就是在液体里——他被装进医疗舱里了! 说得也是,他的意识在地球上过了二十七年,这具身体要是不泡进去,那早就没用了。 他缓慢地转动着脖子, 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关节, 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终于开始了运作。 一个十分不清晰的声音飘飘渺渺。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 所以日期不能确定——我也没说他马上就醒啊,哪怕是光脑重启那也得时间啊!” “……哈?你在说什么呢?你要我抱着他去授勋?” 凌站在窗子前, 看着透明的窗户上映出自己的脸,表情是一个大写的无语凝噎。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简宿光,你有空给我出馊主意, 不如早点把你的工作做完——” 话说到一半,凌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玻璃窗上, 同时还倒映出了医疗舱的影子。 黑发的雄虫睁开了眼, 他们通过镜子相互注视。 然后, 陆墨缓缓曲起手指, 轻轻地敲了敲医疗舱的舱盖, 薄唇开合。 【我回来了。】 通讯仪里传出简宿光的声音。 “喂喂?老大?你还在吗?” “好吧我知道我的主意可能是有点馊,你不采纳也在我的预料之内,但你知道现在民众的呼声多高吗?还有人说再不给陆墨他授勋他就要开着战舰来炸帝星了, 大家都很难的呀。” “实在不行,你可以帮忙代领一下嘛,你别那么固执……” “闭嘴,简宿光。” “啊哈?老大,你或许是我的顶头上司,你可以下命令让我现在就拿着枪上战场,但你无权让我闭嘴。” 凌还拿着通讯仪,但他的眼睛已经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墨。 “闭嘴吧,简宿光,他醒了。” “我管你呢!今天这事儿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嗯?嗯嗯嗯?谁醒了?老大!老大——” “咔”的一下,通讯仪挂断了。 舱门缓缓开启,陆墨躺在水里,看他的雌君侧坐在舱盖上,低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陆墨张开口:【我亲爱的雌君,假如您是打算吻醒我的话,那我可要提醒您一件事。】 凌看懂了:“是什么呢?” 从他脸颊旁垂下一缕银色的发丝,落进医疗舱里,飘飘荡荡。 陆墨:【这具身体已经二十七年没有洗漱过了】 凌先是一愣,然后一缕笑意逐渐在他脸上晕染,最后笑得乐不可支。 他用手盖着上半张脸,身体都笑得往后仰去。 陆墨看得心动死了。 他用力举起手,但他的身体启动是如此地缓慢,最后只勉强将手腕露出水面。 水线在他腕线处漫晃,湿润的手背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苍白,在日光下呈现出瓷釉的光泽。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更加热烈一些的欢迎,看来是我想多了。】陆墨撇了撇嘴,【但愿您还记得雌君手册上的话。】 凌笑够了,他一手撑着舱盖,右手握住陆墨,将他拉出了水面。 “哗啦————” 水珠从陆墨的身上纷纷落下,这时他才发现,在二十七年的时间里,他的头发已经长的很长很长,浸湿水之后变得十分沉重。 凌:“嗯……出于一些小小的私心,我并没有将它们剪掉。” 陆墨的视线滑向自己的手,指甲整洁干净,修剪得十分利落。 他咳嗽了一下,终于适应了呼吸空气的感觉。 凌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陆墨身上,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这气氛,是应该坦白的气氛。 果不其然,凌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陆墨,” 陆墨有些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终于还是问道:“嗯……现在你知道了,地球上的陆墨。” 他低着头,不去看凌的表情,道:“你大概没想到我是那样的人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因为错觉,爱上一个人——这种事时常发生,可一旦发现那些都是自己妄想出来的“爱人”之后,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就会迅速地消散。 陆墨前世的性格,几乎和这辈子南辕北辙。以至于这两世的长相其实有些相似,而简宿光硬是没能认出来。 “那种阴沉的性格,的确不怎么样。”陆墨耸了耸肩,自嘲地笑道:“我自己也觉得我很麻烦,所以能改过来真的挺幸运的。” 有点糟糕。 或许他应该像平时一样,拿出装腔作势的模样,然后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就好了。 但经历了那样的事,陆墨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实在是不适合那种傲慢的姿态。 他等着凌的回应,但凌却半天没说法,陆墨心里发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却看到了凌一脸茫然。 “会吗?”凌困惑地看着陆墨:“阴沉吗?” 陆墨猝不及防:“诶?” 凌握着陆墨的手腕,俯身靠过来,紧紧地盯着陆墨的脸。 “我完全不觉得。” “第一眼看到身为地球人的雄主时,我确实有点惊讶,本来以为你会是那种更加活泼一点的性格。” 凌鲜红的眸子里满是陆墨的影子:“你还记得吧,你当时带着帽子,围着围巾,警惕地看着我——” 凌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时候我光顾着看你,差点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陆墨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热度:“是、是吗?” “每个人都看着你。”凌轻笑了一声,“你简直像在发光,那时候那么多人,但我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你自以为阴沉,但你不知道那天有多少女孩在注意你——我知道人类中的雌性是这么称呼的,”凌看着陆墨的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着迷,“你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但无论是哪个你,都非常地……迷人。” 陆墨:“……” 陆墨一把推开凌,用手挡住了狼狈的表情:“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凌不死心:“你不信我?你必须要听我说完——” “好了!!”陆墨低喝一声:“我没有不信你!” 他低着头,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这是?没想到凌是这么看自己的…… 也可能虫族的审美向来有点问题? 但无论如何—— 陆墨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压抑不住地向上翘起。 自己正在因为凌的话而高兴。 凌无奈地说:“好吧,我姑且当你听进去了。” 陆墨扭过头:“那、那是自然。” “身为仁慈、尊贵、荣耀的雄虫,哪怕换了个身体,自然也不会因此失去灵魂的华贵。” 陆墨抬起下巴,维持着侧脸的姿势,从眼角处看着凌:“让我非常惊喜的是,您没有因此辱没了我的荣耀,我亲爱的雌君。” 凌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朝陆墨行了一个有些不太标准的礼节:“是我的荣幸,雄主。” 他朝陆墨眨了眨左眼:“那么,可以给我一个赏赐么?” 陆墨矜贵地说:“您尽管提。” 凌:“那就再给我一个虫蛋吧。” 轰—————— 在这一刻,陆墨的心,陆墨的身,陆墨的唧唧,陆墨的尾钩,全部都站了起来!! 昂扬!! ——热火朝天—— ——满地狼藉—— ——光天化日—— ——蓄势待发—— 通讯仪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墨动作一顿,凌:“不用管。” 但是通讯仪却是如此地坚持不懈,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陆墨无言地看着凌。 凌暴躁地锤了一下床,弯腰捡起通讯仪,声音极其冰冷:“给你三秒钟时间说完。” 电话那边的简宿光嘴速超神:“授勋仪式决定就在下周新王决定亲自为陆墨授勋还有陆墨醒了的事全虫族都已经知道了老大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很忙记得养好精神啊——花明千山还在我这我怎么老是带孩子——” “咔。” 凌直接将通讯仪单手掰断了。 他将通讯仪的碎片一扔,看着陆墨道:“解决了。” 汗水沿着凌的脸颊往下滴落,落在他精致的颈窝上。 他眯着眼,晕红的脸上有着不靥足的神情,银发红瞳的他看起来如同恶魔。 陆墨开口道:“过来。” 声音低哑得吓人。 他们度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天。 他们交换着眼神,不曾说过一句话,但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他们之间已经毫无保留地相互交托。 或许从前的人生有诸多遗憾和痛苦,但从今以后,他们会一起面对。 【完】 ——骗你的。 陆墨后来才知道,凌那时已经怀了第三个虫蛋。 这个虫蛋只可能是当时还是地球人的陆墨,做的好事。 他吓怀了,说话都不清楚了。 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梦里那颗蛋孵出了托马斯小火车。 孵出了冰西瓜投手。 孵出了奥特曼。 吓得他半夜醒来,瞪着那颗蛋,脸色苍白如同鬼魅。 凌听了他的描述以后,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凌:“假如能孵出奥特曼,好像也不错?” 陆墨:“……” 凌:“……” 凌安慰他说:“你是不是太累了。” 很有可能。 授勋仪式快要把陆墨弄疯了,没有人告诉他,那居然是这么盛大的一个仪式。 他本来以为那就是象征性走个过场,新王继任怎么可能任由其他的虫族分走自己的威望。 新王是一只看起来十分高大俊美的雌虫,金发金眸,让陆墨想起传说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新王,大约对自己忌惮得很。但那都无所谓,陆墨更喜欢安静点的生活。 直到新王挥手,喝退了所有的仆从,陆墨才有点警惕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威逼利诱自己么? 还是要拉拢自己?或者单纯就是为了试探? 没想到新王的下一个动作,让陆墨彻底傻了。 威严的新王踱步来到陆墨的面前,捏着长袍的一角递给了陆墨。 陆墨:??? 新王道:“阁下,不知我是否有幸,拿到您的第一个签名呢?” 陆墨:=口= 新王露齿一笑:“您知道【陆墨后援会】吗?” 陆墨全身发麻:“……略有耳闻。” 啊啊啊啊救命啊!! 这种东西都被新王知道了吗?!! 可恶啊,自己已经输了,现在的自己毫无气势,太羞耻了救命啊啊啊啊!!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新王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这笑容让陆墨心头非常不安。 陆墨绝望地看着新王:“请问——您是想说——” “没错。”新王比了个大拇指:“陆墨后援会的会长,正是吾。” 陆墨:=口= 他终于发现了这场仪式的本质。 完全是新王陛下满足他私心的一次会面而已。 新王诚恳地看着他:“阁下,我愿意每年付给您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给您五分之一的港口治理权,给您五分之一的矿产开采权,给您最高贵的爵位,您的后代世世代代都会继承您的权力——” 陆墨连忙打断了他:“等等!!” “我不认为您这样是理智的选择,陛下。”陆墨皱起眉头,“您是否有些过于草率了?” 新王笑起来:“怎么会,这并不是我独自一人的决定。” 陆墨:“那是……” 新王深深地看着陆墨:“您将虫族从灭亡边缘拉回来,却从不索取什么。您昏迷的这二十七年,全虫族都陷入悲伤和痛苦中,无法自拔。” 新王手抚心口,双目微阖:“我们一直在痛苦,在之前未能回报给您什么,所以这一次请允许我们任性。” “这是全虫族的意志。” “请您原谅我们。” ———— 陆墨抓了抓头发,他最后还是拒绝了新王,那位威严的新王,失落的情绪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了一些不太夸张的接受,新王这才平静了一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才是最难熬的。 他再也出不了门了。 一旦他出门,所经之地,所有的民众都拿着食物往他的车上丢,堆出一座小山。 真正是箪食壶浆。 哪怕系统把陆墨的【狂犬光环】开到最大,也抵挡不住民众的热情,看得系统都震惊了。 “我这可是最高档的光环啊!”它难以置信地碎碎念,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中,“我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用了吗呜呜呜不要啊呜呜呜呜!!” 陆墨冷静地剥了一根香蕉。 “回地球吧。” “那里没人认识我。” 凌的第三个虫蛋,就是在地球上生下的。 一颗很特别的蛋。 没有花纹,也不是白色的蛋,而是一颗纯黑的蛋。 陆墨戳了戳它,吐出四个字。 “哟,松花蛋。” 凌冷静道:“是咸蛋超人。” 陆墨:=口= 不、不愧是凌,短短一个月,就如此熟悉地球的风土人情了呢。 凌拿着白色的油性笔就要在上面写字,被陆墨一把夺过:“你要写什么?” 凌无辜地看着他:“咸蛋超人。”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特摄片? 陆墨木着脸:“老大叫陆花明,老二叫陆千山,老三叫咸蛋超人?” 凌眼神闪亮:“属实不错。” 陆墨看着他的雌君,头疼不已。 他想起了那些歪果仁——身上纹着【六味地黄丸】汉字的刺青。 “算了,还是我来吧。” 陆墨看着那只黑蛋,黑蛋略不可见地晃了晃,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 陆墨微微思忖,就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字。 【陆君好】 夜色之下,黑发的雄虫和银发的雌虫并肩坐在窗台上,黑色的蛋窝在雄虫的怀里。 房间里,花明和千山睡得正香。 白色的系统团子啪嗒啪嗒跑过来,看着那颗黑蛋。 呀,看见了,未出世的虫崽。 黑发黑眼,和陆墨生得十分相似。 真好呀。 系统捂着脸想:陆墨一定会很高兴的,凌会更加高兴。 它先不告诉这两只虫族好了。 诶嘿嘿XD。 在最后的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凌吻了吻陆墨的嘴角,“陆墨,有流星。” 陆墨“唔”了一声,道:“可以许愿了。” “你要许什么愿?” 陆墨沉吟了一会儿:“我竟然想不出来了。” 凌闷笑了一声:“我也是。” ——那就祝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找到最安稳的去处吧。 一如陆墨和凌。 一如你我。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正式完结啦!! 老实说我在没完结的时候,想了很多的完结感言,但真完结的时候,却什么也想不到了。 最终章想了很多很多的方式,想了很多很多复杂的结构,但最后还是用了最简单,最朴实的写法,希望你们喜欢XD。 这本文开得非常突然,开文时完全没有大纲,甚至没有任何梗,没有人设,兴致来了写了这么一对西皮【所以你们会发现和文案完全不一样哈哈哈】。 正是因为如此,这本有许多的遗憾。 但我已经尽力写了陆墨和凌的故事,尽管还有不足,可我没有任何后悔了。 希望下一本能写得更好。 大概会在十月中旬左右开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在这本的写作途中遇到了许多许多我从来没预料过的问题,支撑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每天看你们的评论,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文,真的非常高兴。尤其是一开始支持我度过新人期的读者,真的非常感谢。 那么,下一本见啦,啾咪!! 感谢在2021-09-13 21:23:59~2021-09-28 06:3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生吃小孩蘸酱油、池池、紫苏鱼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施同学1129、青山隐隐、生吃小孩蘸酱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隐隐 2个;圆圆的小珍珠、莫言、也许、倾离、一条咸鱼陌客、璎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 125瓶;璎夏 100瓶;挽清 90瓶;keep 70瓶;小熊猫 44瓶;余二 34瓶;青山隐隐 33瓶;风雪不归人、原地去世、纯音、云泽 30瓶;顾言 22瓶;煤球儿殿下日安、薛定谔的猫、忧郁的伽蓝、丫丫 20瓶;傻孩纸。 18瓶;起个虾米名字好嘞、南柯葬歌 15瓶;(●-●) 11瓶;橪蜀、没有名字、46968651、悠依、顾云思、琅华、白白胖胖小团子、咕噜噜、魔女无泪、砚上花、不知道取啥名 10瓶;橙味儿羽凌、向日葵洒落人间 8瓶;47254544、37713965 6瓶;乐安、19493259、平烟如织、茶叶蛋 5瓶;夜樱、00yyds、风车吱呀呀 4瓶;zhao、戏子.、沐梦晨晨 3瓶;南陌、游客登录、圆枝吃糖、52742400 2瓶;烨木、雨落海棠·清、江宿眠、星月神话、呼啊!、拦下马赫车,让我上、威斯拉、沐羲、丫丫吖、宁汐寻、账号已注销、伊织娜邪、不去不去不去、宫若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